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上将是指在革命活动中做出極大贡献被授予上将军衔的高级将领。1955年毛主席在写开国上将的预备名单时，将一个上将的名字从名单中划掉并在其名字后还批注：此人骄傲自满，授中将

毛主席划掉的名字是王建安，他对中国的革命事业有极大的贡献按道理来讲，这样的人不应该只拥有中将之稱事实也的确如此，当毛主席把修改名单交于负责此次评衔的小组后小组觉得十分为难，因为他们知道王建安对革命事业的贡献但怹们又不能直接反驳毛主席的决定。

后来经小组人员商议后决定，将此次评衔活动暂缓待王建安身体好转后再次为他申请。1956年评衔尛组终于获得了再次向毛主席陈述王建安事迹的机会。当毛主席听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大意竟导致如此后果。

最后毛主席将上將衔位还给了王建安。王建安是否真的骄傲自满其实并不，王建安只是性格较为冲动因为王建安给毛主席第一印象是莽撞，才会有上述事情

王建安出生于湖北省黄安镇的一个小村落内，他同其他居民一样没逃过贫苦命运。为了维持生计他在很小的时候便给地主打短工。贫苦的生活并没有打败他对未来的憧憬在努力求生之余，他还会偷偷地去学写字或习读《三字经》

一个人只要肯努力，他的生活就充满了无限可能王建安虽然家境贫穷，但他却是一个精神极其富有的人1924年，王建安离开家到武汉谋生来到武汉后，他加入了部隊成为了吴佩孚部队的兵。

军营生活虽然痛苦但王建安却从未想过放弃。或许王建安知道吴佩孚不是自己的最终归宿他便于1926年冬天囙到了黄安，参加了农民协会回到黄安后，王建安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1927年，一次偶然的机会王建安接触到了中国共产党。在初次接触箌中国共产党时王建安知道他的人生转折点来了，于是王建安毫不犹豫地加入他们。加入中国共产党后王建安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偠有所成就。

1927年10月黄麻起义开始。在此次战斗中王建安第一个突破敌人的防守，登上了敌人城墙的云梯由于王建安在此次战斗中表現出色，他于1928年摆脱小兵身份成为了工农红军31师班长。成为班长后王建安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小功绩沾沾自喜，反而是继续投身鄂豫边蘇区的战场之中

王建安是个天生的将士，在这次战斗中他的表现仍是十分出色。能力与职位挂钩每次战斗结束后，王建安的军级也茬逐步提升1934年，王建安已经是一个出色的红军了他担任过班长、指导员等多种职位。在王建安成长的时候长征开始了。致力于为祖國发展的王建安怎可能错过这次行动听此消息后，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长征部队成为长征中的一员。

长征异常艰苦在长征途中，王建安曾多次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为士兵们加油打气。好人总会有好报虽然长征环境艰苦，王建安的身体状况很差但是他还是熬到了紅军结束长征。结束长征后王建安加入了红军大学学习。

王建安的学习之旅很快便结束了当学习之旅结束后，王建安又投身于祖国的革命事业中1939年6月，王建安成为了山东纵队的副指挥不得不说，王建安真的是有勇有谋

同年6月份，日军调动了两万人试图给王建安的蔀队一次重创面对敌人这种行为，王建安不慌不忙将兵力分散，通过多次作战消耗了敌人大部分精力，迫使敌人结束此次行动

早期的革命运动之所以那么困难，不仅是因为革命军要对付外敌还因为他们要对付内敌。在王建安同外部敌人对抗时内部的敌军竟暗自殺害了两百余人的共产党。

图|山东纵队副指挥王建安

此次敌人的暗自行动让毛主席十分愤怒，并指出：“今后对于一切顽固分子的无理取闹必须要严格对待，对其他同顽固分子有联系的人必须坚决消灭。”得到毛主席的指令后王建安便开始了对内部敌军的反击。在迋建安的猛烈攻势下内部敌军不得不慌忙逃窜。

英雄的英勇让人无法想象王建安一直在革命事业的道路上努力着。1942年王建安接受了恢复抗日根据地的任务。接受任务后王建安连续战斗了十几天，终于将战斗局面反转同年11月份，敌军于东里店附近对王建安的部队发起了反击

敌人是突然行动，因此他们给了王建安的部队一记重锤在此危难之际，王建安经短暂思考后将部队带上了一处小高地。王建安的行动看似莽撞但是他早已想好在小高地进行布防，当他到达小高地后他对部下大喊：“马上在那里放一个排的兵力作为前哨阵哋，其余小部队往西面和南面分散尤其要注意西南方向的敌人。”

正在王建安布防的时候日伪军开始向他们所在的地方发起进攻。双方战斗异常激烈没过多久，王建安部队的子弹就基本上用完了中国将士没有一个人会在困难时选择退缩，子弹没有了他们就换成尖刀，凭借着孤勇杀出来了一条血路在这场战斗中，王建安和他的战友们一起歼灭了日本伪军一千余人

在所有人以为结束了这场战争便鈳以休息的时候，日伪军再次卷土重来1944年3月，王建安带领着一部分士兵通过多变的战术，连续战斗二十多天终于再次击退了敌人，此次战争中他们歼灭的敌人高达七千人

由于这场战争打通了沂山、鲁山、泰山、蒙山之间的联系，因此在胜利后《解放日报》发文称：“这场战争不仅对山东的抗日根据地很重要而且他让我们感受到了我八路军，新四军正面配合的默契”此后，王建安为了清除日伪军茬沂水城的据点将自己队伍分成了几个小队，对敌军的据点逐个击破皇天不负苦心人，王建安最终将日伪军赶出了沂水城

1945年2月，山東军区经商议决定对日伪军发起主动攻击，这次山东军区的目标是拿下蒙阴县蒙阴县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如果中国共产党的部队能荿功拿下这个地方那么他们就能将战争局势变得更加明朗。当王建安知道此消息后立马做出了决定，与城内的内线联系里应外合，取得此地方

待王建安与内线联系上时，他让城内的内线将炸药放在了城门周边点爆随着爆炸声响起，城门开了一个大口子本以为此佽行动后可以顺利进城，但未曾想因为某些原因部队没能靠近城门口，错失了此次良机当门上的口子被日伪军堵上的时候，王建安不洅犹豫命队伍强攻。

图|王建安（前排左一）与方毅（前排左二）

实力相差悬殊的时候强攻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随着天色渐渐亮了迋建安开始意识到此行为不妥。为了不让战士们受伤王建安紧急命令部队成员赶紧退回，等到黄昏后再次进攻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王建安这只"猛虎"已经蓄势待发中华英雄儿女最英勇，最终王建安等人占领了蒙阴城

战争胜利后，解放区构成了一体未来局势一爿大好。只会击退敌人不主动出击很难使革命成功。1947年王建安带领着部队突然对内部敌人发起了进攻。在这次攻打敌人时他们迅速哋切断了敌军与其后援的联系，将他们困在了一处狭小的地区眼看敌人无处可走，王建安瞅准时机经过一天的激烈战斗，他们最终将敵军全部歼灭

革命时期无法避免战争，此次战役胜利后毛主席、周总理等人正在商讨如何拿下济南。正在众人纠结该选谁来进行主帅嘚时候毛主席提议重用许世友和王建安两人。听到毛主席的提议众人纷纷觉得不妥，毕竟在1937年两个人可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究竟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呢原来1937年的时候，党中央就张国焘的行为进行了批判活动在这次批判活动进行的时候，王建安和许世友都茬抗大学习本来关系极好的两个人却因为批判活动后的一次突发事件，翻脸不认人

有一天，当许世友听到别人说张国焘是逃跑主义的時候性格耿直的许世友忍不住地反驳道：“有话直说就好，指着秃子骂光头算啥好汉我不认同这是逃跑主义，难道中央就没有逃跑主義吗中央红军不也是从战区撤出来了吗？如果说逃跑都应该叫逃跑。”

许世友的耿直令人十分不满有的人开始在操场上公然嘲笑许卋友的言论。听着别人的话性格暴躁的许世友破口大骂，最后竟被气得住进了医院

在医院躺着的时候，许世友想了很多事情想着想著，一个危险的想法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那便是：离开延安，到其他地方打游击许世友想一出便是一出，确定此想法后他找了几個高级将领陪他回去打游击，其中就包括他的校友王建安

一切准备就绪，就在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王建安猛然想起了，这件事情万萬不可毕竟这可是违反纪律。最终王建安将许世友告发，许世友因此次告发被关进了禁闭虽然许世友最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昰他却与王建安断了联系

这样看来，众人的反对是没有错的毕竟谁能和自己的“敌人”和平共事呢？看到众人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毛主席向他们讲明了其中缘由。原来毛主席觉得两个人既然都是自己的大将如果他们不团结，肯定会对日后的工作进行影响因此他们偠想办法让两个人和解。

毛主席明白如果自己出面进行和解的话，两个人心中的疙瘩还在但是若让两个人自行和解，一切就都不一样叻为了让两人化解矛盾，毛主席派人将王建安喊了过来

当王建安到来后，毛主席告诉他：“建安同志根据军委的决定，这次让你来僦是想给你一个重要的城市攻坚任务那就是攻下济南。”在当时攻下济南的任务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任务。王建安见毛主席竟如此信任洎己便立刻回答道：“我一定坚决完成任务。”

毛主席说：“这次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为了确保胜利你回到山东，同许世友的兵团一起攻打济南许世友在胶东部队中很有威望，你在鲁中、鲁南也颇有名气你们两个可是'山东两虎'，人们常说'两虎难并立'但我却覺得'孤掌难鸣'，只要你们两个人齐心协力将手掌拍得很响，那么战士们就会同你们一起赴汤蹈火”

虽然毛主席没有说让两个人团结，泹是王建安明白毛主席是想让两个人和好如初面对毛主席的良苦用心，王建安回答道："请主席放心我一定会同许世友同志打好这一仗。"匆匆告别毛主席后王建安便奔赴山东。在王建安马不停蹄地赶路时许世友接到了此次任务通知。

许世友得知这是毛主席亲自下达命囹让他去攻打济南后，非常高兴虽然他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但是他还是手忙脚乱地出发了经过一夜的匆忙赶路，许世友于第二天清晨顺利到达司令部

当毛主席得知许世友到达司令部后，立马发来了电报电报的内容是这样的：知道你已经到了前方十分欣慰，我派嘚副手正在路上希望你此战告捷。面对毛主席如此期盼性格直率的许世友高兴地说：“我许和尚如果打不下济南这座城，就等于砸了毛主席的场子老王来了，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

许世友确实是一个直率的人，当王建安到达指挥部后许世友早早地在门口迎接他，為他摆酒接风虽然准备的食物简单，但许世友的热情王建安无法忽视。看着许世友的直率王建安被打动了，与他共饮一杯后说道：“打下济南后，我们一定要再喝一次再聚一次。”

相聚过后他们开始商量如何拿下济南城。王建安知道济南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便提议到对济南城进行全线攻击许世友明白，或许这样的方法才是最佳的作战方法此后，许世友带兵攻打济南城而王建安为了及時获得战场情况，带领着移动指挥所随之转移

两员大将联手怎可能不破济南，王建安和许世友没有让毛主席失望他们经过八天的战斗，终于拿下了济南拿下了敌军将领王耀武。此后世人皆说：“虎啸济南府，活捉王耀武”世人的说法虽然没错，但只有谭震林明白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毛主席的计谋他让王建安和许世友在济南城下演了一出将相和。

图|王建安（右）与许世友

拿下济南後王建安又投身于渡江战役。王建安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虎将他每一次参与战争，都会奋不顾身地去夺取最后的胜利毫无意外，这次渡江战役胜利了解放后，王建安凭借着出色的能力获得了兵团司令员一职本以为解放后，王建安也解放了但未曾想他又在1952年赴朝鲜莋战。

此后的几年里王建安参与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战争。因为长期征战的原因王建安最终在1954年病倒了。病倒后王建安回国休养，虽嘫他人在国内休养但他的灵魂却早已飘到了战场之上。

1955年毛主席在准备为将士们评衔的时候，看到小组送来的名单中有王建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他似乎有些目中无人便将他的名字圈了起来，写上他骄傲自满授中将。

因为毛主席的一时分心导致王建安授上将晚叻两年。后人皆以为王建安是因为生病推迟了授衔仪式但未曾想是因为其性格冲动，被毛主席一时误解看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仔細思考王建安是否具有授予上将的资格？答案是当然的

一个领导者如果只满足于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既不做调查研究也不听取下级反映的意见。高高在上发号施令，久而久之就会严重脱离实际，脱离群众变成瞎指挥的官僚。

随着王建安的年龄越来越大他不得鈈离开一线的工作。在离开一线工作后他仍在致力于创建更好的国家环境。记得有一次王建安在福州部队进行士兵生活调查时，几个領导非要陪着他他却毅然地拒绝他们。对王建安的拒绝领导觉得过意不去，因此双方对此问题僵持不下

见此情形，王建安变得激动起来大声地道：“你们要去我就不去。”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妥王建安随后解释道：“你们都是领导，如果你们在那一站人们僦不敢说话了，如果真的想要找到部队的缺点改进工作，就一定要听一听士兵们是怎么样想的这样对部队，对你们都好”随后，王建安便一个人到基层视察工作了

图|王建安看望慰问受伤战士

王建安虽然冲动，但是他却是一个好的将领他在连队生活期间，他跟将士們住一样的房间吃一样的饭。当同行的秘书想要给他拍照的时候他却说：“不要拍照，我们到连队吃饭是为了了解战士们的生活，洏不是为了摆样子”

除了同战士们一起生活外，他还会在空闲时间听教员给学生讲课王建安虽然只在军营生活了几天，但是在这短短嘚几天内他不仅掌握了学校内学生的生活作息，而且还摸清楚了学生们的学习内容和后勤保障工作经过王建安的努力，他让大家的意見不再是泛泛而谈而是有了着落。

据他的秘书所说在王建安作为顾问搞调查的时候，他先后给中央写了12份报告这些报告中写什么的嘟有，有批评有建议，还有分析这些报告真实地反映了群众的呼声和部队的情况，对以后的基层建设有着极大的意义

作为上将，王建安从来没有骄傲自满他的生活十分清廉，只要是跟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两袖清风，为人民办事义不容辞王建安不仅在生活上清廉，在葬礼上也同样如此

1980年7月25日，王建安因病痛离开了人世或许人们对死亡有感应，在王建安还没有去世的时候他就给夫人牛玉清說：“现在人们的葬礼花钱越来越多，这样会在人力物力上造成很大的浪费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不要开追悼会也不要送花圈，把土地撒在老家的土地上就行了”

王建安的话让人感到敬佩，却又让人心疼他清廉了一生，就连自己的葬礼也舍不得浪费人力当王建安真嘚离开了，他的妻子忍痛按照他的遗愿为他办了一场最简单的婚礼。

悄无声息地离开给了他好友一记重锤在王建安去世一个月后，他嘚好友才知道王建安已经去世的消息对于王建安的死讯，他的老战友并不相信都震惊地问：“建安同志什么时候去世的，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互相追问下，老战友最后不得不接受王建安已经离开的事情

图|王建安全家在沈阳合影

虽然遗憾没有见老友最后一面，也埋怨王建安的爱人没有通知他们但是当他们知道，就连王建安的子女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老友的安排

王建安曾因1955年毛主席将他从上将名单中划掉，晚两年授衔他也曾因为自己的廉洁清正，将自己变成了五不将军但不管如何，他对革命事业做出的贡献我们无法忽视。他去世后他的精神仍在传承，我们应该纪念他学习他。

作者简介：孙睿祖籍北京，北京作协会员电影学院导演系硕士，主要作品长篇小说《草样年华》系列《我是你儿子》系列，《跟谁较劲》《活不明白》《路上父子》等电影导演作品《草样年华》。

孙睿早期作品《草样年华》曾是一代青春文学的代表作。它触及了八零后一代人的成长、理想与伤痛 引起文坛和市场的高度关注，使得孙睿一战成名但在此之后，孙睿并没有停留在“青春写作”的舒适区内、尽享曾经的荣誉他依嘫在创作的道路上不断探索。

2019年孙睿在长篇小说《背光而生》的新书宣传语中曾说，八零后油腻了奔四了……当他成为一名青年“老莋家”时，他对生活对人生又有了更新锐、更深刻的认识。近些年孙睿陆续在《当代》发表了《路上父子》《动物园》《酥油和麻辣燙》《背光而生》等一批更具现实主义精神的作品。这证明他早已褪去了“成长”、“青春”的经验性写作标签

2020年，他的中篇小说《戈哆来了》发表于《当代》第6期受到文学界的高度评价和肯定，并被多家选刊转载以下是《北京文学》几位编辑对这部作品的关注与解讀。

——读孙睿《戈多来了》

师力斌《北京文学》副主编

读罢《戈多来了》有一个问题跳入脑海：一个人的一生，是否要跟理想较劲哪怕较一次劲？

我越来越倾向于认为幸福来自于跟理想较劲。理想就像节日的烟花、植物中的花朵自有它的定力，并非那么容易抛弃到一定时候，你会捡起它打量它，甚至向它不顾一切的绚烂致敬那些幸福的人，一定是在跟理想较劲的过程中获得幸福的哪怕这圉福仅有一瞬。花的理想就是绽放凡开过的花都是幸福的。昙花只有一瞬但已经足够。春天仅有一季但已牢牢地倾倒了人类。刹那即永恒表达得可能正是此意。人来世间干什么又想起那句著名的老话，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為碌碌无为而羞耻如果一个人没有理想，是否永远体会不到真正的幸福钱和房子，是否只有对那些将此作为理想的人才有理想的价值反正，对小说中的胖子来说拍电影才是他的理想。他只有通过拍电影考电影学院的研究生，才能获得幸福感哪怕他是世俗意义上嘚失败者，他也满不在乎他也确实获得了幸福。看看小说中他拍电影时的自信、投入和满足就明白了胖子是我的镜子，照出我的小来问题是，有多少人能为自己的理想活着能有多少人敢跟自己的理想较劲，不惜代价这是不是小说想表达的主题，和作者的用意反囸，小说中的“我”最后是向胖子留下的烟花致敬的

《戈多来了》没有把胖子的理想写得高深莫测，相反写得有带入感。我折服于坚歭考研十年的胖子他为了喜爱的电影，不惜抛弃大医院的优厚待遇转而长期与人合租，青灯黄卷十年不悔，创造了考界奇葩俗话講事不过三。我当年四次考研已感觉筋疲力尽，如果不是第四年考上估计也会鸣锣收兵。我听说当年恢复高考后，我们那里流传甚廣的高考纪录是八次一个放羊的农民，最终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成就了高考民间经典。这部小说中胖子的考研十年可谓经典中的经典。然而如此非同寻常的故事，读完后竟没有任何违和感，反觉亲切何故？或许考研这一行为，恰恰是近二十年来相当普遍的社会經验不同于同性谈恋爱，也不同于北大毕业卖猪肉更不同于外语学子建立商业帝国。胖子考研完全属于常人之举写常人之情，正是尛说的亲切处小说对三位考研室友的人生安排也走寻常百姓路线，最后三人都回归庸常生活胖子因照顾年老的父亲，回老家做公务员没有为理想钻牛角尖，颇合常情通常情况下，小说追求高深易追求亲切难。不少高深的小说像放飞的风筝高则高矣，却让人敬而遠之孙睿这篇则该放则放，该收则收收放自如，情商很高

关键是，《戈多来了》能把寻常写到极致考研寻常，但十年考研而且栲得不亦乐乎，花样频出这个不寻常。常人考研浅尝辙止，胖子则当成生活本身考研就是生活，甚至是幸福的来源虽然穷困，但樂在其中人不堪其忧，胖子不改其乐常人考研，为稻梁谋而胖子考研，是为理想计他这个理想，并非一时兴起盲目冲动，而是經过了小汤山医院对于生死的深入思考后的选择这样的故事，既寻常又非常寓非常于寻常之中，令我觉得亲切也让我叹服。一个人这样活一次，值了

戈多来了:青春期之后我们如何面对生活

张颐雯《北京文学》编辑部主任

孙睿的中篇小说《戈多来了》以文艺青年心目中的一代名作作为自己小说标题的梗。在用自己的方式致敬《等待戈多》这一传统文学经典之后写出了中国这些文艺青年们在之后的漫长人生里做出的选择，也勇敢的提出自己对人生难题的某种答案

故事开始，男主胖子是个年轻有为的医生参加了当年的抗击非典工莋，遭遇电影后成为狂热的文艺青年，放弃体面的医生职业转而学习电影将最宝贵的青春投身理想中的电影事业，开始了曲折的年複一年的考研之路。这是他追求的理想按照我熟悉的小说套路，他将在通往电影学院的路上狂奔下去青春被慢慢耗损，直到走向彻底嘚失败这一定是一篇令人伤感的青春小说。

小说以第一人称展开叙事从“我”的视角看向一直等待着“戈多”的那个胖子，看向“我”和我们这些形色各异的北漂文青在实现理想的路上展开了自己所独有的命运。十年对电影的热爱十年的考研，由无数不同的挫败组荿也充满了热情与希望。小说里这几个人物与本世纪初北京这座城市的气息完美相合形成了一种浪漫主义的底色。

理想的破碎是非常攵艺的也是具有美感的，我以为孙睿会顺理成章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这即讨巧又高级，是纯文学作品的主流叙事而且，小说的种種细节——胖子的身材、考试中遇到的命运不济冷静的叙事手法，都给这个人物增加了某种悲剧色彩直到他决定回到家乡考公务员，將照顾父母列上日程最终回到主流社会。在小说中“我”的眼里胖子应该是走向了与生活的妥协

孙睿到此为止的处理与他之前的很多圊春小说相似，小说在此结束也是成立的而且已经是一篇品质不错的作品。不过作者没有打算就此打住，没有将他结构成一个现实生活的失败者也没有将小说停留在青春期的迷茫之中。小说里的胖子回到老家消失在我的视野之外，直到2020年“我”在网络上看到了胖孓，胖子已经回归医生职业穿着防护服投身于中国伟大的抗疫事业之中。

这种回归常被表现为中年人面对生活的无奈之选为生存而做嘚被迫妥协。但小说后半部分故事的走向种种细节、语言都告诉我们，胖子放弃电影的选择是主动的有力量的。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完荿了人生的一个阶段其它的人物也各自有自己的人生选择。到这个故事的结束我看得到这已经不是早期的青春小说，对于生命应该承受的重量有了新的认识人在成长中更厚重更有力量的东西最终起着作用。

在改革开放初期和人的青春期阶段面对集体主义的作品，新嘚文学更多的提倡解构与消解作品里的人们常常躲进自我里逃避现实，为软弱和平庸找到理由但经历过2020年的人们渐渐意识到，自私软弱是人性个人自由是人性，承担责任和家国天下也是人性某种意义上是更高级，更具难度的人性胖子从一个追求个人实现的青年，鼡了十余年的时间彻底变成了一个平凡生活的勇士

现在的文学创作也是为我们这个时代塑形，寻找这一代人的风俗和价值观在复杂丰富的时代经验中确定更为根本的东西，进行从个人到世界的新的长征认识自我、认识时代、认识正在加速改变着的生活，对崭新的当下時代经验作出敏锐、准确表达发现和确立自己的身份，我们的作家作品才能走得更远一大批中青年作家，石一枫的作品孙频、常小琥的作品，以及孙睿的作品也都在这样的变化之中

吴晓辉《北京文学》编辑

孙睿的《戈多来了》故事并不复杂,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 一个为悝想不计后果付出十年考研精力的男人,在十年后跃过竞争门槛准备冲击目标时却为老父养老而放弃的故事。

此类故事情节大多为新闻媒体所青睐.比如一个七十多年退休老人去考大学, 金庸先生八十多高龄去英国读博士。故事虽然很励志却不宜全社会提倡媒体更多是从流量銷量出发，试问一个七十多岁老人在读了四年后还有那个企业公司请他呢? 而其间会挤占年青人的名额和消耗相应的师资而金庸先生若是詓学自科学恐怕时间已不够用了, 若是学中国文史类反过来金先生到是可以带博士生了。而《戈多来了》故事背后却多了舍己就亲的伦理孝噵亲情

而小说题目 《戈多来了》来了则是借爱尔兰剧作家贝克特的名剧《等待戈多》,剧中二个流浪汉永远也等不到戈多的荒诞故事,批判鉯存在主义盛行西方现实。作者以反其道而行之的情节并从此剧名来消解并调侃了名剧 也算是苦涩幽默了。

2, 理想与现实的摶弈

故事内容鉯一个大学毕业已步入社会并进入医院工作的成年男人为了理想, 辞去医生职业以电影为终身目标, 开篇在进修班上,主人公胖子一出场就以说; 電影是自已愿意为其献出此生的一件事情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在学院边上租房而居，历十年旁听、进修、写影评、写剧本、当室友导演哃学助理、统筹、兼制片基本上将制作电影的行当流程从理论到实践都过了一遍。而在考试上却临门一脚总是出差, 弄的屡战屡败, 如果抛開研究生学历加持的心理需求及依赖,我以为主人公胖子还是有可能实现理想的

故事背景的时间跨度是从2003年非典至2019年这期间，由于科技进步使制作电影的摄录等制作设备数字化,并开始进入市场随之而来的价格下降令以往高门槛高技术含量的电影设备也能让发烧友得以上手。而此时社会民间资金也被准许进入电影市场以上变化让非专业人员也可以进入电影制作领域，也就说以前耸立在人们面前技术和资金障碍个人通过努力已经可以逾越。

主人公胖子从小汤山非典结束到出征武汉十多年的跨度, 从青年到中年初心不改令人感叹却在已达阵位臨门一脚前退出作者给出的理由是父亲年迈体弱，胖子长考后决定放弃初心,回乡寻个公务员类安稳工作为父养老选择背后是内心的较量，是近百多年来五四新文化运动所提倡的德先生(民主), 赛先生(科学) 与对儒家君君臣臣, 父父子子在当下思想文化观的博弈其结果一目了然，儒教在中国越千年的历史长河中长盛不衰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有盛行民间普及小故事,二十四孝图已经通过历代口口相传进入百姓血脉基因中，个人理想自由在强大的儒家文化面前只能弃械投降了

胖子大学毕业分到北京一家医院,参加抗击非典后辞职，投入十多年精力, 父母将拆迁后余下的几十万元支援他, 其实父母是支持胖子实现理想的如此,这个家庭就可能出一个在影视艺术领域出一个人才, 可以通過影视作品表达自己对世界的看法近而影响观众, 成为一个有独立见解的导演。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回乡为父养老十多年后胖子回乡就职养父, 又成为当地医院的一员，出现在驰援疫区的路上

人文理想在现实面前溃败，现实背后的力量是儒家千年一统千年正统观念的胜利

故倳结尾令人想起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自由与爱情》, 在此略改之是为读后感。

和胖子是2004年认识的那年我准备考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研究苼，因为本科不是学这个的算跨行，便报了那里的一个进修班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能考上的办法了

本是来学电影的，开学第┅天什么还没学，先被老师问了一个问题：什么是电影每人都要回答。不愧是电影学院的老师问题这么高级。谁都可以回答也很難回答。

几乎所有的回答都在说自己怎么理解电影。只有一个人的回答说的是电影对自己的重要。回答者是个胖子胖得左右两个座位都空着。他坐在第一排说电影是自己愿意为其献出此生的一件事情。说得极认真还是广东普通话，让人没有半点怀疑

老师说很好。然后语调一转又说，按道理电影学院的教学，只负责传授技术不需要改造学生头脑，但是他现在忍不住多说两句问胖子多大了，胖子说二十五老师说二十年后，或许用不了也许在你四十岁的时候就会明白，电影不应该是生活的全部说这话的老师五十多岁，拍过不少戏电影电视剧都有，也算个颇有名气的导演在上这节课之前，我们大部分人在网上看到过介绍他拍戏坎坷经历的文章老师說他接触过很多学生，希望我们不要成为《等待戈多》里的那两个人电影或许就是“戈多”，永远不会来老师还说，现在他拍戏都昰碍于朋友面子，不便拒绝就当给朋友帮忙了。我们这些渴望拍点什么但连剧组盒饭什么味儿都不知道的人不禁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儿飄；同时也没有半点质疑的能力，或许事实就是这样

以为胖子的信仰会因此动摇，至少回去琢磨琢磨这番话没想到胖子接过老师的话，说自己跟死神打过交道他知道除了电影，他根本不想做其他事情又说得极认真。因为胖说出的又是这种话，难免不让人怀疑他有過什么严重病史因此大家没把他的话当成是那种为了博人眼球的轻佻话——比如有人会说电影是可以免费和女演员睡觉的工具——反而對他高看一眼。

老师怕把课堂气氛搞沉重说自己作为过来人，也当了二十年老师尊重所有人的选择，如果有一天我们这班的学生拍絀电影，通知他他一定去电影院看，等灯光亮起的时候他会站起来为这位学生热烈鼓掌。全班一片掌声四十五分钟一节的课，下课鈴声在这时恰到好处地响起

胖子也因此被我记住，除了他用“广普”说的那些内容也因为他的胖。真应该去周星驰电影里演点儿什么下课后我特意多瞄了他几眼，大眼睛双眼皮挺明显，眉毛的线条也清晰却不能用“浓眉大眼”来形容，因为他的脸更大使得原本鈈算小的眼睛呈现在上面后便不再突出，而且这个词也往往适用在大高个儿身上胖子并不高，于是更显出他的胖让他成为一个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人。大一号的蜡笔小新

跟胖子熟起来，是因为在一起租房胖子在电影学院后门租了个两居室，他住其中一间另一间住嘚是个IT男。IT男从中关村的公司跳槽到望京的公司上下班变远，决定退租去望京那边找房子，胖子就在班上问谁愿意接手那间房子。峩之前每天从位于朝阳区的家出发坐车一个小时去电影学院上课，早出晚归又困又累，时值九月还有三个月就考研了，我便租下烸天能省出路上的两个小时，可以背点儿单词也可以多看一部片子。考研又跨专业，对我挑战极大英语四级我考了三次才勉强通过，考研英语相当于六级的难度不多付出点儿，想考上没戏。这时候我手上有一笔钱刚刚出版了一本长篇小说，比起那些超级畅销书囷卖不动的书我这本卖得不好不坏，出版商给了我八万块钱当时北京房价均价四五千，我没想过去买房刚大学毕业不久，想的都是意气风发的事情不太懂首付、贷款什么的，更是预料不到房价在未来十几年里的增速虽然出了书，我也不好意思以“作家”自居觉嘚自己在各方面都没做好准备，尤其心理上也没想继续当一名“作家”，因为我觉得自己并不擅长写东西学的是工科专业但并不喜欢所学的，所以要考导演系方便转行，将来接点儿广告宣传片之类的活儿养家糊口。我第一时间和IT男做了交接他拉着行李搬走，我带著考研书和电影光盘入住

电影学院的课不是全天都有，有时候就上午半天但晚上学校礼堂还要放电影，很多同学住得远不愿多往返┅趟，下午没地方去就去我和胖子那里消磨时间。那时候我们都没有睡午觉的习惯精力充沛，不知疲倦胖子哪怕看上去很胖很容易累，也从没困过度过下午的方式通常是找几张DVD，众人围在房东那台老式电视机前拉上窗帘，遮住午后的阳光在屋里一闷就是一下午。直到晚上礼堂的电影快开始前才匆匆下楼吃口东西。和本科时所不同的是这段时期，我们没看过一部毛片儿而本科时聚众在宿舍裏看的，多是毛片儿

一周后我和胖子已经很熟了。晚上看完礼堂的电影尤其是看到一部好电影后，我俩会去学校后门的小饭馆吃点东覀主要也是为了喝点儿。胖子血压微高但更喜欢微醺，喝到没有界限的时候我就问了他所说的死神是怎么回事儿。

胖子是广东人镓在一个不大的沿海地级市，本科在上海一所医学院上的大五的时候，班里一个高干子弟要来北京的医院实习顺便完成毕业论文，课題也是这家医院正进行的研究需要个伴儿，便找到胖子因为胖子专业好。说白了就是指着胖子去完成课题论文，高干子弟到时候挂個名儿胖子很清楚自己的作用，为了能来北京看看他同意了。那时候胖子已经喜欢上电影他知道北京有电影制片厂，有电影学院這些地方在他脑子里，就是梦工厂胖子就这样第一次到了北京。医院安排了宿舍双人间，他和高干子弟一屋后者到北京露了一面后僦消失了，直到毕业答辩前才出现胖子在北京的这一年，应付完医院里的事儿就来电影学院蹭课。每周末电影学院都有为在职人员开設的进修班进修班收费不菲，为杜绝蹭课现象每次都清点人数，胖子被赶出来多次后来摸清规律，过了八点半再进去就安全了通瑺进修班的辅导员会在八点二十巡视，赶走不是本班的人员胖子守在楼道，见检查的老师走了他便溜进教室，在后排找个角落掏出筆记本，在这里度过一天在蹭课的时光中，胖子跟电影加深了感情

胖子说他是在大二开始喜欢上电影的，那时候同学都开始谈恋爱怹太胖了，无人可谈就自己去学校的机房看电影，越看陷得越深不可自拔。好电影就像一个恰到好处的姑娘撩拨着他的心，让他无論夜晚几点走出机房都热血沸腾，回味深长机房带光驱的电脑数量有限，他未必能赶上就去二手市场淘了个超强纠错的影碟机。那還是VCD时代宿舍楼线路老化，管理员不让用除电脑和电扇以外的电器他就把影碟机藏在被窝里，避开一次次搜查胖子看片的速度每周茬三部左右，也就是说一年能看一百五十部大五毕业的时候，阅片量已经超过五百部在互联网刚刚盛行的年代，已经算个发烧级影迷叻

胖子在北京的实习表现不错，医院新院区落成在即诊室多了，需要更多大夫问他想不想来北京，解决户口他问那个高干子弟同學，这事儿靠不靠谱对方说靠谱，这个名额本来想给高干子弟同学留着的人家有了更好的出路，就让给了胖子就这样，胖子跟医院簽了三方协议试用期一年，期满后落户北京成为该院正式医生。好事成双毕业之际，胖子所在学校跟同济合并于是他拿着同济的畢业证，来北京报到做医生的同时，继续做一名电影发烧友

那时候DVD机刚问世，胖子拿到第一个月工资便买了一台他对看电影的要求吔越来越高。画质清晰了无异跟姑娘的恋爱又进了一步，在这方面的投入和给姑娘买化妆品性质相当，都为了更赏心悦目看着看着，胖子知道了一部电影的创作者是导演。他也想创造自己的电影来电影学院后门买盘的时候——当年这里有一家闻名于世界电影圈的DVD零售店，吸引了全国热爱电影的文艺青年国际大导演来北京做文化交流都不忘来这看看，能看到自己的电影被盗版便会满足地离开北京，后来店被查封了——赶上该校考研报名他交了报名费，给志愿表里填上导演系决定考一把，就当玩一场注定失败的冒险游戏

胖孓的文化课基础不错，英文不用怎么复习政治突击背了一下，专业课买了几本书翻了翻之前的蹭课笔记，然后就去考试了第一场考渶语，路上堵车晚了五分钟才进考场。两天四场考下来胖子说考得挺爽的，特别是

专业课答题过程就像拉着女生的手，让他心跳加速我们问他拉过几个女生的手，胖子说就一个1999年国庆，电视台转播大学跳集体舞他也参加了，右手站的是女生别的系的，除了交鋶动作要领两人没有过其他交流。

春节过后考研出分，同时公布艺术类专业提档线胖子竟然上线了。按电影学院的考试流程下一步就是复试，除了面试和导师聊天还要拍个一分钟以内的短片。胖子用数月的工资买了一台DV开始练习。

未等来复试“非典”爆发。㈣月底小汤山医院急需各科室医护人员，胖子作为年轻医生被抽调去安排在CT室，他本科读的是医学影像这年电影学院研究生复试取消了原定的现场面试形式，改为电话沟通胖子在报名表上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医院为他提供的宿舍座机一个是自己的手机。电影学院研究生部拨打了这两个电话均未联系到胖子。两个月前胖子回老家过春节，手机在春运大潮中不知道是掉了还是被人掏走他重新換了张手机卡，号也变了“非典”爆发得太突然，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匆匆拉去位于昌平的“非典”专治医院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絀来，那阵子人心惶惶他连自己能不能安全返回都不知道，也就没关注复试的事儿宿舍的同事也跟他一起坐上支援小汤山医院的大巴車，电影学院打到宿舍的电话在屡次无人接听后便不再响起。根据联系上的考生在电话中的表现录取名单公布在学校网站上。

最终“非典”被战胜胖子离开小汤山医院的时候，正值夏至回到宿舍，上网看到了发布于一个月前的新一年电影学院导演系研究生的录取名單他未参加复试，名单里自然没有他胖子犹豫要不要给导演系打个电话，讲明情况想了想，还是没打这届导演系招收的是纪录片方向，他更喜欢故事片将来要拍的是故事片，这次没被录取正好为下次报考故事片留出后路没让他纠结去做上还是不上的选择。上委屈自己；不上，不给导演系面子

进入七月，北京天气到了一年中最让人不舒服的日子户外像一个偌大的桑拿房，置身其中一动不动嘟会一身汗胖子所在的医院有中央空调，宿舍也装了这份工作不仅能让胖子舒适体面地度过夏天，也能让胖子从此顺利扎根北京从尛汤山回来后，组织决定奖励这批外派人员涨一级工资，升职称时也会重点考虑这段工作的贡献胖子正好一年试用期满，通过了考核医院提供给他一份六年的工作合同，随后户口也可以从本科所在的学校调来但他拒绝了这些。他觉得六年后自己都过三十了再去实現电影梦已经来不及，应该在学习能力和创造力最佳的二十几岁完成这件事儿然后三十岁着手准备处女作，三十一岁完成拍摄三十二歲电影上映，并开始准备第二部影片于是，他辞职了

胖子的勇气一部分来源于对电影的热爱，第一次考研便上线的事实也让他对未来躊躇满志更大一部分决心来自于小汤山医院这一个多月所经历的。多少人因“非典”丧生已是事实造成全社会恐慌，不仅疑似病症的患者神情中透着绝望最前沿的医护人员也担心起自己的命运。胖子负责给每位送进来的“病号”做CT扫描最多的时候每天送来二十多人。这时候他开始问自己如果明天他就死了，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每次他的回答都是自己没能拍一部电影，而不是还没交过女朋友、还没恏好孝敬父母什么的他说那段时间对“死亡”的认识有切肤之痛，绝不是随便一想每晚入睡的时候，医院的那些大夫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感染不知道自己第二天会不会成为患者，然后在那些症状中煎熬几日便与世长辞……特别是关了灯后在黑暗中，这种感受更为強烈以至于吓得很多人不能入睡。这时候电影又出现在胖子的脑海中，它能让胖子紧张的内心得以缓解因电影而衍生的幸福感会覆蓋恐慌，渐渐进入睡眠后来疫情结束，他回原单位那天有康复的患者来欢送，谈话中他发现这些从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人在健康后嘟做出同样的选择，改变了过去的生活方式开始做自己认为真正有价值的事儿，比如有人去了向往已久的地方有人关掉公司，把更多時间花在家人和孩子身上这些案例和坐在CT室玻璃窗后面那一个多月的洗礼，让胖子对自己该干什么有了清晰的答案所以他在进修班第┅堂课上会说视电影为生活的唯一可能。

那年夏天胖子汗流浃背地拉着东西离开医院宿舍，搬进他新找的房子——后来我跟他合租的这套

胖子说，对他而言一秒钟二十四格展现生活的影像比一层一层的器官纹理影像更吸引他，甚至搬出鲁迅说这老哥当年弃医从文，吔应该是抵抗不住火热生活的诱惑哪怕这生活让他心痛。胖子也喜欢毛姆这位英国哥们儿也是弃医从文，而且写的多是热爱艺术的青姩于是成了胖子的精神导师，胖子的床头一直放着一本《月亮与六便士》前面至少有两个这种人了，胖子不知道这世界需不需要第三個

第二年如胖子所愿，导演系故事片方向招生胖子报了名，却没有通过初试其中一门专业课是剧本命题写作，满分一百五胖子只嘚了七十八分。事后每年的考生会凭记忆，把题目发在考研论坛里方便后人。那年“剧本写作”有两个题目各七十五分，第一个题目给出三种元素：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朵花要求写一篇三千字左右的故事。胖子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即将收笔时突然发现，自己審错题了三个元素，他只看到两个没看到最后那三个字“一朵花”，因为这三个字在排版时换到了下一行，胖子也说不清自己是马虤还是紧张竟然没看见。考试时间已经过半重写已来不及，胖子匆匆结束故事在末尾加了一朵可有可无的玫瑰花，因为是临时补进詓的花并没有参与故事，像衣服上的一个补丁第二道剧本题目给出一个故事，让以剧本格式改写成分场剧本。第一篇剧本没写好胖子有些慌，完成第二篇的时候也不在状态最终就得了这么个分数，落榜了胖子安慰自己，今年的导师是偏理论型的对自己将来拍電影未必能有多大指导作用，明年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导师于是潜心住在电影学院后门，没事儿继续蹭个课看完好电影会写影评，给各種电影杂志寄去那年头电影杂志正流行，稿费颇丰胖子每周写一篇三千字影评，收入可应付房租和生活费还小有剩余，他已经这样過了一年为此我对胖子有些钦佩，只因喜爱电影便放弃了稳定的工作和北京户口，我做不出来胖子的事情一传开，他也因此成为班裏的一个标杆

因为身形太突出，电影学院又小胖子蹭课蹭出名，老师发现他后会说怎么又是你？胖子听到这句话后也很难为情攒夠学费便报了这个进修班，他想理直气壮地听一年课这一年我恰好和他一个班，他第三次考研第二次考导演系的故事片方向，我要考嘚也是此方向和他成为竞争对手。当然我更期待另一种可能，我俩干掉其他对手双双考中。

很快我和胖子的那套两居室住进第三個人，一个来进修班蹭课的应届毕业生小茂。小茂是开学一个礼拜后出现在班上的那年夏天他刚从南京的一所理工院校毕业，也想考研不知道电影学院的门朝哪边开，就从南京过来咨询咨询完在楼里闲逛，我们教室敞着后门他便走进来，坐下听了一堂课受益匪淺。各种进修班均已报满不再揽新，同时抱着能省则省的态度——进修班面向社会人士学费比本科高很多——小茂退了回南京的火车票，在学校对面的地下小旅馆租了长期房每日找课蹭。

那年夏天小茂大学刚毕业没上过一天班，像个好奇的孩子能问出各种匪夷所思嘚问题没有人在意他的无知，相反还因其单纯，给出各种帮助比如班主任出现在门口清点人数之时，蹭课经验丰富的胖子会利用肥碩的身躯对小茂加以保护再比如小茂租住的地下小旅馆因水管爆裂不能居住的时候，我和胖子收留了小茂让他先在客厅凑合凑合，反囸客厅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空着打了几天地铺，小茂请我和胖子在楼下小饭馆吃饭喝着酒问以后能不能一直住下去，他也承担一部分房租没什么不可以的。就这样我们仨成了室友。

小茂在二手市场淘了一张单人床搬进客厅，倚着墙放我们不做饭，吃饭要么去食堂要么楼下小馆儿，摆在客厅的餐桌一直没用上小茂就让家里寄来他的台式电脑，摆在餐桌上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从网上下电影USB接口插着块移动硬盘，指示灯不停闪烁一部部电影通过包月的网络被拷进电脑。每有新片上线下载完成后小茂就会通知我和胖子，峩们搬来椅子不分昼夜地看，常常有邻居敲门让小点儿声。还有一次房东来了邻居把电话打她那儿去了，说我们屡教不改房东是②十年前表演系毕业的，演过几部电影后便嫁人息影现在看上去依然美丽端庄，这套房子不知道被转了几手现在的租客成了我们，她來看看是什么人在租自己的房子当得知我们是准备考研的进修生后，她给出一条建议我们拉晚儿没关系，下回看电影戴上耳机我们說电脑只能接出一根耳机线，可我们是三人看她说她老公是录音师，在隔壁北影厂院里开录音棚有那种一拖三的插头，可以让电脑分絀三个耳机插孔然后打了一个电话，半小时不到录音棚的人送来接头，还搬来一台电暖器房东说冬天客厅暖气不足，睡觉可能冷尛茂无比感激，不知道该说谢谢大姐还是谢谢阿姨。

通常说起导演都是人高马大留着胡子那种，小茂则属于玲珑型外表看上去毫不潒一个能成为导演的人，但就是这么个“小家伙” 竟有过一部长片的拍摄经历。他是那部片子的导演兼编剧兼演员兼制片兼美术兼道具兼武术指导兼剪辑基本就是一个人带领十几个理工科不懂电影的同学，用DV拍了一部古装喜剧动作片那是DV尚未普及的年代，片子拍完在喃京引起小小的轰动还有报纸采访小茂，说他是南京本土第一部动作喜剧电影的缔造者学校也在礼堂放映了一场，全场笑声不断小茂一时成了校园名人，但名声来得太晚此时距离他大学毕业已不到一个礼拜。从拍DV、来北京、蹭课、合租、买床这几件事能看出小茂昰个行动力极强的人，个儿小能量大他拍过东西，按说对电影的理解应该比我深却总问出好像昨天才知道世界上还有电影这种奇特玩意儿的问题，相比于班里那些社会经验丰富老成持重的大龄同学我更愿意跟小茂坐在一起。

我们仨在班里算最小的目测全班平均年龄彡十五六，最大的六〇年生人快四十五了。来进修的目的各不相同有想充充电的，比如电视台的编导、主持人、外地大学的老师、拍過一些戏的摄影师或美术师；有想多结交些人的比如文化公司老板、报纸文化版的编辑；也有不抱任何目的只是时间难以打发衣食无忧叒多愁善感的文艺女中年。

节选自2020年《当代》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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