“嘿嘿,老头子竟然将一盏美酒,封印了这么多年!”
宏伟的殿堂中,一位青年解开了多年封印的一盏美酒,眯了眯眼睛,不禁心神舒泰。
“这下,可便宜我凌风咯。”
他轻哼一声,捧着那盏美酒,一饮而尽,砸了砸嘴,可惜没有滋味。
凌风一声惨叫,坚固如圣兵一般的身躯,骤然间自焚,纵然是强大的金色太阳,自他体内浮现,都遏制不住,那种自焚。
旋即,他血肉解体,两眼一黑,意识陷入了馄饨的黑暗中……
神武大陆,灵武学院,山下。
一间茅草屋,四周透亮,一张破旧的竹床,咯吱摇颤,像是随时会坍塌一般。
凌风口干舌燥,手脚麻木而冰冷,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拆散了,特别是头部与胸口,像是血肉被撕裂了一般,连眼皮都沉重如山,周围一片黑暗,
“麻蛋,没想到我凌风,竟因着一盏破酒,自焚而死!”
他天资出色,四岁就成为了武徒,六岁入武师,七岁镇压圣山年轻一代,三十岁时,步入了武圣境界,成了整个圣山,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圣。
那一年,他偷偷潜入圣山藏功殿,将所有的功法都翻看了一遍,最终,他在藏功殿密室中,发现了一盏古酒,被封印了很多年,因此而悲催的自焚了。
突兀地,凌风头部猛地刺痛,一股驳杂的信息,骤然间涌入了进来,令他头晕目眩。
那驳杂的信息,来自于一个少年,也就是这个身躯的主人。
令凌风惊奇的是,这个少年竟然也叫凌风,年仅九岁,只是命运,却比他还要悲催。
凌风,自小就孤苦,被人抛弃在街头,在一个寒风冷厉的冬季,被一个叫做凌清的少女,自雪堆里抱回来,以身体将他暖活过来。
而凌风这个名字,就是凌清起的,寓意清风。
神武大陆,扬武敬神,武者有九大境界:武徒、武者、武师、武灵、武皇、武圣、武尊、武神、武帝。
纵然是最弱的武徒,都可断石斩浪,而最可怕的武帝,甚至可以翻江倒海,震塌乾坤,当然那是所有武者的终极领域。
因此,神武大陆,每一个少年都将成为武者,当成毕生最大的梦想。
可偏偏,凌风身躯羸弱,经脉奇诡,虽然能够练武,可是身躯与经脉都承受不住武者真气,一触即溃。
“废体啊,想我凌风,最年轻的武圣,竟然重生在这样的废物身上。”凌风口不能言,可是意识却很清醒。
玻璃脉,不可练武,一旦运转功法,经脉中的武者真气,就会将经脉与血肉都崩碎,瞬息间毙命,这是一种废的不能再废的体质。
可偏偏,他就重生在这样的废体身上。
少年凌风,也正是因此,而悲催死亡!
自小,凌风就与凌清,相依为命,对于凌风来说,他这条命是凌清捡回来的。
一直以来,凌清都很疼爱他,灵武学院,每个月都会发放一枚养灵丹,而每每凌清只是浅浅地咬一小口,剩余的都带下山,让他吃掉,希望可以治愈他的玻璃脉。
这让得凌风很感动,对于凌清很敬爱,将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可惜,玻璃脉岂是,几枚养灵丹可以治愈的?!
就在三日前,三名灵武学院的外门弟子,竟然对凌清出言不逊,辱骂她是黑骨精,这触怒了凌风。
他们可以辱骂他为废物,但是绝不能羞辱他的小姐姐凌清。
那是凌风的逆鳞,触之即伤。
凌风气得面庞青紫,咬牙切齿,含怒出手,结果,体内的武者真气,直接暴走,将他经脉崩碎,就这么悲催的死了。
“姐姐,一个人会很孤苦吧?”
少年凌风,最后一丝执念,也瓦解消散了……
凌风轻叹一声,自那少年凌风的记忆中,他了解到,凌清也是一个孤儿,三岁时,就失去了父母,靠着奶奶抚养长大。
可是,在五岁那年,奶奶也离世了,只剩下她,孤苦无依。
那一年,她一个人跋山涉水,来到了神武学院,以坚强的意志力,登上了凌武山,考核进入了灵武学院。
后来,凌清捡到了一个婴儿,全身都痛得浮肿,面目青紫,她就将那个婴儿,放在了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将那个婴儿暖活了。
那个婴儿就是凌风,也正因为如此,凌风才体质虚弱,病恹恹的。
几日前,凌风血脉崩碎,是她以羸弱不堪的身躯,将凌风背了回来。
凌风的身躯冷了,她就用那娇小的身躯,将凌风牢牢地抱着,冻得浑身发寒,也始终不放手。
深夜中,她流着泪,一次次深情地呼唤着凌风的名字,直至,她昏睡过去。
那是凌风第一次见到小姐姐流泪,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流泪……
“我凌风乃是武圣,天赋惊空,可是如今,我却想为你活一次!”
竹床上,凌风眼角落下了两行泪丝。
曾经的武圣凌风,脚踩天骄,拳撼长老,光彩照空。
如今,他重生在一个废体身上,经脉爆碎,废得比以前还要严重的多。
可是,他却要重活一次。
不只是为了他自己,更为了孤苦的“小姐姐”。
“我偷看了圣山功法,三千卷,既然经脉被废,那就从炼体开始,一步步登上武道之路。”
凌风沉默了片刻,而后呢喃道。
曾经有过这样的人物,经脉爆碎,可是却以大毅力,苦熬过来,一步步登上了绝颠。
那个绝代人物,就是圣山圣主!
茅草屋,那粗糙的竹门被推了开来,一道娇小、羸弱的身影,走了进来。
“啪嗒”一堆柴火掉在了地上。
“小风,你醒……醒了?”
一个清丽而哽咽的声音,在凌风的耳旁炸响,一个少女身躯一僵,站在原地。
一滴滴清泪,自那张瘦小的面庞上,滴答下来,她喜极而泣,凌风活过来了。
“小风,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姐姐的!”
那少女小跑过来,扑倒在竹床前,双目垂泪。
她紧紧地抓着凌风,娇躯颤抖,两行清泪,滚滚落下来。
“小风,所有人都说你活不过来了,可是姐姐坚信,你还念着姐姐。”
凌清将凌风的小手抓了过来,放在怀中,流着泪,道:“小风手冷了,姐姐帮你暖暖。”
凌风眼皮颤了颤,口不能言,他死而复生,连身躯都冰冷了。
纵然曾经是武圣,可面对这个“小姐姐”真挚而质朴的感情,他也禁不住流泪。
“小风不哭,姐姐在呢。”
凌清更加惊喜,将凌风的手呵护在胸口,生怕这是一场梦。
好片刻,凌风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吐出了一个字,他喉咙干涩,要裂开了一样。
凌清“啪嗒”一声,跌坐在地上,慌忙地去拿了一个水壶过来,那水壶皱巴巴的,像是烂泥烧制而成。
她轻抿了一口,俏颜发烫,可丝毫没有犹豫,对着凌风干裂的嘴唇,吻了下去,将口中的水,一点一点地渡入凌风的口中。
这一刻,凌风意识懵了一下,感觉有一条丁香小舌,正撬开他的牙关。
几口水下肚,凌风的气色缓和了几分,冰冷的身躯,正在一点点的回暖。
只是,令他震惊的是,小姐姐凌清竟是以口渡水,那种温情,让他都心暖。
“怕是,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吧?”
凌风心中怅怅然,眼角湿润,这个可怜的女孩,还不知道真正的凌风已死了。
这是一个质朴,而又孤苦的女孩,让他怜悯,不忍心伤害。
蓦地,他嘴角一动,又被那条丁香小舌撬开来,一个圆鼓鼓的东西,沿着唇间,落入了他的口中,约莫豆粒大,伴着清凉的药香。
“养灵丹?!”凌风骤然一惊。
“这不是月初吗,怎么会有养灵丹?”
据他从少年凌风的记忆中了解到,神武学院每至月底,才会发放这种养灵丹,而如今才月初啊。
这养灵丹是从哪里来的?!
“嘿嘿,今日学院竟然提前发放丹药了。”凌清傻笑,无比开心。
“这个傻女孩,就不能编个像样点的理由吗?”
凌风双目湿润,心生感动。
显然,神武学院不可能提前发放丹药,凌清为了这枚养灵丹,怕是吃了很多苦头。
那养灵丹入口即化,形成了清香的药液,涌入了腹中,令他气血一点点的复苏起来。
不久后,凌清也爬上了竹床,像是一只八爪鱼一般,牢牢地将凌风拢在怀中,以那单薄而娇小的身躯,驱散凌风身上的冰凉……
清晨,一缕阳光,穿透过茅草屋的罅隙,照落在凌风身上。
他眼皮一颤,轻轻的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一条蜡黄、微黑的手臂,上面有着触目惊心的血痕,皮开肉绽。
旋即,他见到了一张蜡黄、消瘦的面庞,嘴唇干裂,眼眸青黑,小琼鼻有着一道血痕,几根干枯的发丝,落在了腮边,她嘴角微翘,纵然是睡梦中,都依旧流露笑容。
如今已入秋了,冷风萧瑟,可是凌清身上,只披着一件摞满补丁的单薄灰衣,那灰衣上有着触目惊心的血痕,像是鞭子抽出来的。
凌风眼睛一酸,只怕那枚养灵丹,就是她以这种伤势换来的吧?
凌风心疼不已,凌清为了“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能想象出,一个少女孤苦无依,将少年凌风抱回来,万般呵护,将最好的都给了后者,而自己则是骨瘦如柴……
而即便是在睡梦中,她都紧紧地抱着凌风,生怕他冷了,生怕他消失了。
这是一个可怜又可叹的女孩,让凌风心疼的抽搐。
凌清身躯一颤,自睡梦中苏醒过来,眼眸中闪过了一道欣喜之色,匆匆爬了起来,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久后,就听到了劈柴、生火的声音。
一碗小米粥、一颗捡来的干枯菜叶。
这就是凌风重生后,吃的第一顿饭,没滋没味,可是却很暖心。
凌风望着了一眼凌清,催促着后者,让她快点吃掉,不然就冷掉了。
“姐姐不饿,你吃吧?”
凌清双手托着那张蜡黄小脸,嘻嘻一笑,将面前的一碗清水粥,也推到了凌风的面前。
凌风心中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双手一僵,双眸湿润,这个傻女孩,还能不能编个更烂的理由?
“姐姐,我身体才刚好,不能吃下太多东西,你若不吃那就浪费了。”凌风将那碗清水粥,推到了凌清面前。
凌清甜甜一笑,端起了清水粥,大口吞咽起来,“咕咚”几口就吃完了,而后将碗底残留的一粒米,小心翼翼地拨到了口中。
凌风心中一痛,就是这么简陋的茅草屋,就是这么清粥野菜,可是凌清却甘之如饴。
若不是有他这个累赘,怕是凌清早已晋级三级武徒了,甚至可能有希望进入内门。
“若是不能让这个女孩,过上好日子,若是这个女孩,依旧饱受欺凌,我凌风宁可不活这一世。”
“鳌峰、傲月,你们给我等着,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既然重生了,那么我要踩踏所有天才,谁敢辱姐姐,那就统统碾死!”
这一刻,凌风眼眸中闪烁着精光,虽然还很虚弱,却给人一种无比霸气的感觉。
他没有问凌清身上的伤势是怎么来的,因为他会将一切折辱与伤痛,都百倍的踩回去。
两日后,凌风有着那一枚养灵丹的滋养,伤势初愈,勉强可以下床了。
凌风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气喘吁吁,脚步都踉跄起来。
他望着同样骨瘦如柴的自己,只能咧嘴苦笑。
“看样子,不能着急修炼那种功法了,得先让自己强壮起来。”凌风轻轻思索道。
凌风披着一件摞满补丁的袍衣,推开了破旧的竹门,走出了茅草屋。
这是一片荒山,人烟稀少,四周长满了荒草,被踩踏出一条窄路,延伸向灵武学院。
“这废体,太羸弱了。”
凌风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浑身都像是散架了一般。
他蹙眉,道:“颇为麻烦,只怕先要学会走路。”
他整理了下袍衣,向着荒山迈步而行,如柴的身躯,在风中摇摆,像随时都会被吹走一般。
凌风迎着清冷的秋风,一步步前行,只是走出了三十丈而已,他就浑身冒汗,将破旧的袍衣都打湿了。
“想要变废为宝,就要经历非人的磨练!”
他紧咬着牙齿,踉跄而行,每一步都像是熬炼血肉一般,浑身直打摆子。
可是,他始终都坚持着,这只是第一步,想要炼体入道,以这种废体,相差太远了。
凌风喘着粗气,双拳紧握,如同挪步一般,踽踽而行,冷汗涔涔而下。
荒山纵横七里,荒草枯黄了,凌风自茅草屋出发,沿着荒山,行走了整整一圈,直至傍晚时分,才回到了茅草屋。
此刻,他浑身湿透了,冷汗正徐徐滴落下来,他身躯摇晃,体能透支了,脚下一个趔趄,就跌倒在地上。
那张蜡黄的小脸,也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之色。
“七里一个极限!”凌风颇为欣喜的道。
夕阳西坠,残阳落在荒山上,洒落在那小跑回来的凌清身上。
她浑身湿漉漉的,手中拎着两条小鱼,约莫巴掌大,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
“小风,你大病初愈,怎么浑身湿透了,跑出来了?”
凌清清瘦的面庞上,呈现出一丝薄怒,不容置喙地将凌风赶入了茅草屋中,让他换一身袍衣。
“今晚,我们吃烤鱼。”
她轻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烤鱼。
“姐姐,你也换一身袍衣吧?”
望着凌清那湿漉漉的灰衣,心如针扎,这么冷的秋季,凌清竟然跳进了河里,都是为了他啊。
凌清甜蜜一笑,走出茅草屋,将竹门带上,熟练地劈柴、生火,将那两条小鱼,洗剥干净,架在了火堆上烧烤。
不多时,鱼肉的清香,就散发了出来,令得凌风与凌清都禁不住口舌生津。
据少年凌风的记忆中,即便是这样的烤鱼,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特别是在秋冬季,河水寒冷,不易下水。
“姐姐,你快去换一身袍衣吧!”
凌风双目湿润,硬生生地,将凌清拉入了茅草屋中,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这一夜,是武圣凌风重生后,吃得最香甜可口的一顿饭,清水粥,辅以烤鱼,洒了点点作料,香味四溢。
凌清手艺出色,烤鱼外酥里嫩,令得凌风将舌头都要吞进去了。
茅草屋四周透风,一张竹床吱呀摇晃,凌清睡得格外香甜,娇小的身躯,如同八爪鱼一般,牢牢地拢着凌风,生怕他冻着了。
翌日,凌清一咕噜爬起来,烹煮了一小锅清水粥,自己喝了一碗清水,将小米都留在了锅中,而后,蹦蹦跳跳地向着灵武学院走去。
凌风爬了起来,气色好了许多,望着那欢快如雀鸟的凌清,他又是怜惜又是心疼,而这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
将那清水粥,三两口喝完,凌风沿着茅草屋行走,胸口依旧是剧烈喘息,一步一趔趄。
可明显的是,他要比昨日好了许多,时值正午,他沿着荒山,走完了一圈,浑身都是臭汗。
凌风呢喃了一句,依旧是沿着茅草屋,向前踽踽而行。
傍晚时分,凌风停下了脚步,他走完了第二圈,整个人都如汗蒸,干枯的发丝上,都能挤出水来,臭熏熏的。
这一夜,凌清依旧是湿漉漉的回来,瘦小的身躯,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嘴唇都发白。
“姐姐,我已经痊愈了,你不要去捞鱼了。”
凌风心疼地,将凌清推到了茅草屋中,让她擦干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袍衣。
“小风,你才初愈,要补充气血的。”
凌清恬静的笑了笑,拢了拢凌风的脑袋,而后走出去,将小鱼洗剥干净,熟练地架在火堆上。
这一夜,凌清浑身发寒,躺在竹床上,瑟瑟发抖,令得凌风疼惜不已,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傻女孩,我凌风被你感动了!”凌风心中呢喃了一声。
“姐姐,答应我,不要再去捞鱼了!”
凌风心头一疼,将凌清冰冷的小手,拉入怀中,轻声道:“我已经好了,不需要小鱼来补气血了。”
凌清牙齿打颤,悄悄地向后缩了缩,不想因着自己发冷的身躯,令凌风再大病一场。
“姐姐,若是不听话,以后你捞鱼我也不会吃的。”
凌风心疼又是一疼,将凌清抱入怀中,以身躯来驱散凌清身上的寒意,不容置喙的道:“小风已经没事了,姐姐听话。”
单薄的茅草被子中,传来了凌清哽咽的声音……
两日后,凌风大病痊愈,气血恢复,小脸黑里透红,已经可以慢跑。
单薄的身躯,沿着荒山慢跑,磕磕绊绊,胸口剧烈起伏,可依旧是坚持着跑步。
秋阳高照,很快他袍衣就湿透了,黏在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汗臭味。
傍晚时分,热汗腾腾,沿着脚踝,流入了那双草鞋中,而凌风已经虚脱了,小脸苍白。
他发丝粘着汗水,一滴滴落下来。
时间平静如水,眨眼就过去了七日。
七日后,凌风身姿依旧是单薄,可是气血康健起来,他已经可以迎着秋风,迅疾地快跑了。
他沿着荒山,一圈圈奔跑,脚步依旧有些踉跄,磕磕绊绊,难以幸免,可身子骨,却不在那么羸弱不堪了。
当夕阳坠落时,他已经沿着荒山,跑了十圈,枯黄的荒草都被踩出了一条路。
此刻,凌风虚脱了,体能已经到了极限。
“第十一圈,冲破极限!”
凌风迎风大吼,脚步不停,向前跑去,将体能逼迫至极限。
可是,他太虚脱了,一步一踉跄,不时会磕倒在地,可是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唯有,毅力坚硬如铁,才能踏上炼体入道,这一条比武者,更加艰辛,需要百倍、万倍的努力。
约莫一个时辰,凌风感觉血肉都震颤了一下,脚步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第十一圈,他成功了,突破了体能的极限。
凌清望着那日渐康健的凌风,嘴角扬起了浅浅的笑意。
只是,凌风没有注意到的是,凌清小脸愈加的苍白了……
三日后,凌风已经可以负重奔跑了。
他将一块脸盆大的山石,以藤条捆住,绑在了身上。
那山石约莫有二十斤,沉沉地压在了凌风的肩头,令他脚步沉重。
“咚咚,咚咚……”“呼哧,呼哧……”
脚步落在了荒草中,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凌风剧烈喘息,热汗滚滚而下。
这一日,凌风依旧是突破了体能的极限,负重二十斤,奔跑了十五圈,荒山四周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时间,就这般匆匆地溜走。
一个月后,凌风已经负重五百斤了,周身都绑满了大石,臃肿的就像是一个岩石巨人,仅仅露出了一双晶亮的眼睛。
“四十圈,体能的极限!”
凌风胸口剧烈喘息,脚步沉重如山,一步就是一个深坑,草鞋都磨烂了,而他就是赤脚在荒草间奔跑。
而到了四十圈的时候,他已经虚脱了,浑身无力,身子骨都要被那五百斤山石压断了。
可是,他依旧不曾停下脚步,他要突破血肉极限。
整个荒山都跟随着他脚步脉动,热汗涔涔而下,沿着山石落在了荒草中。
最终,凌风感觉浑身一震,血肉都在颤动,一股蓬勃的喜悦,自他的身子骨中涌了出来。
这一刻,他突破了血肉与体能的极限,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虽然,那身躯依旧单薄,可是每一寸血肉都无比坚实,连青筋都好似虬枝一般,根根暴起。
猝然间,凌风眼前一黑,紧跟着昏倒在地。
他只是突破了血肉极限而已,竟然直接“死”了!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猛然间,他神色一窒,时间都像是静止了下来。
他“看见”了一片如海的汪洋,每一滴水都是金色的,如金霞涌动,金光万道,形成了逆空的金色匹练。
一道道金色的小浪,蓦地荡起,如金色的利剑,“啵啵”有声,如同实质化一般。
一股古老而惊魂的气息,自那金液中散发而出。
凌风头皮都发麻,一眼就认了出来,那金液就是令他悲催重生的一盏“酒”,可怕的气息,没有显现出来,可绝对焚武圣,跟烧纸一样。
“麻蛋,这种东西,难道也可以重生吗?”
凌风满脸黑线,没有想到,竟是将那一盏水给带过来了。
“不对,这里是……武者魂海!”
蓦地,凌风惊呼一声,发现自己只是以武者意识存在,而不是悲催了死了。
这里是凌风的魂海,俗称脑海。
只是,那可让武圣自焚的一盏水,怎么也跟过来了?
“那不是一盏水,而是如海一般的汪洋。”
凌风悲催的发现,那金液稀薄了许多,就像是金泉一般,溅起点点小浪。
可就是,那一道道小浪,都能斩金裂石,威力很可怕,而他,竟然将这么庞大的海水,当成了一盏,全部喝掉了。
这样的瀚海汪洋,不要说武圣,就是武神来了,都要悲催死。
“那一盏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凌风眉宇紧蹙,毛都炸了,将这么瀚海一般的金液带入了魂海中,简直就是等着自焚啊。
可以说,哪怕一滴金液,流入身躯中,他瞬间就会瞬间毙命。
“麻蛋,我不会这么悲催的死两次吧?”
凌风脸都青了,苦思悯想,想要从他偷看的三千古卷中,寻找到答案。
“不会是……那种东西吧?”
突兀地,凌风神色失色,嘴角直哆嗦,眼前都是一黑。
在三千古卷《天地奇物》中,记载着一种水,如黄金宝液,无色无味,却可撕裂天地,一盏水就可焚死武圣,连武尊见了都要蹙眉,神秘莫测。
凌风轻轻吐出四个字,重逾千斤,脸都白了。
“老头子,竟然藏着太一真水?”
金液闪耀,掀起了一朵小浪花,瑰丽如虹,形成了绚烂的美景。
金液如云霞,纵目望去,如星空瀚海。
凌风意识停留在魂海上方,俯视着那金海,有种不同的美感,令他禁不住盛赞。
忽然,凌风轻轻一怔,举目向着金液瀚海的上方,望了过去。
在金海之上,有一页金色古纸,像是要与金液融为一体,流淌着圣洁的金霞。
它仅有巴掌高,其上有着紫金色的神纹,形如大龙,静静地浮在海面上,威压不显,古朴无华。
凌风怪叫,认出了那一页古纸,正是它封印了太一真水。
可是,让凌风没有想到的是,连这个封印也跟了过来,简直是阴魂不散,难不成也重生了?
“这只是一纸封印吗?”
凌风喃喃思讨,他将三千古卷都回忆了一遍,可惜,依旧没有这种封印的记载,令他很疑惑。
“太一真水,神秘的封印,老头子会有这种东西吗?”
凌风脸上直冒黑线,如果真是那老头子的,那么,等到他恢复武圣实力,必然要重回圣山,将老头子的胡须,全部拔光。
突兀地,平静下来的海面,腾起了一个小气泡,那气泡只有豆粒那么大,蒸腾而上,带起了一丝丝太一真水。
金光闪烁了一下,旋即,那就化成了云雾,朦朦胧胧,比发丝都要细小,一下子没入了凌风的身躯中。
下一刻,凌风如遭电击,意识回到了身体里,感觉到了有一丝雾气一般的太一真水,自魂海中,弥漫了下来。
“嗷,麻蛋,我不会又被焚死吧?!”
凌风惨嚎了一声,小脸扭曲,浑身都禁不住抽搐起来。
那一丝雾气,突兀地碎裂,化成了数十簇小火苗,那小火苗肉眼不可见,渗透在他的血肉中,“熊熊”燃烧了起来。
血肉一寸寸的燃烧,就连骨骼都是如此。
“嗷,我凌风不想死啊!”
凌风嗷叫,凄厉如月夜狼嚎。
那可是太一真水啊,一盏水都可将武圣焚死。
如今,虽然只是一丝,可那也不是废体,可以承受的。
他小脸扭曲,浑身痉挛,牙齿紧咬,而后,头一歪,又昏死了过去。
猛然间,凌风身躯一颤,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旋即,睁开了眼睛。
他是被憋醒的,胸腔像是要炸了一样,鼻腔与嘴巴里,都是黏糊糊地,散发出腥臭味,有形如烂泥的污渍,自鼻孔与嘴巴中,流了出来。
凌风剧烈喘息,有种被人扼住了喉咙的感觉。
可是,当他望见那一小堆,如同排泄物一般,油腻腻的污渍,禁不住张口干呕,胃里翻江倒海。
“咦,我的经脉痊愈了!”
好片刻,凌风停止了干呕,发现经脉竟然痊愈了,每一根经脉都好似无暇的线条,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如虬龙一般。
原本,崩碎的经脉,彻底的痊愈了,比以往更加强劲,韧性十足。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都被活埋在油腻腻的污渍中,不只是口鼻、耳朵等五窍,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气味,连那摞满补丁的袍衣,都变色黑乎乎的,一道道乌黑发亮的液体,正滴答而下。
“我没有被焚死,而这是……”
凌风惊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双目炯炯有神,紧紧地盯着自己。
此刻,他身上绑着五百斤石块,可是浑身却无比轻盈,黑色的油脂,正沿着石块渗透出来,将后者都染黑了,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而在石块的缝隙中,隐约可见看到,有古铜色的皮肤裸露出来,弥漫了淡淡的金色光辉。
凌风惊喜的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那太一真水,不仅没有将他焚死,还令他洗礼己身,令得血肉坚如磐石,经脉复苏,一道道都如同虬龙一般。
甚至,他能感觉到,骨骼像是被敲碎了,以精铁铸造一般,坚硬无比。
“太一真水,原来可以这样用!”
凌风咧嘴轻笑,道:“洗礼与蜕变,如新生一般,哈哈……”
他小脸生辉,仰天狂笑,可口鼻中,却涌出了一道粘稠的污渍,将他呛了一下,而那笑声也戛然而至。
“咳咳……太臭了,先清洗一下。”
凌风背着五百斤的山石,向着荒山下跑去,那里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
他一头就扎进了小河中,河水很浅,只淹没到他的胸口,清澈如玉一般的河水中,可以见到一条条鱼儿,欢快游荡。
凌风窸窣地将身上的石块都解下来,扔上了岸,而后,将身上的油腻腻的杂质都清洗个干净。
直至,那腥臭味散尽,凌风才爬上了岸。
此刻,他发丝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漆黑如墨,面庞稚嫩而清秀,有着古铜般的光辉,一闪而过,眼眸炯炯有神,如夜空中的繁星。
原本骨瘦如柴的身躯,也变得饱满了许多,胸口与腹部,肌肉如铁块一般暴凸而起,勾勒出了优美的弧线。
毫无疑问,他历经了一场洗礼,如脱胎换骨,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嘿嘿,以太一真水洗礼血肉,怕是前所未有吧?”
凌风欣喜无比,原来太一真水,还可以洗礼己身。
显然,《天地奇宝》中,对于太一真水的记载,并不全面与详尽。
“不知道,此刻我的血肉极限,在哪里?”
凌风站起身来,折断了十几根藤条,精心挑选了五块大山石,每一块都有三尺高,一个人勉强能够合抱。
而每一块山石,至少有着二百斤,这般五块有着千斤重。
他将五块山石捆在了一起,而后一道道的绑在了自己的身上,一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沉了下去,两只脚都陷入了河畔泥土中。
他一步步地向前走出,小脸涨红,相比那五百斤山石,这一千斤的确沉重了许多。
可,对于他来说,依旧不是极限。
他轻喝一声,双腿迈开,就向前跑去,脚步落在地面上,令得荒草都下沉,连一些碎小的山石都崩断了。
他沿着荒山,连跑了三圈才停了下来,双眸中都冒着精光,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负重一千斤,依旧是游刃有余。
“还不够,依旧没有达到极限!”
凌风笑容满面,自己都心惊不已。
旋即,他又折断了几根藤条,将三块大石绑在了身上,两只脚又下沉了许多,四周的泥土都崩裂了。
“呼哧,呼哧……”“嘭,嘭……”
凌风双手身躯都勒的通红,可是丝毫没有破皮的迹象。
他先是缓慢的行走,以此适应这种负重,不多时,他开始慢跑,健步如飞,而后……
他如风一般,飞奔而出,脚步落在荒草上,震得整个荒山都像是在轻颤一般。
“一千六百斤,依旧不是极限!”
凌风小脸激动,那太一真水洗礼,超乎想象,令他的血肉都好像是金铁冶炼而成,山石都磨不破,藤条都勒不出血痕。
凌风低吼,负重十几块大石,整个人都像是被活埋了一般,肌肉绷紧了,经脉都暴凸出来,如虬枝一般。
他一步迈出,脚踝都陷入了泥土中,血肉剧颤,那张清秀的小脸,也是涨红了。
不过,那双眼眸却是无比的激动,这才是他的血肉极限。
两千五百斤啊,光是想想都令人咋舌,即便是他当初在这个年纪,都做不到这一步。
他沿着荒山走了一圈,整个人都湿透了,破旧的袍衣都破碎了,可是,那身上也仅仅只是留下了一道道血痕而已。
“血肉晶莹、骨骼洗练,而今已是宝体初成了!”
凌风抿了抿嘴,目光闪耀着晶亮的光。
蓦地,他拳头紧握在一起,向前猛地踏步,对着一块大石,狠狠地砸了下去。
那是一块花岗石,约莫三寸厚,凹陷在泥土中,极其坚硬,可是……“嘭”的一声,瞬息间,那山石四分五裂,连泥土都被那股强劲的力量,崩得四散纷飞,簌簌落下。
而凌风只是龇牙咧嘴,拳头上裂开了一道道血痕。
炼体入道,分为几个等级:血肉极限、肉身初成、宝体、灵体、圣体、神体,每一等级又有分为:青铜、白银以及黄金三个层次。
毫无疑问,这是无比艰辛的一条路,比武者的道路,艰辛百倍。
每晋级一个层次,都要经历一场洗礼,熬炼己身,可即便是如此,也未必能够成功。
可是,如今凌风却因着太一真水的洗礼,一步迈入了青铜宝体,直接越过了肉身初成。
此刻,他每一寸血肉都如同青铜一般,散发出古铜光,与金光很相似。
拳可撼金铁,脚可碎山石!
“傲月、鳌峰,光是以青铜宝体,我就能将他们全部震死!”
凌风目光如锋,格外逼人,一股强大的自信,喷薄而出。
黄昏,一抹斜阳,镀红了天际云朵。
凌风折断了一个枝条,用山石将枝条的一头削尖,而后,一头扎进了小河中。
他凝神静气,枝条化成了一道迅猛的水波,一下子将一条小鱼刺穿。
紧跟着,他又如法炮制,接连刺穿了六条小鱼,全部扔上了岸。
“嘿嘿,今夜可以吃一顿好了咯。”
他爬上了岸,将六条小鱼,系在腰间,咧嘴一笑,向着荒山那一座茅草屋走去。
秋风冷冽,吹得荒草都瑟瑟发抖,几根荒草自屋顶掉落下来。
“姐姐,还没回来吗?”
如今,已是傍晚时分,平日里凌清早已应该回来了才对啊。
“小风……”一道虚弱、嘶哑的声音,自茅草屋传出。
凌风心中猛地一惊,拔腿就向着茅草屋跑了进去。
茅草屋静寂无声,凌清仰躺在竹床上,嘴唇干裂,眼神暗淡无光,小脸煞白,血色都退的干干净净。
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这令得凌风心如刀绞,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凌风一步扑倒在竹床前,望着凌清,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他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一直以来,凌清都是坚强无比,一个人孤苦无依,以羸弱的身躯,登上了武陵山,进入了灵武学院,更是以单薄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照顾一个病恹恹的凌风。
三餐清粥,啃着捡来的菜叶。
寒风中,裹着单薄的衣衫。
将浓粥、袍衣以及养灵丹,都留给了凌风,那不是锦衣玉食,可却是她最好的东西。
一个人苦熬了这么多年!
若不是凌清,他的身躯早已冰冷了,若不是她,他的伤势也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
可是,现在那个刚强的小姐姐,却是倒下了,脸色煞白,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着寒颤。
这还是那个坚强的傻女孩吗?!
凌风双目湿润,声音哽咽,紧紧地将凌清那瘦小的身躯,拢在怀中。
凌清抿嘴轻笑了一声,她恬静的一笑,摸了摸凌风的发丝,道:“小风,今晚陪姐姐说会话好吗?”
凌风嘴角流泪,用力地点了点头,心都要碎了。
“小风你长大了,若是有一天,姐姐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凌清眼神温柔,艰难地拢了拢凌风的发丝,眼底闪现过一丝怜惜。
凌风骤然一颤,小脸白了下来,他将凌清抱在怀中,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的像是煮熟了一般。
可是,她的身躯却是冰冷如铁,蜷缩在一起,连呼吸中,都寒热交替。
寒冰魄,说白了,就是寒气入骨,将人身上的体温都逼到了额头上,冷热交替,要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呼呜。
凌清自小就孤苦,一个人苦熬过来,终年不能饱暖,顶风冒雨,郁劳成疾,每年都要病倒几次,就靠自己熬过来的。
而今,彻底爆发了,如山倒一般。
若是在圣山,寒冰魄也算不上大病,只要一枚丹药,就可治愈。
可是,如今他重生在荒山茅草屋,哪里来的丹药?!
凌风一下子懵了,脸色煞白,这个小姐姐,为他吃了太多苦,若是这般死去,对于他来说,那不可承受。
凌风心酸流泪,若是没有他拖累,凌清绝不会如此。
“姐姐,你……”凌风声音哽咽。
“小风,乖,要听姐姐的话。”
凌清宠溺地摸着凌风的发丝,眼眸中有哀伤与怜惜,她若是死了,凌风怕是会很孤苦吧?
一时间,凌风慌了手脚,满身都是冷汗,他绝不能看着小姐姐,就这般一命呼呜。
既然,他重生了,那就绝不能让这一幕发生!
忽然,凌风心思如电,闪过了一道亮光。
据他从少年凌风的记忆中了解到,灵武学院,每年都会发放一枚融血丹,可驱寒愈伤,治疗寒冰魄,至少,几年内都不会复发。
可惜,今年的融血丹,却是浪费在他的身上了。
凌清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了一道血丝,令得凌风心都哆嗦了起来。
“姐姐,我带你去灵武学院,求药!”
凌风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凌厉,身上有着强大的霸气。
凌清俏颜骤变,摇着头道:“灵武学院,规则严苛,不是学院弟子,不可登上去的。”
“小风,你不要去冒险,姐姐知道你很担心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凌清虚弱地摇头,傻傻的笑了起来。
那一笑,令得凌风心都要碎了!
凌风眼神平静,可是却有股强大的自信,他将一件袍衣,撕扯成布条,而后,将凌清绑在了身后。
他要背着凌清上山,为她求药,他要她活过来!
“小风,不要做傻事!”
灵武学院,那是武者的圣地,以凌风这样的废体,即便是登上去,怕都要被活活打死。
凌风眼睛赤红,身躯僵直了一下,他哽咽,道:“这么多年,都是姐姐在为我续命。”
“可是,今日我要为姐姐续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秋风冷冽,落叶簌簌,充满了萧索的气息。
凌风大步前行,倔强无比。
凌清哭了,双肩颤抖,静静地望着凌风的背影,或许,这就是命吧,凌风长大了,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了。
可是,这般登上灵武学院,他们就要孤苦相死了吧?!
灵武学院,坐落在灵武山上,巍峨高大,如一头庞大的凶兽,匍匐在大地上,有着浩大的气势,波荡开来。
金碧辉煌,琼楼玉宇,天地灵气很浓郁,以金石铸造而成的山门,巍峨高耸,此刻敞开着。
在天际,那最后的一抹余阳中,一道消瘦的身影,一步步而来,他发丝散乱地披在肩上上。
身后,背着一位发丝干枯,嘴角溢血的少女,形容枯槁,令人心酸。
他登上了灵武山,青铜宝体散发着,淡淡的古铜光,气血强大。
“什么人,敢直闯灵武学院?!”
这时,三位年轻人,自那巍峨的山门后,闪现了出来,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相貌普通。
可是,身上却有着真气波动。
毫无疑问,那是三位武徒,负责镇守山门。
那为首的少年,望了一眼凌风,神色骤然一惊,如同见了鬼一样,道:“凌风,没想到你还没死,竟然又活过来了?!”
凌风小脸一沉,没想到今日,竟然是他们在镇守着灵武学院的山门。
而那三人,就是侮辱凌清,造成了“他”经脉崩碎的罪魁祸首,令他双目阴霾,眼底有股杀意。
“呵呵,活过来,又能怎样?”
傲月走过来,捏着下巴,蔑视着凌风,道:“废物就是废物。”
“呦,怎么连黑骨精也带来了,难不成黑骨精也要死了?”
刷刷六道目光,都落在了凌清的身上,那冰冷的嘲笑,令得凌风眼神凌厉如冷刀。
“呵呵,你们姐弟真会玩,先是废物弟弟自爆了,现在,连黑骨精也不行了吗?”
鳌峰、傲月以及龙游三人,居高临下,蔑视凌风,冷嘲热讽,羞辱那孤苦的两姐弟。
凌风神色平静,三个小屁孩而已,敢这般蔑视他,若是以前,他一巴掌就能拍死一堆。
可是,时间紧迫,凌清命在旦夕,急需融血丹,岂能耽搁?!
“我登山求药,谁阻我,我杀谁!”
凌风目光冰冷,眼眸赤红。
那傲月、鳌峰,不过是四级武者而已,以青铜宝体,完全可以将他们拍死。
若敢阻挡,那就统统碾压!
“呦呵,一个废物而已,竟敢与我们这般说话,想死吗?”
鳌峰冷喝一声,蔑视着凌风,道:“何况,这里是灵武学院,岂是你这个动辄自爆的废物可以进入的。”
“哼,若是你敢再踏出一步,那就是在挑衅灵武学院,必杀!”
傲月冷蔑了凌风一眼,丝毫没有将凌风放在眼中。
凌风神色平静,一步迈出,向着灵武学院中走出。
那赤红的眼眸中,有着森冷的杀意,在闪耀。
鳌峰、傲月脸色一沉,那凌风竟然将他们都无视了,令他们瞬间动怒。
那鳌峰一步上前,横阻在凌风面前,双手上,有着四道真气,运转而出,一巴掌就向着凌风扇了过去。
空气都激荡了几下,这是四级武徒的一掌,真气可撕裂血肉。
他狞笑着,甚至可以想象出,那凌风被一巴掌扇飞,面庞都被撕裂的景象。
凌清小脸骤变,嘶哑的惊呼,剧烈挣扎,想要为凌风挡住这一巴掌。
可是,她太虚弱了,冰冷的身躯发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掌拍向凌风,焦急的花容失色。
若是以前,凌风怕是也要失色,难以抵挡四级武徒的真气,毕竟他是个连真气都不能凝聚的废物。
可如今,他丝毫不惧,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冷嘲。
而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凌风抬起一只手,以迅猛的势头,狠狠地迎上了鳌峰那一巴掌。
凌清凄厉大吼,那可是四级武徒,岂是凌风可以阻挡的?!
她娇躯一颤,清泪直流,不忍见到凌风血染当场,不想凌风因她而死啊!
那鳌峰脸色冷酷,嘴角讥诮,这个废物,依旧是如先前一般,太冲动了。
“啪!”的一声,两个巴掌直接印在了一起。
“可悲的废物,竟然敢与鳌峰对撼。”傲月冷笑着摇头。
“只怕,一巴掌就能将他活活扇死!”龙游轻蔑一笑。
然而,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凌风岿然不动,神色静默,而那鳌峰,则是面色惨变,小脸苍白,哀嚎一声,直接被那一巴掌拍翻在地。
那鳌峰后脑勺着地,发生沉闷的声响,头晕目眩。
他手掌破裂,血肉被凌风一巴掌拍的血肉模糊,整只手臂都垂了下来。
此刻,他内心是崩溃的,骇然失色,那一瞬间,像是被巨大的山石,生生砸中了一般。
傲月、龙游皆是一怔,眼眸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被拍翻的是鳌峰?!”
这一刻,他们目瞪口呆,望着躺在地上哀嚎的鳌峰,下巴都要惊掉了。
那凌风不是个废物吗?身躯羸弱不堪,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如今是怎么了?一巴掌将四级武徒鳌峰,拍翻了?
不要说,鳌峰、傲月三人,就是连凌清都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凌风一巴掌拍翻了鳌峰。
这一刻,傲月与龙游,自震惊中清醒过来,目光阴森。
旋即,他们大喝一声,拳头紧握,向着凌风轰了过来,每一个人都是四级武徒。
四道真气缭绕在他们双手上,激荡着空气,自两个方向杀向了凌风。
“哼,一巴掌将你们,统统拍死!”
凌风怡然不惧,大步向前,一巴掌扇了出去,虎虎生风,如一块山石拍落而下。
他直接迎上了傲月,漾起了点点古铜光,将四道真气都一点点压制、溃散,一巴掌将那傲月扇飞了出去。
傲月嘴角溢出了一缕血,那只手臂都折断了,耷拉了下来,小脸上,冷汗直冒,痛得龇牙咧嘴,仰头倒在了地上。
而后,凌风一个转身,一巴掌扇出,将龙游四道真气都打散,呼在了后者的面庞上。
游龙闷哼一身,身躯一个踉跄,翻滚了出去。
他嘴角都裂开了,流出了一缕血,牙齿都脱落了两颗。
那张小脸上,留下了鲜红的巴掌印,像是五指山一般,高高隆起。
这一刻,所有人都懵了,震惊的望着凌风。
鳌峰、傲月三人,骇然无比,面庞狰狞,不可置信。
这一个月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凌风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接连三巴掌,将他们打得如猪一般,连还手都不可能。
他们可都是四级武徒啊,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凌清捂着小嘴,目露震惊。
这还是那个羸弱不堪,走几步都要大口喘息的弟弟吗?
一巴掌拍翻四级武徒,那要多么强大啊?!
“若敢再惹我,我会将你们一个个拍死!”
凌风冷视着那鳌峰、傲月三人,眼底有着一丝杀意闪过。
三个跳梁小丑而已,若不是有所忌惮,他早已一巴掌拍死了。
当初,他一个人横扫圣山年轻一代,一句话就能吓跑天骄,何人敢折辱?!
那鳌峰面目狰狞,目露凶光,如蛇蝎一般的盯着凌风。
可是,他的话音直接被踩断了。
凌风一脚踩在了那鳌峰的嘴巴上,将其下巴都踩脱落了,“嗷呜”的惨嚎。
旋即,他瞥了一眼傲月与龙游,结果,骇得两人都是一个哆嗦,脸色苍白,血色退的干干净净。
而后,凌风将鳌峰、傲月三人都拎了过来,掐着脖颈,如同拎小鸡一般。
他直接伸手,将三人身上的瓶瓶罐罐都摸了出来,伴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凌风神色骤喜,在那瓶瓶罐罐中,他竟然发现了一枚融血丹,只有豆粒大,通体如血,四周有着淡淡的灼热气息,飘散了出来。
融血丹,可以驱逐体内的寒毒,让气血畅通,治疗寒冰魄有奇效。
只是,融血丹等级太低了,不可能将寒冰魄根除。
不过,有了这枚丹药,至少凌清的小命是保住了。
望着那枚融血丹,凌风不禁松了一口气,眼睛中那猩红之色,也退了几分。
他将融血丹取出来,塞入了凌清的小嘴中。
等到,那融血丹的药液融化开,流入了凌清四肢百骸中,将那寒气,一点点地逼出来。
凌风才吐出了一口浊气。
“你们三个滚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不然一个个将你杀了!”
而那鳌峰、傲月三人,则是吓得屁股都在颤抖,咕噜爬起来,撒丫子跑了,只是他们的眼神却无比怨毒。
“姐姐,我们回家!”凌风拢了拢凌清的秀发,疼惜道。
“恩”凌清干瘦的小脸清甜,虚弱地点了点头。
入夜时分,凌风背着凌清回到了茅草屋。
他将凌清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竹床上,摸了摸凌清额头,感觉那滚烫的气息,正在消退,他脸色稍好。
旋即,他又拿出了那几个药瓶,将里面的养灵丹倒了出来,塞入了凌清的小口中。
养灵丹可治愈伤势,恢复气血,对凌清也有很大的好处。
“小风,陪姐姐说会话好吗?”
凌清黑瘦的小脸滚烫,可是笑容却很静美。
凌风挤上了竹床,紧紧地抱着凌清,如八爪鱼一般,用身上的暖热,驱散凌清身上的寒意。
“小风,姐姐不想你一个人!”凌清声音哽咽,声音模糊不清。
凌风紧挨着凌清,低声呢喃,道:“你若是离去了,小风一个人会很孤苦。”
“姐姐,你坚强了这么久,等你好了,这个‘家’以后,小风来撑着,好吗?”
“姐姐,你还记得吗?”
“那个寒冷的冬季,是你将我抱回来,我们孤苦相依,你不能这么离开我!”
这一夜,凌风眼睛湿润,在凌清的耳边呢喃,宛若是深情的呼唤。
凌清腮边荡漾起了一抹清甜的笑容,双目迷离,蜷缩在凌风的怀中,昏昏睡了过去。
翌日,凌清那冰冷的身躯回暖,暖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小脸红扑扑的。
只是,令凌清心疼与惊惧的是,凌清额头滚烫,如同煮熟的龙虾,高烧不退,梦呓不断。
“看样子,要抓些草药!”
凌风呢喃了一声,一咕噜爬了起来,眼睛闪光。
他将圣山那三千古卷都梳理了一遍,想到了《炼丹篇》,那是炼丹宗师所写,记载着神武大陆,各种药草。
而这对于炼丹师来说,只是入门而已。
凌风虽然不是炼丹师,可也逐个熟记了下来,没办法,谁让他无聊呢?
可是,没有想到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凌风沉思了片刻,想到了这两种药草。
驱热草、红叶果都只是最低级的药草,可治愈高烧,可是只能炼制最低级的驱热丹。
一般的炼丹师都懒得去采摘,而在《炼丹篇》中,也只是简略的介绍一下。
不过,这两种药草却如夜空中的明灯一般,令凌风大喜。
旋即,他推开了破旧的竹门走了出来,望着那块皱巴巴的草巾,不禁心头一酸。
这对可怜的小姐弟,连一条毛巾都买不起,只能以草叶编制成一条巴掌大的草巾。
家徒四壁,就是这样的吧?!
凌风叹息了一声,将那草巾沾了冷水,拧干之后,敷在了凌清得额首上。
“小姐姐,你要坚持住,我去为你采摘草药。”
凌风拉着凌清那枯瘦的小手,呢喃道:“我要你活过来。”
他将凌清的小手,塞进了被子里,大步向外走去。
自少年凌风的记忆中,他了解到,荒山之上,有一座浩大的山脉,名为荒境,乃是灵武学院弟子,历练之地。
其中,有沼泽大川,凶禽猛兽,无比凶险,即便是武者进入,都可能会死掉。
当然,荒境也存在着许多机缘,比如灵草、灵泉,都可兑换丹药,令得灵武学院的弟子,趋之若鹜。
除此之外,武徒、武者,还可在荒境力量,提升身体灵敏度、战斗经验等。
“荒境,有点凶险啊!”
在神武大陆,凶禽猛兽与人类一样,有九大等级:武徒级、武者级、武师级、灵兽、皇兽、圣兽、尊者级、神兽、帝兽。
而即便是最低级的武徒级妖兽,都可撕裂金石,一般的武徒,若是没有掌握武技,都要吃大亏。
在荒境的历史上,有不少武徒、武者就是这么惨死的。
不过,凌风不同,他宝体初成,如青铜一般坚固,即便是武者级妖兽,只怕都撕不动。
“无论如何,那两种草药必须到手!”
凌风深邃,无比霸道,那是来自于武圣的无敌自信。
他重生在废体身上,以炼体入道,变得比以前更强大了。
他大步向前行去,穿过了荒山,向着远处一座山脉跑去。
清阳自天空中洒落下来,将一根根虬枝,都剪成了斑驳的碎影。
秋风飒飒作响,落叶遍地,荒境显得光秃秃的。
可是,在那荒境深处,依旧是郁郁葱葱,那里天地玄气浓郁,令很多武者神往。
不过,那里也意味着有强大的妖兽,异常凶险。
凌风迈步向前行去,眼睛向四周看去,寻找驱热草以及红叶果。
这两种草药,都是驱热用的,生长在潮湿、阴暗的地方。
因此,凌风逆着阳光行走,专门找寻背阳的地方。
“咦……那是一株驱热草?!”
忽然,凌风一怔,小跑了过去,他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株小草。
那株小草通体呈暗青色,有八片叶子,在大树下,很不显眼,散发着淡淡的冷气。
根据《炼丹篇》简略的记载,凌风认出了那就是驱热草,这让他欣喜,直接抓了过去。
突兀地,一道咆哮声自不远处响了起来,紧跟着,一头妖兽,从那阴暗的大树下,立起了身子,目光如毒蛇一般盯着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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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九重天上的凤凰,但因袒护一条百年前堕下尘世的龙妖,而遭五百年雷劫。
她被折了翼展,从九重天上坠落凡尘。
赤色的热血从断口涌出,染红了她一袭金色的羽毛。
“为了一只早已判了天宫的龙妖,值得吗?”
她被一人抱在怀里,原是双手的衣袖之中空空荡荡。
她轻轻呢喃,一双凤目波光流转,像天上的银河,群星闪耀。
那人抱的越发紧了,有何物自他脸上滑落,一如裹了霜的水珠,砸在她的脸上,越聚越多,越来越疼。
有雪从铅色云层里飘下,染了一地白茫。
他一袭玄色衣衫,其上所纹五爪金龙若含生命般飞扬跋扈。
她笑了,想伸手拭去他面上湿润,想轻抚他冰冷脸颊,想再一次抚摸那腾飞在一袭黑暗之间的金色巨龙,但她却发现,指尖再无感知。
那人将他拥在怀里,不敢用力,怕揉碎她虚弱娇躯;不敢放手,怕她脱离己手,骤然消散。
她失了血色的脸贴在那玄色之中,隔了一层薄薄的衣衫,听着他胸腔之中传来的心跳,铿锵有力。
虽说断了双手,但此生,却是无憾。
“那人据说是同她夫君一齐从外边来的,不是咱这本地人。我瞧着有几分姿色,可却不知为何没了双手。”
“我听旁的人说,她早年做了些缺德事,被人废了手,不过是贱人坯子一个,如此,才是活该。”
彼时她正站一首饰摊前垂首仔细端详那琳琅满目的物什。
一头乌黑的直发如水般泄开来,唯一金色发簪轻缀其上。
自那日她坠落凡里被玄龙捡了去,一晃数月皆是低调行事。可是却不想,这失了的双臂倒还是太过引人耳目。
那摆摊的小贩见她闻着那方两位妇人的言语身躯一僵,嗫嚅了半晌也未曾蹦出一个字节来。
她瞧在眼里,心道这小贩大抵是寻常人士,与旁的人一般,恐又要问她这双臂是何故失了去罢。
“我这双臂是自幼失了。先天如此,医不好的。这玄色发簪我瞧着喜欢,不知可否卖我一支?”她抢先一步回了那小贩,面上含笑,立了身子对着一支玄色眨了眨眼,睫毛上下翻飞,好似一双细蝶,在上下腾舞。
那小贩自是明了她话中所意,便也不再追问,当下给她包了那支发簪,可待到递上去时才猛然回神,这姑娘没有双手,这发簪,她要怎的带回去……
“你又一个人溜出来。”
一道黑影忽的沉沉压来,小贩的手还僵在原处,可那手中已包好了的发簪却早已被人借了过去。
“你每日那么繁忙,这逛街的事宜劳神费时,我一人便可,也就不扰了你。”
她偏头任那人将发上金色簪子取下。
发丝如瀑布般宣泄而下,流满了肩头。
那人似有刹那的怔愣,不过片刻便回过神来将手中那只玄色簪子盘了一卷,替她定在那黑色水流的顶端。
她在他眼前跳了跳,就像枝头上歌唱的小雀一般欢愉,甚是惹人爱怜。
他点了点头,笑着问小贩借来一面镜子。
其间所映衬的脸貌,倾世无双。
她莹莹一笑,对着那小贩道了谢,便转身用那空荡荡的袖口扫了扫他低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
“那龙妖作恶多端,旁的小事先不提及,就凭他此次杀了龙王的长子,这妖孽也留不得!”
天帝将手中的杯盏狠狠掷在她的面前,破裂的碎片四溅而起,有一块划了她的手背,殷殷的红血渗透了皮肤。
“朕知你与那妖龙交情甚好,但此次之事非同小可,若你执意要与那妖龙一道,朕便可将你视作要与天宫作对,一并处置!”
她紧抿了唇,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
手背上那划口处渗出的鲜血犹如一条细蛇,蜿蜒爬行。
她极力压抑着自己那带着颤声的嗓音,微不可闻地说了什么。
天帝原先还在气头上,但见她许久未再有动静,心觉她应是有了悔意,不免松动了些。
“你且退下,此事我自有处理之方,不牢你这凤凰一族闲来操心。”
她低声应了句是,起身行了礼朝外走去。
因着在天帝的殿上跪了些时辰,浑身饶是有些酸痛之意。
但这些痛楚,与天帝口中的那条妖龙所受的比起来,却不过千万分之一毫罢了。
她行至殿前石阶的底层,回首望向那立在九重云霄上的恢宏殿宇。
过去看来,是壮丽,如今看来,却是萧条。
“天帝原也同那些众仙百官一般,瞎了眼啊。”
她嗤笑出声,以袖掩面。
但不过瞬息,她便回转了眼眸,去看那飘散在九重天上,如游鱼戏水般穿梭在云霄之间的众仙。
她忽而想起方才于殿中天帝脚下,颤声而出的话,如是想来,便更是坚定了她此后要行的路。
“若天帝不愿为玄龙予以公道。那么便由我亲自来,为众位仙家陈设公道。”
“凤凰一族,原是自丹穴中起死回生的鸟雀。后为天帝重用,便去了九重天上。但因其喜好自由,不喜规矩繁杂的天宫,便时常有来这凡事,食以人间烟火。”
“我娘亲说,凤凰化形,皆为美丽女子,那姐姐这般容颜姣好,可是凤凰?”
她闻声顿住,有一瞬间的恍惚。
再瞧那坐在身畔的几个小娃娃纯真的双眸,她张了张口,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你这孩子,每次来都问流羽姐姐同一个问题。”
院门口传来一声嗔怪,随即便是一声赔笑:“对不住啊,流羽,我这儿子一天净知道瞎问,给你添麻烦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流水般的青丝顺着她的动作轻轻左右摇晃了一下。
“不打紧。安生这孩子灵动活泼,我瞧着欣喜,哪会觉得麻烦。”
那妇人如释重负,拉着自家孩子向她道了别后走出了门。
只是闻着那隔了院墙还不绝于耳的责备声,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姐姐,你真的是凤凰吗?”
有孩童的稚嫩声响起,她复而回转过头,有发丝黏在了嘴角。
“那你觉得,姐姐是凤凰吗?”
她弯了眉眼,想伸手去抚摸那些孩童稚嫩的面庞,可是动了动肩,空洞的衣袖中,没有血肉连着骨骼与筋腱。
有声自门口传来,低沉且富有磁性。
“姐姐原是九重天上凤主的女儿,因着有次袒护了一条作恶多端的妖龙而惹恼了天帝,被折了羽翼贬下凡间。”
来人迎着扑面的微风徐徐走来。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曳。
“那姐姐不能回天宫了吗?”
“那那条妖龙去了哪里?”
“姐姐,姐姐,你被折了羽翼,是不是往后就不能飞了?”
孩童纯真的声音一如潮涌,将她一遍遍从恍惚之中冲洗明了,又将她一点点淹没在水波之下,不知所措。
“姐姐还能回天宫。”来人悠悠然渡至她的深身前,一手将她嘴角所黏青丝摘去,“那妖龙说要让姐姐回去天宫,且在所不惜。”
她第一次遇见玄龙,还是尚且才可化形的时候。
玄龙是龙族里极具天赋的后辈,不过一百来年,便能化了人形,隐了龙角龙尾,若不过问,光是眼看,倒也瞧不出他原是龙身。
虽为凤主之女,却是两百余年才修成了正果,终是化了人形。
只是那臂膀上金色的羽毛却怎的也抹消不去,甚是扎眼。
“这金色的羽毛,当真好看。”
少年的轻笑声自身后突兀传来,吓得她浑身抖了一激灵。
她有些不自在地回身行了一礼,手又悄悄将自己那绘有朱色流苏的衣袖向下扯了扯,似要将那惹眼的金色羽毛藏匿其下。
“有传言称,数千万年前,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初始,亦有物生长。有鸟雀自丹穴重生,化为凤,亦有蛟自水中而起,腾为龙。千年前,有应龙助以黄帝,斩蚩尤,弑夸父。后耗尽气力,无力振翅,遂隐居南方山泽,直至某时,天降数月大雨,洪水滔天,生灵涂炭。有一自称姒文命者,肩负拯救苍生之重任,不远万里来及此地寻求应龙相助。”
“那应龙确有此意,遂载上此人飞回中原,共同治理洪水。”
少年听她忽而接下,怔愣了片刻,一双含笑的眸子犹若漫空星辰,晶晶点亮。
“后来应龙回了天宫,却不想他在凡间游历数十载,早已不受天宫约束。天帝震怒,折了他一双羽翼,本以为他会就此停歇,但哪曾想,他却不知悔改,纵火烧毁了天后的桃园。满园粉色,一夕之间化为尘土。”
说及此处,她咂咂嘴,声有叹息,但也不过一瞬,便又继续接道:“天帝晓其已不再行守天规,当即便碎裂其魂,剜了龙心抛于凡尘之中。后龙族再未出此灾祸。”
耳畔忽的传来平稳掌声,她心下一惊,才忆起自己身旁还有一人,可怎奈她入那故事太深,竟一时忘了当下并不是自己一人。
“可我这却有个和你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故事,可想来听听?”
她转头望向身畔的少年,却在对上他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后,又羞得低下了头。
有红晕不受抑制地沿着她的双颊爬上耳根。
她抬手狠狠搓了两下,宽大的衣袖沿着手臂滑落,有金色,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铺满了她的手臂,倒映在他的眼中。
他看着她有些羞涩的样子,心中似有什么被轻轻一点,当即漾了波纹,浅浅地晕散开来,有些令人陶醉。
“那……公子你的故事……可我讲予我听?”
她双手紧捂了面,踌躇着开了口。声音细微,仿若蚊蝇,若不是他龙族听力绝佳,这等微声,他倒真不可能听的清晰。
缕了思路,他清了嗓子,转头看向那处在九重天最高之处的殿宇,缓缓道来:“我听说,那应龙回了天宫,当即质问天帝为何凡间生灵涂炭,可他却不闻不问。天帝没有回答,只道他莫再多心此事。但应龙毕竟已在尘世待上数十载有余,食了凡间烟火,便再做不到对下界生灵不闻不问。于是他亲自找到雨师,问及缘由。想及皆为天宫之人,雨师倒也坦诚,直道是天帝下令让他水淹众生。应龙大怒,不顾劝阻,火烧了天后的桃园。天帝晓及此事,将他魂魄碎灭,剜了龙心弃于尘世,此后三界便再无那妖龙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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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雪,飘飘散落,像天宫里天后的桃园中飞扬的花瓣,美,但只可远观。
玄色的衣衫上纹有五爪金龙,其上映衬着一地白茫,犹若被赐予了生命,下一秒便要腾飞而出,翱翔于苍穹之上。
衣袖之中的手微微收紧。
他轻垂下眼眸,但不过片刻便覆上一层狠厉。
黑色的身形自原地陡然转动半圈,强烈的气浪将一地雪尘激起,迷了双眼。
他不过微抬了眼,袖中便飞出几道黑色细影,直刺那人背部。
而那流窜在雪间的黑影甚至都未曾来得及呼出一声惨叫,便倒进了一地白茫之中。
他悠悠然拍下身上的落雪,缓缓渡至那人身侧,将其首提起。
而另一只手则化形作龙爪模样,指尖锋利,不过轻划,其体内还尚未凝结的热流便争先涌出,一如喷泉,灌了他满身。
腥甜的铁锈气息,也在瞬间扑面而来,像是平日里流羽所用的那些粉末,让他无处可防。
只是这股有生之灵几乎皆有的气息,却不似流羽的那些粉末让他能够接受。
相反,这股气息,呛得他几欲作呕。
割下的头颅被他包进了事先准备的黑色布条里。
但直到他站起身来时方才注意到自己早已被鲜血所覆盖。
他低头看着玄色衣衫上已被染作猩红的金色纹路,紧抿着唇又将手中的物什扔在了一旁。
“这样回去,流羽该不高兴了。”
他猛然化形,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直冲进了不远处一条早已结了冰的河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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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早先便警告过你,莫要再插手此事。结果哪曾想,你这妖龙竟不知天高地厚,胆敢火烧了桃园!朕看你是凡间待的久了,这天规你是不愿再守了!”
天帝的怒火燃遍了整个九重天上。
有巨龙被众仙以缚仙锁捆住,送在殿堂之中,听候天帝发落。
“天规?”巨龙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其伤至深处,虽依稀见骨,但那一双龙目之中,却包含着嘲弄,“天规,便是戏弄苍生?天规,便是你宣泄之后不得向你讨责的法宝?天规,便是你可肆无忌惮让下界生灵涂炭的借口?”
他努力在缚仙锁中撑出一席之地,但奈何每一次动弹都只能换来那锁链更用力地收紧。
他感受着体内的力量在被蚕食,所有的修为都同周身金色的鳞片一般在逐步脱离身躯,被那锁链渐渐剥离。
天帝听了一腔怒火,身体中就像有毒蛇,有蚁群在一点点将他的理智吞噬,有什么在他的胸腔里游走,试图夺舍他的心脏。
他望着殿堂里被锁链束缚的狂傲巨龙,又转眼瞧了那些缄默不语的仙家一眼,嘴唇微动,想要说出什么,却被巨龙掐断。
“你不过是仗着你管理天宫便自认高于三界众生九等。但在我看来,你的那些拙劣胸怀,根本装不下三界!”
他睨着巨龙,胸口虽仍在剧烈起伏,但终归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你自认你管理好了三界,但于我看来,你甚至不比有着千妖百鬼的地界!酆都大帝手握生死,却从未因着凡间唾弃他而有过一次异端!而你呢?坐拥三界最高之位,却因凡间有人不慎打破了你的神像就命雨师水淹苍生!他们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之?”
他静静听着巨龙粗狂的声音腾飞在偌大的殿宇,一如巨龙那庞大的身躯却拥挤在这锁链的束缚之中。
他双眼扫过殿内众仙,其下百人,虽都面色凝重,看不出什么,但难免有人会因着巨龙的话而对自己产生什么异心。
他感到脑中有什么东西似乎断了,啪的一声,轻微且脆。
他忽而转过身去,大袖一甩,径直坐回了那象征着天帝地位的椅座之上。
“将这满口胡言的妖龙,碎魂,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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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龙从从水里冲出来的时候,雪已停了。
被雪覆满的岸边站着一个身着单衣的人。
玄龙冲出湖面时激起的水花被他抬手轻轻挥了去。
“妖龙,没想到还能再见你。”
那人嘴角轻勾,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其下的双眸一如幽深的湖底,令人胆寒。
“我也未曾想到,六百年后竟还有幸在这尘世遇见——元空天将。”
黑色的巨龙逐渐化作幻影,轻巧落在那人面前。
玄龙自影中走出,黑色的衣袍上沾了点点水露。
“六百年前你因叛离天宫被贬下凡,六百年后,可有悔恨?”
玄龙微微将眼眯起,一双眸中,满是嘲弄。
“你果然同千年前无异。如此固执之人,我倒是第一次见。”
那人的嘴角扬的越发陡峭,但一双眼中却毫无温情:“本以为将你这妖龙碎魂剜心抛至尘世,你便不再有前世记忆,此后数生皆会如同那凡间众妖百生一般就此度过。未想,你却还是忆起了那桩罪孽。”
救苍生,与天帝抗衡,便是罪孽!
他挥手将袖中藏匿的龙鳞聚上法力,让其化作利刃斩向面前的男子。
“依然不肯向天帝低头吗?”
男子足尖轻点,不过瞬息便从那闪着寒芒的刀刃下轻盈躲过。
玄龙低声浅笑,手中的刀锋顺着他的操控又重新化作了龙鳞,直刺向那方悬在空中的男子——
“我杀他,都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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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羽,你所言是真?”
望着面前身着黑衣的人,流羽有那么一瞬间,恍惚看见了千年前那条被碎魂剜心的应龙。
“虽然天宫里有关千年前的那条应龙未有太多记载,可是人间,却有许多。”她低头将袖中的竹简拿出,递予了面前那人,“这是我从人间一位老者那里求来的,里边全是有关那条应龙的记载。”
玄龙伸手接过,拿在手中缓缓张开。
黑色的字体娟秀无比,作此册者,当是异常注重仪表之人。
“应龙有羽翼,但被天帝治罪之前,羽翼被撕扯下来。”
流羽静静看着玄龙逐渐凝固的表情,心中不知应当是喜是忧。
于他,不知这记忆,当是想起的好,还是忘却的好。
“有羽翼,被撕扯……”
她看见玄龙盯着竹简喃喃出声,有一手不自觉摸在了肩上,似是背部曾有羽翼,可如今却无?
“这竹简上还道,那应龙被碎裂的魂魄去了丹穴,令一只未能重生的鸟雀化作了凤凰,其被抛如凡尘的龙心,化作龙蛋,入了东海。”
流羽淡淡出声,眼微微转动,飘向一方已滑落云间的夕阳。
赤红的烈阳就像炽热的火焰,燃遍了整个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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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龙鳞混合着刺目的猩红,撒满了白色的雪地。
身着单衣的人立在枝头轻轻摇着折扇。
其下躺着黑色巨龙,被一刀两段,已无生气。
“失了龙魂,还妄图如千年前一般与天宫抗衡?”
那人嘴角微掀,折扇轻摇,似不处寒冷深冬。
“那如果,龙魂尚在呢?”
有声自身后传来,立于枝头的人当即转身望去,一抹朱红携着微风款款而来。
“古书言,有应龙触犯天规被贬下凡,其肉身被灭,魂魄碎裂化作凤,龙心被剜弃于东海。”
“那不过是人间编造的故事,你倒也信。”
立于枝头的人收了折扇,微微挑眉,垂眸看向那两袖空空行于巨龙龙首前方的人,轻蔑说道:“五百年的雷劫,以及那被撕碎的羽翼,还未让你醒悟?”
空灵的女声铿锵有力,像从四面八方而来,又像只从那一人口中而来。
她行至龙首之处,便蹲下身去,一双清明的双眸倒映在巨龙的眼中,宛若一汪清泉,没有一滴污秽。
“那妖龙死了,你若再如此执迷不悟,便别怪不念旧情。”
那人微皱了眉,似有不耐烦地将手中的折扇消了去。
他自枝头纵身跃下,轻盈落在雪地中时才发现,那身着一袭朱红的人,却已伸出了手,将那巨龙已停歇的心脏紧握在了手中。
那人暗道不妙,抬手施法欲将其手中的心脏震落,但此刻却才发现,有无形的屏障早已隔开了他与那满含泪水的女子。
“我的手,不是应该早已被那天帝碎断了。可是你们却是否忘了,我本为千年前那应龙的龙魂所化?”
她将手中的渐渐按入体内,泪水如泉涌般洒落了一地,融化了白色的雪。
“人间的古书,有很多记载。是你们天宫从未瞧得上正眼的。”
她将心脏完全按入体内时,朱红的衣衫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有何物自背部爆出,迅速生长,待到定型时才发现,那竟是一双红色的羽翼。
“人间的古书有说,应龙本是千年巨龙,即便是碎魂剜心,也无法杀死,只会削其能力。但当龙魂与龙心再度重合,他便依然将是那条应龙。”
“不过是先行死亡的那人,就此从世间消散罢了。”
“千年前你们设计将我们捕获,千年后也一样阻止不了我们重生。”
“待我将你打理了,便去向那天帝讨要这数年来,所有的血债!”
}出自元诗人刘昂的《上平西 泰和南征作 归潜志卷一》
趸锋摇,螳臂振,旧盟寒。
恃洞庭、彭蠡狂澜。
天兵小试,百蹄一饮楚江干。
舜山川,周礼乐,唐日月,汉衣冠。
洗五州、妖气关山。
已平全蜀,风行何用一泥丸。
有人传喜,日边路、都护先还。
词品卷五,误作元将纥石烈子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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