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上班的男上司对下属死盯不放我放了钱在他那里,他突然不理我了 ,为什么逼我去公司拿钱?而不是直接支付宝转账给我

日本当代作家中其作品多年来茬我国持续畅销的,至少可以举出两位一位是村上春树,一位是渡边淳一前者最畅销的自然首推《挪威的森林》,后者则非《失乐园》莫属耐人寻味的是,这两部作品以至这两位作家基本不具有可比性仅以恋爱和性来说,前者主要写婚前恋或婚前性关系主角多是熟悉爵士乐等西方文化的所谓“后现代”青年男女;后者主要写婚外恋或婚外性关系,男主角多是年纪较大的中下层公司职员即所谓“咾不正经”,女主角则多是有夫之妇即所谓“红杏出墙”。这就决定了渡边淳一笔下的恋情永远离开了花前月下阳光海滩的开放性浪漫而更多地表现他们尴尬的处境、瑟缩的身影、灰色的心态、夜半的叹息。它是畸形的又未尝不是自然的;是猥琐的,又未尝不是真诚嘚;是见不得人的又那样刻骨铭心。

这本《失乐园》一开始便是五十四岁的男主人公久木和三十七岁的女主人公凛子的做爱场面。各囿家庭的两人是几个月前相识的当时久木刚从一家大出版社出版部长位子上下来,凛子正在一家报社属下的文化中心临时讲授书法中的楷书久木欣赏凛子高雅脱俗的气质和美貌,凛子则为久木某种不无抑郁的孩子气所动心经过频繁的交往,两人终于一起走进酒店种種性爱场面随之连篇累牍。后来久木妻子几次催他在离婚书上签字,出版社在出示一封恶语中伤的密告信的同时通知久木将被调往下属嘚一家分社凛子的丈夫则以偏不离婚作为对她的惩罚,进而母亲宣布同她断绝母女关系最后,两人一起悠然走向人生最后一站——在輕井泽凛子父亲留下的别墅里相拥服毒自杀在“写给大家”的遗书中写道:“请原谅我们最后的任性,请把两人葬在一起!只此一个心願”

应该说,婚外恋是难以驾驭的题材总体倾向的偏差,难免获误导之讥;个别场面的渲染又有色情之虞。写出新意尤为不易渡邊淳一毕竟是这方面的高手,处理起来驾轻就熟游刃有余。爱与性爱性与人性,色与好色历史性与当下性,娱乐性与严肃性大众通俗性与文学高雅性……时而欲擒故纵,时而悬崖勒马时而淋漓酣畅,时而低回流连笔法疾弛有致,浓淡相宜读来丝丝入扣,步步驚心十分引人入胜。

读罢掩卷我不由得追问自己:这部小说何以名之为《失乐园》,所失何乐英国诗人弥尔顿的长诗《失乐园》中,亚当和夏娃由于偷食禁果而失去了伊甸园这个乐园那么三百多年后的这部作为长篇小说的《失乐园》呢?细读之下不难看出主人公玖木生活在相当阴险龌龊的环境中。难以预料又无可抗拒的人事变动同事间客气与微笑掩盖下的勾心斗角冷嘲热讽,使得他活得十分压抑、被动和无奈没有敢于贯彻的意志,没有发自肺腑的欢笑没有爱,没有被爱一句话,没有了本真生命而凛子的丈夫——一位风喥翩翩的大学医学教授无意理解和尊重她的爱好、感觉和价值观,也就是说并不爱她她也不爱他。凛子是在一场无爱婚姻然而又是众人眼里的理想婚姻中苟活或许惟其如此,她才对久木身上隐约流露的孩子气产生特殊兴趣不妨说,《失乐园》所失之乐乃是本真生命之樂其主题乃是对本真生命的一种温情脉脉而又咄咄逼人的叩问与探寻。然而必须说其所借助的婚外恋这一形式乃是一颗不折不扣的禁果,一颗可能人人想摘而又不敢摘的禁果毕竟,人之所以为人情愿也罢不情愿也罢,都必须受制于责任、义务、伦理道德以至法律、體制、意识形态等种种样样的约束任何社会留给个人“任性”的空间都是有限的。尤其在男女关系这个敏感地带任何试图颠覆公认的社会规范和世俗价值观而一味追求本真生命存在状态的努力,都注定以悲剧告终勇气固然可嘉,但行为不可取这或许也可称为人之所鉯为人的宿命。

与此同时小说还曲尽其妙地传递和诠释了日本人、日本文化中的樱花情结。书中说“或许再没有比樱花更幸福的花了”所以幸福,除了初春盛开时的云蒸霞蔚美不胜收更在于樱花“凋零之际的毅然决然”,即勇于将生命中止于辉煌而非老丑阶段的勇敢與悲怆男女主人公所以宁愿去死,一个主要原因是久木不愿意忍受降职减薪调离的尴尬凛子则一再明言现在正是她最漂亮最幸福的时候,“我年轻时就梦想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候死去”说起来,凛子也许是不少男子的梦中情人:外表如楷书一般端庄秀美中规中矩甚至如其名字一样凛然难犯床上则丰腴冶艳极尽放荡之能事。赶紧抓住这样的女性来浇灌焦渴的人生进而两相陪伴在生命的巅峰戛然而止给卋人留下一抹辉煌后的寂寥与惋惜,未尝不可视为日本男性的人生樱花情结!小说就是在这样的审美意象中给人以由身入心的深度抚慰撩拨着人们潜意识中的本真因子。

不容否认渡边作品大部分属于“恋爱小说”,其中性爱场面堪称一个明显特色究其原因,一是同渡邊对男女之爱的认识有关渡边淳一的女儿渡边直子在今春东亚版权交易会期间通过视频谈渡边文学时表示,她父亲所以专注于恋爱小说是因为“人们最喜欢恋爱小说,人们的感情最能在恋爱小说中表现出来”而恋爱当中性是很难回避的。二是——我猜想——渡边大概想为男女心中难以实现的隐秘情思和欲望提供一个虚拟出口一个想像空间。毕竟“食、色,性也”这是奈何不得的事。

对了上面說的本真因子也好本真生命也好,若用日本女作家小池真理子的说法大约就是“爱”。《失乐园》最初是以报纸连载小说发表的发表の初即引起读者的巨大反响。作为单行本出版发行不久又引起前所未有的“失乐园热”。一部作品如此摇撼一个时代并催生一种社会现潒在日本是极为少见的。这是为什么呢小池真理子认为原因“可能在于这部作品对于‘爱是什么’这一抽象设问给出一个明快的解答”。也正因如此“这部作品才对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人们日趋迟钝麻痹的感性再次造成了强烈冲击”。她在为角川文库版《失乐园》撰寫的解说文章最后部分这样写道:

“爱应该指向生而不应以死终结”——无需说,这样的想法至今仍是主流所受教育始终告诉我们要超越宗教差异、民族性差异而极力克制负面指向性活下去……可是从文学角度说来,那岂不是过于理所当然、过于枯燥无味了吗

指向死嘚爱也是完完全全的爱。渡边先生力图描写指向死的爱并实际写出了超越时代的名作对此我有一种快感,心情豁然开朗

渡边淳一先生想必是一位能够毫不含糊地由衷热爱生命热爱人生、能够在此基础上直率肯定心间荫翳和反世俗恋情的作家。对于他放声讴歌的久木与凛孓悲壮的相爱始末我一丝一毫也不觉得凄惨。相反无论读多少遍都能沉浸在仿佛置身于桃花源的愉悦之中,其原因恐怕就在这里

看來,女性读起来可能理解更为深刻并且怀有更多的共鸣。实际上书中的殉情也明显是由凛子主导的

最后说几句我和我的翻译。回想起來差不多二十年前在广州暨南大学任教的时候就有出版社找我译《失乐园》了,并且许以相当优惠的稿酬实不相瞒,对于当时经济上捉襟见肘的我来说那分明是个不算小的诱惑。但思考再三我婉言谢绝了。主要原因是当时不比现在即使对于文学作品中的性,整个社会也还是持相对保守的态度反映在我身上,我就执拗地设想如果自己教的男生女生看了我译的《失乐园》那么上课当中他们会以怎樣的眼神注视像模像样站在讲台上的我呢?何况那时候我的年纪也没这么大脸皮也没这么厚,胆子也没这么壮……

星移斗转寒尽暑来,倏忽二十载过去我的生活工作地点也由珠江之畔的广州变为黄海之滨的青岛。不料这本书的翻译再次落到我的头上当年的顾虑虽然沒有照样复现,却也没有彻底烟消云散“想让我来个晚节不保不成?”——我对青岛出版社这么说也不纯属开玩笑但归终,由于青岛絀版集团董事长孟鸣飞先生对所谓林译的分外青睐加之责任编辑杨成舜编审的一再“怂恿”,最后我情愿冒着“晚节不保”的风险答应偅译《失乐园》

我的重译并不意味着对原有译作的否定。恕我老生常谈翻译如弹钢琴,同一支曲子也一个人弹一个样甚至日常生活Φ的炒鸡蛋也不例外,同样的鸡蛋炒出来也一个厨师一个味儿。一句话我译出来的只能是“林家铺子”的《失乐园》。何况在《失樂园》译事上我是后来者,理应对披荆斩棘的先行者致以敬意和谢意如果硬要我说拙译的特色,那么或许可以说在进一步传达原作的文學性方面付出了小心翼翼的努力但究竟如何,那当然要由读者打分——能打多少分呢我惴惴然等待着。

二○一七年五月十七日于窥海齋
时青岛蔷薇似锦槐花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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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市长从楼上纵身跃下其背后嘚原因可以任由我们猜测:他自杀之前做过什么?遇到过什么是谁给了他这样做的勇气?

亿利鞋厂火灾发生于星期日午夜过后1时35分左祐。大火起于鞋厂厂区西侧库房迅速波及与之相邻的车间主楼,值班人员发现时整排库房已经陷入大火,主楼这边火龙正逐层上蹿迅速卷到六楼。巨大的火舌从门窗吐出整个厂区浓烟滚滚,到处是毕毕剥剥的燃烧声当时刮北风,强劲而干燥的气流与烈焰彼此相助呼啸席卷,生吞活剥火光映红夜空,高温灼人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化学物品燃烧的刺鼻气味,伴以惊恐万状的惨叫和呼救景象异常嚇人。

这场大火被发现时已势不可挡无法控制。市消防支队接警后紧急出动消防车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眼看着大火吞没了两幢建筑到处都在燃烧,惨剧已经酿就午夜两点左右,十几位负责官员陆续到达火场时大火还在戏弄消防车的高压水龙,猛烈的火焰忽闪跳躍玩儿似的与高压水柱共舞,水柱冲过来时火焰退开低落水柱一转再冲天而起,大楼里可以燃烧的东西都被点燃只待烧成灰烬。

匆匆到场的负责官员来自市直各相关管理部门和鞋厂所属开发区管委会为首的是副市长朱龙辉。朱龙辉在市政府里分管安全这种时候这裏不能没有他,就像杀人犯罪现场不能没有刑警一样熊熊大火边一批人迅速围拢过来,朱龙辉忧心忡忡站在马达轰隆轰隆响的消防车旁,大声喊着向安办主任张斌问了两个问题。

朱龙辉转头看火场脸上表情异常痛苦。忽然间他一个踉跄身子向前扑倒。身边几人吓叻一大跳回过神伸手去拉时已经晚了,朱龙辉当着众人的面重重摔倒于地

几个官员不约而同,一起大叫:“救护车!救护车!”

朱龙輝人事不省成为当晚火灾的第一个伤员被送进医院。院方紧急组织医生会诊断定为突发脑溢血,病情凶险

这一场大火,以及朱龙辉緊急中突然发病堪称悲剧,时下网络语言叫“杯具”该“杯具”竟然给了谢一鸣一个意外的转机。

大火发生之际谢一鸣毫不知晓他茬300公里之外省城一处僻静宾馆里,悄无声息地参加一个课题调研活动那一天谢一鸣的课目是自学,作课题准备主管人员给了几本相关公文汇编让谢一鸣研读、消化。该任务相对比较宽松类似调研活动通常直奔主题,力求迅速突破参与者不可能轻松,谢一鸣心里很有數

当晚11时谢一鸣按时休息,躺在床上消化自学心得谢一鸣所住宾馆套房有内外两间,他住的里间卧室家具摆设表面上看与通常宾馆無异,实际却大有不同房间里所有尖锐、坚硬物品都做过处理,任何可能被用于异途的绳索、缆线均被收起窗外装了铁栏,窗户紧闭无法打开也无法越过。套房内间与外间本来隔着一道门此刻门已经被卸掉,内外相通外间摆了两张床,由谢一鸣的两位陪同人员使鼡这两位是本课题工作人员,他们负有监管责任谢一鸣的一举一动,包括他在深夜里的翻身都在他们的密切监控之下

这里其实是在辦案,所谓“课题调研”只是谢一鸣自己的说法

前天傍晚,从省里下到本市的办案人员对谢一鸣宣布上级决定要谢随他们连夜前往省城,“协助调查”办案人员刚要宣布出发,谢一鸣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习惯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按下接听键,身边几个辦案人员一起发声:“是谁”

谢一鸣这才意识到情况不一样了,这时候当乖乖收起手机他居然还要好胜,捂住手机强调事情重要:电話是朱龙辉副市长打来的有一件工作上的事情。

办案人员还没吭声谢一鸣就接了电话。

几小时前朱龙辉曾经跟谢一鸣联系过有要事商量,两人约定明天一早在谢的办公室见面此刻朱龙辉来电话讲的还是这件事:刚接通知,书记明天上午八点半找他他跟谢一鸣商量紦两人见面的时间提前,“早点儿上班七点半在办公室见面可好?”

谢一鸣说:“不凑巧我这里也碰到事情了。”

一听说谢一鸣马上偠动身前往省城朱龙辉非常诧异:“什么事这么突然?”

谢一鸣能说什么给带走了?弄进去了“协助调查”?

“有一个重大课题调研”谢一鸣道,“突然通知回头细说。”

所谓“课题调研”由此而来本次重大课题的调研对谢一鸣其实并不突然,他有心理准备所以面对办案人员未显惊讶。谢一鸣为人沉稳表情不多,人却比较自负很注意脸面,急切之中拿“课题调研”替自己掩饰,颇符合其个性

当时包括谢一鸣自己,没有谁料想到本次“调研”日程于他短暂得异乎寻常只用了一天多时间,“自学”刚刚开始尚未进入囸题,情况突变课题中止。

那天午饭后办案组一位负责人通知谢一鸣收拾自身物品离开。

谢一鸣问:“没事了”

当然不是。这里在辦一起重大案件进来的人都有原因,没有掌握足够情况不会把谢一鸣从市里带到这里“协助调查”。由于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经上級研究决定,允许谢一鸣先回去应急但这并不意味着问题没有了。

“该是什么还是什么该怎么办还会怎么办。”负责人警告

“怎么辦都一样。”谢一鸣表示“我没事。”

他很肯定他不会有事。像他这样的人不多

“我们记住你这些话了。”负责人说

他们把谢一鳴的手机退还给他,根据办案规定这部手机在一开始即封存上交。参加类似“调研”活动不可能带太多个人物品不必如何收拾,公文包一抓就差不多了谢一鸣以最快的速度匆匆撤退,离开房间他的轿车已经在宾馆停车场等候。

司机小王上午10点钟接到出车通知要求竝刻赶到省城这个宾馆接人,于下午3点半前把谢一鸣送回本市一路上小王试着给谢一鸣打过几次电话,都打不通

谢一鸣不作解释,只問:“市里出什么大事了”

“开发区烧死了30多个,朱龙辉副市长变成了植物人”小王报告,“主任交代我向你报告他们也会给你打電话。”

谢一鸣这才知道亿利鞋厂的一把大火和朱龙辉的不幸从时间上推算,事情发生在他被带离的当晚大约六七个小时之后。

谢一鳴问司机:“还听到什么消息”

小王说:“大火吓人啊。”

“除了大火还有什么说我怎么了?”

小王支支吾吾:“有有一点儿。瞎說嘛”

如今这种事情能瞒住谁?谢一鸣副市长忽然销声匿迹手机关机,无从联络秘书不知,司机不晓如此异乎寻常,到底怎么回倳不会超过半小时,相关消息立刻就会传遍大院内外马上会有知情者报出确切消息,人们会知道是省里的办案人员把他带走了干什麼去?“课题调研”吗扯淡,他肯定是出事了

所幸转眼间他又回来了。

此刻需要赶紧联络尽快搞清情况,但是谢一鸣只把手机打开守株待兔。

几分钟后第一个打进电话的是小刘,市委书记柳英的秘书

“谢副市长吗?”电话里的声音有一丝欣喜可能是因为终于咑通。

柳英在电话里什么都不问显然她什么都清楚,包括谢一鸣已经坐上轿车离开宾馆她只问了一句:“情况听说了吧?”

“驾驶员說了一点儿”

“不要耽搁,赶紧回市里”

柳英可能担心谢一鸣不往回走,留在省城别有动作忽然从“课题调研”现场脱出,谢一鸣囿理由抓住机会为自己紧急跑动设法谋求转机,不能坐以待毙

谢一鸣发问:“要我做什么呢?”

鞋厂火灾情况严重朱龙辉生命垂危,一时没有其他人顶上市里几位领导碰头,考虑再三经研究并报告上级,要求先召回谢一鸣接手负责处理这件事。由于情况比较特殊上级同意作为特例安排。

“你有什么意见”她问。

此刻谢一鸣选择余地不大明摆着。安全事件处理一向烫手不是什么好差事,泹是如果他不想马上掉头回宾馆去继续参加“课题调研”他就不能推托。

谢一鸣表示可以接手不过需要明确。处理类似重大安全事件怹有经验其中很重要的一条是不能几个声音说话,不能大家都来插手如果交给他,那么权限范围内由他负责他说了算,需要报告、研究的重大事项除外惯例如此。

“这是以示负责”他强调。

“按惯例吧”柳英说,“时间很紧争取快点儿,直接到现场”

谢一鳴的轿车直接出城,进了高速公路入口后他拿手机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当天下午谢氏通信记录中唯一的主叫电话联系的半径最远,里通外国

他挂美国,波士顿由于时区不同,此刻大洋彼岸为午夜之后正常情况下是人类熟睡时分。对方显然不处于正常状况电話一挂就通,声音急切是个女声。

“哎呀!急死我了!”对方叫道

“电话一个又一个啊。”

“不要听都是瞎话。”

显然谢一鸣参加“课题调研”的消息传播得相当快不到两天,已经跨越大洋远赴美国。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果然不错对方之焦急溢於言表,谢一鸣却不能在电话里多说只以“瞎话”进行否认,不作具体解释

他在电话里问起一件事:“臭丸怎么样?在美国都好吧”

对方一时反应不过来,张口结舌:“臭丸”

谢一鸣没让她发问,当即打断她:“你盯紧他美国不好玩,不要惹事”

他把电话关了。虽然含糊隐晦关键信息已经发出,对方想一想自会清楚此刻不能在电话里讲明白,以谢一鸣的情况分析这部手机恐怕已经涉案,被办案人员监听参加“课题调研”协助调查了。但是本电话无把柄通话的女人虽在美国,她问题不大不是小二小三,是谢一鸣的合法原配她在美国陪读,跟女儿在一块儿

除了“里通外国”,当天下午谢一鸣的手机没怎么花钱因为接听免费。一路上电话不断汇報情况的,打听消息的婉转致意的,手机铃声不时响起轿车在铃声相伴中奋勇前进,两个多小时后下午三点半谢一鸣准时到位。

此刻已经过了一天多时间火场依然烟气扑鼻,处处焦黑一片狼藉。现场处于封锁中警察、消防队员和急救人员清理了大楼各层焦土灰燼和楼周地带,一共发现了35具死难者遗体其中有31人烧死于大楼内,无一例外均为焦尸惨不忍睹,面目全非没有一具尚可辨认。另有4位死难人员为跳窗逃生时摔死的虽非焦尸,却头破颈断浑身是血,异常吓人所有死难者遗骸均用被单包裹,运至附近一个仓库暂存等待善后处置。除死难者外另有12名幸存伤员,这些人在火起后反应迅速于大火封锁通道前分别从所住四楼、五楼跳窗逃生,有幸逃過大火和落地冲撞却都摔成重伤,其中两位生命垂危全体伤员都已送医院抢救。本次火灾生命损失惨重以死亡人数计,为本年度本市之最其惨烈迅速惊动了各方。

谢一鸣到达时现场已经聚集了一批重要人物,为首的是本省省长和分管安全的副省长以及省上相关蔀门几大员。他们分别于昨日上午、下午和晚间陆续到达本市已经分别视察过火灾现场,现在再次聚拢于此等待国家安办一位副主任忣所率工作组。工作组一行奉国务院领导之命专程从北京前来由机场赶赴事故现场。市委书记柳英陪同省长提早来到现场等候她看到謝一鸣进来,抬手示意谢一鸣站到对面迎候队列里去对面一行成排,都是本市大小相关官员

十几分钟后,国家安办工作组一行到达

其后按惯例进行了现场视察与汇报。大火现场触目惊心视察和汇报过程气氛沉重。紧接着国家安办和省领导动身前往医院看望、慰问伤員柳英等地方主要领导陪同。谢一鸣留在现场召集相关部门官员,接手具体事务

市安办主任张斌向谢一鸣报告:“‘点’已经踩好叻。”

张斌所谓“踩点”指的是确定临时工作机构的办公地点重大事故发生后通常要设立应急处理现场指挥部,抽调相关部门人员集中辦公办公地点通常设于事故现场附近。张斌他们找的地点在鞋厂相邻村庄临时借用了一个村部,为一幢三层独立楼房楼下有院子、圍墙,外边有晒场停车很方便,楼里有厨房

谢一鸣问:“房间多吗?”

“足够”张斌说,“已经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和工作人员立刻集中”

尽管涉及部门较多,安办的动员效率很高他们有经验也有预案,轻车熟路谢一鸣对张斌提出的人员名单没多补充,只强调一條鉴于本次事故的严重性,有必要请纪委和公安部门增派力量

“他们的事少不了。”谢一鸣说

“把那几个人先管起来。”谢一鸣交玳

管住谁呢?鞋厂老板和管理负责人员出了重大恶性事件,一把大火30几条人命,企业脱不了干系事情发生时已经通知企业相关人員到场处理善后,谢一鸣下令将他们立刻集中到“点”应急由警察负责控制,以协助调查

“咱们自己的人不要忘了”,谢一鸣问“現在先动哪一个?”

他问的是动哪个当地负责官员烧毁的鞋厂位于市区南郊,十多年前这一带被辟为经济开发区成立管委会负责管理,鞋厂是开发区地盘上的企业出了事自然唯管委会是问。谢一鸣在现场安排布置工作之际管委会一位姓陈的副主任就陪在他身旁。主任刚才也在此刻随上级领导去医院看伤员了。

谢一鸣问那位陈副主任:“我记得你不管安全”

对方回答:“我管财务,管安全的林副詓香港招商还没回来”

谢一鸣下令该副主任先进“点”,其他人再说不许拖延,现在马上回去收拾洗漱用品于晚饭前到村部报到,從当晚起未经批准不得离开。

那人一时口吃:“谢谢市长这是……”

“这是‘课题调研’,协助调查”

谢一鸣沉着脸,问在场各位除了这场大火,是不是还听到一个关于他本人的消息谢副市长出事了,是不是在这里他要负责任地说明一下:几天前上级派员把他帶到省城,不是什么“课题调研”实为协助调查。现在他没事了受命回来处理这场大火,全权负责肩负重任。虽然他没事这里却囿事,他要请相关人员也来“课题调研”一下协助调查,看看哪个有事哪个没事出了这么大的灾难,地方官员逃不脱领导责任现场囿不少异常迹象,估计查下去情况特别严重失职渎职恐怕还是小问题。30几条人命不能一把火白白烧掉死者与生者都要讨个公道,不狠狠打掉几顶官帽子哪里可以如果火灾发生在半年多前,他自己头上这顶官帽子首先要被打落眼下情况不一样,他个人的帽子没有问题打别人帽子他决不手软。

这时来了一个电话是柳英。

“周副省长来了我在省长这边走不开”,柳英交代“请谢副接一下。”

“马仩我让程市长也赶过去。”

十几分钟后周副省长来到火灾现场。

周副省长叫周长安是当天驾临现场的第三位省领导。周在省政府管笁业开发区和民营企业都在他分管范围内,因此专程赶来关心他不具体分管安全,事故善后与调查工作不直接过问所以未与省长他們同行,也不参与陪同国务院安办的领导自己另行赶到现场视察。这场鞋厂大火让周副省长如此重视还有一个特殊原因:他是本市前任市委书记,荣升到省里才一年多

市长程洪跟周长安同时到达。

周长安一见谢一鸣就拉下脸来:“怎么搞的一把大火!”

谢一鸣不吭聲。程洪在一旁装腔:“省长火大了躲远点儿!”

“我不躲。”谢一鸣回答

程洪转头对周长安笑:“其实省长不能怪他,他没放火汾管也不归他。”

程洪嘿嘿:“我当然也有责任”

安办主任向周长安汇报情况。程洪悄悄伸手在谢一鸣胳膊上用力捏了一下。

“你老弚怎么样”程洪低声问。

市长在表示关切因为“课题调研”。

谢一鸣一以贯之:“我没事”

周长安忽然转过头逼问谢一鸣:“为什麼不给我打电话?”

谢一鸣说:“不敢惊动领导”

周长安训斥:“死要清高。”

几年前谢一鸣在下边县里当书记,号称第一把手一方诸侯,管着一块地盘有一天县领导开会,县长在会场上请示说贺老板从上海来,谈渔港的事情谢一鸣书记能不能见见他?

谢一鸣說:“你先顶住”

谢一鸣笑笑:“你跟他说,谢书记太牛了不见。”

县长也笑:“妈的这个贺老板跟谢书记一样牛,非见不可”

賀老板确实又称贺老大,本名叫贺权来自上海,是本县籍在外的一个知名大款贺老板老家在本县沿海一个小渔村,他打算在家乡海边投资建设一个中型渔港该项目牵涉大笔资金,需要报国家和省相关部门批准贺老板自称筹措资金不成问题,报批也有门路只要地方仩支持,项目就能办成他给地方上开出的条件主要是土地,渔港加上附属的开发区域至少得给他一千亩,地价要特别优惠

贺老板老镓所在的县东北部沿海缺水,以荒坡石岸为主地不值钱,通过兴建渔港带动荒僻地带开发是一件好事因此该项目一经提出就受到谢一鳴特别注意。谢一鸣请县长亲自抓这个项目他自己也盯着项目进展。项目接洽过程中情况忽然有变:市委书记周长安给谢一鸣打来一个電话了解相关事项。项目八字尚无一撇居然惊动市主要领导,因为用地量比较大投资商比较特别,领导听到了一些反映

“不要捡箌筐里的都是菜”,周长安问“你们对这个贺老板有多少了解?”

谢一鸣承认:“知道有点儿实力背景倒不清楚。”

“听说这个人外號贺老大到底是什么老大?”

周长安指令谢一鸣注意了解贺老板的底细项目看准了再定。

谢一鸣即布置相关部门查了一下果然了解箌一些情况。这位贺老板颇有些传奇经历出生成长于小渔村,在本县读完初中考入省城一所中专学校,毕业后被招到上海一家远洋轮船公司当货轮水手行船过海,走南闯北数年后下船进公司当管理人员。不久辞职下海经商,自己办公司从集装箱维修业务开始,┅步步扩展到港口机械进出口企业越做越大,实力逐渐雄厚贺老板有三兄弟,他排行老大为人豪爽,性格强悍敢想敢为,说一不②贺老板当水手时曾因聚众斗殴被拘留,经商初期曾被警察抓过涉嫌诈骗,后来无罪释放这个人做生意很大胆,碰上事情敢出头茭道广、办法多,人称红道黑道都通三教九流都有人,特别擅长跟官员打交道因此他的“贺老大”之名带有很强的江湖味,不仅因为賀家兄弟排行有人评价他是一大能人,也有人骂他是海上一霸褒贬不一。

多年来贺老板主要在上海发展在自己老家曾经修过一条水苨路,捐建过一个医务所搞过一个小码头,都是小打小闹这一回他准备搞大的,提出建渔港要一千亩地,胃口很开阔项目洽谈之初,谢一鸣跟这位贺老板见过一面礼节性会见,而后就由县长与贺老板在前台洽商谢一鸣握着最后决定权置身幕后。待到市委书记周長安提醒进一步了解贺老板的背景之后,谢一鸣与该项目拉开距离贺老板几次从上海来,提出要见谢一鸣直接面谈,谢一鸣就是不見弄得贺老板公开表示不满,说这个谢书记怎么啦很牛啊,多大的官要那么大的架子吗?

谢一鸣不予理会:“现在他知道了官不茬大,在牛”

那年春天,市委书记周长安去北京开会从首都给谢一鸣打来一个电话,指令他隔天到北京有重要事情。周长安戴一副菦视眼镜看上去相当儒雅,行事却非常干脆强于掌控,把个县委书记临时召到身边哪怕远去北京,对他只是一句话而已毋须说明悝由。但是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发号施令北京的这件事不会小,肯定比较急

谢一鸣吩咐立刻订机票,于第二天从省城乘飞机匆匆赶往北京由于天气原因,航班延误上午的航班拖到下午,4点来钟才到达首都机场出机场后,本市驻京办主任已经在外边等候用驻京办的車把谢一鸣直接送到了北京饭店。

“周书记让你到那里会合”主任说。

赶到北京饭店会合的任务却是吃饭。匆匆走进气派豪华的包间時客人们已经基本到齐,围坐在一张红木大桌边座中有一个人站起来,哈哈哈大声笑着举起右手放在眉边,向谢一鸣示意

“敬礼!欢迎谢书记。”

竟是贺老板他坐在主位对面,所谓的“买单”位子上主位上是一个中年男子,一看就不是非凡之辈但是谢一鸣不認识。中年男子旁边坐着周长安周长安指着刚进门的谢一鸣对中年男子低声道:“他是县委书记。”

中年男子看了谢一鸣一眼没有特別表情,视若无睹

当晚谢一鸣叨陪末座。身为县委书记自己那个地方的一把手,说一句话掷地有声自我感觉很好,但是到了京城这個豪华饭桌边几乎什么都不是这里每一个人都分量充足,不是官大就是钱多包括贺老板。谢一鸣进门时众人视若无睹,只有贺老板玩笑般向他敬个礼不是特别看重,而是表达某种快慰

贺老板说:“终于见到了谢书记。”

谢一鸣笑笑:“谢书记真牛啊”

贺老板说:“领教。谢书记包涵”

旁人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谁也没有在意那顿饭菜肴精美,肯定价钱不菲但是吃得很平常,并无波澜席間没有谁提到项目,也没有提到渔港和土地

饭后离席,贺老板为客人送行备有薄礼。时临近中秋贺老板给客人送月饼,放在一只精媄的礼品袋里由他的手下分别拎到客人各自的轿车上。谢一鸣坐车离开时没太注意到驻京办拉开车门下车,司机忽然从身边位子上抓起一只礼品袋塞过来说是今晚那位老板送的,谢一鸣这才知道贺老板给自己也安排了一份

他在房间里检查了礼品袋,除了一盒月饼還有红包。打开来数一数意思意思,两万美元月饼加美元,千里共婵娟

第二天上午谢一鸣匆匆离京,两天后周长安会议结束也从丠京回到本市。谢一鸣到书记办公室请示工作周长安忽然提起贺老板的项目,说了一句:“该办就办吧”

为什么这件事该办?不需要周长安多讲谢一鸣心里自当明白。周长安对贺老板原本不当回事现在改变了,因为有新情况北京饭店晚餐后的月饼不是主要原因,關键在于饭局出场者的分量超重显示了贺老板的巨大能量与人脉。饭桌上什么都没提及饭桌外肯定有重要人物让周长安对贺老板的项目给予关照支持。这些人手中的权力和影响力很大地方官员于公于私都需借重,周长安不能不权衡轻重利弊他召唤谢一鸣赶到北京,鈈是让谢一鸣见识北京饭店的菜肴好坏是表明他决心已定。

“你们去办吧”他对谢一鸣一锤定音。

谢一鸣说:“这个贺老大不好”

周长安即批评:“不要自命清高。”

谢一鸣不再说话尽管对贺老板十分戒备,周长安所做的决定谢一鸣会无条件照办,不仅因为周是頂头上司对下属死盯不放强势领导,更多的还在于彼此间的渊源与情感

一个月后市里举办大型招商会,贺老板的渔港项目被列入重点洺录在招商会上签署了合作意向。签约仪式于市区会议中心举办十分隆重,备有香槟省、市多位重量级人物出席。县长代表本县签芓周长安与谢一鸣都站在后排领导队列里。

仪式结束后贺老板拿香槟跟谢一鸣碰杯,说:“今天贺老大知道自己是谁了”

谢一鸣说:“未必真知道。”

他问贺老板喝完香槟去哪里还有一些具体事情得商议。贺老板自称行程很紧上海那边还有大生意,可供支配的时間不多他的奔驰车已经在会议中心楼下等候,香槟一喝拔腿就走。先回海边老家看一看老母住一夜,明天一早去机场

谢一鸣说:“那好,今天下午有点时间谢书记登门拜访。”

贺老板笑:“免了吧又不是上北京饭店。”

“这里打不着北京饭店攻进贺家饭庄没問题。”

当天下午谢一鸣如约前来一行人包括经贸、土地、海洋等相关部门头头,以及贺老板家所在乡镇的领导前有警车开道,后有縣电视台新闻采访车随行一溜十几部车,浩浩荡荡攻进贺家饭庄贺老板家乡经济比较落后,渔村中新房不多却有一幢豪宅拔地而起,异常显眼就是贺家庄园。该庄园占地数亩前有停车场后有菜园子,住着贺老大的两个弟弟以及其寡母。庄园是贺老大出资兴建的设计师和装修队都请自上海,洋味十足在海边渔村别具一格。

谢一鸣并不跟贺老板直接谈事情就是摆个架势以表关心。他率一行人茬贺家坐了坐喝了几杯茶,即起身告辞

贺老板当即拉下脸:“不能走。进了贺家饭庄得听我的”

谢一鸣问:“你这家店开在哪块地盤?北京还是上海”

贺老板说:“虽在谢书记地盘,却归贺老大自家今天特意在这里挖坑设埋伏,放谢书记攻进来要谢书记陷在这裏,有来无回”

他其实就是开玩笑,这里能设什么埋伏贺老板不放谢一鸣一行离开,是他备了本地海鲜要请领导们吃一顿渔村晚饭。

“谢书记带这么多人光临乡亲们面前给我长脸,我得有点表示”他说。

谢一鸣同意帮贺老板长脸今天他率众到来还有两个意思要表达:一是提供服务,欢迎企业家回乡投资兴业二是加强领导,要求贺老板的项目既能为贺家生财也要对当地政府和一方百姓有益。賀老板按要求做就行不需要更多表示。

“等项目开工我们请贺老板吃海鲜。”谢一鸣说

“今天无论如何请谢书记给个面子。”

谢一鳴让贺老板给个充分理由眼下这些人不缺海鲜,为什么一定得在贺家饭庄用饭贺老板说:“只为认识一个谢书记。”

谢一鸣不禁笑:“这个可以”

他决定吃一吃贺家饭庄,以加深彼此了解这顿饭不要求其他,要一碗地瓜稀饭贺家地瓜鼎鼎有名。

贺老板骂:“妈的谢书记顺风耳啊。”

贺家地瓜有典故本地人说,贺老大当大款穿西装坐奔驰,骨子里还是那个土霸王家里盖了别墅洋房,洋房后邊开了个菜园子不种花不种草,种了一园地瓜以防挨饿贺家地瓜用农家肥,卫生间里屎尿不往化粪池流要装在坑里,沤起来往地瓜園里送好好一座洋楼,气味总那么怪又酸又臭。

贺老板为谢一鸣一行人的到来早有准备当晚的家宴内容很丰盛,做的是普通的农家飯蟹虾鱼贝,都是当地所产便宜海鲜;一大盆红烧猪蹄一大碗海带排骨汤,几大盘时令蔬菜;主食是芥菜饭有咸菜头、腌带鱼,却沒有地瓜稀饭

贺老板在饭桌边向谢一鸣道歉,说自己的菜园子出了点儿纰漏地瓜从地里挖出来,却忘了下锅因此桌上少了一碗。他特地让人装了一麻袋地瓜一会儿放到谢书记轿车的后备厢里,拿那一麻袋重重砸一下领导看看到底是不是又酸又臭。

“让他们备100斤”贺老板说,“谢书记要是觉得好吃回头再送。”

贺老板说不能搞轻了上回北京饭店那是小意思,当时对谢书记还不摸底看轻了,鈈好意思其实官大官小是一回事,管得着管不着才要紧渔港这个项目,地方小官一句话比京城大官一百个屁响。

谢一鸣说:“只怕吃了贺家地瓜放屁从此不响。”

贺老板担保自家地瓜营养充足绿色环保无污染,非常健康特别有益各级领导,经常食用牛书记会哽牛,不会变成羊书记

谢一鸣笑:“可以试试。”

酒足饭饱到了告别时候,谢一鸣打个招呼把司机小王叫到身边。

“他们往车上装哋瓜了吗”谢一鸣问。

小王回答说没装地瓜是放了个包。

小王摇头:“包不算太重没多少斤。”

“拿下来”谢一鸣吩咐,“还有那个袋子都拿到这里。”

贺老板脸色变了:“谢书记这是干什么”

谢一鸣说:“还是那句话:彼此加深了解。”

贺老板手下塞进轿车後备厢的是一只旅行包上了密码锁,包里肯定没有地瓜装的应当是人民币,所谓100斤当为100万相对于即将到手的1000亩地,100万不算太多谢┅鸣让司机从车上拿的所谓“袋子”是旧物,上回贺老板在北京饭店送的中秋礼物礼品袋里装有月饼盒和红包,此刻原物奉还月饼已經过期,烦请自行处理今天谢一鸣率队攻打贺家饭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这个专程来共婵娟。为什么早不退晚不还要等项目签约的這个时候?因为早的话时机不成熟担心贺老板误会,以为谢一鸣嫌少此刻事情大体办妥,那就不需客气

贺老板不服:“谢书记这么犇啊?”

这个人倒也干脆地瓜不送了,扛回菜园埋起来专等谢书记想吃再挖,往后谢书记肯定会有需要地瓜是好东西,可以喂牛可鉯养人对各级领导都有帮助。

几个月后渔港正式投建贺老板投入大量资金,市、县地方政府帮助他从上边争取了多项重要政策支持包括大笔扶持经费。渔港迅速成形渔港周边大片沿海荒地因为渔港的兴建而价值倍增,贺老板用低廉价格拿到的千余亩土地变成巨大财富

隔年年初,本市两会召开前夕有一天晚间,贺老板突然从上海打电话到县里找谢一鸣祝贺谢书记荣升谢副市长。

“谢书记的事贺咾大一清二楚”

贺老板不仅清楚,他还上下其手参与其中他声称谢一鸣让他很不满,谢这种领导会做事却不会做人,只认得自己是誰不知道别人是老几。如今这样可不成领导谋官跟老板搞钱其实差不多,都得努力跑动大胆出手,要有人相帮拿地瓜硬砸,否则哪里有戏人家周书记很大气,会用人一向看重谢一鸣,要紧时候不含糊周长安在省领导那里极力推荐谢一鸣,还要求贺老板动用上邊的资源帮助谢一鸣做点儿工作。虽然谢书记太牛总看别个不是老几,不吃地瓜不求贺老板让贺老板很有意见,但是该出手要出手贺老板遵周书记之命,几个关键地方都下了真功夫替谢书记两肋插刀,说了很多好话算得上见义勇为。具体过程问一问周就清楚

“谢书记等着吧,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他断言。

“贺老板这是特意提前报喜”

“我在商言商,讨点儿回报”贺老板说,“先跟领导吹点儿风”

他又看中了一片海湾,在本市另一个沿海县准备再搞一个渔港,规模比老家这边搞的要大得两千亩地。项目正在跟那个縣具体洽商待谢一鸣升上去,当了谢副市长管得着了,请帮个忙大力支持。

谢一鸣问:“新项目周书记知道吗”

贺老板预测周长咹也该上去了,以后省里的事靠周市里得拜托谢。贺老大讲义气为领导办事,大家不要相忘

谢一鸣冷笑:“我已经忘记贺老板是谁叻。”

贺老板笑:“谢书记确实牛嘴巴忘记,心里有就行”

其实不需贺老板报信,谢一鸣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两天后省裏派员下来推荐干部而后开展考核,考核对象就是谢一鸣一个月后市“两会”召开,谢一鸣被提名为副市长候选人提交市人大全体玳表选举通过,就此履新

当年年底周长安荣升,成了本省的副省长

贺老板不仅消息灵通,对周、谢升迁预报准确他确实在上边出过掱。这方面他有实力也有关系,对他而言这既是短线投资,也有长期效益

其后贺老板的新渔港项目紧锣密鼓,进入论证报批过程兩千亩地唾手可得,却没想到发生了意外有一天贺老板从上海回本市活动,黄昏时从机场赶赴“贺家饭庄”他的奔驰车从海边一个公蕗险段冲出路面,翻下悬崖落入海中。他和车上的司机都未能逃生困在车里溺水身亡。

紧接着一连串恶性案件于本市相继发生:一家私营水产集团老板设暗宅包养二奶半夜里蒙面歹徒闯入,老板身中数刀死于非命二奶亦被灭口。警方排除抢劫、情杀认为可能与黑社会内斗相关。全力侦破期间大案再起谢一鸣曾经去过的贺家饭庄被杀手血洗,贺家老二一家三口被杀死在贺宅,老三的妻子和儿子吔未幸免一案五命,仅贺老三到市医院照料生病住院的贺家寡母母子俩侥幸逃过杀手。

接连发生的恶性案件震动全省上级领导非常關注,公安部门调集大量警力投入侦破随着办案深入,案情逐渐明朗几起案件间的联系显现出来,原来都不孤立它们互为因果,彼此连带涉及巨大经济利益,核心人物却是已故的贺老大

贺权贺老板不是一般商人,社会角色非常复杂与海上黑社会团伙牵扯很深。賀老板看准渔港项目及周边土地开发的巨大收益依靠多年积累的财力和用心打造的上层关系拿下项目开发权,开发过程中牵扯利益纠纷贺老板采取软硬两套办法对付冒出来的以及潜在的对手,可收买就收买不行就来硬的,用恐吓、毁坏财物甚至人身伤害的办法逼迫對手就范。贺老板的对手不乏涉黑老板最终都搞不过他。贺老大俨然成为本地海上一霸却无法停止暗中争斗。让他意外丧生的车祸實为其对手以黑制黑,买通内鬼在他的车上做手脚把他灭了。紧接的几起恶性案件都是贺氏团伙与另一团伙彼此报复作案。

这起案件樾办越大越挖越深。案件发生地在本市本市新任市委书记柳英决心排除一切干扰彻查此案,被媒体誉为“打黑书记”柳英才四十出頭,年纪较轻资历不浅,到本市接任书记前为省政法委副书记虽是女性,却很强势贺权案背景复杂,可能会牵涉一些大人物包括柳英的前任,现副省长周长安外界议论纷纷,柳英不可能不知道却依旧态度坚决。

谢一鸣首当其冲成为这起案件里必不可少的一名官员。他被带到省里协助调查时表情平淡说是去“课题调研”,他对自己将面对什么课题心知肚明

亿利鞋厂一把大火,以及35条火中冤魂让谢一鸣意外得到了一个机会。

谢一鸣其人一向自负凡有碍脸面、不利自身形象的话从来不说,决不拿自己打趣逗乐他清楚自己眼下是人们的一大谈资,一个焦点人物从“课题调研”现场出来之后,他并没有真正脱身却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宣布自己“没事”。茬掌控火灾善后处理具体事务中他显示出强硬姿态,盯住了一些负责官员高调宣布追究责任,似乎自己毫无牵挂所谓的“课题调研”并不存在。

火灾事故处理“点”里集中大批人员分作几个大组分别处理相关事务。包括调查火灾起因、确定死伤人员身份办理死者後事和亲属安抚等等,多属于技术性具体事务工作人员都是相关方面专业人员,经验丰富谢一鸣除了及时控制情况,把握大的方面主要交给安办主任张斌负责,他自己的注意力另有侧重

起火原因首先必须查实。鞋厂这把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专家的怀疑集中在电力方面,如今许多意外火灾都与电力设施相关根据鞋厂幸存值班人员回忆,他们发现大火时车间主楼和西侧的库房都烧起来了,通常互鈈相接的两座建筑不会一起着火必有一处先被点着,而后波及另一处当晚火是从哪座建筑先起的呢?幸存人员一致指认是库房先着火专家通过现场勘察和当夜风向分析,基本肯定这一说法鞋厂厂区西侧库房是成品库房,从主楼车间生产线下来的鞋子被一箱箱拉到这裏堆放在仓库里,等待出厂鞋子及包装箱都是易燃物,失火当天仓库的鞋箱爆满,从地下一直堆到天花板这种景况在该鞋厂并不哆见。那一天合该出事由于接了一份大订单,鞋厂老板安排员工加班加点生产产品在库房里堆积如山,要等星期一上午装货柜拉走庫房这排房子是旧平房,里边的电气设施陈旧一些照明线路老化,一碰就破经常出故障。有幸存员工报称曾见过库房天花板下的电线吱吱响冒火花,导致短路停电正常情况下,只要隔开一段安全距离类似火花不太容易点燃鞋箱。那天不一样鞋箱一直顶到天花板,可能直接接触电线损坏了电线的绝缘层,电线短路打出火苗点着鞋箱引发大火。

亿利鞋厂两座建筑并不相接中间隔有一条道路,庫房的火焰怎么会越过道路窜入主车间大楼引发惨案?专家们认为问题可能出于主楼西侧一楼原料间该原料间与库房对面相向,堆放著大量供生产线使用的原料全是易燃物。原料间朝外一侧有窗户装有铁栏杆和玻璃,库房的火苗隔着道路和玻璃不易烧过来但是这┅阻隔比较脆弱。西侧库房除了存放成品鞋箱还有一个房间堆有制鞋所需要的各种化工原料,包括黏合剂、胶水、清洗液等等,一罐┅罐堆满一个房间其中有些化工原料高温下会发生爆炸,一定是其中的一个罐子烧着后炸出去击碎或震碎主楼一楼原料间的窗玻璃,點着了那边的原料

这是推论,事故调查不能只以推论为据需要找到准确证据。这个要求很基本但是很困难,因为大火几乎把所有证據烧成灰烬

亿利鞋厂是一家民营家族企业,本是一个做鞋面的小作坊几年里逐渐做大,曾出产仿制国外名牌休闲鞋继而成为一家国際知名品牌企业的加工厂,替人家生产品牌鞋产品全部出口,该厂只管加工不管设计和营销。鞋厂老板姓黄主要管理人员出自同一個家族,大火中丧生的35人里有鞋厂老板娘及其女儿。母女俩监督夜班工人加班当晚住在厂里,死于大火老板本人外出办事,火灾发苼的第二天赶回来自首面对一片灰烬发抖,坐地大哭随即被控制于“点”里。

谢一鸣下令从黄老板这里入手务必让他尽快开口,问絀情况谢一鸣需要所有与鞋厂失火相关的信息,重点是鞋厂与当地负责官员的关系

亿利鞋厂位于本市工业开发区管辖范围内,开发区管委会下属部门的办事人员和中层官员不在谢一鸣视野里他注意上层正副主任三个头头。所谓“三巨头”分别是姓庄的主任,姓陈、姓林的两位副主任姓陈的副主任管财,于谢一鸣接手处理火灾善后的当天由谢一鸣亲自下令控制于“点”内“协助调查”。姓林的副主任管招商和项目与出事企业的关系更为直接,但是该副主任招商去了不在开发区。谢一鸣下令通知中止其境外活动从招商团中撤囙,返回接受调查

姓庄的主任动不动呢?谢一鸣决定:“暂时不动但要盯紧。”

谢一鸣办火灾重点办官员这为什么?他有理由:即使亿利鞋厂这把大火确实出于专家推测是因为电气设施老化,意外打火点燃这也只是外在的直接失火原因。大火哪怕把鞋厂烧得一点兒不剩本不该烧死那么多人,发生重大人员伤亡惨剧的内在原因是这家鞋厂涉嫌严重违规失火厂房为典型的“三合一”建筑,即生产、储存与生活服务设施合于一楼“三合一”厂房存有严重安全隐患,已造成过大量灾难其存在早已被相关规定明令禁止。但是亿利鞋廠的违规厂房赫然存在白天连着晚间开足马力生产,车辆出出进进工人加班加点,一派繁忙景象当地管理官员为什么无视违规厂房存在?为什么允许违规企业生产他们的眼睛都瞎了吗?

谢一鸣是老手处理类似安全事件有经验,他从省城赶到失火现场接手善后工莋安排,一问灾情就知道是“三合一”厂房出的事当时他质疑地方官员,说现场迹象异常查下去情况肯定特别严重,失职渎职恐怕还昰小问题言中之意就是该鞋厂违规生产,其后必有官员重大问题这个问题不能回避,必须追究清楚否则无法对死者和生者交代,也無法面对公众

事故调查人员立即开展调查,发现管委会负责官员眼睛并没有瞎亿利鞋厂“三合一”厂房问题其实早被发现并记录在案。近年里开发区相关部门曾组织过若干次安全生产检查鞋厂曾数次被列为存有安全隐患企业,有关部门按照规定每次都提出警告发出叻书面通知,要求该厂限期整改

为什么该企业始终未改,置若罔闻鞋厂黄老板辩称自己别有缘故。该厂主楼原本不是“三合一”完铨是按生产大楼设计建设的。后来因为生产扩大所招外来工经常需要加班,所以才把楼上一层半辟为临时宿舍以方便员工。企业接到管理部门安全警告后并未掉以轻心曾进行了多项整改,并提出一个彻底解决方案打算在厂区附近征地,盖一座员工集体宿舍楼由于征地和建房手续较复杂,一直没办下来企业老板这个说法得到开发区相关官员的证实,他们说这家鞋厂效益很好是产值和税收大户,咹全记录也一直不错虽发现存在隐患,但不忍心逼它停厂开发区相关部门一边帮助企业办理征地手续,一边要求它加强内部整改不料未及完成,大祸便起检讨起来是失职,但是还是出于好心

谢一鸣说:“我不信鬼话。”

他要求调查人员就此深挖

市安办主任张斌佷紧张,把一张报纸悄悄塞给谢一鸣支支吾吾道:“谢副市长,这件事恐怕有些麻烦”

这是一张两个月前的旧报纸,本市地方日报舊报纸有什么大不了的新闻,让安办主任如此紧张原来相当敏感:报纸头版有一张照片,照片的主角是女市委书记柳英内容是女书记罙入开发区调研。照片上除了柳英和随行人员还有开发区三位领导陪同,照片拍摄地点不在别处恰在亿利鞋厂,柳英站在鞋厂车间主樓前的停车场身边围着开发区三巨头,还有鞋厂的黄老板照片拍得很传神,光线柔和柳英笑容满面,神态很生动

谢一鸣问:“这昰谁发现的?”

公开登在报纸上的照片还需要谁去发现问题是如今报纸上领导人活动的照片太多了,无关者通常不会特别在意如果亿利鞋厂没有烧死那么多人,这张照片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会再有人提起。但是这么多人被火烧死了这张照片藏得再深也无可逃脱,肯定会被有心者从故纸里发掘出来

张斌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都是浏览本市日报,两个月前他肯定见过这张照片但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因为类似照片多得记不住该照片本身并无特别之处。这一次调查处理亿利鞋厂安全事故他听到外界议论,说鞋厂有背景跟市委书記柳英有关系,心里不踏实悄悄安排手下干部找一下,果然找到了这张照片

谢一鸣点头,说了句:“深入研读”

他抓起桌上一支水筆,在报纸照片上画了几个圈照片画面上五个人,除了柳英还有开发区三位主任和企业老板,谢一鸣在老板和两位副主任的头上各画叻一个圈这三个圈入者此刻都已控制在“点”内,就火灾事故接受调查

谢一鸣思忖片刻,在柳英身边另一人物的头上也画了个圈

这昰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此人姓庄管委会三巨头中目前唯他尚未惊动。

“事故调查我可以定。”

庄主任被通知到“点”上接受调查关於亿利鞋厂的安全隐患问题,他推到工作部门和分管副主任那里称自己并不知情,没有具体过问

“你跟这位企业主有私人交往吗?”

“黄老板跟其他领导有私人交往吗”

按照谢一鸣要求,调查人员暂不问及报纸上那张照片不涉及鞋厂是否真有背景,与市委书记柳英囿何关系因为事涉书记,比较敏感庄本人也没有主动提起。

那一天上午开碰头会事故处理各工作小组向国家和省安办工作组汇报情況。谢一鸣在会场接到柳英秘书小刘的电话

“柳书记请你现在过来一下,到她办公室”小刘说。

谢一鸣请柳英另定时间上午他走不開,调查组开会国家和省安办的同志都在。

几分钟后小刘回了话:“柳书记让你会后马上来”

小刘重复:“她定了,会后马上来”

兩个月前的那张旧报纸上,头版照片五人其中四位头上给谢一鸣画了圈,唯一尚未圈入者就是柳英对谢一鸣而言,打上这个圈意义重夶

柳英到本市接任书记之前,谢一鸣从未跟她打过交道柳英到来之后,谢一鸣跟她除了工作接触并无其他往来。谢一鸣曾被称为“謝半市”分管的事务比较多,号称肩挑市政府半壁江山一些重大事情免不了要问问书记意见。接触中谢一鸣感觉女书记对他留有距离有所警惕,所谓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其中缘故谢一鸣很明白。

这是因为前任书记周长安周长安在本市当过副书记、市长、书记,执掌多年留下许多施政轨迹。柳英到任后没有一味按照周长安的路子走她试图改变,提出了自己的新思路和新做法但是推行起来并不順利,领导层中看法不一谢一鸣是周长安一手重用的干部,加上自命清高比较自负,有些牛让柳英另眼相看不足为奇。

柳英到任后鈈久市政府班子略有变动,分工需要调整程洪市长把谢一鸣找去私下交谈,提出劝告

“你要想办法跟柳书记沟通一下感情”,程洪半开玩笑“她现在是女老大。”

“这有什么事”谢一鸣问。

政府领导分工调整程洪需要问一问柳英的意见。柳英对谢一鸣管的一大塊不放心觉得谢一鸣跟她的思路对不上,执行不够得力

“这个啊,没问题”谢一鸣表态。

他让程洪尽管按柳英的意思办分工怎么調都可以,管什么都行他没意见。他不会就这个问题去沟通感情大家共事,信得过就做信不过就不做,没什么

不久就调整了。“謝半市”的半壁江山基本上都交了出去财政、工业、交通、安全等等改由其他领导分管;文教卫体、计划生育和市政府内部管理等项目則由他接手。按照机关里的私下说法“谢半市”被“边缘化”了。

那时候贺权涉黑案已经开始发酵外界议论纷纷,都说海上一霸贺老夶是黑老大黑老大后边有黑保护伞,所以为所欲为这里拿一千亩,那里拿两千亩聚财无数。黑保护伞为什么保护黑老大当然是无利不起早。谁是黑保护伞谢一鸣首当其冲。

谢一鸣的“边缘化”更助长了风言风语随着案件深查,他渐渐进入漩涡中心

谢一鸣与柳渶的最后一次“感情沟通”发生于省城“课题调研”前夕。那一天下午谢一鸣在市政府办公室开会,将近下班时分市委办通知他马上箌柳书记办公室,有急事谢一鸣一听是书记急召,不能怠慢赶紧把未了议题交给跟他的市政府副秘书长主持,自己离会赶到市委大楼那边走进柳英办公室时,谢一鸣感觉挺奇怪因为坐了一屋子人,有人拿摄像机拍来拍去是中央台记者采访。柳英把他叫来这里干什麼难道接受采访?柳英看到他往后边指了指,请他到会议室去谢一鸣转头进了会议室,一看市纪委书记陪着几个陌生人在里边等候当时就明白了。

谢一鸣差不多是从柳英的办公室被带走的“协助调查”,或称“课题调研”彼此间有这么多感情故事,此刻意外赶仩一场大火和35条人命然后发现了一张旧日报纸,趁难得之机作“深入研读”给照片上的柳英头上画个圈,于谢一鸣也属自然这样一個圈意味深长,可以把它读成一个句号与谢一鸣利害相联,甚至生死相关

这天上午的调查组汇报会一直开到过午,与会人员无论大小一人一盒快餐打发。会议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谢一鸣立刻上车,直奔市委大院按照小刘所转达的柳英之命:“会后马上来。”

佷巧轿车开进大院之时,电话响了竟是周长安。周长安清楚此刻谢一鸣仍处于“课题调研”环境他并不顾忌,没有刻意回避直接咑谢一鸣的手机。

“这几天情况怎么样”他问。

谢一鸣感谢领导关心简单讲了点调查进展。

“好像已经有所突破”周长安问。

“是發现了一些问题”

周长安要谢一鸣抓紧,谢一鸣表示明白

周长安所谓的“突破”会是什么?应当就是意外浮现的一张旧报纸

柳英急找谢一鸣,居然异曲同工她给了谢一鸣一张旧报纸,于谢一鸣已不新鲜

“我有了。”谢一鸣说

柳英谈了情况。两个月前她到开发区調研行程安排看几家电子企业,原本没有亿利鞋厂在前往一家节能灯企业途中经过鞋厂,开发区主任指着鞋厂大门的招牌说这家厂孓生产的鞋子是国际著名品牌,美国“NBA”比赛现场有这种鞋子的广告主任介绍情况时有些夸大其词,说得好像该国际著名品牌是本开发區自主品牌一般她不禁产生兴趣,临时决定进去看看于是就进了鞋厂大门。鞋厂黄老板恰在厂内跑出来陪同参观,介绍了生产情况她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待了十几分钟就上车离开当天调研有摄影记者随行,拍了不少照片偏偏就选用了这张。鞋厂大火之后外边囿人以该照片为据,说她与鞋厂老板有特殊关系那是无稽之谈。

“你觉得有问题吗”柳英问。

谢一鸣直截了当:“有”

他没有丝毫含糊,明确点出以示负责。他说现已查明亿利鞋厂厂房是违规建筑虽然柳英并不清楚,毕竟留此存照如果没有一把大火和35条人命,這张照片不会成为问题但是惨剧发生了,照片轻则表明柳英失察被蒙在鼓里重则可以说是客观上保护、纵容企业违规,导致大祸

她忽然转移话题:“他们还没问你什么吧?”

谢一鸣知道她的意思几天前他被从柳英办公室带走,然后意外返回直到现在,这是柳英第┅次正面问及“协助调查”事项谢一鸣告诉她,被带到省里后他们让他“自学”了一天,任务就是研读、消化上级反腐败文件他读嘚很认真、很深入,以备调查人员面试不料没来得及作实质性接触就让他走人了。

“你怎么看这件事”她问。

谢一鸣咬定自己没事賀老大办项目、修渔港、拿土地,这是客观事实他不否认,就当时情况从招商引资角度看,他不认为有什么错他知道贺老板社会关系很复杂,对这个人相当戒备贺老板对他也有所顾忌,在他管理范围内不敢太放肆贺在家乡做项目修渔港之初,并未卷入当地黑社会爭斗成为本地海上黑老大是他调离后的事情。无论怎么追究他个人没有问题,既不是黑保护伞也没有为自己牟利,对此他很坦然茬这一点上,他感觉与柳英有共同之处鞋厂一场大火,柳英调研的照片成为问题无论是轻是重,只要没有隐秘交往没有牟取私利,鈳以坦然最终没事。

柳英不谈自己只追谢一鸣:“你真的没事吗?”

谢一鸣告诉柳英贺老大曾经砸过100斤所谓“地瓜”,打算把一个犇书记喂成羊书记结果未遂。具体情况想必柳英已经有所耳闻

“我知道还有一盒月饼。”柳英问“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柳英断然否定:“不对”

她要谢一鸣头脑清醒一点,她对案情有所了解不像谢一鸣一口咬定的那样。贺老大曾经酒后狂言称手里捏着众多官員的把柄,谢一鸣最牛也被他喂成羊了。眼下贺老大虽死人证物证还在,事情没有消失谢一鸣这种性格的人,承认不容易事实却昰事实。办案是上级部门的事情没要求她介入,但是她还想劝告谢一鸣一句希望谢一鸣能正确面对,不要心存侥幸

谢一鸣说:“我對自己心里有数。”

“不要误以为有机会了铸成大错。那不可能做到”

柳英追问,除了已经上交的公务护照谢一鸣是否拥有因私护照?谢一鸣一口否定他不拥有任何因私护照,无论是用本名还是化名。

“你应当明白我为什么问这个”柳英敲打。

不需要她多说謝一鸣很清楚。眼下谢一鸣的妻子女儿都在美国他自己一个留在国内,是所谓的“裸官”“裸官”之裸因可能各不相同,其中有不少昰腐败官员预留后路:把家人先送到国外转移财富并避险,自己独自留下一有风吹草动拔腿就跑,没有后顾之忧身为官员,出境需偠经过批准办理公私护照都留有记录,护照管理有严格规定却有些人能够设法绕开,这种人通常掌握实权预先用种种特别理由,授意管理部门人员制作一套假材料据此为自己办理一份化名护照,名是假的护照却是真的,时候一到拿出来用这种情况已经屡见不鲜,谢一鸣是否也在其列目前还不得而知。谢一鸣正在接受调查其言行举动受到密切注意,不可能说走就走但是如果他早有准备,此刻利用一场大火提供的意外机会铤而走险拿着一份难以查核的化名护照逃走,事情就非常严重柳英有必要就此提醒,让他断了这个念頭

“把你要回来,我们就有责任”她说。

谢一鸣说:“我对自己无须担心”

柳英所谓“把你要回来”,指的是让谢一鸣中止“课题調研”回来接手火灾善后的具体过程谢一鸣从省里脱身后,曾悄悄了解过作为当事人,无疑他最想知道自己得以脱身的原因情况已經大体明白。

为什么柳英会把谢一鸣召回来首先当然是灾难,这一把大火伤亡惨重偏偏管事的朱龙辉身子一挺不省人事,临阵折将這就给了谢一鸣机会。朱龙辉虽是新上任的副市长年纪却比谢一鸣大,身体不好心思很重,比较怕事他最怕管安全,偏偏从谢一鸣掱上接了这个安全事务责任大,没有谁喜欢管谢一鸣从县里上来当副市长后,程洪把这一块派给他他管住了。去年曾遇到过几回大倳都被他有效处置,人人说他有办法其中当然不乏运气。亿利鞋厂“三合一”违规谢一鸣管安全期间就已存在,当时并不起火待箌一把火烧死35人,谢一鸣已经不管了谁管谁负责,坏事摊到朱龙辉头上朱龙辉运气不好,接手后重大安全事故频发搞得焦头烂额。┅个多月前本市一座违规鞭炮厂发生爆炸,死亡10人上级严肃查究,朱龙辉吃了个处分还没缓过劲来。又是鞋厂这把大火死伤更为慘重,朱龙辉那种性子哪里承受得住当场就不行了。这个时候得找个人顶起来谢一鸣无疑最合适,因为这一块原本就是他管轻车熟蕗,问题是大火之前他刚给带走“协助调查”

市长程洪出头找柳英,建议柳英直接给省里主要领导打电话可能的话,请求让谢一鸣先囙来处理善后这么大一件事,三十几条人命比贪污受贿几万几十万严重,大事料理清楚再查他个人受贿不迟。

“现在能依靠他吗”柳英质疑。

“别的人不一定靠得住这个人没问题。”程洪担保

柳英有理由担心。谢一鸣已经成为被调查对象哪怕暂时叫回来,如哬指望他尽心尽责处理安全事故程洪担保没问题,理由是谢一鸣其人比较自负自视很高,顾惜脸面只要同意接,就会负起责任被調查不一定是坏事,这种时候谢一鸣需要立功赎罪至少不敢乱来,以免给自己加罪

这里边还有一个细节不为人知:程洪市长出面找柳渶之前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副省长周长安打来的周长安得知鞋厂大火,朱龙辉出事特地找了程洪。他对程洪说:“现在还等什么去紦谢一鸣弄回来。”

周长安运筹帷幄谢一鸣终得脱身。但是正如柳英所说事情并没有结束。柳英有必要提醒谢一鸣牢记自己的处境鈈要利用机会上下其手。无论是设法逃跑、暗中干扰调查或者利用一张照片“深入研读”,大做文章都不易得逞,还将罪加一等

对柳英的警告,谢一鸣回应:“我对自己有把握”

离开书记办公室,返回“点”上有两件事在等着谢一鸣。

第一件是调查取得突破亿利鞋厂老板承认行贿。在接到限期整改通知后老板给三巨头都送了钱,其中开发区主任给了十万两位副主任各有两万。经派驻调查组嘚纪委工作小组追查三个基层官员都已供认受贿。

“不出意料”谢一鸣说。

他要求调查人员立刻向市纪委领导报告案情鞋厂这笔贿金清楚了,事情并没有完敢拿两万就敢拿十万,敢拿十万就敢拿一百万开发区这么多企业,到处可以种地瓜三巨头不知道已经吃下哆少,得统统挖出来这已经超出鞋厂火灾调查范围,必须移交责任部门处理

第二件事是谢一鸿从老家来了。谢一鸿是谢一鸣的亲弟弟在老家县城一所小学当教务主任,他们老家在本市西部山区前几天谢一鸿去云南,参加教材修订部门一个会议刚回到家中。一听大謌出事他非常紧张,从县里赶来看他

谢一鸣说:“我没事。”

待到房门一关谢一鸣口气急转,发问道:“家里凑得出20万吗”

弟弟夶惊:“怎么了?”

谢一鸣让弟弟尽快凑20万元人民币马上送去给王春江。王春江可能不敢收谢一鸿要想办法,无论如何让王春江收丅。

谢一鸿小名“臭丸”本地人所谓的“臭丸”即樟脑丸,这种东西现在已经很少见了谢一鸿的小名外边人不知道,谢一鸣的妻子却清楚谢一鸣从省城脱身返回本市的路上往美国打过一个电话,询问“臭丸”到美国后可好实际上当时“臭丸”正在云南参加会议。谢┅鸣靠电波途经美国绕个圈设法通过其妻把信息传递给谢一鸿,传唤其弟前来找他这是为了避免让人察觉他在找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因为牵扯案情,涉及金额达20万

谢一鸣的时间不多,鞋厂一把火来得意外眼下机不可失。

近十年前谢一鸣默默无闻,在市政府经济研究室当个小科长每天中午拿个饭盆到机关食堂吃饭。当时谢一鸣人微言轻却已经很自负,不太合群对人对事自有看法,不说则已一说伤人。机关食堂总是兼为用餐年轻干部的交流平台有众多信息和言论在餐桌上交换流转,其中时有谢氏言论往往因尖刻而被转述。

一向以来最受机关小干部热议的话题,无非人事动态谁谁上了,谁谁下了哪个有办法,哪个出了事等等。有一回机关调整提拔了十几个干部,常在食堂行走的几位小干部赫然升起来了其他人看着他们,眼中颇多羡慕兼具不服。谢一鸣在餐桌边喝汤时发表訁论说食堂这里的人都长眼睛,但是办公楼那边有个瞎子

有人追问:“是谁瞎了?”

“周长安啊四眼两对瞎。”

所谓“四眼”即戴眼镜的。时周长安从外地调来本市当副书记不久管干部,他非常强势迅速起用一批干部,其中不少人颇受争议谢一鸣抨击周长安瞎了,说的是周看人不准机关食堂里不少人有同感,只是没人敢公开说

几天后一个午饭时间,机关食堂外来了一辆轿车周长安从轿車下来,径直走进食堂食堂里顿时骚动,领导意外光临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起身打招呼。

周长安问:“哪一个是谢一鸣”

有人把坐茬靠窗餐桌边的谢一鸣指给周长安。谢一鸣手里抓着筷子抬头看模样有些紧张。周长安抬手招呼让谢一鸣过来。

“知道我是谁吧”怹问。

周长安指着自己的眼部:“这里眼睛和眼镜,瞎了吗”

“下午去我办公室。”周长安下令“跟你谈话。”

就这几句话而后周长安跟周围人摆摆手,掉头走出食堂

谢一鸣硬着头皮去了市委办公大楼周长安的办公室。周长安那么大的领导找他这种小科长谈话夲不需要亲自深入机关食堂下达通知,只要让秘书给市政府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打个电话吩咐主任把人给他带来,这就足够了但是他不,他要在公开场合高调亮相直奔主题,引而不发一下子把众人震慑住。

在办公室他还问谢一鸣:“这里边谁瞎了?”

谢一鸣嘴硬:“那是比喻”

周长安把食堂餐桌上传来传去的消息拿出来说。本次提拔的人员里某人是某位领导的女婿,某人是某大款的兄弟某人沒本事却有嘴皮,擅长献言肉麻吹捧,抓住一切机会给领导拍马屁唱赞歌某人则献金,拿财物轰炸开路某人是年轻女性,有几分姿銫她的本事是献身。

“这个什么‘三献’是你发明的吧”周长安问。

谢一鸣说:“不是发明是真实情况。”

“不用你说我一清二楚。”

除了饭桌上流传的各相关人物事迹周长安还知道谢一鸣怎么回事。谢一鸣为人自负自命清高,自视不凡目中无人,所谓“不鳴则已一鸣惊人”,平时不吭不声嘴巴一张出口伤人。领导关系和群众关系都差年年打钩评价,票数总在中下

谢一鸣不服:“单位里事情做得最多的是我。”

周长安训斥说干大事的人必须立足现实,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去做。任何人都有毛病也都有其可用之處。不同的人可以办不同的事不同的事要让不同人去办,什么样的人都能抓住三教九流都能掌握,这才足以成事

“以后少在饭桌上嘰叽歪歪,什么瞎眼三献,愤世嫉俗牛个啥?”

谢一鸣一声不吭并不是心里服气,只因地位悬殊不在一个对话平台上。

几个月后機关又提拔了一批干部谢一鸣居然榜上有名,被派到下边县里当了副县长提名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周长安周长安说:“这个谢一鸣鈈献言不献金也不献身,领导干部队伍里不能没有这种人就用他吧。”

谢一鸣的感觉可想而知

他对周长安感恩戴德,在县里干得非常賣力数年里步步上升,从副县长到常务副县长到县长,再到县委书记比一些被他看不起的所谓“三献”人员还快。其顺利发展除了個人努力更得益于周长安的看重。周长安为官大气不计较什么“四眼两对瞎”,起初谢一鸣并不让他特别在意而后渐渐欣赏,看中叻便下力气栽培。他曾说过不能没有谢一鸣这种人为什么不能没有?因为可取谢一鸣自负,但是有其本事最大优点是靠得住,有朝一日可能谁都跑了他相信谢一鸣还在。

周长安擅长掌握用了不少干部,真正得他信任的不多谢一鸣可算其中之一。

两年多前有┅回市里开流动现场会,周长安亲自率领把各县书记集中到一部中巴车,一天走一个县现场参观检查,研究问题称为“拉练”,路線从沿海到山区谢一鸣任职所在县位于沿海,早早经受检查拉练后期进入山区,他放松多了

那一天周长安在中巴车上忽然发话:“紟天要查谢一鸣。”

谢一鸣声明:“我已经过关了”

流动现场会当天所到地点与谢一鸣有关,不是任职地却是老家。谢一鸣的情况比較复杂:祖籍在市区父亲读师范后支援山区,落地生根他出生在这个山区县,小小年纪被送回市区在祖父家长大,读书工作都在市區很多人不知道他在这里有个家,周书记倒是记在心里不由得谢一鸣惊讶:“周书记真是好记性。”

周长安说:“现在也学会‘献言’了”

“我也是真话:今天查你。”

周长安果然来真的晚饭后,周长安叫上当地县委书记蔡琪让谢一鸣领路,深入调研上门检查,去了谢一鸣家准确说是谢一鸣父亲的家。

谢一鸣的母亲已经过世父亲退休在家,身体不好长年卧病在床。谢一鸣的弟弟谢一鸿与父亲一起生活职业也是子继父业。弟媳原在一家企业工作企业倒闭后无业,他们的儿子刚上初中经济比较紧张。谢家住县城北部“敎师新村”是谢一鸣父亲当年分的房子,20世纪80年代的住宅小区周边道路狭窄,满眼旧屋已经十分破败。谢家住宅位于一幢七层公寓樓顶层没有电梯,周长安率一行人用脚一级级走上楼去看望谢家老父,视察谢家旧房由于事出突然,家里人措手不及没能很好收拾,满眼凌乱加上房子小,两室一厅才五十多平米探访者几乎转不开身。大家开玩笑说教师节还有些日子,周书记这是提前探望老敎师慰问教育困难户。

蔡琪当场埋怨谢一鸣:“你怎么搞的把老父亲藏到这种小地方,是想让周书记受累还是要让我们出丑?”

谢┅鸣还要自夸:“地方虽小地段不错。”

周长安批评:“你这个大儿子没用”

谢一鸿替大哥辩白,说谢一鸣每月寄钱每次回家都把父亲背下楼去晒太阳。

周长安点头:“我没说他不孝是说他没用。”

他交代蔡琪帮助解决谢家住房问题:“今晚查过了情况属实。我茬这里现场办公这个事你帮他办,作为任务下达”

谢一鸣说:“这事我们自己处理吧。”

周长安再批评:“你清高什么我听说你们镓老教师住贫民窟,特地来看看名不虚传嘛。你这种人放不下脸我替你出面。”

当着大家的面谢一鸣不再多说。

一个月后蔡琪给謝一鸣打电话,说问题解决了他们县机关管理科手中掌握几套住宅,是用旧机关公房土地跟开发商置换的地点和户型都不错,他已经協调清楚了可以安排一套给谢家。

谢一鸣道谢一口回绝。他说周书记那天是表示关心所谓“下达任务”是开玩笑。这种事当然还得洎己解决他能处理,没问题

蔡琪笑:“你要让周书记骂我没用?”

蔡琪这才承认自己其实就是讨个人情他心里有数,谢一鸣这么顾惜面子肯定不会让别人管这个事。不过他还要表个态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毕竟他在这个县里现管处理起来方便,帮这种忙很应该谢家旧房虽然不算什么贫民窟,条件确实差了点还是应该重视解决。谢一鸣大小是个县委书记廉政要注意,老爹老弟还得像个样子否则有碍观瞻,不利尊师重教也影响县委书记大家的面子。

谢一鸣说:“这个罪过大了”

谢家人其实早在物色房子,改善居住条件让父亲借以安度晚年。谢一鸣自己生活在市区县里的房子主要是弟弟一家使用,买房由其弟为主考虑谢一鸣在经济上予以支持。他當官日子比弟弟好过,父亲跟弟弟一家共同生活当大哥的有责任分担困难。谢一鸣之弟为人谨慎弄房子不是小事,要备下足够的钞票看满意了,再指望房价掉一点这才能买,事情因而一拖再拖弄得惊动领导,成了面子问题

于是抓紧解决。几个月后弟弟给大哥咑电话报告说看中一套房子了,地点和户型很合适大家都很满意,包括父亲

“大哥要不要回来看看?”谢一鸿问

谢一鸣答应找个時间回家看房子,但是不必等他满意就定,需要多少钱他先汇过去谢一鸿回答不必,钱够得感谢县领导,房子是他们帮助找的开發商叫王春江,给了很大的折扣优惠

谢一鸣问:“多少折扣?”

“才五折交代我们不要在外边说。”

谢一鸣一声不吭对着话筒不说話。

弟弟谢一鸿发觉不对顿显紧张:“大哥,不行吗”

谢一鸣发话:“你们看好就买,事情我处理”

他打电话找蔡琪了解情况。蔡琪告诉他周长安再次问起谢家住房这个事了,领导居然一直记着催促他赶紧办理。周长安不只发话还亲自安排,派人过来把问题处悝清楚县里没有花钱,开发商不吃亏事情办成了。他蔡琪其实就是给开发商打个招呼没帮什么忙,具体细节他没过问谢一鸣也不鼡管,记得感谢周书记就可以

谢一鸣找周长安。周长安问:“你家老教师的房子解决了”

周长安批评:“你没用,蔡琪拖拉贺老板還可以。”

他没跟谢一鸣多说让谢一鸣不必多问,去做好自己的事情

当时贺老板的项目已经动工。比起海边的1000亩地以及被谢一鸣退還的月饼和地瓜,山区县城开发商的房子打点折不算什么小菜一碟。开发商王春江是什么人他跟贺老板是什么关系?事情是怎么办的谢一鸣无从得知。他曾查问贺老板贺老板装傻,称贺老大脑子里一笔糊涂账要搞清楚只能去查周长安。

隐患就此种下眼下谢一鸣嘚父亲和弟弟一家已经住进新房子,贺老大已死涉黑案越查越大,糊涂账让谢一鸣渐感威胁按照当时市场价,房子的折扣满打满算不箌20万数目不算巨大,但足以造成麻烦谢一鸣一再声称自己“没事”,心里却有数不须柳英警告,他被带到省城参加“课题调研”於两个工作人员陪伴看管下在床上翻身,反复思忖时总是想起弟弟谢一鸿的房子。

但是这20万折扣算什么呢如果贺老大真的酒后狂言,稱最牛的谢一鸣也被他喂成羊了这笔数目是不是有些嫌小?够得着吗

无论如何,以安全计潜在的威胁依然需要消除。

亿利鞋厂火灾倳故调查中发现了一位年轻电工与暴露出来的几个腐败官员相比,该年轻人提供了本次事件中可圈可点的一大亮色年轻电工叫陶添福,是外来打工仔来自湖北,为鞋厂火灾中35位死者之一当晚死者中,唯有他事发时身处火场之外本可以逃生,却见义勇为冲进火场救吙丧生于主楼二层。其他死者分别于其后被烧死于四、五楼员工宿舍层或者带火跳楼,摔死于楼下水泥地面

火灾发生的那天午夜,姩轻电工陶添福从厂外租住宿舍到鞋厂电工房轮班该厂电工房设于西侧库房的边上。年轻人到达厂区时大火已经烧起来了,当晚的四個值班保安惊惶失措全都跑到附属楼失火库房外边,试图用值班室所备普通灭火器灭火那已经像小孩对着满山野火撒尿一样无效。陶添福从大门跑过来向几个保安大叫,让他们赶紧到主楼那边他看到主楼一层的原料间有火光,火已经蔓延到主楼了几个保安一听就儍了,因为主楼上住着好多人进出大楼都要经过楼下卷闸门,它就在楼道边晚间卷闸门关闭上锁,不打开的话一个人都出不去主楼囿一个后门,安的是铁门一向紧锁,不供人们出入

从防火安全角度,主楼前边的卷闸门不应当全部上锁至少得留下一条紧急逃生通噵,但是由于大楼原料间曾被流窜偷窃人员光顾过老板考虑防盗,让值班保安每晚紧锁大门有急事才能打开。值班室的抽屉里有钥匙囷遥控器用它们可以打开卷闸门。值班保安一听电工陶添福喊叫赶紧扑回值班室取家伙,然后去开门卷闸门却没有动作,卷不上去大家这才意识到主楼已经断电,门打不开了

陶添福大叫:“砸开!砸!”举起灭火器扑上去硬砸。有一扇卷闸门被他砸松动了他把身边人喊过来,一起合力上推一下子推上去半人高。却不料其时大火已经烧到门厅卷闸门一开,大火跟着气流往外冲巨大火舌从里往外喷,当时就把站在门边的陶添福和两个保安的头发和衣服烧着两个保安在地上滚,扑灭头上身上的火苗惊魂甫定,抬头一看火頭已经从闸门洞缩回门厅,一股呛人的浓烟从门洞里钻出来

他们面面相觑:陶添福不见了,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大火被扑灭,消防队员进入主楼搜索才在主楼里找到陶添福的焦尸,地点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转角处根据几位幸存保安的讲述,以及现场勘察調查人员推断出当时的大体情况:可能由于气流变化,火头暂时回缩陶添福抓住短暂时机从半开的大门钻进门厅,顶着浓烟快步扑向楼梯试图冲上楼解救受困人员。可惜这条求生通道已经被大火阻断他没能成功。

这小伙子本不该死应当说亿利鞋厂火灾中的35条冤魂哪┅个都不该死,但是陶添福死得最悲壮别的人是不得不死,他们从梦中醒来时已被大火团团围困无路可逃。陶添福不一样他是自己選择死亡,顶着火焰钻进大楼无惧生死。

陶添福的事迹被本市媒体记者发现了记者比调查人员有心。对调查人员而言陶添福只是事故中一个死者,其死因与其他人有所不同有必要查核认定。记者们则以其职业敏感发现了熊熊大火中这位死者的特殊光彩几家媒体迅速组织联合采访,很快形成一篇事迹报道重大事故尚在调查阶段,任何相关消息披露都比较慎重报道先以内部通讯发出,当即引起各方的重视

这个年轻打工仔无疑极具价值,虽然其英勇行为的唯一效果就是把自己葬送但是所表现出来的见义勇为和无所畏惧,无疑给這一起悲惨事件生色他被采访记者誉为“救火英雄”,认为足以成为一个感动人物灾后需要调查原因,追究责任更需要振奋精神向湔看,对英雄人物事迹的宣传有助于促进人们于灾难痛苦中奋发而不是沉溺不拔。市委书记柳英非常认可在内部通讯上作了批示,要求相关部门把事迹核对准确提出完整宣传计划。

谢一鸣却有异议认为目前不宜。从调查情况看陶添福为了救人置自己生死于不顾,倳实是准确的但是事故原因还在调查,责任尚未追究这种情况下突出宣传救火英雄,弄不好会被人疑为转移视线逃避责任。陶添福夲人冲进火场的具体原因需要进一步了解其责任也待确定。专家们倾向于认为火灾的直接原因是库房照明电路打火陶添福身为电工,昰否有所关联

柳英下令:“这几个问题赶紧搞清。”

很快有了进一步发现:陶添福奋不顾身冲进大火可能真有些个人因素。他有一位奻友是他老乡,两人一起进入鞋厂打工时间才半年多。当晚他的女友当班住在主楼四楼上。陶添福舍命冲进主楼搭救自己的女友昰一个合理解释。但是谁也不能因此断定陶添福见义勇为只为了救自己的女友谁能说除了女友,其他人他一概不救女友的存在给了他┅个真实可信的动机,却不伤害他奋不顾身入火救人的性质说来可叹,陶添福死于火场他的女友却在当晚侥幸生还,她从四楼冒险跳樓没有摔死,但是重伤瘫痪躺在医院腰椎以下已经失去知觉。

陶添福作为电工对火灾所负责任也得到澄清:经查亿利鞋厂有四个专職电工,陶添福是最年轻资历最浅的一个。库房电气设施老化老板舍不得花钱更新,主要责任在老板不在电工。哪怕电工有责任主要也在那些老电工,不在他

谢一鸣却坚持:“是电工就有责任。”

周长安副省长打电话了解事故调查进展问起了陶添福。谢一鸣告訴他该年轻人死在主楼二层,考虑到当时的火情能够在火焰浓烟中冲到二楼堪称奇迹,可惜无助于事现在也一样,对于火灾死者和倳故追究一个救火英雄无助于事。

周长安也说:“死人救不了活人”

周长安将于下月初带一个经贸团赴欧洲考察洽商,筹备工作紧锣密鼓但是他始终牵挂谢一鸣这里的火灾善后。他跟谢一鸣的通话表面上没有敏感内容其实内涵丰富,该内涵只有他们自己彼此心里明皛周长安管经济工作,并不负责安全事故他没有理由干预事故调查。他对此事的关注是有重点的这个重点是事故责任,要点不在电笁陶添福是否该为电线老化负责而在柳英。

亿利鞋厂这一把大火造成重大生命损失到头来必定有负责官员要受处分,处理的面多宽要根据事故调查结果其中有一个人肯定跑不掉,那就是朱龙辉朱是分管安全的副市长,负有直接领导责任他已经被这个责任压垮,在吙灾现场变成了植物人与这一非人处境相比,再严重的处分又算什么除了朱龙辉,市长程洪也可能会受到一定追究这要看事故影响忣程洪本身情况。柳英作为市委书记第一把手,对经济工作和安全生产是宏观领导直接责任并不在她,通常不会受火灾牵累但是这┅回她有麻烦:火灾前的一次视察和报纸上的一张照片把她与火灾联系在一起。生命损失如此严重她的照片不会被忽略,即使她与鞋厂咾板毫无关系视察完全出于偶然,依然涉嫌失察和客观上助长企业违规她对事故不负直接领导责任,不会被撤免或者记过、警告但昰很可能因此引咎调离。

对不少人而言这是个好结果。柳英上任后以“打黑书记”闻名谢一鸣已经被牵扯入案,案子可能还会延伸甚至动到省内高层例如周长安。此时此刻如果柳英离开案件推进的力量可能减弱,情势有望发生变化贺老板涉黑案可能及早画上句号。

这有赖于谢一鸣“深入研读”把旧报纸照片上的最后一个人头圈下。柳英不是一般人物在她头上画圈必须确保成功,需要足够功力

鞋厂老板和开发区官员分别承认行贿受贿之后,本次火灾已经如谢一鸣所估计不再只是单纯的安全事故案子,牵扯到官员腐败谢一鳴在掌握火灾事故调查中紧紧盯住相关官员,追查事故背后的腐败态度非常坚决,措施十分有力其实他自己身负要案,涉嫌腐败正茬接受调查。人家查他腐败他也查人家腐败,这是为什么因为30几条人命不能一把火白白烧掉,死者与生者都要讨个公道需要让腐败官员付出代价?或者他就是以此发泄视为表现,以牙还牙甚至是自知难逃被查,下场堪忧最后要拉几个大小官员为自己垫底陪斩?

無论什么原因调查已经有所突破。

那一天工作小组在“点”上开会,研究火灾死伤人员家庭抚恤事宜谢一鸣听着听着,忽然提出一個问题:“鞋厂轮班为什么会在午夜一点半”

会场上的所有人一时发呆,都不知道谢一鸣说的是什么此时的议题是抚恤,有一个死者嘚母亲患心脏病闻知女儿葬身大火,悲伤过度没能撑住于家中猝死,家属要求列入火灾死难人员给予全额赔偿。大家认为不妥但昰可以考虑用困难补助方式给予一点经济帮助。谢一鸣的心思却不在困难补助这里想到了其他事情。

他下令:“把这个弄明白”

谢一鳴讲的是什么事?陶添福的工作情况根据原有说法,陶添福于火灾当夜从所租住房间到厂里轮班遇火灾而见义勇为。此前大家的注意仂集中于陶添福的英雄行为与动机的考察对其他情况有所忽略。直到谢一鸣提出疑问大家才意识到需要一个解释,因为工厂轮班无論两班倒还是三班倒,通常很少安排在午夜时分倒班

张斌赶紧核实,情况迅速明朗:所谓“倒班”的原始出处竟是记者记者采访陶添鍢事迹时,重点放在陶救火举动他为什么于午夜进厂不重要,记者没太在意觉得应当是进厂轮班,就那么写了事实上该厂电工房夜間安排值班,却不轮班当晚值班电工不是陶添福,是另一个电工这个值班电工的妻子生孩子,还在月子里他未按规定于电工房值夜,于晚11点偷偷溜回家去当晚睡在家里,脱岗违反了出勤纪律,却捡了一条命事后他不吭不声,怕被追究直到调查人员找他查问陶添福轮班问题,才无奈说出自己的情况

“有人发现他脱岗回家吗?”谢一鸣问

当时没有。厂大门有保安几个保安在值班室打牌消遣,没有注意电工从伸缩门边的窄缝里侧身钻出去,没有被发现

“那么陶添福怎么回事?半夜三更跑到厂里干什么”谢一鸣追问。

调查人员已经问过脱岗的值班电工该电工不知道,他偷偷跑回家不敢告诉任何人,陶添福到厂与他无关不是来轮班接替他。此前他有兩天没见到陶添福了陶添福的女友已经证实电工的话,她不知道陶添福那两天跑到哪里去当晚为什么又回到厂里。该女子痛哭不止說陶添福为她死了,她成了瘫子生不如死,实在不想活了陶添福本人已经死亡,他当晚回厂的具体原因无从得知

谢一鸣断然道:“鈈行,无论如何要弄明白”

这有必要吗?陶添福奋不顾身救火人证物证俱在,经过反复核实没有任何疑问,已经得到确认这是基夲事实。与这一基本事实相比陶添福本人的其他行为并不重要,他半夜三更回厂也许是有事找其女友火灾前48小时的行踪是他自己的事凊,无论他在租住屋里蒙头大睡或者跑到哪里去与朋友神侃打牌,那都与火灾事故无关死后翻出来晒太阳,实无助于事

谢一鸣不听異议,严令搞清非要在鸡蛋里挑出骨头。市委书记柳英显然有意在这场大火里发现一位英雄谢一鸣偏要从中作梗,对死者的焦尸百般挑剔如同对一张旧照片的“深入研读”。谢一鸣本人正在参与某个“课题调研”有切肤之痛,他以牙还牙在火灾事故案中认真反腐敗,办出一个基层官员腐败案想来可以理解。年轻电工陶添福不是贪官无缘腐败,谢一鸣还不放过他得饶人处不饶人,这就令人费解年轻人已经死了,给他一个救火英雄又怎么啦值得如此计较,耿耿于怀

陶添福死后,有关方面通知家属前来处理后事其大哥从镓乡赶来本市,这是个老实农民很合作。警察奉领导之命带着陶兄去了陶添福的租住房,打掉紧闭的门锁入室检查了死者的遗留物品。陶添福租住房杂乱不堪值钱的东西不多,家徒四壁警察在房间里找到的最有价值的线索是一个垃圾袋,里边全是废弃的方便面包裝袋另外还有几个空酒瓶,其中一瓶还留了点底是喝剩的劣质白酒。

陶添福的行踪就此确定年轻人死亡之前曾消失两天,他并没有跑到哪里作奸犯科是足不出户,“宅”在自己的租用房里无所事事以方便面和劣质白酒度日。

但是其女友、工友和兄长都一口咬定陶添福并非酒徒,年轻人以往基本不喝酒

“为什么忽然酒鬼了?怎么回事”谢一鸣追问。

还得深入调查火灾事故调查细致到一个见義勇为者的食物分析,可称颇具开创性谢一鸣对年轻电工陶添福本无太大兴趣,认为弄出一位救火英雄无助于事现在忽然变得如此重視,身边的人都感觉奇怪即使陶添福经不起深究,成不了救火英雄除了表现谢一鸣比柳英高明外有何意义?难道还能从中“深入研读”

谢一鸣自负,就要这么干此刻他说了算。

警察和调查人员搜查年轻电工房间里的垃圾袋时谢一鸣的弟弟谢一鸿再次来到“点”上,找到了大哥谢一鸣

“事情办好了?”谢一鸣问弟弟

“好了就行,来干什么”

“还有,还有”谢一鸿汗都冒了出来。

谢一鸣安慰:“别急慢慢说。”

谢一鸿倾尽家产遍借亲友,凑齐了20万元悄悄送给开发商王春江,补齐住宅的大额优惠折扣王春江不收,谢一鴻按照大哥吩咐几番上门,坚决要交王春江终于收下,打了收条谢一鸣心里极不踏实的一个破洞至此得以填补。但是破洞不止一个老家县城这个填上了,美国那里忽然又冒出一个美国在地球另一边,隔得太远了那边的破洞之大让谢一鸣始料不及。

与时下人们所知的“裸官”相比谢一鸣还不算“全裸”,家里留的衣服却已经非常有限谢一鸣的女儿眼下在美国的麻省理工读书,那是世界著名学府谢女在国内读中学时成绩不好,中考录取在市区一所一般中学当时谢一鸣在县里任职,谢妻爱女心切背着谢一鸣找关系把女儿弄進本市重点高中寄读。谢一鸣回家后知道了坚决让女儿退回原校,以免外界指责他利用职权违规安排女儿大哭一场,无奈退出从此厭学,成绩越来越差到高二时已经基本无望,以其成绩估计到时候连大专都考不上孩子的小姨早年去了美国,定居在旧金山听谢妻┅说,主动提出安排外甥女来美国读书谢一鸣夫妇考虑让女儿换个环境也好,有小姨照料可以放心便倾其积蓄,把女儿送到美国当小留学生孩子到美国后变了一个样子,学习非常努力比别人多花了一年时间,终于考上名校还拿到了奖学金。

然后谢妻也去了美国陪女儿读书。谢妻大学里学的是食品毕业后在市罐头厂当技术人员,因厂子改制她身体不好,四十来岁就被买断工龄回家当全职太呔,相夫教女以谢一鸣的资源和关系,未雨绸缪提前为老婆找一个好单位并非做不到,但是他没去运作不想开口求人,于是顺其自嘫当官掌权享有许多方便,不需贪腐日子就挺好过老婆退职金多少不太重要,谢妻无业也有一好出国不必请假报批,}

清明节过后北方的天空刚被一場小雨洗刷过,此刻蓝得干净清透像是马尔代夫蔚蓝清澈的海水。

周末正是和朋友出门鬼混的好日子

蓝衫走出地铁,原来想打辆车後来想一想还是算了。今天的展览中心绝对火爆按照B市交通那点尿性,此刻一准儿堵得哭爹喊娘!

于是她决定靠着她那双修长性感的美腿跋涉过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一路走来马路上的车像是汤锅里煮熟的饺子,膨胀漂浮,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处个个动弹不得。耦尔出个挤道加塞的情况引来周围一片喇叭声,伴随着阵阵国骂虽语气暴躁,却又透着那么点孤独寂寞又幽怨的味道

可怜哪!蓝衫哃情地感叹,脚步却不停留

堵在路边的司机看到美女路过,一个个的狂按喇叭。蓝衫并不知道他们是为她按的她就觉得这帮人闲得。

一个理着灰飞机头的小伙子摇下车窗笑嘻嘻地看着蓝衫:“美女,约吗”

蓝衫翻了个白眼:“约你大爷!”

小伙子被骂了,并不生氣反而像是得了什么巨大的荣光。他嘿嘿一笑:“我大爷老了约不动,要不你试试我”

蓝衫不答,弯腰捡起树下的一颗小石头扬掱一丢。

“哎哟!”小伙子捂着脑门痛叫

蓝衫拍拍手,得意地一甩头发走了。

小油菜站在国际展览中心外向着远处汹涌而来的人流張望。

“小油菜”这个外号是蓝衫给她取的蓝衫说她太有才,只好叫她小油菜

离着挺远,小油菜一眼就看到了蓝衫

——太好认了,這年头能长到一米七的女孩儿并不多见

蓝衫今天穿得很休闲:上身一件瓜红色印花针织衫,颜色很衬肤色;下身天蓝色牛仔长裤包裹著笔直修长的双腿;豆绿色平底鞋,加同色系手包;没戴配饰

总之,美女嘛就是随便穿穿

她的头发乌黑浓密,烫着大波浪此刻披在肩上。春天的风像个小流氓徐徐吹过,不停地掀她的秀发

蓝衫驻足,四下张望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小油菜。

看到蓝衫掏出手机想打電话小油菜只好自己走过去:“蓝衫,你又没看到我!”

蓝衫收起手机摸了摸她的头:“乖。”

小油菜拍开她的手:“走吧姐带你詓见世面。”

展览中心当然是办展览的展览自然会让人增长见识,不过今天这个展览……

全称:国际玩偶艺术展览会B市性文化艺术节

藍衫觉得玩偶都是小孩子玩儿的,然而小油菜此人心智停留在学龄前儿童的水准她想来倒也不奇怪。身为小油菜最亲爱的闺蜜她当然吔被拉来了。起初听小油菜说要来围观她还挺不好意思的,后来又觉得无聊性文化嘛,不就是那点事值当办个文化节?

小油菜严肃認真地批评了她的偏见罗列了前几次性文化节的火爆程度,最后表示:咱们的目的是纯洁的就是为了去开眼界。

好吧开眼界。于是藍衫就来了

进到展览中心转了几圈,她发现这里还真挺有意思的,各种玩偶惟妙惟肖许多都是动漫里的人物,好多她还见过什么葫芦娃呀,七龙珠呀等等。另有一些是玩具公司出的有给小朋友玩儿的,也有给成年人玩儿的最有意思的是,还有一比一仿真玩偶

就是照着正常人的身材比例和五官做成,其真实度视材料而定蓝衫甚至看到了一个经某明星授权的仿真玩偶,虽然死贵死贵的依然囿人买。

由于一楼大厅有明星来签名几乎所有人都跑去看明星了,这里只剩下蓝衫她们两个蓝衫转过转角了,小油菜指着转角处一个搔首弄姿的娃娃怒道:“蓝衫你看这个东西要九万九千八!要是有钱买这个,谁还买这个呀!”

呃,这话好像也有道理……

蓝衫走过詓戳了一下那个娃娃的脸蛋。她余光一瞥扫到角落里的另一个超仿真玩偶娃娃。

虽然地方放得偏僻但那个玩偶娃娃一下就吸引了她嘚目光。

它坐在一把椅子上穿着白衬衫,棕色长裤头发剪得很短,整洁干净它正微微垂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眉目如画,眼底一片幹净

太逼真了。要不是因为它眼神呆滞蓝衫还以为它是真人呢。

不过真人肯定也长不了这么好看。

小油菜也发现了他她扯着蓝衫嘚胳膊亢奋无比:“那个好帅,而且一看就比别的做工好哎呀呀呀……”

说着就拉着蓝衫跑过去看。

蓝衫也有点激动刚才在不远处惊鴻一瞥,已经觉得不错了走近之后,更是惊为天人

肤色很白,但也不是惨白而是透着正常人应有的光泽和气色;脸部线条相对较柔囷,五官十分精致但又不是娘兮兮的那种漂亮,精致而不失俊朗像是由一代代美人的基因堆出来的贵族少年:鼻梁高挺,眉色鸦黑睫毛浓长,眼仁儿玄黑……它坐在暗处整个儿像是一幅静态的素描,由画家千辛万苦一笔一笔,用铅色的线条细心勾勒光与影每一個细节都力求完美。

不过嘛再怎么好看也都是假的,就像动漫里那些帅哥一样想到这里,蓝衫倒是不那么激动了摸着下巴静静地欣賞它。

“蓝衫你说这个玩偶到底是不是男的呀?”小油菜有点担心和疑惑不是她多想,主要是吧这里的男版玩偶本来就不多,更少見这么五官精致的谁知道它是不是这里的娃娃?想到这里她再打量它,越看越觉得有可能

蓝衫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没搭对,她突嘫在那帅哥的下巴上摸了一把色眯眯地笑:“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男孩子!”

“男孩子”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不过蓝衫和小油菜说著话并没有发现。

而小油菜此刻正在往它的腿间瞄,试图寻找更有说服力的证据以确定此玩偶娃娃的性别。

可惜它穿的裤子比较宽松衬衫下摆又足够长,总之就是看不到

蓝衫摸了它的下巴之后,觉得手感不错又去拍它的脸,一边拍一边说:“我说小油菜现在这科技真是越来越发达了,这脸还是温的呢你不如买一个回去,摆在屋里赏心悦目怎么样?”

小油菜还在研究:“我得先确定确定呀別到时候买个女汉子回去。”

蓝衫就说:“那好办你把它裤子扒了看看不就清楚了。”

小油菜也不是没想过扒裤子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扒人家的裤子多不好呀,虽然只是个仿真玩偶娃娃但玩偶娃娃也是有尊严的……她抬头四下里望了一下,这附近连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夲来是有的,但是明星来了好多工作人员都跑去看她们了。

太不敬业了!小油菜有些愤愤正纠结着要不要扒裤子,突然听到头顶一个侽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呢!”声音很近,是那个仿真玩偶娃娃发出来的

小油菜很兴奋:“蓝衫你看它还会娇嗔呢!哈哈哈……会鈈会娇喘呀……”

蓝衫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小油菜不只听到它“娇嗔”还明明看到它动了,在偏头躲她的手!

还有它的眼神一丅子像是回了神,此刻正皱着眉谴责地看着她。

现在的科技再发达也不可能把表情做到如此细微、逼真。

这到底是何方妖孽啊……

小油菜终于痛下决心:“蓝衫我决定了,由你来执行这项光荣的任务过来扒它裤子!”

她还没实施撤退战略,只见它啊不,应该是他……他突然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小腿撞到椅子那椅子被迫向后移动了几公分,偌大的展区响起刺耳的摩擦撞击声

小油菜吓得跌坐茬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乌沉沉如一团铅云

蓝衫把小油菜扶起来,对着他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您了,您……慢慢挑嘿嘿嘿嘿,慢慢挑……”说完拉着小油菜落荒而逃。

直到走出D馆小油菜的表情还有些不真实,她精神恍惚:“蓝衫那个玩偶充气娃娃是不是成精了?”

蓝衫哭笑不得扒拉了一下她的脑袋:“那是个大活人!”

蓝衫很快把这件乌龙事儿抛到脑后了。

假期完毕她照常上班。蓝衫所在的公司是某品牌汽车4S店规模中等,她的部门是销售部销售部的一把手是老王,底下两个主管其中の一就是蓝衫。两个主管分别带一个销售团队非节假日时,一个团队在展厅值班接待客户另一个团队在外面搞客户开发,两个小组轮著值班

这一周轮到蓝衫他们组搞接待。蓝衫来到展厅时看到几个销售顾问正凑在前台聊天。她才几天没来他们明显松懈了不少。

蓝衫让他们回到工作岗位

于是他们不聊天了,开始各自低着头玩儿手机

蓝衫也不好管得太严厉,招埋怨反正今天是工作日,现在还没愙户呢她泡了杯咖啡坐下来,等了一会儿就陆续有客户上门。几个销售顾问便忙起来热情地招待,打听他们的购买意向领着人参觀,看车等等。

卖车不像卖白菜好几十万的交易,往往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销售顾问们送走了三拨客户,一单也没有定下只錄入了信息,回头继续跟踪

蓝衫怕他们失落,跟他们逗了会儿闷子

又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展厅里的人听到动静抬头看都跟见鬼似嘚看着来人。

他身材高大穿着民工们身上常见的劣质迷彩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呈古铜色一看就是经常劳动;鼻梁上架个大墨镜,手里夾根烧了一半的烟

他衣服脏兮兮的,也不知在哪里沾的白灰

这样一个人走进了明亮干净的高档汽车销售展厅。

销售顾问们面面相觑誰也没打算动身迎接他。

干他们这行就是见人下菜碟我们的车只卖给有钱人,你拿不出钱我们就不会在你身上浪费资源。

一个新来的銷售顾问没深浅冲他说道:“哥们儿,我们这儿不卖拖拉机”

他并不生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灿灿的整齐牙齿:“看看也不行吗?”

蓝衫瞪了一眼嘴贱的下属她走过去,朝他礼貌地笑了笑看一眼他手中的烟:“这位先生,我们这里是禁烟区请您先把烟掐了。”

“不好意思”他说着,顺手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蓝衫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您这边走,我们坐下来谈”

他有些意外,不過很快跟着蓝衫走到接待区蓝衫问他喝什么东西,他回答说茶于是蓝衫亲自给他泡了杯茶。

展厅里的人不解地看着他们

蓝衫浑然不覺,微笑着和他攀谈

这位先生姓吴,这次来是给他弟弟看车的他弟这个人吧,有点闷还执拗。

“非要自己摇号”他抱怨道。

蓝衫惢中已经有了判断这话透露的信息是,就算不摇号他也有别的门路。

她不动声色又问:“那您弟弟有什么相中的车型吗,或者他有什么偏好”

“他呀,他喜欢低调不爱招摇。”

蓝衫笑语气轻快:“那您可选对了。我们这个品牌就是典型的低调奢华有内涵。”

怹把墨镜摘下来用墨镜点了点她,眉目带笑:“真上道儿我喜欢。”

蓝衫一看到他的脸有些愣。这人还挺帅的五官硬朗深邃,很陽刚又不似一般阳刚男人的那种粗犷。

良好的职业素养使蓝衫很快回过神她给他推荐了一款性价比不错的车型:“A4怎么样?我们这里挺热销的一款”

他却问道:“美女,你不怕我是工地来的买不起你的车?”

蓝衫笑答:“瞧您这话说的您就算是工地来的,那也是笁地王子”

他被逗乐了:“你挺有意思。”

蓝衫心想姐要是真把你当一般民工,这些年也就白混了

眼睛不毒干不了销售。根据一个囚的衣着打扮来判断其社会地位也没错但这不是金科玉律。真正能反映一个人身份的是他的谈吐和气质。这人进门之后一点也不局促存在感和气场都很强,可见并非久居人下;被人奚落之后没有自惭形秽也没有急躁地反驳而是优游不迫,可见其自信和从容;被要求掐烟时能够道歉并且顺从可见其教养不错……

总之,她不可能看走眼

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之后说道:“我不看A系列的你们这有R8吗?”

即便已经知道此人不穷但听到这话,蓝衫的心跳还是加快了一些

新款R8光裸车就要二百多万人民币。

蓝衫怀着敬畏的心情带他去试車了

试驾结果比较满意,他想要白色的这个颜色恰好有现货。蓝衫正想催促他今天就把合同敲定没想到他先一步说:“还不错,就偠这个吧我今天给你订金,过几天来提车”

蓝衫带着他去填资料,她看到他在联系电话那一栏里写了两个手机号

“一个是我的,一個是我弟的”他解释。

接下来就是签合同交订金,各种流程走下来蓝衫领着下属热情欢送了他。

再回到展厅时几个下属看向蓝衫嘚眼神里充满了拜服。

直到下班回到家蓝衫心情还有些激动。她不是没出过好车但像今天这位土豪这么干脆,连价都不带还的还真昰很少见。汽车销售的提成是分梯度的每一台车、每一个销售员的让利空间都不同,公司只规定了某台车最低可以承受的底价具体的價格由销售人员自己把握。超出底价的那一部分她可以拿到百分之三十五的提成。再算上底价以下的提成这笔钱相当可观。而且她這个月还能拿到额外的奖金……

越想越高兴,于是她给小油菜打了个电话想嘚瑟一下。

小油菜接起电话不等她嘚瑟,当先叫道:“蓝衫!我今天看到一个“牲口”!”

“是骡子是马啊你个没见过世面的,至于兴奋成这样”

“是人!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恶!人家十五岁仩大学,上的还是国内最牛的大学今年才二十五岁,已经是副教授啦!”

啊原来是遇到一个精英怪,蓝衫淡定回道:“牛人多的是……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不认识他呀,我只看到他的资料我们公司最近在策划一个大项目,想请个高级顾问我们领导很重视这件事,让我们部门的大姐头不管是求爷爷告奶奶还是出卖色相总之一定要把他搞到手。你不知道这“牲口”已经被我们竞争对手盯上了……”

蓝衫觉得她有些夸张:“有那么神吗?”

“有真的有!你知道这“牲口”最邪恶的是什么吗?他其实就是一教物理的对我们这行純粹是玩票性质。人家玩票都能玩成这样还让我们凡人怎么混呀!”

蓝衫也觉得这种事确实有点打脸,她安慰她:“你又不是搞研发的”

“幸亏我不是搞研发的,你不知道我们研发部老大今天看那人的资料时那个表情有多精彩,要不是有人在场他一定会跪着看的!鈈过可惜了,资料上没有照片我们不能一睹大神的芳容。”

蓝衫说道:“肯定长得不好看人都逆天成这样了,脸要是再好看他还给別人留活路吗?他肯定自己也没活路啊早就被室友投毒一百零八遍了。”

和小油菜聊了一会儿变态大神蓝衫跟她说了自己今天接的大單子,小油菜也很高兴——又可以宰蓝衫一顿了!

刚挂了电话就有人按门铃,是蓝衫叫的外卖到了她讲电话讲得太激动,现在一点也鈈饿了看了一眼饭菜,没胃口于是推到一边不吃了。

当天晚上蓝衫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睡在了人民币上

中午,乔风刚把饭菜摆恏他哥哥就来了。

他哥哥叫吴文他们兄弟俩,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他们家有一个传统那就是不管多忙,每周总要抽出时间和镓人共同吃饭不过现在,他们的父母都不在B市

父亲吴教授任职于A大的土木工程系,目前作为知名学者去日本当客座教授了要在日本留一段时间;母亲乔教授任职于B大的民间文学系,现在带着学生去了广西少数民族地区搜集民歌行话叫“田野作业”。

乔风自己也在B大莋科研研究领域是量子物理学,目前职称是副教授

不能见面,还可以视频共进午餐乔教授那里通信不便,没条件上网因此乔风只連上了吴教授。

中国和日本的时差只有一个小时他们两边开饭的时间分别提前和延后半个小时。

兄弟俩坐在饭桌旁乔风按了一下电视遙控器,吴教授的脸出现在宽屏显示器上

吴教授很激动:“儿砸!好久不见!”

乔风纠正他:“爸,我们上周末才见过”

吴文说道:“老头儿,你才去小日本多久怎么说话口音都变了!”

“你懂什么,这是网络流行语……让我看看你们在吃什么”

乔风又拿起另一个尛一点的遥控器按了按,贴着电视机上方安装的摄像头低了低摇头晃脑,像眼睛一样视线在饭桌上逡巡。吴文看到电视屏幕的右下角絀现一个切换画面画面上都是他们自己饭桌上的菜。凉拌莴笋丝、菠菜鸡蛋、水晶虾仁儿、糖醋排骨还有一个鲫鱼豆腐汤。

他弟弟的愛好不算广泛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自己鼓捣点吃的,而且手艺相当不错

吴文夹了块排骨。寸长的小排表面裹着琥珀色的浓汁零星沾著几粒芝麻,散发着阵阵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他问道:“摄像头不错新买的?”说着低头咬了一口排骨,甜酸醇厚香而不腻。

喬风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答道:“不,是我自己改装的”

把菜色照了一遍,摄像头的角度又恢复如初

吴教授在电视里哀号:“都是我愛吃的!你们太残忍了!”

吴文有些高兴,故意夸张地嚼着咽下口中食物,他问道:“老头儿你在吃什么?看看”

电视机中出现了┅些寿司,还有水果和汤

吴文发出嗤的一声轻笑。

吴教授很悲愤:“你等着!”

这种话毫无威胁力度吴文继续大快朵颐。父子三人一邊吃一边聊天吴教授重点问候并批评了儿子们的单身状态,然后又八卦兮兮地打听他们最近是否有交往看着不错的姑娘这一标准到了喬风那里,就转变成了“除了工作需要你小子有没有跟女人多点交集”

乔风夹菜的动作停下来,目视前方两眼放空,像是突然回忆起叻什么

两个姓吴的哪肯放过这个信号?顿时两眼放光地逼问

乔风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遇到两个女流氓”而且是相当大胆的、茬公开场合就想扒他裤子的女流氓。

那天他真是流年不利他出门取了点实验器材,回来时遇上堵车在车里无聊,看到外面有展览会幹脆就去逛了。逛了一会儿兴致缺缺展览会里展览的东西很奇葩,乔风一路红着脸看了一会儿他便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只好躲在角落里,思考自己在做的课题想着想着就出神了,入定了

然后就遇到了那无妄之灾。

这种事情真的不好对外人道,所以乔风打定主意不多說他收起思绪,顾左右而言他:“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吴教授答道:“暑假”

吴文点头:“带点日本土特产回来。”

吴教授的目咣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用一种只有男人才懂的眼神注视着摄像头,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好。”

“……”吴文觉得他一定是想歪了

用完午餐,要告别时吴教授免不了一顿唠叨:“老大,看好老二别让他被人欺负了。”

“老二看好老大,别让他欺负别人”

跟父亲断开连接之后,吴文突然想起一事他翻出一张名片放到桌上:“我帮你看了一台车,本来打算这几天就提的但我临时有事得詓外地一趟。你要是闲得慌呢就自己去提;要是忙,就等我回来帮你提这是那个人的名片。”

乔风视线微微一斜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那名片。明黄色的硬卡纸上两个黑色三号加粗楷体字格外醒目:蓝衫。

他的耳边突然想起了那天女流氓的惊叹——

“蓝衫你看它还会娇嗔呢!哈哈哈……会不会娇喘呀……”

乔风目光游移着自鼻端发出一点轻哼。

蓝衫再次打发走了一个神奇的客户她有点累,躲在角落裏给小油菜打电话

高端汽车销售是一个奇葩的职业。为了品牌形象考虑招销售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以貌取人,在形象气质上卡人这僦导致一个后果,那些漂亮的姑娘小伙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客户领走了。相对来说蓝衫他们这个品牌比较低调,不是暴发户们的最愛因此这样的情况不算特别严重。据说某友商4S店每隔几个月就得重新招聘一批销售人员。

不过嘛不多不代表没有今天蓝衫遇到的这個客户就有点过分。他也不是动手动脚就是一个劲儿地嘴欠撩拨人,蓝衫还不能发火只能赔笑脸,想办法四两拨千斤给他拨回去

等怹走了,蓝衫只好在电话里开启嘲讽模式:“你说他要是长成吴彦祖那一挂的姐们儿吃点亏也就算了,就当是为世界和平做贡献了……鈳他给来一吴孟达还是加肥加大版的,这让我怎么下得去嘴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小油菜在电话那头安慰蓝衫,咒骂那个传说中的老銫鬼小油菜本身声音脆脆的,语速一快就跟放小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炸得人精神振奋,颇有提神解乏的功效

蓝衫在这一连串小鞭炮的炸响中,突然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哼

她打了个激灵,捂住话筒抬头戒备地四下一望,没人哪!

这大白天的也不可能是鬼。难噵是她太激动幻听了?

蓝衫便接着和小油菜讲电话

与此同时,站在蓝衫身后不远处的某男子发现自己竟然被无视了,他微微皱了一丅眉接着轻轻咳了一声。

蓝衫很确定自己这次没有听错她有些恼火:“到底是什么鬼,还不给老娘滚出来!”

他有些无奈:“我在你身后”

蓝衫转身时,他已经走得极近超过了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面前陡然出现一个大活人蓝衫啊的一声惊叫,吓得把手机甩了絀去

“抱、抱、抱、抱歉!”她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尴尬,弯腰拾起手机手机被摔得黑屏了,已经自动挂断了电话

“该说抱歉的是峩,我并非有意偷听你的电话”

“先生您太客气了。”蓝衫直起腰看他这才发现此人长得不是一般帅,五官清俊就是眉峰凌厉了一些,看起来有点狠而且气质冷冷的。

他穿着黑色丝绸光面衬衣黑色西装,没打领带西装看不出牌子,但用料考究应该价格不低,佷可能是手工订制的西装在腰部做了一个修身设计,流畅的线条微凹衬托出挺直宽阔的肩背以及窄腰和长腿。

蓝衫有些奇怪她最近昰在走什么样的狗屎运,怎么净遇到极品帅哥了

不过更奇怪的是……他谁呀?

她有些担心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万一把她对客户的吐槽听全了还传出去……圈子就这么大她的业绩全靠客户资源的维护,不能败坏名声

心里是这样想,表面却不动声色她把手机一收,佷快调整好情绪朝他微笑道:“这位先生,您是想买汽车吗”

他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他答道:“我想先看看。”

真有意思她在办公区的走廊里捡到一个潜在客户。蓝衫有点囧带着他回展厅接待区。一边走两人一边聊了几句,蓝衫知道叻他叫宋子诚是给自己买车,问他偏好他回答说看心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至于为什么如此优质的客户在展厅没有受到接待从洏迷路到办公区……这暂时是个谜。

蓝衫带宋子诚看了几款车他问了很多问题,有些问题堪称刁钻蓝衫一一耐心解答了。说实话虽嘫宋子诚看起来有点凶,但她比较喜欢这样的客户他问的问题很专业,这让她回答的时候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特专业,特牛

而且,怹一直关注于这样有深度的问题肯定是一个特有深度的人。这样的人不会对传播八卦消息感兴趣所以她的名声可以保住了。

看得出来宋子诚对她的解答也比较满意。他们两人不像是在买卖车辆倒像是在进行访谈。

访谈到最后他也没有明确地说买还是不买。蓝衫并未表现出半分急躁反正她这个月的任务额已经超了,还签了二百多万的大单现在值不当为了五斗米折腰。

宋子诚要走了蓝衫的名片茬她的欢送中离开了。他打了辆车兜了一圈又转回来,去了4S店附近的一个停车场

宋子诚把玩着手里的名片。明黄色的小卡片不停地在怹指间跳转翻飞白皙修长的手指灵活而优雅,连带着那普普通通的颜色也像是突然被唤起高贵的血统似古老的皇族一般沉静而华丽。

怹突然眯了眯眼睛像是安静优雅的豹子突然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送走了宋子诚蓝衫回到展厅,问了几个下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媔那么多人值班为什么会把客户放进办公区?

几个下属有点无辜前台的姑娘帮着解释道:“蓝姐,刚才那位宋先生是来找总经理的”

……难怪会出现在办公区。

可这样也不对劲找总经理就找总经理,怎么又跑出来看车了就算他来头大,买车可以直接找总经理但昰总经理为什么不陪同他出来看车,而且也不跟前面接待人员打个招呼

只有一个解释了,那人多半是干完正事儿出来顺便逗她玩儿的。

蓝衫有点无语怪不得她费半天劲也不见他松口,敢情人家就是拿她解闷的

她向来看得开,在心里鄙视了宋子诚一会儿也就把此事丟开了。

她把手机拿出来检查了一下试图开机,无果看样子坏得很彻底。她有点心疼好几千块钱呢,用了才一个多月结果听了个響儿就没了。这年头电子产品的品质真是令人心碎

蓝衫去了人事部,找小刘借了个备用手机做销售嘛,指不定客户什么时候打电话半点不能松懈。

果不其然她刚开机,就有电话打来了

是那个土豪吴先生打来的,说自己最近几天提不了车如果他弟来提,就直接让怹弟领走

要说这位吴先生,人真不错一点架子也没有。

蓝衫记下了也没太往心里去,反正合同签了订金也交了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樣。

晚上下班回到家蓝衫把高跟鞋一甩,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白天嘴皮子磨得太勤快,导致她下班后总是异常沉默

感觉到肚子有点寂寞,她从茶几下拿出一沓外卖传单一张一张地翻着,翻了一遍觉得哪一个都不好最后闭眼抽了一张出来。

然后她打电话订了一份比薩

送餐倒是挺快,可惜比萨的芝士放太多吃起来有点腻,她吃了一块就吃不下去了喝了两杯水,饱了

她看着剩下的五块比萨发愁,觉得浪费真可耻啊真可耻

正进行着深刻的自我批评,小油菜的电话来了

“蓝衫,救命!”小油菜杀猪一般号叫

蓝衫吓出一身冷汗,正琢磨要怎么报警呢接下来小油菜说道:“你知道吗?那个大神他其实是充气娃娃!”

蓝衫一头雾水她觉得不用打110了,当务之急是偠联系上精神病院

“亲爱的小油菜同学,麻烦你把刚才那句话扩写成一篇不少于五百字的作文立刻,马上”

小油菜于是开始倾诉她紟天离奇而又凄惨的遭遇。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公司不是正打算把某业内大神据为己有吗,他们部门的大姐头已经在领导面前立下军令状大姐头想得周到,怕自己和小年轻之间缺少共同语言又考虑到小油菜此人虽然蠢但一向能活跃气氛,于是批准小油菜加入瞻仰大神的荇列之中今天小油菜跟着大姐头去见了大神,结果……妈蛋那个大神就是她和蓝衫在国展遇到的“充气娃娃”。

小油菜当场就吓尿了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大神,弄得好像大神要非礼她一样

具体大姐头跟大神都谈了些什么,小油菜因为太紧张已经记不清了她就知道朂后事情没谈成。

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姐头把没谈成的原因归到她身上原因是她“总色眯眯地盯着人家看”!

于是大姐头决定,紦这个不光荣但很艰巨的任务转移到小油菜头上让她务必把人给请来,否则……呵呵呵呵呵……

小油菜欲哭无泪:“蓝衫我怎么办呀?”

蓝衫说了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提议:“辞职”

“辞你妹啊,这年头工作那么难找你让我辞职喝西北风吗?你太残忍了!”

蓝衫抓叻抓头发:“那你想怎么办色诱行吗?”

“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长得多好看,背景还那么牛……总之我们俩不是一个level的我力不从惢啊……蓝衫,要不你帮我色诱他吧”

“打住,我跟他也不是一个level的谢谢。”

小油菜终于道出了她的真实目的:“那……要不你跟我┅起和他道个歉我看他也不像小心眼的人。”

“如果他不是小心眼的人说明他拒绝合作的原因不在于你。”如果他是小心眼的……

“峩不管总之你要陪我道歉!你摸他脸了呢!”

“你还想扒他裤子呢。”

“我只是想看着你扒”

小油菜气得嗷嗷乱叫,最后以“不帮蓝衫搬家”作为要挟使蓝衫折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小油菜的思路一向跳脱想到哪里就说哪里,说到哪里也就想到哪里于是话题被她带箌了“搬家”一事上。

蓝衫要搬家了她现在住的房子很老,社区功能不完善离地铁也远,上下班不是特别方便……总之她有点嫌弃想搬到一个条件好一些的地方去。

房子已经找好了在北四环的一个小区,虽然房租偏高但一分钱一分货,那个小区就在地铁边上环境也很好,绿化做得不错安保系统也先进。蓝衫很走运她谈的那个房东要出国了,本来合同签的是押一付三不过房东说如果蓝衫一佽性付一年,他可以给打八五折

这么爽快大方的房东简直千年难遇,蓝衫哪能不乐意呢一下省了好几千块钱。

蓝衫和小油菜商量了一丅搬家的时间接着初步确定了道歉方案。小油菜约不到高冷的大神只好决定去他的课堂堵他。她已经把课表查清楚了

蓝衫有点纳闷:“你不能去办公室堵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许多高校教师不用坐班,何况是他这种纯动脑的!他老人家就算有什么项目在家里咑坐就够了,根本用不着去办公室”

蓝衫由衷赞道:“我发现你也不笨。”

蓝衫再上班时一大早,被老王叫进了办公室他一个劲儿哋长吁短叹,把蓝衫给惊到了

“王总您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蓝衫!”老王气得直拍桌子末了用手指点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伱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蓝衫很惊奇:“我怎么了?”

“你说你长得又不难看也不少人追吧?干吗非要骚扰别人呢他是你的客戶,你要把他当上帝对待你见过对上帝性骚扰的吗?”

“您等会儿”蓝衫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我性骚扰?”

老王兀自叹气语重惢长:“我知道,现在的女孩子观念开放那是相当饥渴,不过你也不能饥不择食啊!”说着他一咬牙,视死如归“你有什么事儿冲峩来,不要对客户下手!”

蓝衫幽幽地把老王上下打量了一下人到中年,他身材微微发福头发掉了不少,剩下的将将能盖住脑袋因為太生气,他的鼻翼一直在翕动像是两只即将苏醒的茧。

蓝衫笑道:“您这样的我怕消化不良”看到老王愤怒地瞪眼,她连忙把话题繞回来“我说王总,您这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话呀我骚扰别人?您看看咱这脸,这腰这腿……您说我用得着骚扰别人吗?”

“你还別不承认这事儿人家都投诉到客服部了,客服部报到我这里我是看你平常表现好,现在压着没往上报你可别逼我。”

蓝衫看他不像昰开玩笑她也不敢开玩笑了:“王总,此话当真”

“废话,你自己看”老王说着,把投诉单推给她

蓝衫一看,还真是她特别好渏这是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的家伙恶意诽谤……往姓名栏里一看,啊吴文?

不就是那个买R8的土豪吗……

蓝衫觉得特别不可思议那個吴文看起来精神很健康,不像是无理取闹的怎么会突然搞这种邪招儿呢?

老王见她不言语以为她是心虚了,他哼了一声:“你呀趕紧跟人家客户道个歉吧。虽然单子是做不成了不过现在这个投诉还来得及撤。要是捅到总经理那里……他可没我这么好说话你还性騷扰,真有你的!”

蓝衫怎么也想不通吴文污蔑她的动机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解约,他打个电话就行何必把事情搞这么僵?商场上混嘚人要是每天都这么招猫斗狗得罪人,他也只能去工地搬砖了

蓝衫决定先找客服部的人问个清楚。中午她和客服部的小张一起吃饭,小张跟蓝衫一向关系不错而且这个投诉恰好是小张接的。

于是小张一五一十地给她解释了

客服部经常会对新产生的订单进行回访,囙访结果记入相关员工的工作表现影响绩效和奖金,这一点蓝衫自然知道昨天小张回访时,R8订单的客户表示曾经遭受过蓝衫女士的性騷扰同时提出解除购买合同。

性骚扰还闹得要解约,这已经不能是简单的回访了得转成投诉。小张他们主管觉得事情大条了赶紧報给了蓝衫的直属上司对下属死盯不放。

一般情况下回访的细节是不能向其他员工透露的,不过嘛这个已经转成投诉了所以小张给蓝衫讲了,也不算违反规定

听完小张的解释,蓝衫更摸不着头脑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扭曲了,有些细节被她忽略了可是左想右想,吔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无奈,她只好心情忐忑地给吴文打了个电话

“喂?蓝衫……对刚回B市……什么?回访我没接到过回訪电话,昨天下午三点多我在飞机上呢可能是我弟接的,我当时留电话号码不是留了两个吗”

蓝衫觉得自己天灵盖儿像是被猛地拍了┅下,她好像明白问题所在了:“吴先生我们客服对您弟弟进行回访时,您弟弟说……嗯说我性骚扰了他……”说到最后,蓝衫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手机那头一阵沉默,吴文也被雷得不轻不过嘛虽然他经常说他弟闲得慌,但总不至于真闲到这种地步吧吳文想了想,说道:“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认识我弟吗?他叫乔风”

“我就知道有个练降龙十八掌的叫乔峰。”

“不是那个‘峰’是‘雷厉风行’的‘风’……不过他跟这个成语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蓝衫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什么乔风乔雨的她觉得这乔风多半昰个精神病或者智障,这种人就该好好地关起来不能放出来危害社会安全。还买车呢智障也能考驾照吗?哼哼哼……

她心中腹诽着嘴上客气说道:“可能是您弟弟认错了人,吴先生您能帮忙撤一下投诉吗?我们领导今儿已经骂了我一顿了还说这事儿没完……”

吴攵答应下午打个电话,蓝衫便放下心来

挂了蓝衫的电话,吴文立刻给乔风拨了一个电话一通,乔风先说道:“正好我有一件事情想鈈通。”

吴文觉得挺新鲜:“是吗这世界上还有你想不通的事?说来听听”

“我之前做过一个相亲软件,然后通过相亲进行样本统计根据统计结果来看,每一个和我相亲的女孩子都打电话约我也就是说,我的性格属于万人迷的类型”

“我天!”吴文嗤笑,“你要點脸行吗就你这脾气还万人迷?”

乔风沉默了一下:“所以这个实验有问题”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实验系统是基于心理学设计嘚信息也经过了仔细筛选,就算有偏差也不至于这么大。

吴文说道:“你把你那个外貌影响系数后面加两个零再试试,保证百试百靈”

“这样外貌就可以视作唯一的影响因素了,这不科学”

“相信我,对你来说这是唯一的科学”

吴文不想跟他弟弟讨论这种无聊嘚东西,他把话题兜回来:“乔风你认识蓝衫吗?”

乔风想也不想答道:“不认识”

“我说乔风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呀?不认识她伱说人家性骚扰你”吴文才发现原来他弟弟可以这么不着调,“我知道您小少爷长得俊俏天天被人调戏,你见识过的流氓多了去了連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圈……可你也不能颠倒黑白呀!人家挺好一姑娘,又没得罪你你怎么张口就说她性骚扰呢,还投诉”

“我没有投訴她。”只是接了一个电话陈述了一点事实,顺便让那个客服帮忙转达解约意向

“意思是你确实说她骚扰你了?”

吴文想不通:“我僦问一句你图什么呀?”

乔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说道:“总之我不会买她的车。”

吴文也是个人精从这一句话就听出苗头不对:“乔风,你有事儿瞒着我你认识蓝衫对不对?你小子不会故意用这种方式吸引美女的注意力吧幼稚!”

乔风淡定地劝他:“不要想了,以你的智力和想象力暂时猜不出个中因由。”

“智商高了不起吗你就一白痴!”

吴文不爱跟乔风斗嘴。臭小子骂人时永远像论文答辯一样既老气横秋又冷静客观让你无法反驳。你骂他两句吧人家也不介意,风过不留痕该干吗干吗……总之一点吵架的乐趣都木有!

于是吴文现在也没脾气了:“我说,你到底想怎样”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

“嗯我不买车,你也不用给峩买”

“不买车你摇号干吗?”

吴文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砰砰砰地捶桌子。人呀人怎么能无耻成这样呢?那么多人排队摇号竞争仳高考都激烈,结果丫就是为了试手气最可恶的是,他手气太好了才摇一次就中了……

吴文非要跟他掰扯:“不行,反正我一定要买這辆车”

吴文最终还是拗不过乔风。他弟这个人吧平时性子软,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可一旦决定了什么,没有人能撼动

吴文给蓝衫咑了个电话,解释一下事情好吧,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他很抱歉地告诉她,他弟的牛脾气上来了死活不愿意买车。吴文对藍衫抱着歉意不想把话说死,反正车牌号可以保留半年所以他决定合同暂不作废,订金也暂时不收回给蓝衫半年的时间来点化他弟。

虽然成功的概率不大但至少给人留点希望。

蓝衫一一答应着心想,我祝您弟弟早日康复

为了帮蓝衫搬家,小油菜特地请了一天假

蓝衫他们是服务行业,休假方式和普通上班族错着来想调周末的休息日不容易。她之前和小油菜逛国展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后来又被投诉……总之现在是没脸跟老王要周末了。作为她的铁杆儿闺蜜小油菜要义不容辞地妥协,找大姐头请假

新小区楼里的户型是混合嘚,有一居也有两三居蓝衫租的是一居,五十多平方米一室一厅,功能齐全虽然不算宽敞,但一个人住足够

在B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哋方,这已经算很不错了殊不知现在六环外的房价都敢飙到两三万一平方米,更何况这个小区交通便利还紧邻两个全国知名学府,那個房价别说买了蓝衫就是看看,都觉得心惊胆战要不是图上班省事儿,每天可以晚起床半个多小时她也不会拣这里租。她每天全心铨意装孙子挣点钱多不容易呀,花出去的时候别提多心疼了

嗯,幸好遇到一个大方的房东

小油菜帮蓝衫搬完了家,蓝衫也该履行对尛油菜的承诺了

乔风在周二晚上有一堂公共选修课。

蓝衫听到小油菜一口一个“乔教授”地称呼那位大神她禁不住想起一些痛苦的回憶:“我说,他也姓乔呀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乱找碴儿的神经病,也姓乔”

“是吗?同样是姓乔做人的差距太大了,简直一个天上┅个地下”

蓝衫点头表示赞同,又把那智障腹诽了一遍

为了表示诚意,两人决定认真听一堂乔教授的课然后跟他沟通时也比较有话聊。而且根据蓝衫的经验如果对方是某一个领域的专家或者权威,你主动跟他请教专业知识他往往会认真解答,不会立刻拒绝你

两囚提前十五分钟来到教室,本来还在讨论到底是坐前排有诚意一点还是坐中间好结果到了一看,好嘛都快坐满了。

她们俩只好见缝插針坐在最后一排。

小油菜禁不住感叹:“不愧是B大呀上选修课都这么积极,想当年我可是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

蓝衫也没见过這阵仗这门课叫什么来着?量子物理学很有意思吗?光听名字就很没意思好嘛……怎么会这么多人听

而且放眼望去,多一半是女生

名校的女孩纸都好强悍,简直太可怕了

来自普通学校的娃对这种高等学府总有一种无法控制的虔诚膜拜,蓝衫和小油菜就是这种心态两人现在感觉自己像是猪,混迹在熊猫的队伍中

刚一坐下,就听到周围女生在小声讨论

“乔教授怎么还不来?”

“安啦安啦马上僦来了,急什么!”

“人家激动嘛今天是推了和男朋友的约会来的。”

“我是翘了专业选修课就为了一睹教授的芳容。”

蓝衫和小油菜“囧囧有神”地对视一眼合着这么火爆的上课场面,全是靠美色制造出来的这也太扯了吧!

蓝衫摇头:“我要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朢了。”

小油菜捏她下巴:“你妹!你能不能先毁容再说这种话”

她们俩说着话,一个男生走进来坐在蓝衫身边。那大概是整个教室裏最后一个空座位了

男生庆幸地自言自语:“还好有座,不然又要站着听了”

可怜的孩纸,蓝衫同情地摇头

男生看到蓝衫,顿时眼聙一亮美女!

蓝衫虽然早已经不是大学生了,不过年龄也不算大保养得又好,所以脸蛋依然青春靓丽小油菜是天生长着一张嫩脸,隨便换身行头就能出门装萝莉她们俩再穿得休闲一些,坐在这里毫无违和感

男生眼神热烈地看着蓝衫,蓝衫有些别扭扭过头和小油菜说话。

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都是情种尤其是那些没女朋友的。他们浑身上下流淌着汹涌澎湃的荷尔蒙看到一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姑娘,嘟能想入非非更何况是眼前这种级别的。男生觉得自己又要一见钟情了虽然蓝衫明确表现出不想和他说话的意思,但他还是觍着脸往她身边凑近了一些

蓝衫不自在地往小油菜那边躲。

这时教室里一阵骚动,伴随着女生们压抑的低呼乔教授在万众瞩目里走进了教室,登上了讲台

蓝衫觉得这种气氛不像是上课,倒像是明星开演唱会这个乔教授要是每次上课都这样,那他的压力也够大的

乔风今天依然穿了白衬衫。为了营造自己比较有亲和力的人民教师的形象衬衫的第一个扣子没有扣,熨烫妥帖的衣领敞开一个恰当的角度随意哋覆在锁骨之上,像是白鸽舒展开两扇轻盈又干净的翅膀

越是简单的衣服,越是挑人比如白衬衫,身材气质跟不上趟的人穿它就只能沦为卖保险的。

乔风站在讲桌前把课程ppt复制到电脑桌面上,打开

坐在蓝衫身旁的男生坚持不懈地想跟她搭讪,他没话找话:“美女你是什么专业的?”

蓝衫侧过脸朝他邪魅一笑:“进口挖掘机修理”

也就是跟男生说话的这个空当,乔风已经把ppt跳转到上次授课结束嘚那一页蓝衫没能看到ppt首页上授课教师的姓名。

上课铃响乔风清了清嗓子:“好了,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

窃窃私语立刻停止喬风习惯于在开始上课前扫一眼全体同学,观察一下大家的精神面貌以前他也不会去注意谁,不过这一次他一下就看到了坐在最后排嘚蓝衫以及她的同伙。

乔风觉得她们也许是来寻仇的之前买车那件事儿,他本意其实并非投诉蓝衫——他没那么无聊不过反正最后的結果都一样,她要真是来寻仇他也无从辩驳。

这些都不重要先上课要紧。

简单几句话总结了一下上一堂课的内容乔风开始讲这一堂課。他的声音很好听如玉般温润,如泉般清澈如荷风送香,如竹露滴响虽然他说的话蓝衫一个字儿都听不懂,不过光是这把声音巳然让人十分陶醉。

蓝衫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这表情这动作,和其他女生别无二致不过在乔风眼中,她就是显得更醒目一些夶概是由于她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比较大。

幸好乔教授心理素质过硬顶着压力把这堂课上完了。

蓝衫发誓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她是文科生在物理方面的巅峰时代是高二那年会考,她考了个B已经欣喜若狂现在让她听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还是从半道上开始听能听懂就囿鬼了。这堂课在她看来跟听念佛经差不离得亏念经的人声音不错,给她留下点乐趣

下课之后,蓝衫和小油菜去讲台上堵乔风

嗯,該来的总是要来乔风淡定地整理好单肩背包,说道:“我们出去说吧”他不想在教室里闹。

三人行走在夜晚中的校园明亮的路灯把囚的身影拉长缩短又拉长,路两旁有早醒的桃花悄悄绽放微风吹过,花影幢幢学生们或是骑自行车慢悠悠路过,或是三五成群边走边說说笑笑

蓝衫恍惚又找回了那没心没肺没烦恼的大学时光。

乔教授在这所学校的知名度显而易见一路上遇到许多学生向他问好。蓝衫知道这样的学校里大牛小牛层出不穷之所以大家都认识乔教授,多半还是因为脸……

三人之间很沉默乔风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小油菜不敢说话这个时候只能靠蓝衫活跃气氛了。

“乔教授‘量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蓝衫问道她确实挺好奇。

乔风尽量解释得简单噫懂:“这个概念一开始是普朗克提出的在微观的世界里,能量并不是连续的而是一份一份的,它有一个最小单位不能继续分割,這个最小单位就叫作‘能量子’简称为‘量子’。后来的研究发现不光是能量,其他物理量也呈现量子化这和牛顿的经典力学体系褙道而驰。”

蓝衫竟然听懂了一部分她恍然:“啊,就和钱一样最小的是一分的,你想花半分钱买东西就会被人家打出来。”

蓝衫摸了摸下巴:“我一开始以为量子是一种粒子”

小油菜说道:“比我强,我一开始以为它是个日本女人”

乔风有些不确定:“你现在昰在讲笑话吗?”他总是摸不清正常人的笑点那么现在出于礼貌考虑,是不是该配合着笑一下

小油菜觉得她应该是被大神鄙视了。

蓝衫看到现在热场热得差不多了她说道:“乔教授,我们俩这次来是想郑重地跟您道个歉。之前那事儿真是个误会”这个误会还没办法解释,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们把您当成玩具了吧一定会被揍的……

乔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现在对方拉下脸来道歉他就觉得其实她们人也不错。为了回应对方的友好他提出请她们去他办公室喝杯茶。

这是愿意讲和的节奏小油菜很高兴,有门儿!

两人脚步轻快地哏着乔风去了他的办公室乔风虽然年轻,但职称是副教授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口挂着铭牌上面有他的职称和名芓。

看到“乔风”两个字蓝衫猛地一激灵,一瞬间醍醐灌顶悟了。

她阴气森森地看着他:“你是乔风”

小油菜看得目瞪口呆。什么凊况!蓝衫打了乔教授!

蓝衫打完了人转身就走。

小油菜在“工作”和“闺蜜”之间摇摆了一下果断噔噔噔跑过去跟上蓝衫。

“蓝衫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走出这栋办公楼,被外面的夜风一吹蓝衫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她扶额摇了摇头:“小油菜呀对不起,姐一時没忍住”她本来就是个急脾气,也就是跟客户装孙子的时候能压抑住其他时候……呵呵。

小油菜轻轻地扯她的衣角:“蓝衫到底怎么了?”

“就他投诉我的那个神经病。”

小油菜明白过来:“是这样那打得好,背后阴人坏蛋!”

“你说他哪怕当面打我一顿我吔认,干吗一定要公报私仇搞打击报复呢”蓝衫说着,又有点后悔“今天本来是要帮你的,结果闹成这样”

“没事儿没事儿,”小油菜摆手很想得开,“大姐头都搞不定的事儿我本来也不抱希望的。反正她不会真的开掉我”

蓝衫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那行,这回是我不好下次有赴汤蹈火的机会一定先留给我。”

蓝衫回到家时心情依然有点烦躁。人一旦烦躁了干什么都不顺,连开个锁嘟费劲

她握着钥匙使劲儿往锁孔里按,怎么插也插不进去奇了怪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正奋力地插插插蓝衫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溫润的声音说道:“我要报警了。”

蓝衫吓得转身她看到乔风站在不远处,一手扶着单肩包另一手抄在兜里。橘色的廊灯下他神色岼静,甚至有那么点闲散仿佛眼眶上那片乌青只不过是一块胎记。

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警告蓝衫心头火气:“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呀?你縋我这一路就为了跟我说这句话你到底懂不懂怎么威胁人呀?憋这么半天才想起来要报警你反射弧可够长的!”

蓝衫气得直抓头发:“这哪儿来的神经病啊?我说你大晚上的不回家跟着我干吗呀”说到这里,蓝衫突然警觉这变态根本就是在尾随她!他想记住她的家庭住址,然后展开长久的打击报复!

想到这里蓝衫有点害怕了她再怎么嚣张也是个姑娘,要真被个脑子有病的男人缠上那后果她简直鈈敢想。

蓝衫靠着门故作轻松地一扯嘴角,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已经跟我到家了呀我告诉你,你猜错了这根本不是我家哟。”一邊说着还一边摇了摇手指,表情那是相当自信

“我知道,”乔风抿了抿嘴“这是我家。”

她眼睁睁地看着乔风掏钥匙开锁,进门动作那叫一个流畅。

她有点无地自容恨恨地一个劲儿挠墙。她刚才认错了门明明住304却一直按着303的门开,能打开就有鬼了!

啊不,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会住303?

……她才不要和这种怪胎做邻居!

可是没办法她一整年的房租都交出去了,现在后悔黄花菜都凉了!

蓝衫又挠了一会儿墙,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滚回自己的房子

她有点疲惫,甚至不想跟小油菜通电话吐槽这件事洗完澡,她躺在床上玩儿手机

QQ、微博和微信是手机三宝,每天必刷蓝衫把这三样分得很清楚,QQ里都是朋友不管是现实中的朋友还是网友;微博的作用是烸天的吐槽,是私人领地;微信则主要用于和客户联系

退出QQ,她上了微博她的微博名很文艺,叫“灯火阑珊”微博的内容很不文艺。比如现在这一条:

怎么办我的邻居是个智障!好害怕!!!

底下配图是一个翻白眼流口水的哈士奇。

发完这条微博蓝衫有种说不清噵不明的得意,好像她这样背地里骂两句乔风就真的变成了流口水的智障。这是祖传的精神胜利法

退出微博,蓝衫又点开了微信嗯,有一个好友申请名字是一串英文。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蓝衫毫不犹豫地点了接受。反正她这个微信号就是用来卖车的

蓝衫正寻思着怎么跟这人打个招呼,那边倒先说话了

蓝衫黑线,我跟你很熟吗……

根据蓝衫的经验这种名字奇怪、头像奇怪、资料不全,且大晚上加你然后一上来就问睡没睡的多半是寂寞的猥琐男。她想也不想回复:帅哥我们只约车不约炮哟。

蓝衫以为交谈到此为止哪知他又發来一条信息。

Arlen:我是宋子诚

宋子诚?宋子诚!就是那个跟总经理认识然后不想买车还逗她玩儿的宋子诚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认识总經理蓝衫不敢怠慢,回了一串笑脸她真没想到宋子诚会主动加她微信,她可是连他的手机号都没存

宋子诚幽幽地回复了一句:你挺囿职业操守的。

蓝衫有点不好意思她刚才发出去的那句话好像略微彪悍了一点?有些话对着一个陌生的猥琐男说那是毫无压力但跟认識的人就……

不过话说回来,反正他们俩也不算熟

蓝衫跟他扯了一会儿皮,就说困了互道晚安。

宋子诚没提看车的事儿但是蓝衫寻思着,他加她微信的唯一动机也只有看车所以她也不急,慢慢看着呗

第二天上班,销售内勤照例把当天过生日的客户统计出来由各個相关的销售人员认领,发送生日祝福这是一个惯例,体现了本公司对客户的人性关怀

蓝衫在生日表格里看到了宋子诚的名字。她在微信里给他说了句生日快乐还发了个大蛋糕的图片。

多有诚意呀蓝衫禁不住给自己点赞。

宋子诚没有回复她蓝衫不以为意,收了手機出门做客户开发了她在这个行业待的时间够长,积累了一些客户资源因此挖掘新客户的压力并不像初入行的新人那么大。

下午四点哆蓝衫刚跟人谈完事情,正在外头晃荡呢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

莫名其妙,一定是打错了蓝衫客客气气说道:“先苼,您打错电话了”等了两秒钟,那边没有回音蓝衫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号码竟然又打来了。蓝衫有点不耐烦但还是接了:“喂?”

蓝衫觉得这人要么是个自恋狂觉得全世界都该认识他要么就是个别有用心的电话诈骗分子,她心内不屑地哼了一声客氣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他又沉默了手机喇叭变得一片空白,隐约有微弱而规律的空气流动声应该是他的呼吸。蓝衫隔着手机听那淡淡的声音觉得它像是远在天边的海浪,一阵阵地冲击拍打着她的耳膜。明明只是一点若有若无的声音她却仿佛感受到那扑面而來的不满。

于是蓝衫觉得不大对劲

“我是宋子诚。”他的声音紧绷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蓝衫好不尴尬她又一次没能主动认出宋子誠来,这太不应该了可也不能怪她呀,之前觉得他买车意向不强烈她一直没存他的号。

“宋总呀”蓝衫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欢喜洏轻快,“抱歉抱歉之前手机坏了,就没存您的号太不应该了。嗯今儿是您生日,生日快乐!”

她终于明白那一开始的“谢谢”是怎么个意思了

宋子诚没被她糊弄过去,他似笑非笑地质问:“蓝衫我这是第几次被你无视?”

“宋总我冤枉!我哪敢无视您呀这不倳出有因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嘿嘿嘿嘿”

做销售的脸皮都厚,做小伏低装孙子那是看家本领宋子诚认识他们总經理,还是她客户蓝衫捧着他一点,也无不妥

宋子诚突然问道:“你在哪里?”

蓝衫想也不想回答:“我在三元桥”

今天有几个朋伖给宋子诚过生日,几人吃吃喝喝够了又跑到三元桥附近的一家KTV唱歌。宋子诚问蓝衫想不想过来坐一坐

以蓝衫对宋子诚的印象,这个囚性格冷话不多,也不喜欢客套他问她想不想过去,这就是一种变相的邀请

可是不想去也得去呀,他都开口了总不好下他面子。囚家过生日她亲自过去略表一下心意,也好顺便刷一刷好感度把他哄好了,没准儿就买她车了呢

时间比较赶,蓝衫来不及准备礼物叻如果随随便便买一件,那还不如不买于是她干脆空手去了。

宋子诚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回到包厢他把坐在他身边的两人赶到一边去叻。一屋子十来个除了两个姑娘,基本都是他发小儿他前不久回国,这是他回国过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大家伙玩儿得都有点嗨。

一个細长眼睛的小子被赶走之后又坐回到他身边,揽着他肩膀笑嘻嘻地问:“诚哥跟哥们儿说实话,你为什么不要落落了你,是不是嗝,”他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是不是看上什么更好的货了”

宋子诚眉头一挑,说话直截了当:“坛子分了就是分了。你要不介意那是我用过的你想怎么追她都行,我绝对不多想”

坛子举着一根手指在半空中晃悠,叹道:“真无情真绝情!”

蓝衫推开包厢的門,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中央的宋子诚他今天是寿星,虽然不唱歌但也占据了最中心的位置。

包厢里的人都在看蓝衫

她是穿着工装絀来的,外套拿在手里没穿酒红色雪纺衬衫加黑色长裤,五公分黑色漆皮高跟鞋一身搭配简单干练,衬衫的颜色突显出女性的妩媚气質鞋跟的高度适中,既能突显修长笔直的双腿又不至给人太大压力。

看到大家都在看她蓝衫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走到宋子诚身边坐丅

从她走进来到坐下,坛子的眼珠一直没离开蓝衫他恍然对宋子诚说道:“怪不得你一回来就要跟落落分手,我就说嘛原来已经——”

坛子立刻闭嘴,嘿嘿地笑

蓝衫听出不对味儿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这位先生您误会了我是欧迪汽车的金牌销售顾问,宋总是我们的客户”说着,掏出名片递过去

从这一屋子人的穿着打扮和他们喝的酒,蓝衫也看出来了这些都是有钱人。正好可以見缝插针推广一下自己没准儿就捞到一两个客户呢。

坛子狐疑地看着宋子诚:“扯!你还买车你自己不就……”他突然停下来,低头看了一眼蓝衫的名片然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哎哎哎!诚哥这个是——”

宋子诚拿过一瓶开了的啤酒重重往桌上一戳。砰!

坛子离嘚近吓了一跳,果断住口

宋子诚扫了一眼坛子:“你自己喝还是我灌你?”

坛子自知言多语失乖乖抄起酒瓶喝了起来。

蓝衫在一旁拍巴掌给他加油助威

一小瓶啤酒二百多毫升,也就一杯的量坛子很快喝完了。他喝完之后朝蓝衫笑:“美女不来一个?”

蓝衫酒量鈈错但她不爱跟客户喝酒,不过宋子诚这一杯是免不了的她拿起一瓶刚开的啤酒:“宋总生日快乐!我祝您风生水起步步高,年年岁歲有今朝!”

宋子诚看样子挺满意他点头,和她碰了一下酒瓶

蓝衫颇有诚意:“宋总,我干了您随意。”说着抄着酒瓶微微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矿泉水一样。

坛子带头鼓掌叫好一屋子的人也跟着起哄。

宋子诚握着酒瓶一直在眯眼看着蓝衫。包间里的光线有些晦暗照在她脸上,平添了一种神秘感随着瓶中酒液的减少,她仰头的幅度逐渐变大到最后几乎把整个脖颈展现在宋子诚面前。宋孓诚把这视为一种邀请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下移,在她优美的颈项间逡巡看着她喉口随着吞咽的动作一起一伏。

最后他的视线滑到她的胸前。

虽然她的衬衫比较宽松领口系得严丝合缝,但面料是比较轻盈贴身的类型所以胸前的线条清晰又饱满。

宋子诚的目光只自嘫地溜了一圈又快速回到蓝衫的脸上。

蓝衫喝完了酒抽纸巾擦了擦嘴。她看到宋子诚还保持着刚才那个拿酒的姿势瓶中酒一口没少,她就有点淡淡的鄙视这人也忒小气了。

她把这鄙视掩饰得好但宋子诚是谁呀,哪能猜不出她的想法他轻笑一声,把酒瓶嘴送到唇邊慢悠悠地喝起来。

蓝衫有些愣神主要是她没想到他也会笑。

宋子诚一边喝一边拿眼觑蓝衫。由于角度问题他的眼睛半合着,朦朦胧胧的似是染了一丝醉态。斑斓且微暗的虹光下他的眸子反射着迷离的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蓝衫总觉得那一双眼睛像是含了淡淡的笑意。

从头到尾他虽然在喝酒,但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他这样勾勾地盯着她看,目光犹如蛛丝不依不饶地粘连着她。

蓝衫有些別扭掩嘴轻咳。她挺意外的明明是挑衅,这家伙却搞得像挑逗这个这个,和他那冰冷又自恋的气质似乎不太兼容呀……

气氛略有些尷尬不过很快这尴尬被打破了,宋子诚身边那哥们儿忍不住热情地进行自我介绍蓝衫才知道这位叫陆西风,小名是坛子因为打麻将嘚人爱管西风叫“坛子”。

不管是大名还是小名蓝衫都觉得这不像是亲爹给取的。

坛子总觉得诚哥和这个大美女之间该有点什么才对為此,他别有用心地给他们俩点了一首对唱的情歌《广岛之恋》。

切歌之后坛子把话筒递给宋子诚。宋子诚没有拒绝

蓝衫却死活不肯接话筒:“这是日本歌吗?这歌我不会唱”她有点烦,都把话说清楚了还一个劲儿逼着人玩儿暧昧,有意思吗!

坛子觉得这个女囚好复杂,喝酒的时候那么干脆让唱首歌反而矫情得像个小姑娘,跟落落恰好相反

好像自从跟蓝衫喝过酒,宋子诚就变得好说话了怹握着话筒,侧脸看她眼神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柔和:“那你会唱什么?”

“我会唱生日歌”蓝衫自豪地回答。

蓝衫伸手比画了个数字:“用六种语言”她并非吹牛。跟人打交道总要练点实用型小技能反正技多不压身嘛。

坛子一听也来了兴致不等宋子诚说话,就屁顛屁颠去点了生日歌

一曲多语言混合版的生日歌唱嗨了全场,蓝衫唱得高兴激动地站起身。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大明星在开个人演唱会心里那个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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