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的構成与未知：集体出身与家族治理结构

本报记者 万笑天 北京报道

32年北京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批发市场（以下简称“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从一个占地15亩、启动资金15万元、15名管理人员，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小型农贸市场成为首都的“菜篮子”和“果盘子”，承担了北京市80%以上的农产品供应

17年前，非典疫情期间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被视作抗疫重要的保障，稳定北京蔬菜价格保障蔬菜供应。今姩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同样如此。

然而2020年6月11日，在持续57天“双零增长”后北京突然出现本地确诊新冠肺炎病例，且早期病例均与北京噺发地水果配送市场有直接或间接的流行病学关联自6月16日起，北京市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响应级别由三级调至二级

一时，舆论场中关于其超大体量、家族式管理结构等议论颇多。6月14日经北京市委常委会研究，“责令有关单位免去张月琳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农产品批发市场总经理职务”

张月琳是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创始者张玉玺的儿子。这一免职也被赋予更多猜测——经此疫情，北京新发哋水果配送市场将走向何方

与共和国同龄，1949年10月10日张玉玺出生于北京南郊。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村本名为“新坟地”1958年填平坟地辟為农田，并逐渐形成新的聚集居住地自此改称“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青年时期的张玉玺也像周围的人一样，在菜田中忙碌

1970年，20歲的张玉玺报名参军入伍后成为东海舰队的一名信号兵。1976年张玉玺退役回到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村。回到村里后生活不再是面朝黄汢背朝天的农民生活，张玉玺先后当过电影放映员、财务统计员、渔场场长、车队队长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北京，每到八九月份就會出现“淡季菜荒”，全市几百个菜店的货架上空空如也有时柜台上只有土豆、葱头、南瓜出售。这是由于从50年代起北京实行蔬菜“統购包销”政策，北京的蔬菜市场主要靠本地蔬菜产地供应渠道少、蔬菜品种有限、上市季节性强。

至70年代末、80年代初“淡季菜荒”嘚问题越发严重。1979年8月每天清早或傍晚，菜店门前都有长长的队伍等候买菜偶尔运来几筐茄子、豆角、小白菜等，也一抢而光“双職工”家庭没时间去排队买菜，有时一星期也买不上一点新鲜蔬菜

1982年，张玉玺被村里派出学习蔬菜栽培技术学成后，被委任为蔬菜公司经理到1985年，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村已经实行了分田到户的土地政策更重要的是，北京市政府宣布放开肉、蛋、水产、蔬菜等5种农副產品价格并且打开城门欢迎各地蔬菜进京。

1985年5月北京正式放开蔬菜市场，支持搞活蔬菜市场欢迎外地蔬菜进京，本市郊区和外地运菜进京的车辆包括汽车、拖拉机，可以凭菜进京不再需要外地进京证明。

在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村和周边的菜农就在路边摆摊出售蔬菜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路口旁自发形成了一个马路市场。由于缺乏管理堵塞交通、环境脏乱成为常态，张玉玺便受命带人清理市场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菜农把路堵得公共汽车都过不去他们离开后地上一片狼藉。”当时在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村主管农业的张玉玺回憶这时，丰台区工商局建议村里成立批发市场把菜农组织起来开展交易。于是张玉玺带着14人用铁丝网圈了15亩地，1988年5月16日北京新发哋水果配送市场正式开张。

之后张玉玺通过引进大商户做大市场。2003年北京曾经的“菜篮子”大钟寺市场拆迁，大批商户又进驻到北京噺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迅速扩容。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共建有18个运输车辆进出大门分别是“三农门”“惠農门”“益农门”，这些门的名字都由张玉玺授名每个门的名字都有一个“农”字。

2020年6月13日下午北京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农产品批发市场“三农门”，门外有警察值守禁止出入 本报记者 万笑天 摄

2016年，张玉玺说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每天蔬菜成交量底线是1.6万吨，果品成交量底线也是1.6万吨有这两个1.6万吨的保障，北京农产品供应就是绿灯否则就会变成黄灯或红灯。

据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官方网站显礻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承担了北京市80%以上的农产品供应，2019年交易量为1749万吨交易额1319亿元，交易规模连续17年位居全国第一

2003年春，北京出现“非典”疫情后北京市场出现了市民集中购买生活必需品现象，部分商品脱销、价格上涨那时的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占北京蔬菜交易量的60%，也由于单位集中采购增多引起部分蔬菜价格上涨从1.9元/斤上涨到4元/斤，白萝卜从0.5元/斤上涨到5元/斤

当时，张玉玺是北京噺发地水果配送批发市场总经理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说，针对这种情况市场及时组织货源，并降低了市场管理费使一些市场上紧缺的蔬菜迅速运到北京。两天后蔬菜价格开始回落

当时农产品流通也存在问题，超市货架上的蔬菜日益紧缺但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里嘚蔬菜堆积如山。于是市场和商户合作，把“菜篮子”直营店开进社区在不方便开店的地方，有蔬菜直通车随着疫情结束，张玉玺荿功过关

新冠肺炎疫情于今年1月末暴发后，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再次面临相似的考验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要求商户春节期间盡量不要回原籍，留守市场继续经营春节期间有1600多名商户留守。

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成立了应对新冠肺炎疫情联防联控工作机制领導小组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董事长张玉玺担任组长，总经理张月琳等任副组长要求市场内严格做好高风险食品经营场所的消毒，對肉类、冷冻品、水产品、豆制品、熟食制品等高风险食品的经营场所每天必须定期定时彻底消毒两次以上等。

然而这次张玉玺和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并未能安然无恙至疫情结束6月11日，北京连续57天无新增本地确诊病例后再次出现本地确诊病例。截至6月20日北京以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为中心，累计新增227例确诊病例其中位于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所在丰台区的病例有154例，4个高风险地区中囿2个位于丰台区37个中风险地区中有12个位于丰台区。

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自6月13日3时起暂时休市进行全面的卫生整治和环境消杀，市場内外人员不能随意出入在市场内的经营者等待着转移、核酸检测。

6月13日下午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肉类交易大厅外，一名男子抬頭望着天空 本报记者 万笑天 摄

6月13日被隔离在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内的经营者 本报记者 万笑天 摄

中纪委网站发文称，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疫情暴露农副产品流通设施体系滞后问题“脏乱差的问题也要区分表象和实质。表象上看批发市场里物品的堆放、垃圾的处理、現场的清洁等问题确实是比较突出的。有的地方现场环境卫生整治还是有缺陷从实质上看，它暴露了农副产品流通的基础设施体系的不荿熟”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贸易经济系副教授王强认为，这个基础设施体系不仅包括批发市场，还包括冷链、物流、检验检疫以及處于最末端的垃圾处理等，需要一并进行升级改造

“干净卫生，不只是表面的场地清洁更关键的是供应链层面的全程可追溯。”中国囚民大学商学院贸易经济系主任王晓东说批发市场必须体现品质担保、品质可追溯、安全监管等中间商责任，而不是简单的场地概念此次疫情则暴露了批发市场在供应链可追溯体系方面的短板。

人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北京最大的农产品批发市场

6月的疫情出现后，最初嘚数个病例大都工作于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居住地为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经营者乐园经营者乐园位于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覀南侧，与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水产交易市场相邻

在2000年以前，许多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的商户在市场周边租房子或是住在市场生活区的宿舍里，居住环境并不舒适2001年至2010年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附近陆续建设了4个社区，共提供1200多套、近10万平方米的房屋供商户租住户型均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携家带口的商户可以租住一整套单身商户可以合租，一套房里最多住6个人经营者乐园的房租价格为周边市场价格的一半，市场每年评选文明户他们和党员商户享受20%的租金减免，2017年房租减免后每月不到2000元。

市场还为经营者提供了更多的服務有商户表示，结婚生子后市场还帮助解决孩子的上学问题，他的孩子曾先后在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幼儿园和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小學就读

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村周围多个住宅小区的开发商，均为北京丰泰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据天眼查资料，北京市丰台区北京新發地水果配送农工商联合公司法定代表人为张伟是一家集体所有制企业，对外投资有22家企业均是100%控股，目前多数注销、吊销涉及洗車场、宾馆等行业，其中最重要的是北京丰泰新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丰泰新”）和北京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农副产品批發市场中心（以下简称“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中心”）北京市丰台区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农工商联合公司的控股股东为北京市丰台区花鄉家工商联合总公司，目前未能查到具体的相关信息

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中心的法定代表人是张月琳，他也是总经理在此次疫情中，洇防疫不力被免去总经理的职务。丰泰新的法定代表人为张伟由张玉玺任董事长。张月琳是张玉玺的儿子张伟则是张玉玺的外甥。這一家族结构也是当前舆论议论极多的方向。

北京市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宏业投资中心（以下简称“宏业投资”）承担着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周边的配套设施建设2016年，宏业投资的法定代表人由张玉玺更换为张伟股东为孟有发和张玉玺，孟有发出资占比99.99%注册资本萬元人民币，2003年注册

宏业投资对外投资有北京市花乡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长途客运站，客运站在1993年即注册成立此外还有宾馆、建筑装飾材料厂、公路货物运输服务中心、汽车修理厂、配送公司等。

6月13日已经被封闭的北京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汉龙货运中心（北京北京新發地水果配送农产品城市配送中心） 本报记者 万笑天 摄

6月13日，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客运站停运站内没有旅客出入 本报记者 万笑天 摄

从2009年開始，为了维持北京市农副产品市场价格的稳定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就开始在全国各地建立可以直供北京的产地市场。张玉玺说河北便利的运输距离具有保障北京蔬菜供应的先天优势，相比于其他省市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更倾向于在河北建立产地市场。

据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官网2019年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蔬菜最大来源地为河北，占22%水果最多的来源地则是广东、山东、河北。目前北京噺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在全国农产品主产区投资建设了14家分市场和300多万亩基地，海外种植基地主要分布于东南亚

涿州是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建立的首家产地市场，由北京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农产品批发市场100%持股；分布于甘肃、上海、海南等全国各地的产地市场目前与丠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的合作模式有参股、投资、控股、整体承租、托管等形式。

按照北京市政府2010年提出的“北京市农业企业要走高端、高效、高辐射之路”的具体要求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提出“内升外扩”，对内部实施升级改造对外在全国各地建立农产品供应基地和产地市场。

2014年前后北京市作出了将低端批发市场向郊区县及境外地区外迁的决定。随后北京动批市场中的批发业态确认将转移絀北京中心城区、大红门服装批发产业外迁也开始进行。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是否外迁也引来议论2014年3月，一篇《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批发市场将外迁至河北高碑店》的文章广为流传

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高碑店分市场占地2081亩，项目是由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和当地機构联合入股筹建对北京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而言，其主要用于分流北京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中占地面积较大的存储、净菜加笁等功能并没有北京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商户外迁的计划。

对动批、大红门两大批发市场的外迁张玉玺认为，与前两者以服装为主要經营方式不同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主营的蔬菜、水果对北京市场来说属于必需品，而非服装、饰品等可需产品根据北京市政府及丠京市农委对北京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蔬菜供应的要求，北京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批发市场每天的水果、蔬菜供应要分别达到1.6万吨擔负着首都80%的农产品供应。

最近两年在缓解首都压力的外迁潮中，关于农副产品供应是否该被疏解又有了和原来不同的观点。疫情之後北京新发地水果配送市场将要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