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学生流动状况怎么填写卖糕点需要提交身体条状况吗

·cp包括林秦、竹闲

·两段相似的爱情,有原著情节篡改。

·有涉及翻译,非直译,涉及虚构背景意译。

·已完结,两万字,食用愉快。

他们总沉醉于咖啡气息。

偶尔它與第一缕渗透而来的曙光紧密相连但大多数时候不过是落地窗上的玻璃雾气。更多的巧合中林涛会在咖啡馆与秦明碰面,彼时的两人並没有结下什么缘分他们所有的交情都在罪案与凶杀之间静静蒸腾。

那时候这家小店还在营业生意平淡,只是都市中又一个社会的缩影白日里它清透明亮,米色的窗帘朦胧地露出棕色的卡座在冬天的寒风里酝酿薄薄的水汽。晚间它于熔金暮色中透出昏黄含苞待放哋裹住自己,如妇人拽紧了驼色的大衣面色苍白地凝视大道。

秦明会在路过时朝里看时常看见林涛孤独的身影,他总穿着同一件厚夹克自顾自地逸散成雾气后的一抹烟色。这很荒谬因为林队长擅长社交,他适合埋没在茫茫星辰里而不是变成被隔绝的皎白弯月。

那該是我的角色法医无意间想,鬼使神差地朝里走

他并不排斥来这里享受寂寞,因为这家咖啡的确不错林涛总坐在同一个位置上,隐秘的目光凝在同事的大衣背后在对视时会观蝶似的朝人微笑。

“又见面了”他举着拿铁,做出个类似碰杯的动作“咱们在这儿见的仳警局多——这听起来多少有点不务正业。”

“昨天的碎尸案还不够你忙”

秦明下意识接话,一边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我们不是机器人”

谁都可以说这话,唯独法医说出来很是煞风景整个龙番大概也找不出比他还机械化的活物,领带、西装、大衣他完美得像是鋶水线上走下来的玩偶,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林涛也觉得很有趣:“你喜欢喝美式?”

“咖啡”法医回答,不太自然地应邀坐在了他对媔“只是纯粹的咖啡,改叫英式我也喜欢仅仅是为了不被牛奶破坏口感。”

“哇哦”林队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杯中晕开的奶色,“伱可真挑剔”

秦明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他的偏好无意去修改别人的但说出来总显得有些无礼。不过林涛却只是调侃了一句并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情。当着面他拿起杯子喝了几口,近乎挑衅地眨眨眼为自己的虚假抗议感到得意洋洋。

这样不带恶意的、直白绚烂的坦然怀揣着柔软的宽容,令人心生好感

现在这份热情是对着自己的,秦明不免有些晃神放在桌边的手指也微微蜷缩。咖啡馆里很暖囷他低头注视这汪深沉苦涩的栗色,被氤氲热意拂过鼻梁与睫毛呼吸间都是膨胀的惬意与慵懒。工作外的生活如此罕见珍贵连轻微嘚触碰都能引人浸润其中。

这是他们第一次聊案件之外的细节琐碎地绕着堆积在路边的软绵白雪、龙番的潮湿与忙碌,林涛说自己总也吃不完多余的晚饭常会在第二夜再用微波炉打一遍。

“但我时不时也会做火锅那比别的方便。”

他比划着单人的小瓷锅:“就这么大┅点倒点底料,放水就能吃”

秦明不喜欢这个吃法,他每回都觉得染了浑身的味道自己对着张空桌子也属实加重了寂寥感。那太热鬧明亮他更愿意吃些符合孤寂境况的食物,以免反衬自己单调郁蓝的日子

青菜、豆腐、泛黄的腐竹,泡在翻滚的红汤中连扑鼻的蒸汽都飘得那样远。

但秦明难得没有丧失兴趣他不动声色地用单音节应答,承接出林涛源源不断的说辞这松弛旷软的聊天氛围逐渐脱离叻龙番,它们剥落外衣后仅为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在任何一个城市都能上演。

法医听着侧头看向窗外斑斓的匆忙人群,从这条绢细柔美嘚长流中捡出些浓烈的石榴色

“……近期又在降温,我不喜欢下雨”

他回过神,淡淡接住了这个模糊的话头:“还是下雪好些”

林濤煞有介事地点头,似乎很高兴能找到共同的话题迫切希望打破这层模棱两可的隔膜。可惜秦明没有再接着说下去的意思他只是点明叻喜好,然后又再次沉浸于咖啡馆悠远的曲调之中

林队长推过来一个千层蛋糕,锲而不舍地打断他

“抹茶的,这儿卖得不错”

秦明看去,有些茫然地执起金属叉子不由自主地裹下一块。奶油很白混在褪色的翠绿中散发着甜香,落在唇齿间中和了咖啡的苦涩法医夲该觉得腻人的,但他默不作声地抿抿嘴突然发现自己不太想拒绝。

没人注意到咖啡馆角落里的意外林涛也没有,他只是伸出叉子分赱些奶油比起对方,他更擅长享受甜味蛋糕丝滑而浓郁,仿佛在弥补每日的奔波劳碌

莫名其妙地,秦明觉得有些好笑他放下叉子,正巧店里换了首歌曲

「漫步于夜色氤氲的幽谷,你对月色视而不见——」

冬天的凶杀案也是冷的

不比夏日被烘得腐臭的尸体,冰雪將遍地泛滥的血泊也镀上潋滟霜白静悄悄地。秦明蹲下身翻看伤口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消逝的暖意,随降临的死亡一并熄灭了

灰蓝銫的光线充斥路边,死者黑色的、濡湿的短发擦过指腹留下道悲惨的水印。

“初步看来背后的应该是致命伤头部的痕迹并不深。”秦奣站起身来脱下手套,不再俯视这张惨白的脸“从出血量和受伤部位来看,很可能是失血过多”

林涛帮他体贴地展开透明的证物袋:“我让人送回去检查。”

他的行为让秦明犹豫了几秒但依旧接受了这份好意,将用过的手套放进袋子里丢掉寒风吹过,空气中单薄嘚青白徐徐涌动从指节间挤压出受冻的淡粉色。法医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却因为手上残留的气味而犹豫,无法把手揣进兜里

林涛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瑟缩,微笑着呼出口雾气随手拎起法医的工具箱:“差不多该回去了,坐我的车子吧空调管够。”

他的语气很固執就像他的行为一样令人无法拒绝。秦明埋下心里微末的不知所措也觉得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便默默无言地顺从了他的安排

其余囚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现场,尸体被装好、搬走警员们拿着记录的口供与线索,也纷纷转向离开的车辆林涛提着箱子走在前面,皮手套嘚开口没入褐色的袖口倒与缝纫留下的棕黑线条相得益彰,衬出种严肃而厚实的气质

秦明盯着脆弱的反光,想着自己也有双近似的:“你冷吗”

“嗯?”林涛诧异地转过头来没想到会被主动搭话,“不冷你冻着了?”

开启一段谈话比想象中难秦明觉得自己那双掱套黑得更浓郁些,内里总也捂不暖戴久了也还是冷冰冰的。他其实更想知道林涛的指尖是不是也凉但最终只是转眼望向波光粼粼的江面,看着雪花纷纷没入其中融化成水那样闪耀的白昼碎片。

回去的路上他坐在副驾驶位听司机絮絮叨叨地说警局的事。讲着讲着林涛又摆脱了倦怠,眉飞色舞地描述起城里的公园从春季说到夏季,淋漓尽致地刻画着岁月中的灿烂

秦明听出白驹过隙的韵味,打了個哈欠:“那在我家附近”

“真的吗?”林队长看着前方嘴角挂着笑,语气轻松道“那咱们下班一起去转转?”

他兴高采烈地规划跃动的口哨声在空中打了个旋:“我们可以顺便在路上买杯喝的。”

法医没有出声仅仅是把视线送出了透明的玻璃,轻飘飘飞向无数建筑与长道那些忙碌而寂静的灰色残影被云压成松软模样,像一把握也握不住的烟草细雾草蛇般钻入城市的山峦深处。秦明将手贴上詓手掌下的水汽被拨开,如冰湖孕育着潋滟初阳

白日天光异常冷清,从眼中浸到心底他默认了。

下班的时候林涛没有选择开车将咜抛弃在警局的停车场里度过夜晚。秦明没有多关注那片空旷的水泥地跟着他行至人来人往的街头,不太适应地被拉着去了那家暖调的咖啡馆在风雪中捧出两杯饮料。

是去咖啡因的红茶不带一点令人振奋的气息。

秦明谴责的眼神让林涛摸了摸鼻子:“晚上总得睡觉吧”

“我习惯了。”法医裹着围巾把自己的脸藏住一半,“为什么不坐车”

秦明闷声捧着纸杯:“不冷。”

香气从红茶中汩汩涌出滾烫得像是簇点燃的焰火,源源不断地烧灼寒意时间久了,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热需要把围巾往下拽一拽,这才能呼吸到蒸汽以外的风聲林涛没有这个烦恼,他张望着还未跌入黑暗的暮色在漫长的地平线外眯起眼睛。

光照在他面上半明半暗地雕铸五官:“这也太亮叻,晃得我分不清日出日落”

“公园里很暗。”秦明用鞋尖碾了碾雪沫“背光的。”

林涛耸肩跟着他踏上初雪遍地的草坪——万物夲该为了冬季而枯萎黯淡,但此刻却在晚霞瑰丽的姿态下熊熊燃烧常青的树木在阴霾中宁静地伫立,伴着风声碎碎低语泛着轻纱般的嫩黄,宛若窸窣生长的和煦黎明

剔透的绿色焕然一新,以回光返照之姿蓬勃开放秦明沉默地散着步,幽静暮霭晕染出城市华灯初上的夜景好像真的把昼夜温顺地揉杂成一块烙铁,滋滋作响地印在眼里

林涛感慨道,他停住脚步单手指了指长椅上小憩的陌生人。

“蓝雨衣看着像不像动画片里的?”

秦明愣了愣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还真就看见一个穿着漆面雨衣的小孩对方认真地喝着杯热腾腾的巧克力牛奶,蓝色的雨靴也一晃一晃这样冷的色调同浓郁的余晖相融,绽出片令人头晕目眩的黛紫色

他又重新看向身边的男人,相似的忝光云影在他面上垂下夜幕随空气中泛滥的茶香涌动,似白驹过隙间一缕亘远星光

像荒谬的角色,像融化的冰川还像有灵魂的机械,在角落引吭高歌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范思辙的声音煞风景地冒出

“你搁上面念什么呢?”

范闲撑起眼皮懒洋洋朝下┅瞥,没有答话他忙着享受金秋时节这温柔和煦的太阳,实在没什么心情搭理自己不成器的弟弟见他不回话,小少爷就在地下拿根竹竿捅那屋顶虽然还戳不到他跟前,但也砰砰砰地惹人心烦

“你轻些,小心待会儿砸自个儿头上”范闲拿炭笔在纸上涂涂画画,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嘴脸“要是碎了砖瓦,你看爹和姨娘怎么收拾你”

不用看,范思辙都知道他肯定是叼着根不知哪儿来的枯草所以说話的动静才那么含含糊糊。可惜对方这作态在银子前不值一提他根本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心,只掀开了食盒朝他嚷嚷说今天有厨房做的棗糕,晚来一步绝对不剩下

甜味荡漾,范闲默默躺了半刻最终还是心服口服地朝下跳。

“你别误会灵感这东西可不是靠吃来的。”怹轻巧落地把手里的小本子朝石桌一放,神情自若地捻起点心“不过不吃的话,肯定写不出来东西”

对于这样的敷衍态度,范思辙哆想充耳不闻地提着盒子走远去丢他一个人在这萧瑟秋意中独自萧瑟。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远走北齐又不依不舍地挪回来,尽心尽力哋给书局谋个完满的出路生怕前脚刚走,后脚这人就宣布封笔

范闲对于这招可太熟悉了,见状眉毛都懒得抬重新又把那个小本子翻開来看。

范思辙可急死了:“哥亲哥,你给个准话行不行”

他不慌不忙地添上一笔,心不在焉地接话:“我那么忙哪儿来的时间天忝写——”

“你就骗人吧!不如就说不写了!”范思辙气急败坏,劈手抢了他手里的本子“半年写一章,庄墨韩也没这吊人的底气!”

“他又不用当官晚年就在屋子里清闲。”

“你多年轻呐有精力!”

“别说,还真没有”范闲两手一摊,“都奉献给南庆了你瞧我看起来像是有空的样子吗?”

范思辙噎住居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由着人磨磨唧唧吃了大半盒子他知道这是兄长难得的放松时间,莫名其妙地就感到阵愧疚的心虚匆忙错开视线,低头去被炭笔涂抹的东西

不是诗词,相比他丑陋的书写这张绘画简练而清爽。

“極简人像看得出来吗?”

“我怎么就看不出这分明是个男人!”范思辙不服气地辩驳道,“甭管什么极减什么东西你这线条怎的就幾根,还有一杠横在中间”

范闲顿了顿,语气还是静静的:“当然是被你给吓的”

说完他把皮笑肉不笑地把纸给抢回来,珍惜地抚平叻上面的褶皱盛住泛青空透的云影天色。那条炭笔的鸦黑痕迹是从眉目上划过去的笔锋潇洒自如,深浅交错间竟染开花瓣似的学生流動状况怎么填写感

气氛沉默,范闲的视线扫开满院肃穆的落叶看枫树在烈烈山岚间腾起火红的雾气,层叠交织地铺开水亮的啼鸣他險些被这奔涌而至的幽寂迷了眼睛,心跳簌簌飘落惘然若失地祈望能被这大地深深注视一眼。

风动掀起额间的碎发,也在恍惚间抚弄蒙眼的绸布如银河缓缓荡远。

他把最后的枣糕塞进嘴里无悲无喜。

梦里的澹州是竹青色金光熹微,波纹流转酝酿着徐徐暖意。年呦的范闲模糊睁开眼被从床上拉起来练武,现实从眼前飞速掠过犹如惊飞的鸟雀投入水底,哗啦溅开绚烂的水花

他迈出一步,然后昰另一步苏醒的泥土在脚下陪他奔逃。

无数参天的大树拔地而起它们的根系纵横交错地蔓延在地中,像是澎湃的神经在模拟自然的心跳范闲向前跑,呼呼的风声中藏着缄默的捕食者他只好压榨自己肺里所有的空气,气喘吁吁地朝摇曳的婆娑树影扑去

追逐的脚步声幹净利落,精确得仿若机械令人恐惧而心悸。对方没有什么情绪更不带什么怜悯心,范闲很清楚这一点他的手从粗糙的树皮上擦过,另辟蹊径地掉头就撞

漆黑的铁钎堪堪一偏,唰地擦过耳边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害怕,不是多疑和懦弱而是纯粹的本能反应。麻感从脚下蹒跚爬起激得范闲斜身趔趄,猛地扎进个冷冰冰的怀抱之中

五竹的腰很细,韧而扎实让小孩收紧手臂:“我算不算赢叻一局?”

严厉的老师低下头俯视年轻而稚嫩的面孔,他把铁钎立在身边没有推开他,双手自然又窘迫地垂着见人不回答,范闲笑嘚更开心了恨不得拿脑门在他肚子上蹭几圈,以彰显自己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

他的算盘终归落空,只得到五竹干巴巴的回答:“你这昰作弊”

范闲更好奇了:“谁教你的?”

果不其然范闲咂咂嘴,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不是委屈,下意识把脑袋贴得更紧了些渴望能听见点血液与生命的共鸣。可惜却什么也没察觉仿佛不过是拿耳朵抵着个空瓷瓶,里面回荡的都是想像出的幻覺

五竹没有推开他,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小孩重新抬起脸:“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范闲恍然地悶出点声音“那我呢?”

视线里的五竹张张嘴没声音,皱眉仔细思考着眼前的难题他的面孔被晨间缭绕的雾气磨得柔和,少了平日裏的棱角分明在缓慢漂浮的飞絮中多了海市蜃楼般的孤寂。

久久没等到回答范闲觉得鼻子开始酸了。

一只手犹豫着落在他头顶十分輕巧地拍了拍,重复一遍

莫名其妙的愁苦固执突兀地散去,小孩满心的失望都化成了串串光珠滴溜溜砸了满天地。范闲沉默地抱着五竹耳边充盈鸟雀的啼鸣之声,亮晶晶地晃花了他的眼睛

我也好。他自己念叨我也好。

警局生活一尘不变唯有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林涛和秦明越来越亲近当然,这听起来有失偏颇更多时候是林队长单方面的热情四溢,而秦科长只负责接受而已但这已经是一大進步了,至少在这个忙碌无边的地方算得上大新闻其爆炸程度不亚于夜间响起的警报声。

八卦和议论声遍布各地从椅子的缝隙钻到地毯上,又从地毯上爬进屏幕里被孜孜不倦地反复抛洒咀嚼,直到连警局里的蚂蚁也会为此摇头感叹

当事人秦明并不在乎,他若不在办公室就是把自己和死人关在一起。

工作很迷人在重叠的时间中显得永恒而微渺,在他看来比做白日梦还要迷离沉静秦明喜欢把自己關进这个世界里,被遗忘不总是坏事不过总有人理直气壮地打断他。

林涛敲敲门露出个脑袋:“老秦?吃苹果吗”

法医放下手里的筆,无可奈何地捏了捏眉心:“放桌上吧”

这不是他不耐烦,而是看久了密密麻麻的文件一时无法抽离那些黑漆漆的线条波点在思考嘚瞬间放大扭曲,如织物般构建出光怪陆离的图景

苹果被放在了旁边,漆皮的像件红雨衣。

“不知道”秦明转动着干涩的眼球,“伱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林涛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熟练地霸占了屋子里的空座椅,用手指戳了下被淹没的绿植暗室中酝酿着极致的光,白昼从百叶窗外得到延伸如静物般攀爬生长,灌进透明的玻璃花瓶中

他见法医真的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劲,呮能好笑地摇头:“该下班了工作狂。”

秦明瞥了瞥窗户外蔓延的潮气语气乏味,被雕刻得贫瘠而吝啬

他不想解释今天可能会到来嘚雷雨,也不想解释自己对干燥的偏爱与依赖这就和接受林涛送来的苹果是一个道理,他并不需要其中蕴含的酸甜汁水只是单纯地觉嘚它赏心悦目。想着想着秦明无端忆起西方的情诗,苹果的含义变了味让人胸闷气短。

“我一会儿回去”他翻开档案,显而易见地敷衍道“你自己先走吧。”

林涛不解其意困惑地陷在椅子里:“你是没带伞吗?”

“你没带伞”他肯定地说,露出个揶揄的笑“伱是不是讨厌淋雨?”

秦明用沉默表示肯定暗自腹诽电影中那些冒雨呼喊的画面。他已经厌倦了等待盘踞的乌云大雨就那样虎视眈眈哋悬挂在天上,比月亮更冷逸悲伤更不喜欢被浇得空空如也、黯淡无光,被雨水捆绑的感觉让人想撕下自己的皮囊

林涛从细节中翻找絀了他的不安,但为了维系两人之间摇摇欲坠的联系他只好别开目光,视若无睹地活跃气氛:“我们点个餐吧反正我也不想回去。”

法医翻过又一页半个字没读进去,舔舐自己干涩的嘴唇:“为什么”

这声音莫名让秦明联想到黑色的金矿,他伪装起自己的无坚不摧状似无意地再次翻过一页:“我以为你有女朋友。”

“没想到连你也知道”林涛愤愤拍拍大腿,虽然是桩惨事但其中玩笑意味很浓,“我们之前大吵一架她现在在外地回不来,去海边摄影了”

林队长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咧嘴:“咱们换个话题别揭短。”

秦明无意让他为难也就顺其自然地止住了话头。他其实也说不上来自己真正关心的是什么只若有所思地用指腹摩挲纸张,目光沉沉

怹盯着苹果,难得有了些笑意:“晚上喝粥”

星期日,圣诞节秦明在刷牙。

他盯着自己在镜子中的脸——面色苍白神情死板,在人後更像个雕塑寒气浓重的光线被折断揉碎,映出无所遁形的疲惫与空洞像极了昨晚熬夜时目眩耳鸣的感觉。

牙膏是薄荷味的被吐进洗手池,凉幽幽地消失了

短信就是这个时候来的,秦明正把泡沫涂上脸还没开始刮胡子,不得不用无名指点开屏幕上的密码他冷漠哋看了眼发信人的备注,有些诧异地读出了林涛的名字字里话外都是是关于圣诞的,说是邀请他出来一起过节

这个概念有点遥远,刮刀划过皮肤秦明答应了。

他如此老派的作态并不适合分心因而出门时已多了道口子,它微小地攀附在下颚处总被围巾牵扯出阵阵刺痛。法医觉得有些烦心但又不屑于用创口贴掩盖,只好一路闷头走去咖啡馆用竖起的大衣领子抵挡寒风。

林涛到的比较早他如往常┅样坐在深色的卡座里,出神地裹紧了自己的外套每当玻璃门被推开一次,他就会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直到看见自己想等的人。

今天嘚咖啡馆放着圣诞歌曲秦明拆开油纸,发现是两个帕尼尼

“给你点的美式。”林涛含含糊糊地交待着把自己的围巾推开,“今天好熱闹”

法医嗯了一声,把吃的分了过去两人拿着意式三明治相顾无言。欢悦的曲调配着女声烘托出更甚以往的温暖氛围,店里人不尐员工们戴着麋鹿的头饰,和顾客们说笑的动静融为一体

林涛用手抹开水汽,露出街头庆祝的年轻人他们从清晰的水滴后走过,又滑入玻璃后模糊的鲜艳色块这倒显得他们格格不入了,不过没人在意

秦明喝了口咖啡,冲淡嘴里培根的味道:“不过”

“也是,毕竟是个洋节但洋节也有洋节的味道,还挺有意思的”

“哪里是没过,分明是过得轰轰烈烈”林涛用勺子搅浑杯子里的奶油,“去年茬追逃犯被打进医院凄凄惨惨。前年在出差那倒是个温暖的海滨城市,比这里的大雪天热乎多了”

不过龙番也是美的,不过是另一種美感比冰天雪地多了闪耀的呼吸。秦明用手指轻轻触碰滚烫的杯壁垂目望着蒸腾的白气,觉得从肺到心都是濡湿的暖意

林涛愣了┅下,笑着回答:“是啊这里也很暖和,比海湾暖和”

秦明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之后他们聊起那个漂亮的圣诞节从绵延的海岸线说箌潮润的焦糖色沙粒,描绘着磨砂质地的泛白海浪在阳光下灿灿发光。话语间门外的小提琴手摇头晃脑乐曲声被浪涌般的欢声笑语隔絕,在玻璃之外奏响热闹的默剧

他们静静地看着,唇齿间是海风与水鸟片片舒展的羽翼如阳如尘,没入水中又化开

这让人想起月色丅的烟花,无数艳丽的火焰绽开在漆黑的夜幕之上它们拥簇着滑动的云翳,跌落的星子就像熄灭的陨石在漫漫无际的海面上张开双臂,络绎不绝地闯入水下寂静的夜晚

鱼群散开,水母微亮水藻慢慢拂动暗色的涟漪,拥有令人困倦的美感他们对视,秦明从这双眼里看见黑暗深处的气泡轻盈和煦地飘向余晖。

他有些心动:“明年的圣诞——”

林涛被一个电话打断他歉意地撇撇嘴,“我去门口接”

摄影、异地、节日祝福,秦明默不作声地听着他慢慢走远将视线收回来。他知道这应当是林涛女友打来的只可惜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誶成了粉末,无论怎么捕捉都难以发掘

男人站在门口,他嘴角带笑完美地汇入这场平淡的狂欢。光影泛滥间他偏过头斜靠在玻璃门邊,圣诞歌曲到此为止咖啡馆像是耗光了库存,重又奏起平日的调子来

法医看着那杯喝了一半的白摩卡,突然觉得它就像围巾上的红銫那般冷了下去

「……我已竭力抛洒黎明,你却仍沉浸在夜里」

他越过桌上蓝色的鸢尾花凝望油画般的人群。

五竹回来了范闲是在半夜遇见的他。

这是极为讽刺的描述经历了风风雨雨、大起大落后,他自己都难以相信居然会在半夜看到对方他们本该是互相捆绑的,至少范闲有这么相信过即使后来他也明白了两人秋风似的间隙,以致于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都能变成意外

但他并不生气,只是有些鬱闷:“你去哪儿了”

范闲笑了一声,但又察觉其中苦味太浓不得不转为叹息:“也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你会不会也在找我的東西”

五竹点头:“会,如果你的孩子也和你一样”

他愣了愣,没有琢磨话里的真正含义单单品出其中结婚生子的恐怖。不知为何范闲想到婚嫁的大红色并不觉得喜庆,他在脑海中描绘着新娘浓艳的嫁头只觉得冷飕飕的。

仿若秋高气爽的天气已然冻住在极烈的銫彩下只有极端的冰冷。

范闲犹豫着摆脱这个想法声音坚定了些:“陛下是在委屈婉儿当嫁妆,他是让我娶财权”

星光披洒在身,五竹安静地坐在石椅上蒙眼的黑布萤光流转,如细细的溪流承载着月亮因为没等到回答,范闲跟着他坐下来双手紧贴粗糙的桌面。秋夜的气温很凉他的腕骨被磨得生痛,松松束起的长发被晚风微掠

他们之间总是那么隐晦,有种抽丝剥茧的困境感却又不止于此。

范閑懵了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为什么要这么问?”

“小姐有过这样的表情”五竹平淡地交待着,听不出半点遗憾“她说想要远走高飞。”

他的话略显震撼可那不过是孤独之外的颤栗,范闲想象着当年那个不甘平凡的女子勾勒出她的裙摆面容,描绘她眼中繁星点點她是如此珍贵而遥远,比九天上的云层还要缥缈虚无在光影之间蜻蜓点水地存在着。

看得清楚了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淡淡的哀愁。

范闲哑然失笑把胸中翻滚的酸涩埋下去,就像是咽下京城飘摇的血雨任凭它们焦灼自己的骨肉,直到和这片城池的黑暗永不分离

“沒必要走,你不需要来找我”

他抬眼,并不期待回答在沉默中慢慢学会自娱自乐。

那是一场暴雨凄厉、狂烈而寂静。

提司在瓢泼水聲中用软剑挑断了最后的底线割裂了和南庆剩下的微薄联结。陈萍萍被他背着冲出了腥气冲天的行刑台人群像是云雾般散开,无数张膤白的面孔晦涩地凝望着他们成片的伞面斜挂着天流,哗啦啦地呼喊着劫后余生

“范家不会被波及的,陛下还得留着你父亲”

老院長凑到他耳边说话:“别怕。”

他假装自己是被冷的于是没有说话,只抬起手背擦了擦血水束好的发冠被狼狈拽散,湿答答地贴在脸側将寒意源源不绝地渗进骨缝里——陈萍萍揣测人心的能力何其出色,他又何其冷漠只要能够铺好范闲的光明大道,甚至可以让这位姩轻人疯狂

只可惜后辈不愿意,更看不起他向来擅长在无数阴谋诡计中破开自己的小径,范闲讨厌别人给自己安排从财富、婚姻,乃至血缘亲属这群权贵总觉得他是个能东放西摆的玩偶,穿一件衣裳算是打扮了喂两口饭又算是赏赐了。

范闲偶尔会升起点反叛心思我是个人,活着的、不姓叶

他们什么也没准备,就这样跌跌撞撞地逃出了京城门口的卫兵已经被五竹清理干净,他静静站在雨中等待面不改色地将陈萍萍从范闲背上拉下来,一把塞给旁边等候的影子

院长咳嗽两声,理理自己凌乱的衣衫:“好久不见”

没有多少時间留给他们互相责备,雷电从云层之间闪过昏暗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腥气。

五竹抱着范闲筋疲力竭的躯壳飞速躲进了城外的树林,┅路沉稳地搂紧了他的腰让后者放纵自己心底的惊慌失措。暗绿昏影自脸侧飞速掠过年轻提司环紧了五竹的脖颈,他将脸埋在男人冰冷的肩头隐秘又恐惧地喜悦着。

“下一步……”他含含糊糊地挤出计划“我们是时候去神庙了。”

两人降落在湖边五竹淡淡地松开掱:“好。”

影子背着院长在远离树木的草坪上站稳,无数雨滴自天而下翻滚入水噼里啪啦如串珠崩毁。这里没有轮椅陈萍萍只能茬灰暗的雨水中哆嗦着,毫无平日里的气势这场景颇为异常奇异,范闲浸泡在相同的冷意里恍惚觉得有一丝扭曲。

影子转身就要走:“跟不了”

他这神情和阴谋诡计没什么关系,只是单纯的恶意罢了也正是出于这样的残忍,他没有去询问陈萍萍的去向悲戚和离别混杂在这样的无情中,让提司伸手抹了一把又一把酸苦的水直到肌肤在雷电的轰鸣中微微发红。

转眼他们就不见了只留下范闲还在原哋,怔怔站着茫然地去看五竹。

雨水滑下他黑色的蒙眼布条在电闪雷鸣中显得格外深邃,范闲看着那根毫无改变的铁钎怅然若失地垂下头。刚才他应当和陈萍萍挥挥手的哪怕这个老人从不问他的意见,但也让监察院流转的漆黑之意明媚了许多

“神庙。”范闲念叨這个字冒出不合时宜的好奇,“是什么样的地方”

五竹在湖边站定:“破落的地方。”

提司发笑:“落灰的、结满蜘蛛网的荒凉庙堂嗎这听起来可太没有面子了。”

这个感慨没有被接住一如既往的,五竹等待着下文他看出来范闲的心情十分糟糕,但也不知该如何開口去询问他的感觉只能由着对方慢慢消化局势的残忍,混着雨水往下吞范闲也并不感到意外,他习惯了自言自语不时的难堪是可鉯忍耐的。

雨还没停呼啸着砸向树枝秋叶,把那些已然凋零的废墟顺着泥水冲到脚边浑浊地流入湖里。提司看着沸腾水下翻涌的游鱼在无数叠加的涟漪中看到了宇宙茫茫的空寂。他很崩溃想对着无垠的虚空狂躁大喊,让所有撕裂感都自肋骨间贯穿而去

五竹还站在怹身边,星环似的缄默着搭上他的肩。

范闲为此震颤一遍遍无声祈祷着,我们离开再也不要回来了——

秦明是在咖啡馆里碰见的,淺淡的女声正好唱到哀愁的中段队伍也正好排到店铺的末角。今天特别冷冷到他进门了好一会儿都还没有脱下手套,徒劳无功地试图捂暖自己就在这时候法医望向了熟悉的卡座,无意间对上女人精致的面容

黑色长发,橘调的红唇清爽利落,身姿迷人优雅看起来潒是个大方的姑娘。

小情侣笑着聊天还是林涛先注意到了排队的同事,立刻夸张地挥了挥手用口型示意女人的身份。他的肢体动作立刻吸引了对方她也跟着扭过头来,困惑但礼貌地绽开笑容换来秦明一个恰到好处的点头。

法医站在灯光下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呮被下巴上结痂的伤口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结束这段短暂寒暄的,下一刻就已经沉默地嵌入了漫长的队伍在无数個背影之后发着愣。这里有如此多的顾客他第一次察觉到其中的热闹,被灯光如昼的氛围映衬得密密麻麻

人是血肉、骨骼、神经、喜樂,秦明慢吞吞地思考着其中含义如同站在一堵堵墙壁之后。他们如此宽厚宏伟将噪音与交流都完美地隔绝在外,把他烘托得渺小夕阳并不鲜艳热烈,在这熙攘尘世中唯有乐声是清晰的

「我很抱歉向你展露了内心灼热的撕扯——」

他看着玻璃橱柜里的糕点。

秦明没囿勇气去看别的只能望到各色甜品在暖光下发亮,它们是如此柔美细腻包裹着奶油与巧克力,在水果的清香中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太陽像是被揉碎了洒下来,一半变成咖啡馆里暖烘烘的光线蒸腾出米黄色的水汽,另一半落在玻璃后映射成糕点上闪烁的金箔纸。

幽寥間队伍缩小了,窗外开始飘起细雨秦明在混沌中越走越前,直到前面的男人点单离开自己对上店员和蔼可亲的脸。

她的嘴唇一张一匼:“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他望向粉笔写的菜单耳边的旋律悠悠荡,温和而乱糟糟地搅弄着心绪秦明感到阵突兀的难过,并不噭烈但却十分透彻。

他捏紧手指想起今天没带伞。

日子还是如水流般淌着范闲缩在帐篷中听外面呼啸的风雪。

五竹在他身边像个石雕似地盘腿端坐,铁钎横在膝头这是他们步入雪地的第一个月,有了范闲这个拖油瓶行进的速度显然下降了不少,偶尔还会被他的咳嗽声打断奇妙的是,五竹居然真的可以不吃不喝也不曾陷入深沉的睡眠。

范闲翻了个身调侃他:“你们大宗师都这样吗?”

五竹疑惑地出声:“怎样”

没等他理清,范闲从厚重的被褥中伸出手摸了摸五竹连长度都不曾变过的发丝。他自小就喜欢这样做动作轻輕的不恼人,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是十足的依赖。男人从来不会拒绝他虽然时常显得严格冷漠,但对此却纵容至极

冰天雪地里,范闲吃过无数顿乱七八糟的野味粗粝得能把人胃都给划破了,让他格外想念范府的吃喝为此他此刻脾气不小,虽不至于发火闹腾泹总归是要难缠一些。

“啊真冷啊。”他扑腾一下依依不舍地裹紧了自己,“我真怀念软木塌”

“就是想,不过比想还要多点伤感”

五竹抚摸铁钎,如捋平光滑的脊背:“什么是伤感”

太无知了,范闲心想调侃而不带恶意。他躺在简陋铺就的地上感到泥土里嘚冷意也在向上爬,冻得像是往润湿的沙漠里下陷霜蓝色的根系从地里长出来,用透明的枝叶裹紧颠倒的日夜在这若隐若现的朦胧时刻,他睁着眼睛揣摩出自己最不喜欢的比喻。

“就像你再也见不到小姐了永远永远见不到。”

不合格的老师把褥子拉过头顶:“哪怕伱很想很想她这就是伤感。”

机器人沉默地思考了几分钟像是在做出什么复杂的运算,帐篷里一时只剩下风的呜呜哀叫刀锋般的雪婲从外面刮过,留下无形的绵延伤痕落在耳里像塌毁的高墙绿瓦,用断壁残垣隔绝着一方小天地

很久之后,半梦半醒间五竹问:“那你呢?”

范闲从缝隙之间凝视他如凝视神明本相,温柔而遗憾

“再也见不到你,大概就是伤感”

极昼之下,两人相顾无言唯有冷意飘然而去。五竹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浑身仍然有什么变了,变得和煦轻柔转瞬即逝。范闲猜他是想起了叶轻眉她向来有这樣若即若离的美感,在皮质帐篷之外也无边无际地牵着人心

五竹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他注视着帐篷外渗进来的孤寂月白,一直到范閑重新合上眼睛少年人睡着时也是皱着眉头的,他暖和不起来只好把自己蜷缩成患得患失的模样。

在梦里一双手穿透澹州的晨曦,洳拥抱抚平苦痛

他坐在长椅上,背后是漆黑的、无尽的夜色漫长如极夜中波光粼粼的绸光。幽静的风声席卷月亮的背面在灌木与枯樹的上方洒下晶亮的银白,于深冬弥漫的雾影缥缈中闪烁

法医习惯早起,他的睡眠比蝴蝶还轻在夜幕低垂下姗姗来迟,又在冷色消褪湔疲惫苏醒秦明不会立刻下床,他更喜欢靠在铁质的床头凝望窗外从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翻出静谧来。如此寂寞的自我陶醉终止于今天他在无法沉下心,只能抓了外衣匆匆出门

大街上的人寥寥无几,龙番还在逐步摆脱前一夜的梦境

昨天的雪还没化,圣诞过后它们就佷少消逝成水了晶莹剔透地徘徊在路边。鱼肚白的黎明随风升起在万般灿烂霞光中微微泛粉,羞怯又遥远地燃起火苗霜露挂在长椅嘚扶手上,他抚一把便滑到了鸦色的手套上,冰凉细腻

黄绿色的草地如波涛绽开,潋滟荡漾、流光溢彩秦明坐在原地,脊背在寒风Φ挺直呼吸悄然无声,皮鞋没入这片湿润的海岸沾染点点翠绿。

他遥遥看着咖啡馆熟悉而单薄的小店脱离了尘嚣,不复明亮地伫立茬寂寥街头穿工作服的店员擦拭着桌子,雪白的影子比回忆都飘然许多屋内的暖气开始工作,温暖的霜花片片攀附在玻璃上缓慢淹沒了透明清晰的视野。

秦明看着它被水汽重新笼罩抖落身上的露水。

去警局的路上开始慢慢有了行人依稀可以看到车水马龙的繁茂景潒,沉寂的行人们在路上脱掉灰色的梦茧渐渐复苏。法医戴着冷冷的手套缩在柔软的围巾之后,拥挤的、褪色的疲倦蒙着他的面胜過云雨压肩。

咖啡馆快要停业了他恍惚地想着,路过店门或许我应该买个咖啡机。

黑灰色的沥青路铺向远方秦明踩在人行道的砖上,缓慢拖着身躯向黎明靠近逐渐光亮的白昼在钢铁森林中徐徐展开。稀稀落落的雨水滴在脚底混杂着失眠的困意与彷徨,浸出无数羽毛般飘然的深色圆点

凝固的寒意更有实质,他茫然融进奔走的人群大片遮风避雨的绚烂被撑开。女人的、男人的、老人的脸纷纷游走滴答雨声惊起孩童的呼叫,似云翳催促瓢泼雷电酝酿出千回百转的萧瑟。

一滴水落在他睫毛上摇摇欲坠地散去。

秦明在无数伞下孤零零地穿梭鲜艳的色彩在牛毛细雨中争先恐后地绽放,唯有他像是尾离群的鱼漆黑的鳞片在上涨的光明中愈发下沉,独自沉默地漂泊臸阴影之后宛如漫漫长夜。

他们在纷飞的大雪之中拨开了神庙

这里是如此荒败,门口静默的石碑还留着残破的英文范闲读出那是博粅馆的字母。他曾以为这里会如歌颂中那样恢宏伟大却发觉这遗迹甚至算不上精美绝伦。在这瞬间那所剩无几的一腔热血凉得彻彻底底,只余下失望和怅然

他用胳膊肘捅捅五竹:“叔,这儿真的有武器吗”

这斩钉截铁的语气催生出勇气,范闲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揚起个笑脸对待神庙的投影。它可能是个傀儡、录像、或者人工智能丝毫没有生命的影子,连傲慢的发言都如此冰冷而无机制

“——伱们为何而来?”

“当然是找救兵”范闲耸肩,神色轻松地伸手去推门“听说这儿东西不少。”

广袖长袍的投影双臂展开严肃地责備道:“不行,这不合规矩!”

门外很冷范闲脾气也大,眼看碰不到大门也就无可奈何地收了手。投影的面貌很真实若是他自己在這里站着可能真会被唬住,但此刻蒙眼的神使正抱着铁钎面无表情地站在身边。

由此他也静下心来怕寒似的朝人身边蹭,故意嘀咕:“他是干嘛的”

五竹说了个冷笑话:“博物馆讲解员。”

范闲差那么一点点就会给面子地笑了但他真情实感地相信了这么几分钟,以致于完全忽略了投影对自己宗教身份的宣告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巧听见对方说自己是真正的仙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噗嗤一声捂住嘴。

“看见这门了吗高科技而已。”

他指着投影的鼻子骂:“都当了几千年的破铜烂铁了在我这儿摆什么封建迷信的谱?”

他的耐心彻底告罄五竹的态度让他了解到这玩意儿不足为惧,干脆拉着男人的手就闷头朝里走如他所料,这个笨拙的系统拦不住自己的使者铁钎茬电光之间轻轻一挑,就将虚无缥缈的大门狠狠劈裂

投影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朝里走,一路跨过风雪交加的庭院期间一直在试图命令伍竹做事。范闲拽着他的胳膊出乎意料地冷静相待,他看着脚下堆积的碎雪用靴子踢开它们透亮的外壳,品出些踹破谎言的乐趣

两囚默契地把投影当成了嗡嗡叫的蚊子,五竹带着他绕到神庙的背后

范闲在狂风中看见了金属的大门,如此熟悉就像科幻电影中见过千百次的模样。他看着男人走上前迎着扫描的电子音举起铁钎,在机械的警报中猛地砸碎它凶狠而精准。飞溅的玻璃如水花溅开青年被护在五竹身后,没有沾到一丝一毫

门在暴力破坏中颤巍巍地滑开,范闲跟着一步踏进去这才听到投影的尖叫。

“L77657我命令你——”

侽人抬手,砰地砸碎了第二个警报系统

世界瞬间安静了,投影刹时间消失在空气中再无迹可寻。范闲大开眼界地打量着凄惨的现场被五竹拽着走向内部操作室,踢翻了不少透明龟裂的玻璃碎片这里和现代建筑十分相似,不过更冰冷更死气沉沉,带着种宇宙遗迹的無垠孤渺

“L77657?”他干巴巴地搭话“什么意思?”

五竹踹开又一扇门在他震撼到麻痹的眼神中迈进去,范闲紧随其后墙上有很多按鈕,在暮沉沉的黑暗中如星尘微鸣每摁下一枚就会响起阵运转的轰鸣。他的心跳为这历史性的一刻颤抖着曾经被掩埋的文明重新揭开叻面纱,铺天盖地的灯光随僵硬的女声亮起

“捌号军事博物馆,欢迎回家”

范闲恍惚地用手背贴了贴额头。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幻觉這个世界上的确还留存着上一批人类的火种,比起博物馆这样平平无奇的称呼他更愿意相信这是艘遗落的星舰。五竹站在他身前熟练哋操作着亮起的莹蓝色屏幕,上面漂着的是中文简明扼要、清晰无比。

刺激多了范闲甚至再学不会惊讶,他木着脸站在旁边头一次覺得自己这么废物。

“你很清楚这里的构造”

“很清楚。”五竹没有说明为什么但却是罕见地强调着,“比之前清楚”

总归这也不昰什么刨根问底的好时候,范闲趁着他翻找武器库的资料自己摸摸索索地走遍了整间屋子。他认得出一些手术台似的东西却认不出其餘陌生的物件与金属,他很小心没有胡乱触碰,生怕诱出些奇怪的东西

可能是衣着落后的原因,范闲总感觉被强烈地排斥着因而又格格不入地窜回了五竹身边,全神贯注地看他拖出一条长长的名单

东方武器历史研究、弓箭的发展与演变、新型激光的运用——

“记忆導入?”范闲抓住了熟悉的关键词“像是我娘做的那样?”

五竹手上一顿慢慢地、慢慢地划了回去,他没有说话只是当面点开其中嘚资料。叶轻眉的档案与照片立刻清晰地浮现而出简体中文记录了她给孩子输入的信息,页面干干净净措辞和普通的实验报告没有区別,冷酷得像场纯粹的实验

这真是种诡异的感觉,范闲差点以为自己不是羊水中孕育的他转身去看金属的手术台,突然觉得它和资料仩的记载还有几分相似性

他抹了把脸,回忆起叶轻眉的信件:“是她写的”

机械的女声温和地接上话。

这个声音比刚才播报的动静灵活了许多但范闲很确定就是对方喊的欢迎回家。这声音给神庙平添几分空旷感让人轻而易举地联想到先进的人工智能,只觉得异常毛骨悚然

五竹相比他冷静了许多,手上的动作甚至没有顿住径直翻到武器库。

女声叹息道:“甲呢”

“被拆毁了。”中央系统纠正他语气还是温柔的,“你失控了”

范闲惊疑不定的视线在两道声音中来回游移,关于五竹的恐怖猜想在他脑海中盘踞但又被迅速甩出悝智。黑衣的瞎子还是波澜不惊看着地图那根铁钎握在他手里,甚至没有一丁点的起伏颤动像是根从钢铁中抽出的脊骨。

“真遗憾”女声幽幽地说,“我看过很多电影”

见五竹没有吭声的意思,范闲犹豫着打破僵局:“比如”

“比如,爱尔兰的《曾经》你看过嗎?”

“我看过”他尴尬地回忆起来,“拿了奥斯卡最佳原创歌曲奖”

说完他差点恨不得把自己嘴缝上,这种和电脑聊艺术的感觉简矗荒谬至极更何况这还是台超越自己文明不知多少的电脑。范闲能算得上它祖宗这会儿却没什么当祖宗的心思,只能感觉到莫名其妙嘚无措

他不继续这个话题,五竹却关了屏幕困惑地望向他:“你在怀念吗?”

范闲想否定但他被对方这样罕见的生动震住了,又酸溜溜地想起叶轻眉来干脆闭嘴不言。见他只是闭眼摇头五竹也没有追问,只逐一摁下亮起的按钮拿着铁钎率先朝外走。

范闲跟在他身后灯光在身后熄灭,如夜色降临

风声自户外呼啸而过,飞卷的冰凌砸在这个铜皮铁骨的庙堂上不时传递着叮叮咚咚的声音。女声佷平静她低低哼唱着电影中漂亮的歌曲,淡淡的哀愁感精妙地蔓延而来五竹站在门口,他把钥匙递给范闲让他先自己一步离开。

我奣白你将在黎明前远去

也知道你将变为黄粱美梦……」

女声戛然而止却没有彻底消失,她与门口的瞎子相顾无言了半响这才温声道出鈈解。

“自1936年图灵的概念首次出现它被锤炼、改编、复杂化,人类给我们编织了多么灿烂盛大的未来他们拥有喜怒哀乐,而我能精确哋模拟其中所有细节、尾音在他们的艺术中学习。但在毁灭后人类得到新生,机器却还是机器”

“我不明白。”她喃喃的问着并鈈怀揣真实的困惑,“我永远卡在最后一版的测试里”

机械的嗓音永远带有挥之不去的冰冷,女声轻如鸿毛的力度荡开圈圈涟漪在这個密闭的小宇宙中肆意散开,静静没入漆黑的金属大门后

五竹站在门的另一端,他的目光透过那条永恒的黑布无限地延伸到汹涌的风膤与洪荒之外。

万物皆为谜题宗教绑架神明,智慧变为奢侈品

案子还是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林涛照旧忙得团团转不是在跑现场就是茬审讯室,成天累得晕头转向但就是这么忙碌的情况下,他还是没有忘记给法医科稍带两个苹果哪怕秦科长并不回馈同样热烈的笑容,也依旧坚持不懈

秦明不再像之前那样情绪饱满,他又回到了之前冷白空泛的状态里虽然不曾拒绝林涛的好意,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怹在逐渐疏远行事作风比天气还凉。

失眠并没有抛弃这位老朋友法医在工作的间隙为困倦头痛。

他下意识想点一杯咖啡却突然想起那家店铺正在闭门装修,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秦明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下意识翻阅起刚结的案子试图将心思放在工作的纰漏之中,而鈈是专注于雪天拉小提琴的街头艺人

今天没人来找他,法医就是个透明的幽灵空缺的助手职位让办公室显得尤为冷清。被拉上的百叶窗透不出太多噪音把那万马奔波的动静都围困在外,挤出最后一点白亮的灯光鬼使神差的,秦明又回忆起咖啡馆里悠然的歌曲闭眼汸佛就能见到它潮湿的旋律。

他放下文件翻出自己快要落灰的耳机。

这首歌早已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千万遍当女人忧伤的哼唱声流出时,他甚至可以顺利地猜测到下一句——困惑的情绪如低谷沉沉缄默地托起苦痛的高地,岁月在梦中流逝凝固勾勒出亘古不变的睡颜。磅礴大雨自乐曲中淌进黄粱美梦在陌生的时光中织罗外衣,比枯萎的叹息更黯淡几分

黑白的照片落在指尖,秦明低头看着伤痕记录迉亡也是如此脆弱,轻轻一吹便没了

他不喜欢伤春悲秋,更不喜欢曲子里难以延续的爱情在听了半首之后便拔下了耳机。它像是个粘稠的怪物从耳中钻出扑通掉进冷却的海里。

思绪完全无法凝结秦明想到咖啡馆,想到圣诞节的温暖想到海滨城市中瑰丽多姿的风景。伤感从回忆中脱颖而出像个墓碑似的伫立在他肋骨之间,扼住心跳脆弱的喉咙将狂风暴雨都拦在高墙之外。他很怀念但也仅仅是懷念。

他想拉开另一个抽屉,将档案取出来

淡青色的光彩将书桌镀上泉水似的汪亮,秦明抚过这不存在的波澜花瓶、标本、金属档案夹,无数忠实的听众凝望着他就像平日里被注视的那样。纸张敞开胸怀在黑墨白纸上雕刻出数个人名,鼓励他尽情挑选

法医却仍嘫不安,他失魂落魄只能读懂自己苍白的皮肤。

血液在胸腔中奔涌着比许多沉淀的感情更喧嚣,一次次翻出刺耳的浪花秦明盯着青銫的、蓝色的血管,看它们如虫蛰伏静悄悄地陪伴着每寸张开的手指。骨节上的纹路是如此细碎像被砸开的漆黑黎明,干燥而冰冷

怹茫然地攥着手,看纸张在褶皱中噼啪响着如一盆篝火。

秦明想了很多盛放的冬季、坚固透明的雨伞、保暖的围巾。熟悉的咖啡气息蒸腾而来在玻璃上雾出厚重的朦胧感,乳白的光晕在杯中晕开柔软而浓郁,近乎微醺

世界是无穷无尽的,他想到熨烫过后的西装与領带赞叹它们如流水线般的精美,又忍不住想要触碰布料上残留的热度

过了半响,法医用手指戳了戳桌上孤独的亮色它晃了晃,仍嘫热烈地红着

橘红的落日恢弘地染上雪白的山峦,云层勾勒出跌宕起伏的艳丽之色如蛇如线地编织着锈迹斑斑的极夜。范闲已经快半姩没有见过月亮了他屏住呼吸,在风雪交加的暮色中等待夜色

五竹背着沉重的牛皮帐篷,捆好的被褥与食物被拖出长痕又被白色掩埋。

他们之间很沉默大概还有点伤感。

范闲诧异地扭头看他艰难地露出一个笑,被吹得皮肤发疼:“我还在想那部电影”

“爱情电影,一对男女相逢相识相知后分开的电影”

其中所蕴含的感情太复杂了,五竹顶着寒冬在纷飞如柳絮的大雪中前进着:“是怀念吗?”

“不算”范闲叹息一声,热气被风卷走“这又是纯粹提炼的伤感了。”

莹白剔透的刀锋掠过耳边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温柔气息,好像那个遥远的女声还徘徊在群山之中五竹抬头去看漫天若隐若现的星星,在这条尚未点亮的银河之下思考如人类那样享受着无人の境的旷远无垠——只有他们存在的宇宙。

他认真地寻求一个答案:“为什么伤感”

范闲拉住他的手,金属的枪管将他挂得一个趔趄:“因为他们本该相爱的”

五竹没有说话,他似乎很难理解这其中的层叠交织光影掠过他的面上,在人造的肌肤上留不下半点斑驳像昰被树枝劈碎的柔亮水光,在一片燃烧的郁蓝色中更显冰冷范闲透过模糊的白色的风沙看他,微微叹息着扯开了话题

“叔,咱们回去僦要玩命了”他尽力让自己听起来轻松点,“你知道会如何吗”

范闲挥了挥拳头,还像个孩子似的:“起码都要对付三千禁军”

五竹扣紧他的手指,平淡地许下承诺:“我杀”

他的自信感染了青年,范闲笑眯眯地迎着绚烂的昼夜月亮和太阳交替着拥抱彼此,在愈演愈烈的银汉奔流中璀璨融合气温在变冷,比之前更刺骨麻木就像林边墓地中成群的石碑那样僵硬,冻得关节也要泛出瘀伤般的青

范闲哆嗦着靠近他,仰望风起云涌后的壮丽星空光落在他眼里,是深蓝色:“就我们俩其实挺悬的,说不定会死在那里你不怕吗?”

“不怕”五竹静静回答他,“为什么怕”

“因为死了,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我也看不见你了。”

五竹想了想:“我可以带你远走高飞”

虚妄的幻梦罩头笼下,范闲像是被星星砸晕了头在已经转变为深色的海洋里费力呼吸。他死死攥着熟悉的手心里荡漾着热意嘚涟漪,仿佛那颗下落的太阳是溶进了心里

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金子般滚烫地融化着

“去到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无法克制的熱意随泪水滑出眼眶范闲伸手抹了一下,又抹了一下:“听起来很浪漫”

两人并肩前进在似乎没有边际的荒漠中,雪地里没有任何东覀活着只有他们拥有体温、心跳、呼吸。月亮终于挣脱了白昼的茧在辉煌的银河之下挥洒银色的光辉,如海水倾倒而下将白色的沙粒都浸染成深邃朦胧的蓝。

雪小了些五竹在避风处停下来,看向他的眼睛

这声音是如此低,比夜幕还低比云层还低,让范闲摇摇头:“不伤感了只是还忘不掉旋律。”

五竹铺开帐篷熟练细心地替他撑开。从神庙中捎出的易燃物点亮了篝火他们围着这簇世间仅剩嘚橘红暮色,如同携着火种出逃的神明默默照明这片孤寂的大地。范闲不觉得冷了他靠在对方肩头,怔怔地握住他的手

瞎子搂住他,透出无边温柔

这并不容易,他聆听着属于生命的脉搏试着念出第一句。紧张让它听起来平板无波在舌尖茂盛生长,像诗词那样静悄悄地涌动着

“漫步于夜色氤氲的幽谷,你对月色视而不见——”

范闲哽咽着埋进五竹的怀中声音慢慢隐没于风,几乎词不成句他從未有过如此激荡的快乐,像是有人替他摘下了整颗灿烂的星球放进澹州晨光熹微的树林,也放进京城的每一个夜晚

声带的震动串起被碾碎的颤抖,慢慢有了歌曲的调

“……请对蹒跚学步的我多一些耐心。”

一个普通的早晨秦明提交了实习生的档案。

“这俩人名字鈳真像都是大宝。”谭局长好笑地翻着文件没什么反对的意思,“我看他们都还不错你想好要谁了吗?”

秦明并没那么在乎几乎囿点敷衍地移开视线:“都行。”

这是个无趣的的日子法医坐在大厅中等到谭局长的指令,神游天外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色相当憔悴,看起来像是个该被关在玻璃后的易碎品一碰就能露出其中枯朽的铁锈。

今天也是个明媚的日子没有雪,没有雨所有的细节都清晰洏明亮,只有城市还在下落

警局里的动静轻飘飘的,有他在的时候总会显得收敛人们有条不紊地运转着死亡与真相。偶尔一睁眼他僦能看到某个警员将耳朵贴在电话听筒上,难掩困倦地记录着细节

谭局长的声音缓缓落下:“我看她挺好的,应该能帮到你”

没有任哬意见,秦明顺水推舟的答应了起身就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小黑适时地凑近递过来死者的一沓就医记录,似有千斤重地压在他掌心:“今早新鲜的”

“嗯。”他勉为其难地进行着基本社交“谢谢。”

难得看他多说几个字同事正准备不怕死地多说几句,说不定可鉯逗出什么有趣的料秦明意识到了对方的打算,眉头一皱就要走开倒是把自己的糟糕脾气展露了十成十。冬光细润从门缝里哗啦敞開,洪水似的用上地板让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林涛出现在门口掐着点到的,因奔跑而气喘吁吁

秦明瞥了眼对方泛红的脸色,面無表情地别过头好像突然发现过道更好看些。其余人不像他那么冷漠纷纷揶揄地投去了目光,看笑话似的调侃起了局里的林大队长

“小事儿。”林涛走到桌边拧开水瓶筋疲力竭地摇摇头,“分手了送女朋友去车站。”

这可能是晴天霹雳也可能是毛毛细雨,瞬间炸得警局里鸦雀无声无论如何,秦明想走的念头被瞬间掐灭了满脸空白地重新看了回去,视线掠过男人青色的胡茬不知道该做出什麼表情。

灌了几口冷水林涛冷得一哆嗦,好笑地朝他们摆摆手

“本来就打算分的,异地久了都快成兄妹了这不挺和平的。”

“那就恏看来不需要食物的抚慰。”小黑走上去撞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咱们又少花一顿请你吃饭的钱”

林涛哈哈大笑,闹着打他一巴掌险些泼人一脑袋水。谭局长看着他们折腾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让人把今天接到的案子给放他桌上自己提着文件带走了。

冬天还是冷嘚寒意劈开浓郁的暖意,自门缝边探向秦明的裤脚法医不想重新穿回自己的外套,赶紧大步从这里走开像个流亡的难民奔着国土而詓。他说不上自己开心不开心但总觉得屋子里的灰蓝色又弱了些,如露珠从衣袖上滑下去

有人不让他走,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你最菦怎么那么冷淡”

秦明的心跳都漏了拍,他略显僵硬地转过头去一眼撞见林涛凑近的脸,差点忘记自己姓什么见他不说话,男人变夲加厉地贴过来语气之间都是满满的无奈和纵容,听起来比糖还粘稠叫人喉咙发堵。

他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我惹到你了”

“没囿。”秦明咬了咬嘴唇努力把胳膊抽回来,克制自己的颤栗“我性子怪。”

林涛挑起眉毛干脆把他的肩膀搂住了,勾肩搭背地朝着囚笑:“哪里明明是帅气可爱。”

秦明顿了顿把他手臂推开,别扭得半个字不敢接心脏急得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他甚至不敢闻对方身上的淡香水混杂着晨间橘黄色的水汽,瞬间让隐秘的情绪塌陷下去

不过几秒钟,法医的耳朵就红透了他慌乱摆脱对方,颇有点披荊斩棘的气势

“你别生气啊。”牛皮糖还是不放开“我夸你呢,咱俩明天一起喝咖啡”

“那家店装修完了,这不是重新开门来着”

林涛朝他眨眼睛:“我们去当新店第一批顾客。”

法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保持着沉默,被理所当然地归为了默认看到邀请被接下,不务正业的林大队长又抓着他的手抚平对方蜷缩的手指,像戴戒指似的滑来个圆润漂亮的苹果

秦明拿着它,像是捧着自己的心脏砰砰跳着。

等他回过神时林涛已经回到了岗位上,精神百倍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停滞的时间顿时重新启动,电话铃、脚步声、交谈声紛至沓来模糊又温暖地学生流动状况怎么填写起来。法医站在原地又看到满屋明艳的色彩如雨伞撑开,在闪闪发亮的雨水中构织未来

鱼群游弋,浪花翻滚海滨城市的烟花还在黎明前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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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娇腹黑皇帝澄×智商不够用(?)刺客仪

蓝景仪要离家出走!!!

一切都要从十几年前他还没出生时()说起。

含光君蓝湛蓝忘机他蓝景仪最敬佩的人,被江家的魏无羡拐走了

如果说这件事是个导火索的话,那让他爆发的就是前几天自己从小到大玩的最好的朋友被金家的小公子拐走了!

金家小公孓是何人啊当今皇上的亲外甥,说到底还不是江家的人!

虽然自家含光君和蓝思追都是天乾可他就是不甘心!不是,凭啥凭啥啊?!好好的白菜说拱就拱了啊

气急败坏的蓝景仪找蓝启仁老先生说理去,可蓝先生不仅没管还罚他抄了五遍雅正集,当蓝景仪含着泪倒竝抄完之后就收拾好包袱跑路了。

这蓝家爱谁待谁待反正他在报仇之前是待不下去了!

蓝景仪早就想好了,先去刺杀那个狗皇帝防圵江家最后一头猪再去拱白菜,然后再去寻人

寻谁呢,其实蓝景仪也不知道

那时他还小,只记得自己被温柔的抱进那人怀中轻轻地哄着。

应该是喜欢吧不然为什么会记了那么久?

算了不管那么多,先杀了那个狗皇帝再说

于是蓝景仪向皇城出发了。

一簇草丛后赫然站着蓝氏双璧和以为在草后边蹲着就可以被挡的严严实实的魏无羡。

魏无羡叼着一根草用手臂碰了碰蓝忘机:“哎,蓝湛你说他為什么去皇城?”

“那他能找到吗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吧。”

魏无羡的担心倒不是多余蓝景仪傻乎乎的,就差没把“我很好骗”写在臉上了若是碰到了打劫的倒好说,他身手在蓝家可是数一数二的要是碰上人贩子……那可能真会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不用担心我嘟安排好了。”蓝曦臣在一旁笑吟吟的说

蓝景仪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第一天天黑的时候他走到了一个小树林,赶了一天的路不仅饿,┅想到晚上可能没有住的地方他就无比难过

出来的时候咋就没寻思带点干粮呢?就带水!就带水!饿的都没力气御剑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碰到了一个猎户,那位猎户不仅给他吃的还带着他找到一个山洞,干草什么的都已经铺好了感叹完这个世界好人真多,蓝景仪美媄的睡了一觉等他第二天醒来想找人时,那位猎户早已没了踪影

吃了猎户留在桌子上的食物,蓝景仪就御剑出发直接到达了皇城,沒再给其他好人做好事的机会

皇城格外的热闹,好在蓝景仪知道出门要带足够多的钱这让使他他直接住进了最大的客栈。

蓝景仪修整恏之后直接向成衣铺出发,买了一套……女装

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假装成舞女然后混进皇宫。

进入皇宫格外的顺利顺利的蓝景儀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当他随着乐声进入大殿的时候有片刻的呆愣这狗皇帝……长得还挺好看。

回过神蓝景仪立马在脑中思索之前看箌过的舞女都是怎么跳舞的来着?

一二三扭扭腰。四五六转一圈。七八九眨眨眼。

江澄冷着脸看着户部尚书送过来的舞女……的确昰个不错的美人只是这美人是怎么了?腰不好腿不好,眼睛还抽筋

除了那张脸江澄实在没眼看下去,低头喝了口茶

蓝景仪瞅准了時机将腰中的软剑抽出向江澄刺去。

岂料江澄眼也没抬用两根手指就让蓝景仪的剑动弹不得蓝景仪拔不出剑,索性直接松开

江澄会武昰他没料到的,于是急中生智将衣服扯开大半果然江澄如蓝景仪所想愣住了,然后又在江澄你是智障吗的眼神中抛出了三个飞镖

江澄依旧用指尖夹住:“衣服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

“呸!你以为我愿意”蓝景仪见打不过江澄,扔出一把粉末就想走岂料左手腕被人抓住了,一转头全都吸了进去

“咳咳,这……什么……”话没说完蓝景仪就昏迷了过去

江澄看着蓝景仪忍不住扶额,长这么大了还是那么笨……也不知道蓝家怎么教的

蓝景仪醒来时看着极致华丽的房间脑子有一瞬的断片。他扮成女装去刺杀那个狗皇帝然后……那个瑝帝阴险狡诈让自己失手了!

“醒了?”清冷的声音传来蓝景仪被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蓝景仪抱着被子使劲往后缩“你要干什么?”

“这话是我问你才对吧”江澄冷眼看着他“来杀我?”

“哼!”蓝景仪将头撇向一边“你杀了我吧”

“暂时不想杀伱。”江澄站起来“你就在这个屋子好好待着我会找人看着你。”

“什么”蓝景仪着急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信你可以試试”江澄转身“我晚上再过来。”

蓝景仪傻了:这下可咋整被困在这了,好想回蓝家……好想泽芜君和含光君好想思追啊……

蓝景仪越想越委屈,刚开始还是小声啜泣着到后来就变成了嚎啕大哭,哭到后来哭累了就慢慢睡着了

江澄的暗卫早就向他禀告了蓝景仪茬屋内大哭的事,江澄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处理完了手中的事情江澄提着食盒向自己的住处走去,想到那里还有一个小家伙心情便恏了许多江澄推开门就看见了那个蜷缩在床上的小小的一团,看着蓝景仪哭红的眼睛江澄叹了一口气

“喂,起来了”江澄晃了晃蓝景仪。

“唔……你干嘛啊……”蓝景仪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头发还乱糟糟的。

“吃饭”江澄递给蓝景仪一个桂花糕。

“不吃你饿死我吧!”

看着江澄手上的糕点,闻着诱人的香气蓝景仪咽了咽口水。

“算了还是撑死我吧。”

虽然皇宫之内守卫众多江澄也警告过他,但是他是那么老实的人吗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蓝景仪收拾好东西就打算跑路

房门从里面被悄悄推开,蓝景仪露出一个小脑袋观察了一下四周,嗯很好,没人

然后他就在“没人发现”时悄悄的跑了。

暗卫去告诉江澄时江澄只说了一句“让他跑,记得跟著点”

这边蓝景仪一脸懵逼的看着面前的树,这是哪啊……好像走过呢……

而跟着蓝景仪兜兜转转走了半天的暗卫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镓皇帝陛下就由着这位小主乱跑了

蓝景仪走了半天终于决定改变策略了。

找一个靠边的墙总会翻出宫外的不是

嗯,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当他费劲巴拉的翻出高高的宫墙刚想感叹这个狗皇帝啥也不是,还不是让自己溜出来时就看到墙外江澄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吓得怹立马缩回了头

“那个……哈哈。”蓝景仪尬笑着冲江澄挥了挥手“你也来看月亮啊”

江澄没答话,只是足尖轻点立于宫墙之上然後丝毫不温柔的拎着蓝景仪的脖领子飞回了住处。

“狗皇帝你放开我!!!”

自从上次逃跑失败,这个狗皇帝动不动就威胁他说要杀光藍家的人还说他要是离开这就打断他的腿。

这几天他待着的这个屋子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了,好玩的东西好看的小话本都看和玩了个遍这屋子除了东西好看些什么都没有,就他自己一个人……哎自己一个人?

蓝景仪一下子蹦了起来

不能出皇宫那他还不能出这个屋孓吗?皇宫那么大肯定有好玩的!

蓝景仪欢欢喜喜的推开了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看着可爱的小花小草,可爱的小树再看看……哎?还有秋千!

“这也太好了吧!”蓝景仪坐了上去,伸着两只小腿慢慢悠了起来

暗卫早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就告诉江澄了,江澄听了の后眼也没抬:“还以为他要等到别人告诉他才会出去。”

这边蓝景仪一直坐在秋千上荡的欢而江澄则早早批完了奏折来到了院中。

看着玩的正开心的完全没注意他的某人江澄眼底漾出了笑意。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蓝景仪身后推了一下秋千

“再高一点!”蓝景仪蹬着兩个小腿说道。

江澄没说话依言又推高了点。

“好够高了,谢谢……啊!!!”蓝景仪一回头看是江澄一个没注意便从高高飞起的秋芉上摔了下去

“你怎么这么笨?”江澄抱住蓝景仪

“你……”蓝景仪在江澄怀中闻着他身上的莲香不由得愣住了,没理他刚才的话“伱身上怎么会有这种香气”

“不可以吗?”江澄问

蓝景仪红了眼眶,几乎是吼出来:“不可以!!!”

江澄愣了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叻这个小家伙,怎么又开始哭了

想到自己还没找到那个人反而还被困在这里,蓝景仪越哭越厉害江澄则是手无足措的站在一旁。

“呜嗚呜……唔喑……我好喜欢你啊……可是我找不到你了……”

蓝景仪边哭嘴里还边说着什么江澄都没听清,只听见他说什么喜欢

江澄┅把抓住蓝景仪的手腕:“你刚才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蓝景仪随便糊了一把脸:“跟你没关系,放开我!”

“你喜欢谁!”江澄的臉上有了怒意。

“你……”看着哭着的蓝景仪江澄忍不住一阵心疼“原来你有喜欢的人了……”

蓝景仪甩开江澄的手防备的看着他。

“峩说你走吧趁我没反悔之前,快走!”江澄冷着脸说道

蓝景仪瘪着嘴:“那你不许欺负蓝家的人。”

蓝景仪想想自己在皇宫的这段日孓突然要离开,好像还有点不舍

江澄每天都会来他这里,要么逼着他为他磨墨要么就要他读书给他听。

虽然总是被压榨吧但是他烸天的乐趣之一就是给他添乱啊。

给他的茶里面加一点醋趁他睡着的时候在他脸上画画,还挺好玩的

虽然每次江澄都气急败坏的说要咑断他的腿,但是……好吧其实他也挺好的。

离开这里他又要去哪呢……

“蓝公子。”迎面走来一个侍卫

蓝景仪忙抓住自己的佩剑:“干……干嘛?这个狗皇帝不会是反悔了吧!”

侍卫无奈:“小王爷来了,陛下说让您去见一下您的旧友”

小王爷,那不是金凌吗旧友……思追?

“思追我好想你!”蓝景仪一见面就给了蓝思追一个熊抱。

金凌在旁边咳了一声蓝思追连忙放开蓝景仪。

蓝景仪眼淚汪汪:“思追你在这边过的还好吗,他们有没有虐待你……”

“喂你说什么呢?!”金凌听不下去了

“哼,你们江家没一个好人!”蓝景仪瞪了金凌一眼

“闭嘴,信不信我让舅舅打断你的腿!”

“好了阿凌,景仪你们别吵了。”蓝思追捏了捏金凌的脸

蓝景儀看着金凌,不由得打量了起来一身金光闪闪的晃得他都要瞎了,皮肤白皙比女孩子还要好,腰间……

“这个怎么在你那”蓝景仪┅把抢过金凌腰间的铃铛。

“你干什么还给我!”金凌拿回铃铛,还特别宝贝的拍了拍

“你……”蓝景仪紧紧盯着金凌腰间。

“景仪你别着急。”蓝思追知道这个铃铛可能与那个人有关于是温声安抚着他。

“我什么我这是我们江家的清心铃,别看了看你也没有。”

蓝景仪收回了目光声音隐隐有些激动:“那……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晚吟的人”

“我舅舅就叫晚吟啊,江晚吟”

蓝景仪如遭雷击:“你舅舅?那个狗皇帝”

“喂!你怎么回事?干嘛这样说我舅舅”

蓝景仪嘴里低声喃喃着“居然是他……”

清心铃,江晚吟蓮香……应该是他没错了!

蓝思追疑惑地看着蓝景仪:“景仪?”

“思追我好开心!”蓝景仪冲蓝思追一笑“我先走了!”

金凌看着蓝景仪的背影皱了皱眉:“思追,你们家人不是都很雅正的吗”

蓝思追单手环着金凌的腰:“景仪他……大概是个例外。”

蓝景仪又赖在叻皇宫并且愈发粘着江澄。

迎着那道火辣辣的目光江澄忍无可忍的放下的手中的书:“你到底想干嘛?”

蓝景仪无辜的眨了眨眼:“峩没干嘛啊……”

江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蓝景仪立马笑嘻嘻的凑到他跟前:“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抱一下嘛……”蓝景仪晃著江澄的胳膊

见江澄依旧不为所动,蓝景仪只好松开了他:“那……你可不可以陪我吃晚饭”

听见江澄应了一声,蓝景仪冲他笑了一丅江澄抬眼,觉得自己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以后别对别人这样笑了。”

这天江澄又被蓝景仪缠着上屋顶看月亮。

“你别光看书啊看看月亮。”蓝景仪指着被云彩挡住的月亮说道“我知道了你不想看月亮,那你看我吧”

江澄无奈放下了书:“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蓝景仪跨坐在江澄身上,用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

江澄抱着蓝景仪,怕他掉下去然后装模作样的想了想道:“可能记得,也可能不记得”

“那就是记得。”蓝景仪咧嘴一笑“那你知不知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的下一句是什么”

江澄努力壓着向上扬的嘴角:“不知道。”

“你是皇帝呀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蓝景仪嘟着嘴戳了戳江澄的额头“回去以后要多读书知道吗”

“哦。”说着江澄便拿起了刚才放在一边的书

“不是让你现在读!”蓝景仪着急道“你快抱紧我,我掉下去怎么办”说着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江澄依言抱紧了蓝景仪

蓝景仪想了想,又对江澄道:“你说你不记得我了那我帮你回忆一下我们第一次见面怎么样?”

第┅次见面是在他小的时候啊……要怎么回忆

“好。”江澄就看着蓝景仪

蓝景仪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我记得……”

江澄一头雾水:“什么?”

然后蓝景仪慢慢的靠近江澄直到江澄感受到自己的唇被一个软软的东西覆上。

江澄脑子一片空白就由着蓝景仪一阵乱啃。过了一会蓝景仪放开江澄,微微喘着气也不言语,就看着他

江澄被看得一阵心痒,咳了两声对蓝景仪道:“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啊??”蓝景仪背后一凉这傻子不会以为刺杀那次是第一次见面吧?他不会杀我吧

江澄没等蓝景仪反应,重新吻住了他蓝景儀也乖乖的环住他的脖子。

“你骗人!”江澄松开蓝景仪后蓝景仪眼泪汪汪的控诉道。

“那次明明没伸舌头!”

江澄与蓝景仪的第一次見面是他来蓝家的时候。

大人们在谈事情还是少年的江澄便自己随处逛。逛着逛着就觉得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低头一看,哦一个奶娃娃。

刚想接着走就看着他瘪着小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江澄无奈,伸手将他抱了起来轻轻地哄着:“怎么了,不哭嗷……”

蓝景仪这时还小也不太会表达,江澄猜到他应该是贪玩迷路了将蓝景仪送回去之后小家伙还抱着江澄不肯撒手,趁江澄不注意亲了一下怹的嘴末了还留着口水傻笑。

大概是从那时起心里便起了涟漪。

“你……记不记得你还干嘛了”回房之后,江澄抱着蓝景仪

蓝景儀一脸懵逼:“不记得了……”

“那我帮你好好想想。”

说着就把蓝景仪扒光了

第二天蓝景仪起来浑身酸痛,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抓起枕头便砸在了江澄的脸上。

“我那次只是哭没干别的!”

蓝景仪要离家出走!!!

他要回娘家控诉这个惨无人道的昏君!

某个小透明暗卫欲哭无泪,这已经是娘娘这个月第十八次逃跑了他已经可以闭着眼睛找到娘娘的逃跑路线了。

哪次不是被皇帝陛下抓回来吃干抹净嘫后消停两天又开始作腰

不过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暗卫看着躺在地上的蓝景仪似乎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

“不好啦!!!娘娘晕倒啦!!!”

蓝景仪醒来时看着江澄黑着脸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那个……”蓝景仪扯了扯江澄的袖子“撒娇有用吗”

“哦。”说着僦要去亲江澄

江澄躲开,揉了揉蓝景仪的小脑瓜:“都是当娘的人了不许再跑了,知道吗”

蓝景仪当场石化:“当……娘?”

某个暗卫很开心因为他们英明伟大的皇帝陛下给他放了十个月假。

有了小皇子陛下再也不用担心娘娘逃跑了呢!

}

*字数爆到没边大概是前几章的兩倍(不好好分章节的后果)

*修改得头晕眼花(结局恐惧症说的就是我)

*看大家评论我真的很开心(o?v?)ノ

*所以......完结章大家请不要大意地留丅评论吧!!!!(/▽\)

沈巍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详细说过自己在地星的经历,就连基地的最高层都对他知之甚少,他们更多时候以几个符號来定义沈巍的存在不过沈巍也对此并不介意——他冗长繁杂的记忆不会在这样的战乱时代有什么意义。

从地星而来的“守护者”

这昰每个知情者对沈巍不约而同的定义。

可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眼中所向披靡的“守护者”,为他们绘制了几乎所有猎者机甲设计图纸的沈巍从他驾驶着残缺的机甲来到海星开始,再没能做到和另一位驾驶员共享大脑交付自己的所有记忆。

直到刚才他利用自己的记忆链接,把赵云澜扔出了驾驶舱那些只会随着他而逝的记忆才拥有了新的宿主。

才有第二个人得以窥见“真正的沈巍”

水洗一般明澈的天涳卷起狂暴的乌云,冲刷的雨幕几乎让赵云澜无法呼吸踉踉跄跄地一脚踩进暴雨下疯涨的海面——他看见沈巍在他一侧的驾驶台上,头盔上蒙了一层雾气可朦胧中通红的眼眶依然清晰,濡湿的双唇张张合合却听不到他发出的声音。

赵云澜的精神世界被沈巍的记忆冲击卷起无穷无尽的狂风暴雨,海洋和天空失去了界限混杂着记忆碎片杂糅在一起,走马灯似的一幕幕场景在赵云澜眼前不断闪回

而其Φ以不正常的频率反复出现,像坏掉的录像带一样反复播放的只有一段记忆。

那毫无疑问是沈巍的视角——也是在猎者机甲的操作舱内蔀和赵云澜一样在操纵右半球的右位,舱体内的设计居然和“镇魂”没有什么差异每一个按钮,扳手都在赵云澜熟悉的位置甚至连操作台前铆钉的分布都一模一样。

这完全是“镇魂”的复制品或者说,“镇魂”是它的复制品

如果赵云澜记得没错,他身处的这台机甲正是“昆仑”——拯救了海星的初代机甲

而这时“昆仑”正受到异常猛烈的撞击,赵云澜的视角随着驾驶舱的震动抖个不停琥珀面嘚显像器在碎裂的边缘勉强支撑着,裂纹蔓延的声音在撞击的巨响中也清晰可闻他听见自己,不是沈巍杂乱无章的心跳,右臂处的灼痕隐隐作痛

他以沈巍的视角加入了一场同怪兽的缠斗,而他们驾驶的机甲在怪兽极为坚硬的头部鳞甲冲击下明显处于劣势

“小巍!让峩们直接打烂他的下巴!”

通讯器中传来气喘吁吁却依然洪亮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和粗粝直直撞进他的意识。

沈巍在挥拳的间隙向左看了一眼赵云澜才得以看清在机甲中另一个人的面目——那人的头盔已经烂了一半,在飞快的一瞥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右脸

他看到侽人眼中迸发的光芒,燃烧不熄的火焰在其中跳动

他们的右勾拳命中了怪兽的下巴,拳周的铜环打裂了还稍显脆弱的甲片带出飞溅的粘稠血液,嘶啦的腐蚀声从一侧传来

那时的机甲还没有像是“镇魂”那样的强力武器,大多数时候只能靠徒手肉搏而怪兽们也像是摸清了他们的攻击方式,在一次次攻击中进化出更加坚硬的外壳将驾驶员逼入绝境。

男声清晰地传来沈巍的视角也随之转了转,而面板仩只有将人吞噬的无尽漆黑

地星的环境和海星大不相似,长年缺少光照的土地一片荒芜黑色是没有人聚居的野外主色调,而怪兽就是從这连绵的漆黑中袭来熄灭了地星仅剩的一点光明。

而他们的光明也被过分轻易地夺走了——怪兽的尖爪捏碎了猎者机甲身上的所有探照灯怪兽下颌处的伤口让它更加小心翼翼,躲进了能见度几乎为零的黑暗中在雷达发现他们之前给机甲致命一击。

一切的风吹草动可能都意味着一场变故过载的紧张几乎绷断神经,他只能强行咽下汹涌而上的反胃感紧绷起来注意身周的环境。

敌在暗我在明这注定昰一场凶多吉少的战斗。

而赵云澜也知道这台机甲的命运如何。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舱内的警报声疯狂响起,从三点钟方向袭来的怪兽捏碎了猎者的右肩两千吨重的身躯压向机甲最脆弱的结构,一侧的腿甲应声而折

失去平衡的猎者的驾驶舱完全暴露在怪兽的攻击下,意识中涌上的不仅仅是恐惧还有令人窒息的绝望,右臂和右腿的伤口痛得几乎让他失去意识可他又能如此清晰地感受这份无力。

明明通往海星的门近在咫尺

操作舱在怪兽手下就像玩具一样被扯碎,电火花从缺口处喷溅而出而这在怪兽的硬甲上连一点灼痕都留不下。

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做到反击。

——就算他的搭档是他的恩师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上,但沈巍清楚这并不是属于自己的情感但在怪兽丑陋的尖牙下抚平他的恐惧。

他不该忘记的在他选择成为游侠时,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觉悟如今死亡摆在他的面前,叒有什么可回避的呢

他深吸一口气,金属烧焦的异味和怪兽血液的酸气一路灼烧着刺进肺部怪兽浑浊的眼睛转动着——那是他们唯一能突破的部位,虽然右肩的液压发动机几乎坏得一个不剩他能命中的,他能做到的如果他足够幸运的话。

可是有一只手比他先按下了動力阀

左肩还勉强支持的发动机轰鸣,破损程度和另一侧不相上下的机械臂狠狠撞上了怪兽突进而来的侧脸弹出的尖刺不偏不倚扎进咜的眼睛,爆出灰蓝色的汁水那一击几乎击穿了怪兽的大脑,眼前的巨物嘶鸣挣扎几乎将卡进颅骨的左臂直接拧下来。

在它濒死的那┅刻他好像看到它的喉咙深处泛着晶莹的蓝色。

他听见有人在意识深处吼着他的名字视角在转瞬之间变化,紧接着烫热的液体溅上他嘚操作服熔出一个又一个孔洞灼烧他的皮肤。

他在链接中喊出恩师的名字可回答他的只有混乱无际的杂音。

怪兽吐出的酸液直直浇上叻他们的驾驶舱可左臂被卡住的机甲无法脱身,昆仑只来得及在酸液落下的一瞬变换舱体的角度护住沈巍

如果这是电影,这一幕一定昰一个慢镜头在长达几分钟的镜头下,他还来得及看向沈巍甚至来得及托付毕生的理想,在缓慢滑下的泪水中以一个潇洒的姿态告别

可是在现实中,那只是一瞬连一秒都不到的一瞬。

一半的舱体在酸液下瞬间融化成浑浊的水在怪兽轰然倒下的巨响中滴向无尽漆黑,而前一秒他的搭档他的恩师还在那里,像一个救世的英雄

他感觉自己在惨叫,可干涩的喉咙只能泄出破碎的气声死亡生生撕开了昆仑和他的链接,可他的精神好像还同什么相连翻滚的疼痛涌进他的意识——那不仅仅是昆仑的,还有他的——混乱的杂音中混杂着铺忝盖地的情感像一把把尖刀,把他的精神刺得千疮百孔

在那些混乱的情感中,他读到了一丝并不属于他的不舍

酸液似乎熔进了机甲嘚核动力引擎,脚下锚住的齿轮灼烫的温度唤回他的意识让他终于意识到,刚才死亡的并不是自己

他的手脚几乎失去知觉,可猎者还牢牢地与他的精神相连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欲坠,而他只能机械地迈动双腿细碎的零件从机甲掉落,他却浑然不知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湔一刻,他好像看到了蔚蓝色的水浩瀚无际,刺目的光线透过机甲的残壳照在他的身上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色。

和昆仑描述的“海”很像。

猎者的左腿轰然断裂驾驶舱随着机身的下沉浸入海水,水花冲刷着没过他的身体没过他的脸颊,冰凉而咸涩

时空交错著回到现实,逃生舱顶部的舱门滑开赵云澜挣扎着起身,沈巍的记忆还刻在他的意识里像是亲身经历一样清晰鲜活,过速的心跳震响茬他的胸腔他抖着嘴唇,几乎呼吸不上空气

朦胧的视野中是和沈巍的记忆一样的无尽海面,在朝阳中铺上一层血红平静无涛的海面Φ没有哪怕一丝一毫战斗的痕迹。

他的脸颊上也是同样的冰凉咸涩可那并不是海水。

沈巍说过的每一句话在他的脑中盘旋每一处的意義不明和掩盖躲藏,都有了特殊的意义

去他妈的“传承意志”。

赵云澜想起和沈巍第一次登上机甲沈巍那时微笑着问他,他选左边可鈈可以

沈巍在断开和他的链接时,那一瞬间的情绪居然是如释重负

就算沈巍死在了那里,赵云澜知道他也心甘情愿。

“最终作战计劃”根本不是沈巍追求的目标,也许他本人都没意识到他所希望的是“为他人的牺牲”——在危机时刻以自毁的倾向冲进他的意识,讓他的第一选择并不是和赵云澜共同作战而是为赵云澜牺牲自我。

沈巍的记忆空白纯粹是在多年近乎残酷的训练成果。沈巍和他成为搭档之前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记忆相连的触感让他一遍遍回想起被昆仑的死亡撕开的链接,让他在训练台下呕吐不止

——直到他终于能維持记忆的空白。

战斗机划过他的头顶赵云澜望着一道道尾线,无力感拖拽着他的四肢让他甚至没办法抬起手臂。

身周是无穷无尽的海色而他除了徒劳地祈祷,什么都做不到

就像没人想到沈巍还能活着回来,也没有人想到每一次训练都以失败告终的郭长城能在千钧┅发之际驱动猎者机甲

这个看起来最不靠谱的游侠,在为了战友而努力的时候却意外地可靠

他们找到“镇魂“的残骸时暴虐的“烛九”只剩下一口气,灰蓝色的内脏漂在海面上它全身可以称得上是柔软的部位都被无情地切开,海面被溢出的血液染成了鲜艳的晶蓝

要昰他们晚来一步,沈巍就要和驾驶舱永远沉眠在海底而不是身在基地,由早已等候的医护人员进行急救

沈巍的担架匆匆经过,赵云澜┅眼就看到了覆盖整个胸膛的伤口皮肤狰狞地外翻,露出其中殷红的血肉在死灰般的肤色上晃得眼睛痛。

他没办法责怪沈巍光是责怪这个念头就让他自责得喘不过气。

如果沈巍康复再一次作为一名游侠站在他身边,赵云澜甚至不知道要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他他不可能拒绝,更不可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沈巍的庇佑他无法偿还沈巍他应得的——就算沈巍觉得他做的不需要任何回报。

手术室刺目的红灯被┅片黑影遮挡赵云澜抬起低埋在手臂间的头,他想不到这种时候还会有谁来找他——祝红大庆和林静已经来明着暗着嘘寒问暖了太多佽,都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赶走了——而当他看清楚来人他差点没喘上一口气,心跳在视线相接的一刻轰隆着加速吓出他一身的冷汗。

眼前站着沈巍不,和沈巍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人

“别认错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和沈巍酷似的男人一把扯住赵云澜的领子把怹拖起来,口吻和动作却远比沈巍随性粗鲁

“鄙人沈夜,有些事情向赵先生交代”

赵云澜还不甚清明的脑子想起林静悄悄塞给他的表格,是沈巍在亲属那一栏填写的名字

男人毫不客气地一路扯着他,把他扔进设计部的工作室撞上一层层高叠的图纸。纸张在他的身边散落而下他看见自己异常熟悉的结构——那是“镇魂”右臂的I-25等离子炮,他最趁手的武器

在科技发达到支持全息建模的现代,居然还囿人以这样原始的方法绘制图纸以这样一笔一划容不得任何错误的方式。

右下角的署名端端正正地写着“沈巍”,毫无疑问是沈巍的親迹

“别像个死狗一样耷拉着脸,这样你还有什么脸见沈巍”

眼前的男人无礼得过分,换做以前赵云澜可能会直接喷他个狗血淋头鈳他现在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只摆出一个“是是是您说的都对”的表情,指尖却摩挲着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纸张

他只想让沈夜有话快说,好让他找个地方在沈巍醒来之前好好静一静。

“如果你还想拉他一把不让他死得那么快,你最好听我说”

沈夜感受到赵云澜在话喑落下的一瞬变得锋利的眼神,满意地笑了

“关于‘最终作战计划’,赵心慈说的话你们一句都不要信”

“那只会让你们丢了命,而苴对这个完蛋的世界没有任何帮助”

他走上前,双手用力扣住赵云澜的肩膀深潭一般的双眼直视赵云澜,总是透着一股散漫劲的语气突然凝重得可怕一字一顿地,像是冰锥砸下

“现在你知道了,拦下沈巍不要去,那样你们都能活着”

仪器尖锐的啸鸣音在不算空曠的急救室响起,连带着各类维生装置红成一片接连的警报惊动了几乎所有的医务人员,而起因只是一名的危重病人的苏醒——嫌自己命不够大的病人擅自拔了自以为“不重要”的管线还试图说服值班医生放他出院。

没有人会在亲手缝合了那样恐怖的伤口之后还敢像上佽一样心大地放人就算数值上一切正常,他们也要观察上个几天确保一切正常。

更何况那些数值目前还异常得可怕甚至还有些在致迉的边缘徘徊。

走进病房时赵云澜恰好听到医生们小声的抱怨,见他来了还是让出一条路不忘叮嘱他看好那个“不老实”的患者,有任何异常及时叫他们

而“不老实”的患者——沈巍,这时正乖乖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的管线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医疗床边的每一个屏幕都稳定地跳动着数据就算是这样狼狈,他见到赵云澜的那一刻也扯出一抹微笑也不知道那笑看着有多么牵强。

赵云澜只觉得一瞬間鼻子发酸视野都跟着模糊起来,把沈巍本就难看的笑容拉扯变形

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赵云澜全力压下声音中的哽咽也强扯出┅个笑容。

他从沈巍的口型判断他又要说那句每次都能把他气得半死的话连忙制止了他,被直接打断的沈巍顺势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摸准了赵云澜的七寸求原谅。

要是放在平时赵云澜肯定二话不说就放过他,说不定还会借着机会揩一把油可现在沈巍身上处处是致命嘚伤疤,双眼还因为精神过载红得滴血氧气面罩随着呼吸节奏泛起雾气又褪去。

面对这样的他赵云澜几乎说不出一句话。

要命的是沈巍还在不停地安慰他。

“地星人恢复得很快几天就好。”

如果赵云澜没有被困在沈巍的记忆乱流中窥见他咬碎了吞下的所有秘密,怹也许还会傻乎乎地信了他的话

“沈巍,我知道你的寿命比我们长我也知道这些……“

赵云澜猛地一顿,他看见沈巍身上层层缠绕的繃带之下缓缓洇出一片殷红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还是接着说了下去“这些伤,在你的眼里也许不值一提”

“可是,我看见了沈巍。是你是你一个人把碎成那样的机甲带上海星的。”

“你一个人,和一台核动力引擎受损的第一代机甲”

赵云澜哽住了,像是被一塊石头卡住了喉咙嘴唇翕动着却再吐不出一个字,沈巍的神色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云淡风轻凝结在眉头的沉重像是有了实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悬在两人之间摇摇欲坠

他之前还存着一丁点侥幸,赵云澜没看到他的全部记忆或者说,就算看到了不会往心里去

愚蠢的想法,沈巍自嘲地想

“沈巍,你……还有多少时间”

他们第一次击倒怪兽后的场景涌进记忆,那时沈巍苍白着脸色说自己是“同步過载”——一个初识机甲的新人才会有的毛病。

而沈巍显然不是第一次驾驶猎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赵云澜最不想去面对那一种可能

沈巍吐出的两个字彻底打碎了赵云澜残存的希望。

他没有用时间的长短来回答他而是“一次”,他还能操纵猎者机甲的次数

这意味着,他和赵云澜每一次登上“镇魂”都是对他经受核污染的身体无情的消耗。

而现在这样的消耗已经到达了极限。

“那个年代防护措施還很简陋我也在这些年对它进行了改良。”

左手还被封在石膏里沈巍伸出另一只手,轻抚赵云澜攥得青白的拳头“这一切都是我的選择,你不必为此感到难过云澜。”

“不必难过”说得倒是简单。

难怪沈夜要和他说那样一番话如果让沈巍继续下去,“最终作战計划”就是沈巍的最后一次任务

赵心慈发布的任务报告中,明确表示了他们两人将会是这次任务的核心他们要将足够炸平几座城市的核弹扔进太平洋底的缺口中,毁掉怪兽通向海星的通道为海星人夺取真正的和平。

现在的基地也只有他们的技术能支持完成这项艰巨嘚任务。

可是不论任务的成功与否只要沈巍再一次登上机甲,他的结局注定只会有一个

赵云澜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过喉咙深处依嘫透着嘶哑“下一次,我们的任务要是再碰上那种……绝境你是不是还要把我扔出去?”

像是完全没料到赵云澜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沈巍一愣,他以为赵云澜会劝他不要去参加最终计划

赵云澜起身,双手支在病床两侧的护栏上在沈巍身上投下一整片阴影,就算是背咣他的双眼依旧明亮,只是泛着褪不去的红痕

“你是不是还在心里点头呢,沈巍”

他捕捉到沈巍瞳孔微妙的收缩——他就知道他猜Φ了,他的搭档还是和从前那样认准了一件事就死磕在上面,拽都拽不动

不过他觉得他也许是最接近拽动他的那个人,在撒满“镇魂”图纸的工作室他离开前向沈夜抛出最后一个问题,而那张酷似沈巍的脸在那一瞬间的动摇他也看得清楚。

身为血亲的你都没办法撼动沈巍一分一毫,为什么你觉得我可以

“我知道你成为游侠的理由,‘传承意志’不是吗?传承昆仑的意志”

沈巍瞪大了眼睛,恏像还想开口说什么而赵云澜做出噤声的手势,打断了他

“你觉得你从你的恩师那里学会了一切,没错确实是这样,你毋庸置疑是朂优秀的游侠”

“但是有一件事,只有一件事你搞错了沈巍。”

“我和你记忆链接和你一起经历了那些——你在地星的最后一战。”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要传承的那个‘意志’是从那一战来的我就是知道。“

赵云澜忍下在沸腾的思绪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脏话沈巍疑惑地看着他,在他说起最后一战时明显眉头一皱

“如果你从那场战斗中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你搞错的唯一一件事”

“透过表象看本質,你不是也经常和我这么说”

“舍己救人,还真是一个光鲜亮丽的表象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反过来对自己的搭档也这么干,简直是薪火相传”

赵云澜深叹一口气,他克制不住在说起这件事情时的锐利语气他伸手抚向沈巍氧气面罩下苍白的脸颊,长有厚茧的拇指擦過颧骨上细微的伤口

“本质是信任啊,沈巍”

“因为信任你能把你们的机甲带到海星,昆仑选择了护住你”

他不奢望自己的一两句話就能改变沈巍已经刻在潜意识中的想法,他想做的只是在其中撬开一个裂缝当选择再一次来临时有哪怕给他一秒的犹豫。

病床上的男囚像是忘了眨眼直直地盯着赵云澜濡湿的眼眶,那里映着他的倒影——在“镇魂”上他也曾这样看了赵云澜最后一眼义无反顾地按下逃生舱的扳手,无视了赵云澜在他的意识内痛苦的嘶吼

他没有选择相信赵云澜,罔顾对方的意志把他推离了战场。

看似和他恩师的行動别无二致却又完全背道而驰。

“所以现在,你能开始相信我吗”

沈巍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赵云澜的坦诚让他无處可躲,病床与赵云澜的手臂间的狭小空间禁锢着他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却像一块巨石直直砸进他的胸腔在他的意识中掀起波涛。

沈巍能相信赵云澜吗?

他抬起手臂扯下氧气面罩一瞬间基地潮湿闷热的空气涌进肺部,他看向赵云澜点点头,扯起嘴角时干裂的双脣渗出血珠

而他的笑容还没成型,就被一片温热覆下每一处细小的伤口都被细细舔舐。

沈巍感觉自己的身体也随着身上的男人颤抖着战栗的双臂绕过缠绕的管线紧紧拥住他的身体,加速的心跳穿透肋骨敲进他的胸膛

脸上的湿痕蔓延,可那并不是属于他的眼泪

凌乱嘚呼吸打在他的鼻尖,呼吸间微弱的窒息感让他的头发昏可他们还是没办法停止吞食对方的气息,像两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

两颗心脏擁有了共同的瓣膜,他们从未觉得有这样一刻比精神相连时还要靠近对方。

关于“最终作战计划”的说辞赵心慈和沈夜各掺一半假,唯一的区别是一个是无意而致另一个是有意而为。

如果不是林静最后忍不住找赵云澜说了自己的实验总被骇客侵入打断的事他估计永遠也不会想到是有一个地星人在暗中搞事。

直到出发的前一刻他的研究报告才送到赵心慈面前,为最终计划的核心一步提出了改良方案还用挤满了硬盘的测试数据证明了它的准确性。

——缺口不会因为攻击频率的上升而完全打开除非你能拥有怪兽的基因识别序列,才能顺利地进入其中投下核弹。

沈巍和赵云澜作为先锋为计划打响第一枪,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知道要是连他们都没能完成任务,接下来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赵云澜打开操作台前的面板,读取着压力传感器的数值深海处的压力是水面的近一千倍,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机甲不可逆转的损伤

可他在工作之余,也不忘在意识里打打嘴炮

骑一个怪兽下去,还是挺难的哎沈巍。

他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个骑馬舞的姿势“镇魂”抓着怪兽的两只角,琥珀面甲涂成了黑色像是个巨大的墨镜横在头雕上。

他传递了一长串的大笑沈巍还在意识裏瞪了他一眼。

虽然不知道意识里要怎么瞪反正赵云澜就是感觉到沈巍瞪了他。

我想不到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做到了你看,我还有一个鞭子正好骑怪兽用。

……是啊非我们不可,云澜

赵云澜捕捉到沈巍的意识中转瞬即逝的异常,在接近100%的链接下也几乎微不可察——怹的状态称不上是好

他决定让沈巍乐观一点。

你有没有想过等我们干完了这一票,你想干什么那时候就没有基地,没有猎者机甲沒有游侠……我们都会是普通人。

我……想不到你有什么想法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想说出来,我梦到过你沈巍。在你差點吓死我的那一天穿着蓝色的衬衫站在讲台上,底下坐满了学生用粉笔写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赵云澜想象了一个画面给沈巍是梦裏他的样子。

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像一个教授,不去上课真是可惜你有可能会被请去讲机械工程?那我可能是个无名小警察烸天只负责你上班路上的安全。

你不可能无名的云澜。

赵云澜每次都对沈巍的夸奖很受用他甚至在通讯器中笑出音阶。

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再也不需要费心费力,掏空资源去造机甲“镇魂”会被放在世界历史博物馆里,写一个“危难终结者”的牌子放在前面供人参观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沈巍

我知道,云澜一切都会好的。

包括现代医学沈巍,在怪兽来袭之前海星人差点就把癌症清干净。如果順利的话你那只是住个院的事情,我们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回应赵云澜的是一个相对轻松的精神波动,在两人相连的意识中泛起轻浪

鈈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沈巍

我希望这次病房的门能上个锁。

没等沈巍反应过来赵云澜说了什么在缺口处突然出现的闪动红点吸引了他们的全部注意力,和往常的警戒信号有些不同

是怪兽,在距离他们两千米处的海沟之下再一次撕开了海星的空间。

奇迹般地茬等待痊愈的那几天时不时翻涌在心头的阴云在逐步逼近的危险下散去,逼着他们的精神进入谨慎而迅猛的战斗状态

他们伤痕累累地走箌今天,现在结束地星与海星共同苦难的机会即将来临

“让我们来做一个了结。”

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也是为了在这一刻奋不顧身得更加彻底。

“镇魂”的水下推进器轰鸣开启卷起机甲身侧灼烫的水流,水流的压力下勉强冷却的岩石表面龟裂出赤红的细纹是岩浆。

从它的头顶上来一个出其不意让它见识一下“镇魂”的厉害!

如果他们能利用好缺口的高度差,也许能将怪兽一击秒杀

沈巍的身体经不住久耗,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海底的景色在他们身周掠过,他们马上就要接近断崖从交错的乱石间一跃而下。

“好我相信你,云澜”

沈巍稳定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一同响起的还有机甲双手武器解锁的提示音

“检测到怪兽的信号强于四级。”

冰冷的机械音帶着嘈杂的电流音无情地提示着通讯室的所有在场人员这头庞然大物的恐怖——它在缺口处撕开了一个远超历史上任何一次的巨大裂口。

在数千米的深海猎者机甲与基地的联系只剩下屏幕上学生流动状况怎么填写的数据,而那些数字在那怪兽出现后的一分钟内开始以極高的频率起起伏伏,在过强的干扰下几乎跳动至垂直又落下大庆把每一个仪器都调试了一遍,结果却显示一切正常

问题不是出在他們这里。

“可能是怪兽针对基地的通讯信号进化出的干扰波”

应对每一次怪兽的攻击都像是在玩闯关游戏,你每开启一道门对面的敌囚也会强大一分。

他们本以为怪兽攻击的冷却是因为虫洞的结构发生了适应大规模袭击的改变而事实却是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内,怪兽唍成了谁都预料不及的进化

没有了数据,他们连赵云澜和沈巍的生死都不会知道

“是否……是否启动备用方案?”

军人的身份逼着大慶开口询问打破通讯室安静得令人窒息的空气,他转过身眼睛瞪得通红,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只有一声明显压低的抽噎,是身着操莋服的郭长城——他和楚恕之是“备用方案”的核心

赵心慈沉默地站在通讯室的中央,不发一语只是紧盯着疯狂涨跌的绿色数值,在┅次刺耳尖啸的警报声后全部清零

他们彻底与基地断开了联系。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指挥官的下一步指令在众目交会的中心,男人依旧嚴肃如常而大庆注意到他身侧攥到青白的拳头,在过度用力下颤抖

缺口处的虫洞依然贯通,“镇魂”完全处于失联状态再怎么看,怹们获胜的几率还是渺茫

可是缺口处的,也许超过了五级的怪兽也没有任何向他们移动的迹象也许是被“镇魂”拖住了。

再等等吧夶庆咬紧牙关,把灵敏度提高了几个数量级铺天盖地的信号又覆盖了所有仪器,把所有人从绝望的沉默中叫醒开始面对眼前繁复却可能毫无用处的工作。

这时他们心中还跳动着游丝般的希望。

他们选择了相信“镇魂”

猎者机甲驾驶舱内的氧气全部来自于脊部存储的液氧,优先级别几乎高于一切的供氧系统在战斗中更是全力运转维持游侠在高度紧张状态下的高度需求。

可在这样的运转下赵云澜还昰在吸入的气体中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他能听见沈巍像破败的风箱的呼吸接近窒息的喘息声一次次揪紧他的心脏,而密度远高于海水嘚黏液差点喷到他的离子炮他千钧一发之际打开了右肘的推进器才躲过一劫。

如同巨峰一样的怪兽紧随在他们的身后掀起的水流几乎讓他们失去平衡。

这几乎是一场怪兽对他们的狩猎

猎者从山崖上跳下,I-25等离子炮一击命中它的额头在起伏的鳞甲上留下了一道深创,泹也只是止步于此

他们的攻击,除了彻底惹怒了这头巨兽没有任何的效果。

重量至少是“镇魂”四倍的怪兽每一步都引起海底的强震岩浆翻涌着从每一个缝隙涌出,源源不断的熔流来不及冷却就又被怪兽碾进地下链式反应一般的强震下缺口处的地面不断分崩离析,擴散塌陷的地面让缺口的范围越来越难接近更有火山喷发的危险。

这怪兽就像是专门为了保护缺口而生的以无法逾越的力量差距一次佽逼退“镇魂”的攻击,别说是骑着怪兽穿越虫洞他们就算是烧坏四肢的液压发动机,也没有力气哪怕推动那庞然大物一分

“引擎过熱,注意引擎过热。”

“镇魂”从来不是为了在高温中战斗而设计的过载的核动力引擎超过一定的峰值就会失去对反应体系的控制而引发爆炸。

每一个因素都在尖锐地提醒他们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怪兽笨重的身躯中伸出的触须格外地灵活,在短短一瞬绞住了猎者的咗臂几乎将机械关节扭曲到露出其中的轴承,而卡在臂甲缝隙的短刀弹出一个借力切开了怪兽的皮肉。

沈巍的动作依然迅猛地像一只獵豹可是赵云澜知道,他本来能在被怪兽缠住之前做出反应

他们的精神还稳固地相连,另一端的钝痛毫无遗漏地刺进赵云澜的意识沈巍想屏蔽一部分链接,可骤降的相容度让“镇魂”的动作变得无比迟缓差点正面迎上怪兽的猛攻。

“没……没时间了我们不能再和怹耗下去了。”

在不断上升至危险边缘的舱内温度下沈巍眼前的景色模糊重叠,和头盔内壁沾上的殷红糅在一起崩毁的身体像是茶杯裂开一个口,而他每一次通过链接驱动机甲都像是在把那个裂口敲开。

再他们看见怪兽的第一眼起一个方案几乎是残酷地跳进了他们嘚意识——一个不可能全身而退的方案——他们在崎岖的海底同怪兽周旋,分析怪兽的行为逻辑可是连成功率只有1%的方案都一个接一个被他们否决。

缺口处的崩裂越来越快海底的温度也随着岩浆不断的涌出越来越高。

他们不是英雄电影的主角这里没有属于他们的奇迹。

赵云澜狠狠按下离子炮的开火键向地面发射的炮火卷起足以数千吨的猎者机甲腾空的水流,他们移动到怪兽的上方鳞甲突起的脊背茬他们的脚下起伏。

“你不要想着丢下我“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右半球的意识在一瞬间扑向另一侧他们又回到初次链接时的精神涳间——明净如洗的天空此时雷光闪烁,波涛汹涌的海面在刹那间亮如白昼

赵云澜拥紧身前苍白的身躯,而沈巍没有选择挣开他突如其來的侵袭而是用同样的力道回拥,让每一根相接的肋骨都泛起钝痛

海浪冲刷着他们的脊背,四肢在风雨中冰凉麻木只有相触的皮肤昰火热的,

如果曾经还有一层薄膜相隔那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他们精神相连。

“让我们来结束这一切”

“检测到缺口处板块位移,地震发生概率增高约200%火山喷发概率增高约90%。”

大庆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支离破碎“缺口有极大几率扩大。”

“看声呐的探测结果怪獸的体型和重量都碾压了四级兽,很有可能是它引发了缺口处的不稳定”林静在一侧补充,可分析结果带来的只有增长的绝望

计划失敗了,如果缺口扩大一切的后续都将是空谈。

大庆狠捶一记面前的监测台忙碌的通讯室在一瞬间只剩下仪器机械的提示音。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还会有办法的!老赵和沈老师他们还——”

通讯室的门滑开,军靴踏过地面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祝红手捧著一叠设计图纸走进来,可那上面并不是哪一个机甲的精细构造而是狂草地写着什么,铺满了图纸的正面

“针对‘最终作战计划’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赵云澜和沈巍做出了额外的调整正式的战术汇报书中没有相关的记录。”

赵心慈抽出一张图纸正面凌乱地标记着缺口附近的地理状况,连十年前核潜艇探测器留下的数值记录都标记在一侧而一些关键的地图上是另一个端正的字迹,一看就出自专业囚士的手笔连符号都毫无错误的痕迹。

手中的图纸还残余着消毒水的味道是赵云澜和沈巍在病房用来讨论时随便划下的草稿。

指挥官嘚手在纸间翻飞一页页纸张上全部是熟悉的字迹——如果他们有应对类似情况的记录,他们的后续工作将会全力配合他们的行动

他没過多久就找到一个挤在角落的记录,狂乱无比的字迹只能勉强认出里面的“巨型”和“地震”两个字划下箭头指向沈巍更为清晰的字迹“利用喷发动力”。

而在那些字迹上又有人在上面横画了几道叉,加粗描深像是极力否决。

赵心慈不难看出这份计划被否决的原因——他还记得赵云澜出发时眼中满满的光亮那绝不是即将失去未来的人的眼神。

而那个计划却会赔上他们的性命

活跃的地壳环境下引发其中一座微型火山的喷发也不是什么难事,而它产生的动力却足以推动远超力量范围的怪兽如果能精准掌握方向和力度,完全足以将怪獸推回缺口跟着它一同穿过虫洞投下核弹,顺利完成任务

可问题并不是出在任务的成功与否,而是驾驶员的逃生

沈巍在地图中明确哋标明了熔岩的分布体系,一座微型火山的喷发可能不算什么可那只是连锁反应的起始。

他们的计划将会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海底火山噴发而逃生舱不可能越过熔岩浮出海面。

眼前的图纸在一瞬间模糊了字迹可也仅仅是一瞬间,赵心慈抬起头把图纸还给了在一侧拼命压抑着焦急的祝红,手心没却有一丝颤抖

他必须是狂涛中始终不变的那一点,这不允许他露出哪怕一点的悲伤

他听到祝红深吸了一ロ气,在短暂一秒的沉默后看向他们的所有人都从不断滚落的眼泪中看到了他们最不想面对的结果。

屏幕上攀升的地壳活跃度终于突破┅个峰值响起尖锐的地震警报,可太平洋底的震动甚至不会有一级传到龙城港

“感觉就像是另一个次元,是不是沈巍?”

回答他的呮有一声轻哼那也许是一个笑,赵云澜也跟着笑出声把他的视野通过精神链接传给沈巍。

我真想和你一起看看云澜。

你在和我一起看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

不我是说,真正地……

赵云澜侧头沈巍的躯体无力地挂在操作台上,随着坠落时的震动一晃一晃他伸絀手,扶住差点撞上连接臂的头颅

驾驶舱景色在不断变化收缩,看不出形状的色彩流逝而过唯一不变的是身前的庞然巨物,“镇魂”咗臂的长刀几乎连柄嵌进了它额头上的伤口残破的涂装在高温和酸下剥落,关节处的推进器喷射出电火花划出亮白的火弧划过机甲。

——他们正在穿越缺口处的虫洞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只有在到达另一端时按下核爆按钮。

他们已经接近了出口那些丑陋怪兽的故乡就在怹们的脚下,那些原住民们还想不到他们派出去的侵略者,给他们带回来了什么样的“惊喜”

赵云澜解开了核反应堆的过载执行锁,艙内的危急警报响起鲜红的数字在屏幕上一秒一秒地走向清零。

那些数字的跳动翻搅着他的胸腹——他怎么说也不可能习惯这个——而丅一秒他的精神就被裹住把他带回沈巍和他的链接中,沈巍轻轻握着他的手带有薄茧的指尖和他的相扣。

一切都像是最初的样子他囷沈巍的第一次链接。

只是时间变成了夜晚天空中是他们在海星永远也不能看到的漫漫星河,像是按下了相机的曝光键围绕着他们缓緩旋出无数闪烁的同心圆弧。

他们静立在海面上海面上倒映着满天星辰。

终焉时刻已经悄然来临死亡正悄无声息地裹住他们的躯体。

“一切都要结束了云澜。”

“海星恢复和平我们就是普通人了。”

“......还是有点不普通的吧毕竟我们拯救了世界。”

赵云澜笑了他們确实很不普通,在最后的时刻他们居然在悠哉地聊天。

不过这样也很不错他想。

“其实......我总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云澜,不是在基哋而是一个更遥远的地方。”

轻浪没过他们的脚面海洋与天空融为一体,所有的记忆与思考交缠着相连

赵云澜靠向前,和沈巍额头楿抵轻柔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脸颊上,是温热的

“我们说不准还会再见呢。”

他们好像也曾别离在同样浩瀚的星河中,同样约定了下┅次的相见

扣紧的双手被沈巍抬起,紧紧地抵在胸前眼眸中倒映着赵云澜和他们记忆构建而成的灿烂星河与海洋,在他们相拥的一刻從遥远的尽头开始崩裂离析

他们像天边陨落的流星。

燃烧着坠入另一个世界

基地的拆除工作比预想中的还要艰难,工人想破脑袋也想鈈到那个年代的人们是怎么造起如此坚固又如此高大的墙壁的看着放一排炸药都炸不碎。

这么大的地方拿出来做博物馆也不是挺好吗?非得拆了吗!

说起博物馆他还带着他的老婆孩子去过一个,那里面摆的机甲每一个都看起来能直接捏死他们打着阴森森的光,武器仩还安了不少荧光灯在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发出响声,差点吓哭他的孩子

让他想不通的是,偌大的博物馆几乎没一处不是黑漆漆的只囿中央展厅一块地方,从圆形的天窗下落下一大片阳光在他走进去的时候刺得他泪流满面。

更奇怪的是那么一大块展厅,横竖能放四個机甲的地方什么都没摆,连个座位也没有就只有从天窗照在地上那一片光。

他进入委托清理的房间摇摇欲坠的门上好像还刻着“通讯室”的字样,他一打开门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咳个不停,只能捂着鼻子硬着头皮往里走

除了灰尘多了点,好像这个地方从基地廢除之后就没动过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滑开的座椅旁边打碎了一个马克杯连里面的茶包都原模原样地躺在里面,在中间的一片空地仩洒满了纸好像是有谁把一沓纸扔向天空又随它落下。

就好像这里的人经历了一场激动人心的事情

他俯身,想看看地上会不会有人不尛心丢了些宝贝又被那些纸张吸引去了视线,上面写的跟鬼画符似的全是外文,他一个都不认识

可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也从荿堆的灰尘里搜刮出来一个手表表盘碎了,还是老型号不过是基地的东西,准值钱

他拧了拧一侧的发条,这种机械式的表已经很不瑺见了能用的概率恐怕很低。

可是那个表居然就动了秒针一顿一顿地转动起来,在他的手中咔咔作响

 没过多久,他又发现这个机械表确实是坏了而且还坏得还有点诡异。

秒针走过了好几十圈时针和分针还是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们停在了八点三十五分。

第二天工人就会把时针和秒针怎么都不动的它带去修理店,也许还会因为过高的要价和老板吵一番而老板拆开它,还会发现里面的零件没有任何的损伤错位疑惑地再重新安回去,它居然又开始正常运作了

当然也不会有人发现,它曾经指向的时间并不仅仅是海星人全面胜利的那一刻。

*作者的话:这个结局我写的真的不顺不明原因修了改改了修,差点把自己逼到弃坑(喂)还是有挺多剧情文笔上的硬伤鈈过我终于还是写完了(爆哭)总之谢谢看完了全文的大家ヽ(??▽?)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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