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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拉格绘本:西伯利亚虐待俱乐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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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论恶与顺从》一文中,诗人布罗茨基曾说:“对抗恶的最切实的办法是极端的个人主义、独创性的思想、异想天开,甚至——如果你愿意——怪癖。即是说,某种难以虚假、伪装、模仿的东西;某种甚至连老练的江湖骗子也会不高兴看到的东西。换句话说,即是某种像你自己的皮肤般不能分享的东西:甚至不能被少数人分享。恶喜欢稳固。”但是在古拉格,这种恶的“稳固”已经压倒一切,在那里,它已经发展出了一整套对待肉体和精神的虐待方式。甚至,它已经成为了有关恶的哲学本身。我不觉得这是萨德式的施虐快感,因为这些施虐者并不单纯追求性快感。布罗茨基说:“恶确实胜利了:在世界的很多地方,在我们自己身上。有鉴于它的幅度和强度,尤其是有鉴于那些反对它的人的疲累,恶今天也许不应被视为伦理范畴,而应被视为一种不能再以粒子计算,而是在地理上进行划分的物理现象。”看来的确如此。感谢“X博士”(doctorx666)的赠书,也感谢曾旅居俄罗斯的吴鞑靼,本文首发于他的订阅号“苏俄转播”(soviet-russian)。另外,推荐一部瓦伊达的电影《卡廷惨案》,讲述的故事内容,请自行搜索“卡廷惨案”。伦敦一家叫做FUEL的出版发行商出过一本奇书,作者是Danzig Baldaev,书名叫《古拉格绘本》。书里面记录了古拉格内部的虐待场景,并配有详实的说明文字。这些文字有些来自当事人的转述,有些则是作者采集(打听)来的。作者晚年和俄罗斯纹身犯人的合影与此书平行出版的,是Danzig的另一系列惊天之作:他整理并书写的《苏俄监狱纹身百科三部曲》,里面的资料给所有后来人打开了一扇窥视苏俄监狱社会生态的窗子(以后会详细介绍,真的)。关于Danzig的过去以及传奇经历,这里就不多说了,你只需要知道,他曾经是一名国家公敌的儿子,被流放但表现良好,成为了古拉格的一名文职管理员,并有着极强烈的正义感和使命感。Danzig毕其一生完成了关于古拉格和苏联监狱社会、盗贼文化的巨著。与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类似,Danzig的出发点客观和冷静,直接和透彻。他的手绘和记录,一方面印证了沙拉莫夫和索尔仁尼琴的文本,也在另一方面,创造了新的语境——对于“纯恶”的直面与反思。(以下观点仅代表作者,持不同历史观和政治观的请谨慎阅读和反驳)就像一副以毒攻毒的解药,古拉格虐待绘本让我们卸下来很多仇恨,能够从一个更加“人”的角度来看待历史中的这段黑暗。是的,我在这里试图向你说出的,不是像任何其他已有的评论一样,告诉你“这是人类暴行史中的一部分”。我不会这么去理解这本书所传达出的信息。我会试图告诉你,这是一个纯粹变态、纯粹极端的虐待俱乐部,这是历史机遇创造出的一个人性的试炼场,这是一段人与人最本质的相处与仇恨的故事,这是一次声势浩大、万劫不复的屠杀。请在阅读时间内,尽量抛开你所有知识体系内,反对制度的那一套说辞吧。一些反思和提问英国《卫报》曾在此书发布的当年(2010年)就给出了一段书评,秉持着一贯的绝对理性的评价风格,他们提出了很有建设性的反思。虽然书评高度赞扬了Danzig的书,并从西方普世价值的角度抨击了苏联和古拉格。但我基于这些论述,延伸出了几个问题,答案是开放的:为什么Danzig会感兴趣,去在工作之余收集这些?吸引他的是暴力血腥本身的魅力,还是国家机器的施暴本领?从人性的角度说,这就像观看恐怖电影做笔记一样,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他和索尔仁尼琴持有同样的观点。他们都认为只有俄罗斯正统的纯洁的宗教力量才可以救赎这个民族和国家。所以,Danzig是否是站在一个宗教/道德救赎者的“他者”角度来看待暴行的呢?这种立场是否绝对客观?用地下绘本和见闻来定性政治历史,它会降低政治历史的可信度么?还是这是加深了它(作为艺术品的绘本)的震慑力?关于艺术和政治历史的关系,我们可以从戈雅的画作中《战争的灾难》找到参考论证。戈雅同样是用高超的笔触去描绘战争的残酷,他的出发点同样是个体的受难与肉体的折磨,却成为了历史的一个不可忽略的艺术佐证。那么,Danzig的这部书,可以看作是戈雅的一个苏联参照物么?Danzig的“艺术家”身份,在这段历史中,有多重要?农民阶级、劣等族群,以及暴力基因群体对于社会文明颠覆后的反噬,这种本能的东西,诞生于社会框架体制内,寄生于国家机器的齿轮之上,他们从未停止转动。虐只是一个动作,而人性的恶才是真正的语境,反对苏维埃只是语境中的一个借口。所以,我们应该更憎恨口号的力量,还是更厌恶人性的残酷呢?古拉格绘本展示中世纪虐待的传统,跨越几百年在西伯利亚得到了复活和延续。这是人类的一个历史污点,我们无法否认。但就像上面问题中所提出的,当我们在面对这些赤裸裸残酷的时候,我们究竟该做些什么?我们推倒的是一座魔窟,但我们释放的恶魔也许远不如我们解救的无辜人那么多。因为古拉格就是一座双重体系管理下的社会微缩。一方面,来自中央集权的高压和斯大林主义的严酷,造成了必须去迫害的理由。另一方面,因为作奸犯科而被关押进来的囚犯,他们的施暴本能,以及传承千百年的地下灰色社会体系,也被收容进了古拉格。政府与律贼是这里的双重统治者,而你所看到的,古拉格中的虐待,就是两种力量平衡之下的恶。注:图下的注解来源于俄文转述,有作者主观和译者主观的双重影响。一个绝食的囚犯正被通过鼻孔强制灌食。根据苏维埃的人道主义原则,只有体温正常(36.6-37度)时,才可以执行枪决。“我是……英国、法国、美国、日本、意大利、德国还有其他国家的间谍……”一个人在牌局中输了自己的命,哥几个正在准备给他来个冰冻致死。“让我在你身上撒点儿圣水,祝你黄泉一路走好。这样野兽就不会迅速来靠近你了。”在古拉格,这些“律贼”拥有自己的地下法则, 他们的头儿就像是现代社会中的官老爷。在地下监狱法则中,身背数最的重刑犯比那些“人民公敌”有更高的罪之特权。他们通常不工作,有其他的短刑期小贼娃们当仆人,并且有他们的狱友给积累工分。他们是铲除“人民公敌”的好帮手。通过身上的纹身图案,可以看出来各个律贼的高地地位。大斧抡天灵盖,专门对付那些不愿意把工分让给暴徒的“国家公敌”。按照维辛斯基将军的命令,任何有利于获取供认的行为都是好的。苏联内务部队有自己的虐人方式:管子灌水,焊铁烙人,瓶子走后门,老鼠跳火盆(把老鼠放进一个烧热的桶里,然后让人光着屁股坐在桶上)。律贼行刑,由劳改营里面的贼盗们按照地下法则来处置。斯大林时期的劳改营,监狱长官纵容和默许贼盗们依照自己的法则来处置狱友。电刑、刀捅、绞刑、缠手、火棍走后门等等。许多恶棍们身上都背着10几次的惩治记录。斯大林时期,大规模的枪决司空见惯。党政人员和社会活动人士,还有各种艺术家,都被中央委员会下令处决。尤其是在偏远地区,通杀令就像绞杀动物的命令一样,灭麋鹿灭熊之类的命令,这使得苏维埃的纯洁性得以保持。图中被枪决的任务形象包括了几个著名的苏联少数族群:哥萨克人,中亚穆斯林等。“看我们怎么收拾这个混蛋,捅穿他的屁股,让他记住还敢不敢破坏苏维埃政权,还敢不敢在大学里传播控制论。”“现在轮到这些犹太复国主义者了,看他们还记不记得自己怎么用自己的话来密谋的。”劳改营长官们正在从人民公敌里挑选自己的性奴。进劳改营服刑前,国家公敌中的女人们都会被全身赤裸的检查一遍。那些愿意成为性奴的人,可以干轻活。不愿意的,就被派去伐木或者干其他重体力活。要么就是被关起来折磨、饿着。古拉格的经典笑话,“给这些新人出出气”。冬天泼水,出冷气,来个下马威,差不多就这意思。新来的人必须在外面被冻上一身疮,守卫用消防水枪朝他们身上喷水,室外大概零下30-40度,随便等上几个小时,大家都冻瓷实了,才会让他们进来。如果守卫乐意的话。人民公敌的死亡之坑。古拉格最开始建造的时候,很多政治犯被圈在荒无人烟的大森林里,那里估计有零下四五十度。他们被命令在这里盖楼建营。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活到第二年春天,估计只有四分之一。这期间,还有各种各样的针对人民公敌的集体处决。1920年代的大规模处决非常频繁,尤其是所谓的“知识分子”,他们更是斯大林主义的镇压对象。1930年代的处决变得更加大规模,知识分子被运送到西伯利亚冻土和苔原上,然后被机枪扫射。幸存者则就地用手枪搞定。被审讯的公敌,经常要岔开双手双脚站立数天,他们不准休息、不准进食、不准饮水。最后倒下的人下肢会有明显的肿胀,但内卫军会把他们用水泼醒,接着继续审问,命令他们继续站立。这些罪恶指令的发出者,这些屠夫们,大部分都得到了嘉奖,并在五六十岁的时候退休、善终。内卫军中混迹的不乏一些纯粹的变态,即使没有高压和极端的外部环境,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去施暴。他们喜欢找女公敌,或者女公敌的家属,年轻姑娘居多。但是并没有口头或者书面的资料保存下来,那些诚实善良的体制内人员被清洗掉。内卫军对于生死的无限权力使他们恣意妄为,国家法律机构只是傀儡一般的存在。残忍和血腥的中世纪式的虐待,在内卫军中广为流传。他们可以被视作是天生的虐待狂,任何荒谬的借口都可以成为他们施展自己天性的理由。“资本主义的走狗”就是其中一个微乎其微的说法。而对于官方来说,这些暴虐成性的人,只是采取了“过激的手段去对付反动分子”。墙上的语录:妇女是伟大的力量——斯大林女性人民公敌的日子更加难堪,他们同样要被迫求从事重体力劳动,挖掘和伐木工作。许多不堪重负的妇女因为过度劳累和饥饿,导致了严重的阴道下垂。那些老弱病残的女人被活活饿死。为了对女性公敌施加更残酷的心理折磨,她们在审讯过程中必须全裸。通往西伯利亚的铁路,也是这些儿童去往天堂的旅程。因为集中营里人满为患,人民公敌和叛徒的家属,那些贼子贼女们,同样要被拉到西伯利亚处决。因为他们长大之后,就会变成国家的威胁。这些小孩还没有等到集中营,在火车站时就已经被消灭了。更深一步的审讯,就是把公敌们交到那些罪犯的手中。女公敌被送到真正关押囚犯的牢房里面去,她们在那里被残忍地羞辱,被轮奸是家常便饭。事后很多受害者都选择了自杀,比如上吊,割腕,吃土等等……疾病、饥饿、苦役,公敌就在这重重折磨中,大范围死去。把那些死尸丢到北冰洋的怀抱中去吧。为了省去在冻土里挖坑的劳累,死尸被弃置在冰河中挖出的窟窿里。另一些弃尸地被称为“弹坑”。他们在冻土上挖掘而出,里面填了火药、甲苯以及其他爆炸物。这些坑一般可以容纳几百具尸体,遍布在苏联的很多地方。一碗杂烩汤和300克的小面包,就是所有人在冰天雪地里干活一天所能得到的食物。为了获得虚假的满腹感,囚犯们会把面包在沸腾的盐水里面过一下。但最后该饿死的还是会饿死。有的囚犯说,古拉格的残酷程度,要超过纳粹集中营。为了羞辱那些知识分子,他们被套上锁链关在牢中,并放了一张《真理报》在旁边。他们被强迫在自己吃东西的碗里大小便。切断他们的氧气供应,也是逼迫公敌们招任的手段之一。除了斧子和锤子,审讯者通常会用橡胶袋套在公敌的头上,使其窒息。几次之后,耳鼻口就会开始流血。内卫军的虐囚招式中也包括俄罗斯(当然也是全世界)著名的一个经典:反手悬吊。大部分人民公敌在此时就会崩溃,他们为了免受更进一步的折磨,直接就会坦白自己所犯下的种种罪行,间谍罪、破坏罪、分裂罪等等。在一些特别集中营,囚犯们会因为不当行为而被罚坐在悬挂在教堂的木条上,此举也有故意羞辱教会和信徒的用意。他们通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囚犯们的脖子上还套着绳索,如果他们不小心掉了下来,看守们就会乐呵一阵,接着上去就是拳打脚踢。守卫经常把手下的囚犯当做活物去跟别人做买卖,尤其是在新来囚犯被运往集中营的途中。那些来自德国、波兰、波罗的海沿岸地区金发碧眼的女囚,被认为是上等货色,轮奸的事儿也是家常便饭。一些老大手下养着2-3个这种高级女囚。当前苏联政府决定判处盗窃和抢劫20到25年徒刑之后,盗贼强盗的内部世界产生了分化。有的人为了尽早释放,决定遵守官方的规定,去进行苦役。然而另外一些顽固的律贼,则完全拒绝与官方合作,他们在古拉格内依旧遵循着自己古老的盗贼法则,并且管那些妥协的盗贼叫做贱人和叛徒。于是盗贼内部的世仇变得非常明显,在一次斗殴之中,50个人丧命,但古拉格的官方管理者却并没有采取任何严肃的调停活动。随时随地听从命令趴在地上,不管是在雪地、泥地还是土地上。这是看守们羞辱人民公敌的一个最广为使用的招式。对于那些不听从命令的囚犯,直接就地枪决。一些不想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律贼会采用极端的手段,比如把自己的手指或者手掌砍断,或者吞勺子,吞钉子什么的。这种人在古拉格里面被叫做“剁手汉”。一些不愿意配合古拉格刽子手们的女公敌会被更加残忍的虐待至死。他们会被绑到森林里,然后让昆虫从内部把她们解决掉。更残忍的家伙,还会在下体插个管子,或者树枝。古拉格的女律贼也会参与到这种行刑当中。因为在学校教授资本主义“遗传知识”而被斥责为伪科学,女教师遭受拷问。古拉格里面被杀了吃的人称为“小牛犊”。一些律贼因为无法忍受冬季的饥饿,而互相残食。他们会把狱友引到野外然后猎杀,但这种吃人的数量多少无法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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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发邮件,只能复制下来,希望能满意(十月比较短)于是颜苗那点可怜的业余时间,就又变回主仆犬三人(?)组的固定模式。只不过这回颜苗不会再画圈圈做小人诅咒自己的资本家上司了。商业间谍的事件过后,她整个人都对自家老板五体投地,死心塌地,死而后己。谢子修那么信任她,还顶住层层压力为她担保,她牺牲点个人时间帮他做点家事,遛遛狗,算什么?拿她喂狗都没问题呢。说到喂狗……“达尔文,我给你带零食来了哦。”达尔文趴在够我边上,听见动静,只抖了一抖耳朵,见颜苗走近了,才站起来,靠过去用脸在她腿上来回蹭。颜苗不由地去看站在边上的谢子修:“达尔文今天有点奇怪呢。”“是啊,”谢子修把手放到大型犬的头上,摸了摸那皮毛,“它这两天胃口不太好,昨晚都没吃饭。”颜苗立刻觉得事态严重了:“什么?它居然没吃晚饭?”它闲着的时候不是连家里的电话机都啃得下去吗?达尔文已经自己躺下来了,在地板上伸直成长长一条,犹若拖把一般,把脸埋在主人的手里。谢子修摸着它:“大概是……心情不好吧。”“咦?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今天下午我要送它到我父亲那里去。”颜苗呆了一呆:“……为什么?”谢子修笑了笑:“我们家的习惯。”“啊。”“它是我父亲送我的,在我们家,给我们的任何东西,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收回去。”“……”为什么听起来让人瘆的慌。“不过你不用担心,达尔文是最顽强的狗了,到哪儿它都可以过得挺舒服的,对吧达尔文?”躺平着的拉布拉多闻声动动脑袋,舔了一舔主人的手。颜苗不自觉地就坐立不安,比谢子修还着急:“谢先生,我们能不能别把达尔文送走?”“嗯?”“它不在的话,你怎么办?”谢子修又笑了一笑:“我?我不会怎样的。”对于这么无情的回应,达尔文动了动耳朵,从喉咙里长长地“咕噜”了一声。颜苗摸着它起伏着的毛茸茸的肚皮,手感确实不像以前那么鼓囊囊的了,兼职算得上干瘪,突然就觉得很伤心:“谢先生……”谢子修站起身来:“该出门了,你跟我一起去吧。”“……为什么?”她真不愿意去做那个亲手把达尔文送走的人。“没有你帮忙,它不会上车的。”“……谢先生……”虽然百般不情愿,颜苗还是只得拿了一堆的牛肉干和香肠,一路坑蒙拐骗地,把达尔文哄出门去。达尔文原本是最喜欢坐汽车出行的,在有限的空间里它一样能自得其乐,还总爱把头伸出去,被风吹得毛都横起来了。然而今天车门刚关上,车子一发动,它就觉察到异样似的,突然不安分起来,在车上乱扭乱窜,如临大敌一般,死活不肯安静下来。谢子修目不斜视地开着车,拉布拉多在后座不安的转来转去,从焦躁到惶恐,然后又钻到前座来,可怜地耷拉着耳朵,把下巴放在颜苗膝盖上,拿漆黑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颜苗实在于心不忍:“谢先生,要不,开个车窗给它透透气吧?”车窗玻璃一降下,达尔文终于竖起软趴趴的耳朵,抬起头来,把湿漉漉的鼻子凑到窗口去。颜苗摸着它的背:“来,呼吸下新鲜空气,可以放松的。”达尔文趴在车窗上,先是鼻子出去了,然后是脑袋,然后是前爪,然后是上半身……“……喂!”这大型犬实在太重了,颜苗用尽全力也没法把它从窗口拖回来,只能在窗边挣扎着抱住它的腰,眼睁睁地看它缓缓往外滑,而后身体悬空,两只前脚着地,硬是要往前走。谢子修也只能赶紧把车速降到最低,陪它磨了一段路,才勉强把车子停到路边上去,被他们的龟速行驶堵在后面的车辆当下都对着他们猛按喇叭,大骂三字经。谢子修也像是有些恼火了,下车摔上车门,冲着它:“你搞什么?你是想害死我们吗?”达尔文对它造成的交通堵塞露出无辜的表情,蹲在路边缓缓地有节奏地摇着尾巴。“这回就算你耍赖也没有用。不是什么事都能由着你性子来。上车。”达尔文还是顽固地蹲着,黏在地板上一样,一动也不肯动。谢子修真的动了肝火,薄嘴唇一扯,就将修长有力的手指扬起来,而后毫不留情地挥下去:“你是不是太久没尝过这个了?”达尔文挨了打,只抬头望着主人,而后把头凑过来,温顺地舔了舔那只打了它的手。“……”谢子修从一脸杀气,渐渐变得有些哭笑不得:“颜秘书,你哭什么?”颜苗抽噎着:“你太过分了。”“……”“你没有人性。”“……”就算谢子修等下搞不好也会给她来一巴掌,她还是要说:“你连达尔文都不如!”谢子修竟然没发火,只啼笑皆非道:“你懂什么。快别哭了。听话。”颜苗拒绝了他递过来的手帕,还在哽咽:“要把达尔文送走,你自己送,我死也不跟你去。”“你啊……”“连达尔文你都不肯让它留下了,那你还肯为谁争取呢?”两人一狗在路边对峙了一会儿,谢子修终于放弃了一般,吐了口气,道:“算了,我们回去吧。”颜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真的?”“先把你的脸擦干净了再说。”“……”“拿你没办法。”“……”瞧这话说的,好像她能把他怎么样似的。被压榨得没有反击之力,永远都拿他没办法的人,是她才对吧。重新上了车,这回达尔文乖乖地横在两人的膝盖上,舔着颜苗的手,谢子修道:“对了。等下我还是得出城,明天回来。只能由你来照顾达尔文了。”“嗯,就交给我吧。”谢子修想了一想,又说:“不过这次恐怕得让你全天照看。让它自己待着的话我也有点不放心。”“嗯,我会陪着它的。”“那你。”谢子修又看看她,而后发动车子,“今晚就在我那里住着吧。”颜苗顿时全身一个激灵:“哈?”谢子修瞥了她一眼:“或者你想把达尔文带回家?”“……不行吗?”谢子修笑一笑:“你家有足够大的狗舍么?”“……”“房东允许你养狗么?”“……”……小职员住了个不能养狗的小破公寓,有罪吗?颜苗于是草草收拾了点日用品,准备到上司家里当一天的全职狗保姆。这回是谢子修给她开的门,颜苗看着他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带了她进屋,给她展示客房:“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哦。”“这是厨房,阳台在这边,这里是收纳间。需要用钱的话,抽屉里就有。”“……哦。”明明这公寓里里外外她都已经很熟悉了,还要拉过来煞有介事地介绍一番,弄得她反而有点束手束脚。谢子修下一个介绍的是:“这是我的卧室。”“……”有必要连这也说吗。谢子修微笑道:“你要是觊觎的话,想偷跑来这边睡,也不是不可以。”“……”先把他的胆子借来给她用用吧。“等下我出了门,达尔文就交给你了,这里你就随意。”“哦……”因为做牛做马的缘故,这公寓来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但要说在这里过夜,那还真是……想都不会去想过的事。两人在沙发上并肩坐了一阵,颜苗不由就如芒在背,于是问:“谢先生,那个,你什么时候才出门啊?”谢子修挑起眉毛:“快了,怎么?”颜苗嗫嚅道:“没……不过你不打算早点出门,这样路上比较不用赶时间吗?”谢子修笑道:“这就要急着赶我走了呀。你已经把自己当这里主人了么?”颜苗吓得赶紧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实在是,和上司一期在这待着,再想到等下要在这里睡觉的事实,就觉得整个屋子的气氛都怪异起来。这心理压力也太大了吧。能睡得着才怪呢。达尔文晚饭吃了一大堆,牛一般的食量,而后又重新活泼起来了,追着自己的尾巴满地打转转,而后又不知从哪里叼来一颗网球,在屋子里玩得呯呯作响。颜苗看着它在那大啃特啃:“……达尔文造成的破坏,应该不需要我来赔偿吧。”谢子修微微笑道:“你说呢?”“……”“是你不让我把它送过去的。”“……”哪有这样趁机盘剥和陷害员工的!颜苗赶紧上去拉住达尔文,转移它对皮沙发的兴趣:“达尔文,这个不好玩,你玩点便宜的吧……”这屋里唯一损坏了不需要赔偿的,大概只有正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谢子修了。于是达尔文“嗖”的一下就炮弹般地弹了上去。谢子修被那么一扑,晃了一下,突然微微皱眉:“唔……”颜苗忙问:“怎么了?”“没事,达尔文撞掉了我的隐形眼镜。”颜苗有些意外:“你近视哦?”“一点点。”大概是觉得麻烦,谢子修干脆伸手除了隐形眼镜,从桌边的盒子里抽出框架镜,顺手戴上。颜苗瞧着他,突然连话也不会说了。“怎么?”颜苗有些结巴:“呃……你,你戴眼镜,其实……更好看点。”谢子修笑道:“这我知道。”“……”还真不客气。“但是不方便,所以很少戴。”他那白皙得晃眼的皮肤,似笑非笑的修长的眉眼,配上斯文败类的眼镜,愈发有种邪性的蛊惑力。杜维维干吗放弃这样一个人,去虏获她老哥啊。当然了,这样讲好像她老哥很差一样,其实颜子清也是数年都被评为校草的大好青年。只不过正常来说,杜维维跟谢子修才比较般配,她跟颜子清也比较像一个世界里的人,不是吗?过了一阵,那斯文败类终于低头看了看表,又看看她:“我该走了。”颜苗终于能把绷紧的背放松下来,如获大赦:“……路上小心。”谢子修一挑眉:“我知道。”“早点回来啊。”免得她要为达尔文啃坏的家具承当更多的经济损失。谢子修笑道:“好的。”等送了谢子修离开,颜苗返身回来,不由地就将这屋里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略微地好奇。这和以往过来帮忙遛狗或者煮火锅,感觉多少还是不一样的。这是独属谢子修的,最真实和无隐瞒的空间。她老觉得对自家上司所知甚少,只隔着那带笑容的薄薄的一层皮肤,什么都看不穿。而关于谢子修所有私密的一切,现在都在这里,缺了主人的监管,四处随随便便的摆着,连锁都没上。颜苗小心翼翼东张西望了一阵,还真的鬼使神差就走到上司的卧室去了。仅仅是在卧室里站着四处看看,心里就有些惴惴的,虽然一眼过去,什么不妥的东西都没有,还是感觉这空间有点太私密了。床边也放了副眼镜。联想起谢子修那种人夜晚居然也会靠在床头,收起黑帮少主的做派在看书,就不由地走了半天的神。发完呆,颜苗又去看屋里大大小小的摆设,出于对他人隐私的尊重,她凡事尽量只用眼,不动手,连抽屉也不敢去打开。老实说,书架上那一排书还真把她给吓到了。谢子修……他……识字的哦?好吧,她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上司是个会花力气去读些已经很有年代感的冷门书籍的人。谢子修这样的人,看看什么黑道风云古惑仔之类不就差不多了吗?里面甚至有一套绘本,她自己以前在还念书的时候也买过。是只印了三百套的小众中的小众,当时特别留了心才订到的。她很佩服绘本里那种不尽苦涩然而又豁达的黑色幽默,扭曲又张力十足的画风,犹如疯狂但又异样清醒的旁白,同时也理解这书连三百套也卖不出去的原因,它的确并不讨人喜欢。而谢子修居然跟她一样,也是那三百分之一。这家伙应该只是从书摊上淘来摆着凑个数的吧?颜苗小心把书取出来,翻了一页,扉页上就是一行熟悉的已经有些旧掉的字体。“……”原来谢子修不是只有自己的签名写得漂亮。她还以为他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是特地去练过的,签字专用呢。但是,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哪里会像是个读书人啊。临走前看见书架上有个相框面朝下趴着,颜苗顺手就把它扶起来,摆正了。而后就把自己吓了好大一跳。相框中身着旗袍的少女靠在微笑着的军服男人的怀里,表情是一点点的慌和羞怯。“……”居然会这么有人性地留着这种东西,这是对员工有情有义的体现吗?还是也打算用来射飞镖的?因为去了上司的卧室转过一圈的缘故,颜苗这一晚都没能睡得好。她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但又好像看到的太多了,弄得她自己都有点糊涂。有些东西忍不住要去猜想一下,却终究又是不敢想。早上起来,颜苗很自觉地带了钱包出门买菜,顺便去干洗店把谢子修送洗的衣服拿回来。之前看达尔文趴在狗窝里安静得很,大概是还在睡觉,也就决定不带它出去了。回来颜苗就把衣服折折好替谢子修收进衣柜,而后浇了花,做了狗食,端来哄达尔文吃早饭。“达尔文,有很好吃的牛杂拌饭哦。”达尔文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兴高采烈地扑出来,依旧脸朝内趴在角落里,只轻微地动了动耳朵。“达尔文?”难道又心情不好了?因为谢子修出门,它就害相思病了?“达尔文,来尝尝哦,这个超级好吃的。”拉布拉多依旧趴着,异样地安静,背部偶尔一动,像是在抽搐。颜苗突然就心慌了,伸手去摸它,只觉得它肚子鼓胀得不正常:“达尔文?!”颜苗也回想不起来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突发神力把这么大一条狗抱出门,然后送到兽医院的。虽然很镇定地独自去办理手续,交钱,打电话通知谢子修,带着达尔文做各种检查,拍片,其实她脑袋里是空茫茫的,简直有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等那个熟悉的高大的男人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颜苗整个人都突然脱力了,声音都有点发虚:“谢先生……”男人大步过来,在她边上坐下:“嗯。”颜苗红着眼睛望着他,不自主地就全身颤抖:“什么事胃扭转啊?如果要切除脾脏,是不是很严重?”谢子修伸手握住她发抖的手指:“别担心。”话是这么说,她也感觉得出来谢子修很担心。颜苗一开口,就觉得眼泪又把眼前蒙住了:“它一直在吐,我之前居然没发现,我、我……”可怜达尔文痛苦了那么久,她还一无所知在做她的家事。谢子修说:“这不是你的错。事先谁也不会想得到。”以他和达尔文的感情,竟然没有对失了职的秘书破口大骂,还反过来安慰她。颜苗在眼前的一片模糊里,不由自主地就靠近了他,好像这样就能得到安全感似的。医生拿了拍的片子给他们看,道:“你们看,它的胃现在变成这样,脾脏也肿大了。”“……”“大型犬饮食过量,饲料在胃里膨胀,于是胃就扩张。扩张的时候压迫周围的血管,影响血液循环,这种时候进行激烈的运动,很可能就会导致胃扭转。”“嗯。”“要解决,就得打开腹部,把旋转的胃归回原位。而且发生胃扭转,脾脏会首先受到伤害,严重的话,还会影响脑和肾。”“……”“所以手术是必要的。但你们的狗,年龄不小了吧。”“……嗯。”“已经错过了黄金治疗期,现在动手术,康复的几率最多也只有50%。加上它的年龄,身体状况,你们要有心理准备。”颜苗无法自制地,眼泪就那么涌出来了。从未面对过的,这种失败与死亡相关的恐惧,让她全身冰凉,眼前和耳边的也好像全都变得空白和不真实。只剩下谢子修的手指的温度是真切的。达尔文在动手术的时间里,颜苗只觉得坐立难安,分分秒秒都能听见自己异常清晰的心跳声,一听见动静就要赶紧地站起身来。谢子修突然伸过手来,摸了一摸她的头:“没事的。”颜苗从来不知道自家上司也能这么温柔。过了一阵,一声突然叫他们进去,商量脾脏切除。一眼看见被剖开的达尔文,颜苗瞬间连脚底都凉了,只觉得活生生的达尔文已经再也没有了,本能地紧紧抓住谢子修。谢子修还能保持镇定:“切除吧。”出来的时候颜苗手还在抖,很想找个肩膀大哭一场。“怎、怎么办……”“……”“达尔文会,会没事的吧?”那种随时都可能失去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虽然达尔文只不过是一只狗,饲养任何宠物,都需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因为它们决计没办法活得和人类一样长,甚至它的身价也并不高。可那种拥有时的亲密,和离开时的痛苦,跟最高贵的人类都是一样的。谢子修没能给她回答,但在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之后,还是伸出胳膊,不太用力地抱住她。这种拥抱是温柔的,带了安慰,还有轻微地怜悯的。颜苗还是很害怕,但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见那有力而沉稳的心跳声,在那温度里也感觉到了许多的安慰。手术终于完成了,颜苗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无生气的大狗,还是全身紧张。“怎、怎么样了?”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如果它能熬过今晚的话,那就没问题了。”但什么叫熬过今晚呢?煎熬的时间从手术的一个多小时,拉长到了整个夜晚。两人一起在床边坐着,从来都活蹦乱跳生命力十足的达尔文,现在标本一般地躺在那里,皮毛失去了光泽,松垮着,突然就显出老态来了。颜苗擦了把眼泪:“我们是不是只要等着就好了?”谢子修看着她:“你这么在意达尔文吗?”颜苗揉着眼睛:“你不也一样吗?”“我不一样,我养了它这么多年了。”颜苗哽咽道:“那又什么区别嘛。”谢子修道:“知道你这么担心它,达尔文会很高兴地。”颜苗在伤感里也忍不住想,从他嘴里突然讲出这么有人性的话,听着真是挺不习惯的呢。守到后半夜,实在是困乏了,达尔文睡在大床中间,她和谢子修就一人躺在一边,和它靠在一起。颜苗伸手抱着达尔文,谢子修的一只手也盖在她手背上。她觉得这一切都很自然,两人一起抱着他们都关心的这病重的大狗,给予彼此同伴一般的安慰。而后便在这疲惫的担忧里,缓缓睡了过去。颜苗是被舔醒的。半梦半醒之间,那熟悉的舌头粗糙的触感让她一下子就睁开眼睛。拉布拉多在忠诚又热情地舔着她的脸,鼻子湿漉漉的,眼里是虽然虚弱但淘气的光彩。“达尔文!!”颜苗一把就紧紧抱住它的脖子,感觉着那重新有了生命力的柔软温暖的皮毛,简直要哭了。“就说嘛,你是生命力最强的狗了!”虽然说的是夸奖的话,自己却还是没出息地哽咽了。“回去给你做最好吃的牛肉香肠饭!”谢子修也早已坐起来了,微笑着看他们,有了折痕的白衬衫也并不影响他的容貌,窗外进来的订梗斥妓俪幻筹潍船璃日光从背后照着他,显得头发和皮肤都有种虚幻的美。两人一狗挤在一起,达尔文舔完她,再转头去神气地舔自己的主人,再回头舔她,像个荣归故里的英雄一般放送着它的热情。谢子修的脸朝她凑近过来的时候,颜苗还在想,这一觉同样睡得乱七八糟的,怎么人家能保持得这么好看,她自己眼睛就肿得几乎要睁不开呢。而后那张脸到了有些危险的距离,那漂亮的程度突然也让人觉得心慌,颜苗刚一张嘴,就觉得眼前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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