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别墅房子,对门人家放大沙漠里面有破罐子破房子对我家大门好吗?

  晨光已照亮了半个天空,西亚共和国的大地仍然笼罩在黑暗中,仿佛刚刚逝去的夜凝成了一层黑色的沉积物覆盖其上。

  格兰特先生开着一辆装满垃圾的小卡车,驶出了联合国人道主义救援基地的大门。基地雇用的西亚工人都走光了,这几天他们只好自己倒垃圾,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明天,他们这些联合国留在西亚的最后一批人员将撤离,后天或更晚一些时候,战争将再次降临这个国家。

  格兰特把车停到不远处的垃圾场旁边,下车后从车上抓起一个垃圾袋扔了出去,当他抓起第二个时,举在空中停了几秒钟,在这一片死寂的世界中,他看到了帷一活动的东西,那是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儿,它微微跃动着,仿佛时时在否认着自己是这黑色大地的一部分,在晨光白亮的背景上像一个太阳黑子。

  一阵声响把格兰特的注意力拉回近处,他看到几个黑乎乎的影子移向他刚扔下的垃圾袋,像是地上的几块石头移动起来。那是几名每天必来的拾荒者,男女老少都有。这个被封锁了十七年的国家已在饥饿中奄奄一息。

  格兰特抬起头,已能够分辩出那个远方的黑点是一个跑动的人体,在又亮了一些的晨光背景上,他这时觉得那个黑点像一只在火焰前舞动的小虫。

  这时拾荒者中出现了一阵骚动,有人拾到了半截香肠,他飞快地把香肠塞进嘴里,忘情地大嚼着,其它人呆呆地看着他,这让他们静止了几秒钟,但也只有几秒钟,他们紧接着又在撕开的垃圾袋中仔细翻找起来。在他们已被饥饿所麻木的意识中,垃圾中的食物比即将升起的太阳更加光明。

  格兰特再次抬起头,那个奔跑者更近了,从身材上可以看出是个女性,她体形瘦削,在格兰特的第三个印象中,她像一株在晨光中摇曳的小树苗。当她近到喘息声都能听到时,仍听不到脚步声。她跑到垃圾堆旁,腿一软跌坐在地。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皮肤黝黑,穿着破旧的运动背心和短裤。她的眼睛吸引了格兰特,那双眼睛在她那瘦小的脸上大得出奇,使她看上去像某种夜行的动物,与其他拾荒者麻木的眼神不同,这双眼睛中有某种东西在晨光中燃烧,那是渴望、痛苦和恐惧的混合,她的存在都集中在这双眼睛上,与之相比那小小的脸盘和瘦成一根的身躯仿佛只是附属在果实上枯萎的枝叶。她脸

色苍白地喘息着,听起来像远方的风声,她的嘴上泛一层白色的干皮。一名拾荒者冲她嘀咕了句什么,格兰特努力抓住这句西亚语的发音,大概听懂了:

  “辛妮,你又来晚了,别再指望别人给你留吃的!”

  叫辛妮的女孩子把平视的目光下移到撕开的垃圾袋上,很吃力,仿佛那无限远方有什么东西强烈地吸引着她。但饥饿感很快显现出来,她开始与其他人一样从垃圾里找吃的。现在,剩余的食物几乎已被拾完了,她只找到一个开了口的鱼罐头盒,抓出里面的几根鱼骨嚼了起来,然后吃力地吞下去,她想再次起身去寻找,却昏倒在垃圾堆旁。格兰特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她的浸满汗水的身体轻软得今人难以置信,仿佛是一条放在他手臂和膝盖上的布袋。

  “是饿的,她多次这样了。”有人用很地道的英语对格兰特说,后者把辛妮轻轻地放在地上,站起身从驾驶室中拿出了一瓶牛奶蹲下来喂她,辛妮昏迷中很快感到了牛奶的味道,大口喝了起来。

  “你家在那里?”看到辛妮稍微清醒了些,格兰特用生硬的西亚语大声问。

  “她住的离这儿很远吗?”格兰特抬头问那个说英语的拾荒者,他戴着眼镜,留着杂乱的大胡子。

  “不,就住在附近的难民营,但她每天早晨都要从这里跑到河边,再跑回来。”

  “河边?!那来回......有十多公里呢!她神志不正常?”

  “不,她在训练。”看到格兰特更加迷惑,拾荒者接着说:“她是西亚共和国的马拉松冠军。”

  “哦......可这个国家,好象有很多年没有全国体育比赛了吧?”

  “反正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辛妮已经缓了过来,自己拿着奶瓶在喝剩下的奶。蹲在她旁边的格兰特叹息着摇摇头说:“是啊,哪里都有生活在梦想中的人。”

  “我就曾是一个。”拾荒者说。

  “你英语讲的很好。”

  “我曾是西亚大学的英美文学教授,是十七年的制裁和封锁让我们丢失了所有的梦想,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指指那些仍在垃圾中翻找的其他拾荒者说,辛妮的昏倒似乎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我现在帷一的梦想,就是你们把喝剩的酒也扔一些出来。”

  格兰特悲伤地看着辛妮说:“她这样会要了自己的命的。”

区别?”英美文学教授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两三天后战争再次爆发时,你们都走了,国际救援断了,所有的路也都不通了,我们要么被炸死,要么被饿死。”

  “但愿战争快些结束吧,我想会的,西亚的人民已经厌战了,这个国家已经是一盘散沙。”

  “那倒是,我们只想有饭吃活下去,你看他,”教授指指一个在垃圾堆中专心翻找的头发蓬乱的年轻人,“他就是个逃兵。”

  这时,仍然靠在格兰特臂弯中的辛妮抬起一支枯瘦的手臂指着不远处联合国救援基地的那几幢白色的临时建筑,用两手比划着。“她好像想进去。”教授说。

  “她能听到吗?”格兰特问,看到教授点点头,他转向辛妮,一只手比划着,用生疏的西亚语对她说:“你不能,不能进去,我再给你,一些吃的,明天,不要来了,明天我们走了。”

  辛妮用手指在沙地上写了几个西亚文字,教授看了看说:“她想进去在你们的电视上看奥运会开幕式。”他悲哀地摇摇头,“这孩子,已不可救药了。”

  “奥运会开幕推迟了一天。”格兰特说。

  “怎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格兰特吃惊地看看周围的人说。

  “奥运会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教授又耸耸肩。

  这时,一阵嘶哑的引擎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一辆只有在西亚才能看到的旧式大客车从公路上开了过来,停在垃圾场边上,车上跳下一个人,看上去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他冲这一群人大喊:“辛妮在这儿吗?威弟娅.辛妮!”

  辛妮想站起来,但腿一软又跌坐在地,那人走过来看到了她:“孩子,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还认识我吗?”

  “你们是哪儿的?”教授看看那人问。

  “我是克雷尔,国家体育运动局局长。”那人回答说,然后把辛妮从地上扶起来。

  “这个国家还有体育运动局?”格兰特惊奇地问。

  克雷尔手扶辛妮,看着初升的太阳一字一顿地说:“西亚共和国什么都有,先生,至少将会什么都有的!”说完,扶着辛妮向大客车走去。

  上车后,看着软瘫在破旧座椅上的辛妮,克雷尔回忆起一年前他与这个女孩子相识的情景。

  那个傍晚,克雷尔下班后走出体育运动局那幢陈旧的三层办公楼,疲惫地拉开他那辆老伏尔

加的车门,有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回头他看到了辛妮。她冲他比划着,要上他的车,他很惊奇,但她那诚挚的目光让人信任,于是就让她上了车,并按她指的方向开。

  “你,哦,你是西亚人吗?”克雷尔问,他的问题是有道理的,长期进行某些体育项目训练的人,会给自己留下明显的特征,这特征不仅仅是在身型上,还有精神状态上的,虽然辛妮穿着西亚女性常穿的宽大的长衫,克雷尔专家的眼睛还是立刻看出了她身上的这种特征,但克雷尔不相信,在这个已十几年处于贫穷饥饿状态的国家里,还有人从事那种运动。

  车在辛妮的指引下开到了首都体育场,下车后,辛妮在地上写了一行字:“请您看我跑一次马拉松!”在体育场跑道的起点,辛妮脱下了长衫,露出她后来一直穿着的旧运动衫和短裤,当克雷尔示意计时开始后,她步伐轻捷地跑了起来,这时克雷尔已经确信,这孩子是一块难得的长跑好材料,这反而使他的心头涌上一阵悲哀。

  这座能够容纳八万人的西亚共和国最大的体育场现在完全荒废了,杂草和尘土盖住了跑道,西边有一个大豁口,是在不知哪年的空袭中被重磅炸弹炸开的,残阳正从豁口中落下,给体育场巨大阴影上方的看台投下一道如血的余辉。

  战前,西亚共和国的体育曾有过辉煌的时代,但十七年前的那场战争以及随后延续至今的封锁和制裁,使得体育在这个国家成了一种巨大的奢侈。国家对体育的投入已压缩到最小,仅仅是为了能零星派出几名运动员参加国际比赛,以满足对外宣传的需要。但近年来,随着这个国家生存环境的日益严酷,这一点投入也消失了,运动员们都不知漂落何处,国家体育运动局仅剩四名工作人员,随时都可能被撤销。

  夕阳在西方落下,一轮昏黄的满月又从东方升起。辛妮在一圈又一圈地奔跑着,时而没入阴影,时而跑进如水的月光中,在这如古罗马斗兽场遗址般荒凉的巨大废墟中,回荡着她那轻轻的脚步声。克雷尔觉得,她是来自过去美好时代的一个幻影,时光在这月光下的废墟中倒流,一丝早已消逝的感觉又回到克雷尔的心中,他不由泪流满面。

  当月光照亮了大半个体育场时,辛妮跑完了第一百零五圈,到达了终点。她没有去做缓解运动,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克雷

尔,月光下,她很像跑道上一尊细长的雕像。

  “两小时十六分三十秒,考虑场内和场外道路的差别,再加三分钟,仍是迄今为止的全国最好成绩。”

  辛妮笑了一下。马拉松运动员的特点之一就是表情呆滞,这是他们在训练和比赛中长时间忍受单调的体力消耗的缘故,但克雷尔发现辛妮月光中的笑很动人,但这笑容却像一把刀子把他的心割出血来。他呆立着,使自己也变成了另一尊雕像,直到辛妮的喘息声像退潮的海水般平息后,他才回过神来,把手表戴回腕上,低声说:

  “孩子,你生错了时候。”

  辛妮平静地点点头。

  克雷尔弯腰拾起地上的长衫,走过去递给辛妮:“我送你回家吧,天黑了,你父母不放心的。”

  辛妮比划着,克雷尔看懂了,她说自己没有父母,也没有家。她接过衣服,转身走去,很快消失在体育场巨大的阴影中。

  大客车向市郊方向驶去,辛妮在座椅上绵软无力地随着颠簸摇晃,疲乏和虚弱令她晕晕欲睡,但后座上一个人的一句话使她猛醒过来:

  “萨里,你是怎么把自己搞到监狱里去的?”

  辛妮直起身向后看,看到了那个被叫做萨里的人。她立刻认出了他,但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可怜的家伙曾是西亚共和国最耀眼的体育明星。亚力克.萨里是西亚在封锁期间在国际大赛中获得获牌的三个运动员之一,他曾在四年前的世界射击锦标赛上获得男子飞碟双多向射击的金牌,当时成为全国的英雄,辛妮仍清楚地记得他乘趟篷汽车通过中心大街时那光辉的形象。眼前的萨里骨瘦如柴,苍白的脸上有好几道伤疤,他裹着一件肮脏的囚服,在这并不寒冷的早晨瑟瑟发抖。

  克雷尔说:“他去做一个走私集团头目的保镖,人家看上了他的枪法。”

  “我不想饿死。”萨里说。

  “可是你差点儿被饿死,在自由公民都吃不饱的今天,监狱里会是什么样子?那里每天都有人饿死或病死,我看你也差不多了。”

  “局长先生,您把我保释出来确实救了我一命,可这是为什么?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机场,至于去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召集各个运动项目原国家队的队员。”

  车停了,又上来好几个人,与大部分西亚人一样,他们都面黄肌瘦,衣服破旧,有人在不停地

咳嗽,饥饿和贫穷醒目地写在他们的脸上,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他们都个子很高,这高大的身材更增加了他们的憔悴感,他们在车里弯着腰,像一排离水很久而枯萎的大虾。辛妮很快认出这都是原国家男蓝的球员。

  “嗨,各位,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克雷尔向他们打招呼。

  “在我们有力气给您讲述之前,局长先生,先让大家吃一顿早餐吧!”,“是啊,做为高级官员您体会不到挨饿的滋味,到现在您还在吃体育,可我们吃什么呢?我们一天的配给,只够吃一顿的。”,“就这一顿也快没有了,人道主义救援已经停止了!”,“没关系,再等等吧,战争一爆发,黑市上就又有人肉卖了!”......

  就在男蓝队员们七嘴八舌诉苦的时候,辛妮挨个打量他们,发现她最想见的那个人没有来,克雷尔代她提出了这个问题:“穆拉德呢?”对,加里.

  穆拉德,西亚共和国的乔丹。

  “他死了,死了有半年了。”

  克雷尔好像并不感到意外:“哦......那伊西娅呢?”辛妮努力回忆这个名字,想起她是原国家女蓝队员,穆拉德的妻子。

  “他们死在一起。”

  “天啊,这是怎么了?”

  “您应该问问这世道是怎么了......他们和我们一样,除了打球什么都不会,这些年只有挨饿,可他们不该要孩子,那孩子刚出生局势就恶化了,配给又减少了一半,孩子只活了三个月,死于营养不良,或者说是饿死的。孩子死的那天晚上,他们闹到半夜,吵一会儿哭一会儿,后来安静下来,竟做起饭来,然后两人就默默地吃饭,终于吃了这些年来的第一顿饱饭,您知道他们的饭量,把后半月的配给都吃光了。天亮后,邻居发现他们不知吃了什么毒药一起死在床上。”

  一车人陷入沉默,直到车再次停下又上来一个人时,才有人说:“哇,终于见到一个不挨饿的了。”上来的是一位娇艳的女郎,染成红色的头发像一团火,描着很深的眼影和口红,衣着俗艳而暴露,同这一车的贫困形成鲜明对比。

  “大概不止吃饱吧,她过的好着呢!”又有人说。

  “也不一定,现在首都已成了一座饥饿之城,红灯区的生意能好到哪里去?”

  “噢,不,穷鬼,”女郎冲说话的人浪笑了一下说,“我主要为联合国维和部队服务。”

响起了几声笑,但很快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淹没了。“莱丽,你应该多少知道些廉耻!”克雷尔厉声说。

  “噢,克雷尔大叔,不管有没有廉耻,谁饿死后身上都会长出蛆来。”女郎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说,在辛妮身边坐了下来。

  辛妮瞪圆双眼盯着她,天啊,这就是温德尔.莱丽?!这就是那个曾获得世界体操锦标赛铜牌的纯美少女,那朵光彩照人的西亚体育之花?!

  在剩下的路程是在沉默中走完的,二十分钟后,汽车开进了首都机场的停机坪,已经有两辆大客车先到了,它们拉来的也都是前国家队的运动员,加上这辆车,共有七十多人,这其中包括一支男子蓝球队、一支男子足球队和十一个其它竞赛项目的运动员。

  跑道的起点停着一架巨大的波音客机,在西亚领空被划为禁飞区的十多年里,它显然是这个机场降落过的最大和最豪华的飞机。克雷尔领着西亚共和国的运动员们来到飞机前面,从舱门中走出几位西装鞋革履的外国人,当他们走到舷梯中部时,其中一位挥手对下面的人群大声说了一句什么,运动员们吃惊地认出,这人是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主席,但最让他们震惊的还是克雷尔翻译过来的那句话:

  “各位,我代表国际社会到西亚共和国来,来接你们参加第二十九届奥运会!”

  原来北京是这样的!

  当车队进入市区后,辛妮感叹道。这个遥远的城市本来与她――一个身处西亚共和国的贫穷饥饿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关系的,但奥运会在几年前就使北京成为她心中的圣地。辛妮对北京了解很少,仅限于小时候看过的一部色彩灰暗的武侠片,在她的想象中,北京是一座古老而宁静的城市,她无法把这座城市与宏大壮丽的奥运会联系起来。她无数次梦到过奥运会和北京,但两者从未在同一个梦中出现过,在一些梦里,她像飞鸟般掠过宏伟的奥运赛场上的人海,在另一些梦里她则穿行于想象中的北京那些迷宫般的小胡同中和旧城墙下,寻找着奥运赛场,但从来没有找到过。

  辛妮瞪大双眼看着车窗外,寻找她想象中的胡同和城墙,但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崭新的现代化高层建筑群,这林立的高楼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白光,像刚开封的新玩具,像一夜之间冲天长出的白嫩的巨大植物。这时,在辛妮的脑海中,奥运会和北京才完美地结合起来。

  这到达新世界的兴奋感像云缝中的太阳露了一下头,在辛妮的心中投下一线光亮,但阴郁的乌云很快又遮盖了一切。

  与世界各大媒体想当然的报道不同,当西亚共和国的运动员们得知自己将参加奥运会时,并没有什么兴奋和喜悦。像其他西亚人一样,十多年的苦难使他们对命运不抱任何幻想,使他们对一切意外都报有一种麻木的冷静,不管这意外是好是坏,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紧外壳保护自己。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甚至没有人提出问题,就连那些理所当然的问题,如没参加过任何预选赛如何进入奥运会,都没有人提出。他们只是默默地走上飞机,麻木而又敏感地静观着事情的发展。

  辛妮走进空荡荡的宽敞机舱后,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并一直注意着这里发生的事。她看到国际奥委会主席把克雷尔和西亚代表团的几位官员召集到一等舱中去,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没有任何动静。运动员们也在沉默中静静地等待,终于看到克雷尔走了出来。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拿着一张纸核对名单。几十双眼睛都盯着他的脸看,那是一张平静的脸。这平静是第一个征兆,它告诉辛妮:事情不对。很快她那敏感的眼睛又发现了第二个征兆:克雷尔拿着名单返回一等舱时,用空着的一支手去开紧闭着的舱门,尽管那支手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把手,他的双眼仍平视着前方而没有向下看,仿佛一时失明了似的。这时,辛妮证实了自己的预感。

  在机舱里大家吃了一顿饱饭,每人都吃了两到三份航空餐,这些西亚人的饭量让那几名中国空姐很吃惊。然后飞机起飞了,辛妮透过舷窗,看着云海很快覆盖西亚的大地,这云海在整个航程中都很少散开,仿佛在下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疑谜。

  飞机在北京机场降落后,等了足有两个小时,换上统一服装的西亚体育代表团才走出机舱。当他们进入到达大厅后,立刻被一阵闪光灯的风暴照得睁不开眼。大厅中黑压压挤满了记者,他们在代表团周围拚命拥挤着,像一群看到猎物的饿狼,但总是小心地与他们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使代表团行走在一小圈移动的空地中央,仿佛他们周围有一种无形力场把记者们排斥开来。更让辛妮和其他西亚人心里发毛的是,没有人提问,大厅中只有闪光灯的咔嚓声和拥挤的人们鞋底磨擦地板的沙沙声。

走出大厅时,辛妮听到空中的轰鸣,抬头看到三架小型直升机悬在半空,不知是警戒还是拍照。运送代表团的大客车只有两辆,但却有十几辆警车护送,还有一支武装警察的摩托车队。当车驶上机场到市区的公路时,辛妮和其他西亚运动员发现了一件更让他们震惊的事:路被清空封闭了,看不到一辆车!

  到达奥运村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当西亚运动员们走下汽车时,他们心中的疑惑变成了恐惧:奥运村里一片死寂,几十幢整齐的运动员公寓楼大多黑着灯,当他们走向帷一一座亮灯的公寓楼时,辛妮注意到远处一个小广场中央的一排高高的旗杆,那些旗杆上没有国旗,像一长排冬日的枯树。在外面,城市的灯光映亮了半个夜空,喧响声隐隐传来,更加衬托了奥运村诡异的寂静,辛妮打了个寒战,这里让她想到了陵墓。

  在运动员公寓的接待厅中,身为代表团团长的克雷尔对运动员们讲了一段简短的话:“请大家到各自的房间,晚饭在一小时后会送到房间里,今天晚上任何人不得外出,一定要好好休息,在明天上午九点钟,我们将代表西亚共和国参加第二十九届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开幕式。”

  辛妮和克雷尔、萨里同乘一个电梯,她听到萨里低声问团长:“您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们真相?难道......和平视窗设想真要实现了?”

  “明天你就会明白一切,我们应该让大家至少有一个晚上能睡好。”

  辛妮仰望着雄伟的奥林匹克体育场,短暂的幸福和陶醉暂时掩盖了紧张和恐惧。不管未来几天发生什么,她已来到了所有运动员梦中的圣地,此生足矣。

  但对即将到来的事情的恐惧并没有因此而减少,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越来越像是一个阴沉而怪异的梦。早晨,西亚共和国代表团的车队从奥运村出发前往奥林匹克体育场,连接两地的宽阔公路旁聚集着人山人海,但辛妮看到,人群中没有鲜花彩旗和汽球,也没有欢笑和欢呼,这成千上万人集体沉默着,用同一种严峻的表情目送着车队,昨天那种让辛妮冷颤的感觉又出现了,她觉得这像葬礼。

  奥林匹克体育场外面十分空旷,有两道森严的警戒线,当车队驶过时,组成警戒线的武警士兵们整齐地敬礼。车队在体育场的东大门停下,运动员们下车后,克雷尔团长召集他们站

成了一个方阵。辛妮站在方阵的第一排,她仔细地搜索着体育场内传出的声音,但什么也没有听到,这巨大的建筑内部一片寂静。克雷尔从车上拿出了一面宽大的西亚共和国国旗,先后招呼萨里和另外两名较有建树的运动员出列,递给他们每人国旗的一角,当他在队列中寻找第四个人时,站在前排的莱丽自己走出来,从克雷尔的手中拿过国旗的最后一角,但克雷尔摇摇头,把国旗从莱丽手中拉了出来,递给了他随便选中的一个女运动员。这巨大的羞辱使莱丽涨红了脸,她恼怒地盯了团长几秒钟,最后还是转身回到了队列中。四名运动员把国旗展开来,北京的微风在旗面上拂出道道波纹,国旗旁边的克雷尔对着运动员方阵庄严地说:

  “西亚的孩子们,振作起来!现在,我们代表苦难的祖国,进入第二十九届奥林匹克运动会的主会场!”

  在国旗的引导下,西亚共和国的运动员方阵开始行进,很快进入了体育场东大门高大的门廊中。门廊很长,像一条隧道,辛妮走在方阵的前排,与其他运动员一起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入口,她的心在狂跳,在她的意识中,入口那边是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不可知的命运和人生在那边等着她。

  尽管有了精神准备,当辛妮通过入口看到体育场的全景时,还是浑身僵住了,只是在后面方阵的推送下机械地迈步前行,这时避免精神崩溃的帷一办法就是保持这两天一直笼罩着她的感觉:这是一场恶梦。而她现在看到的已经很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

  他们面对着一个完全空旷的体育场。

  九点钟的太阳照亮了这巨大体育场的一半,西亚人仿佛行进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盆地中,这荒凉的世界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震惊的眩晕过去后,辛妮看到宽阔的运动场的另一面有东西在动,很快看出那是另一个运动员方阵,正与他们相向行进,那个方阵也由一面四个运动员抬着的大旗帜指引着,阳光下辛妮辩认出那是一面星条旗。与以往进入奥运会场时乱哄哄的样子不同,美国运动员的方阵十分整齐,成一个整体方块以一种威严的节奏起伏着,像进攻中的古罗马军团。

  在运动场中央,两个方阵行进到相距几十米时开始转向,最后面向简单的主席台停了下来,一切陷入寂静,仿佛时间停止了流动。

  有一个人从运动场的一侧向主席台走来,他那单调的脚

步声在空旷的看台间回荡,像恐怖读秒声。来人不是国际奥委会主席,而是联合国秘书长。那个瘦削的巴西老人缓缓地走上主席台,注视着远处的两国运动员方阵,沉默了半分钟之久才开始讲话,经过巨大的音响系统,他的声音仿佛来自整个苍穹。

  “第二十九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将只有美利坚合众国和西亚共和国两个国家参加,它将代替这两国间即将爆发的战争。

  “如果美国获胜,西亚共和国必须履行最后通谍中的条款,这个国家将被彻底解除武装,并将被分解为三个独立的国家,原西亚政府中的战犯将受到国际法庭的审判。

  “如果西亚共和国获胜,战争将中止,目前处于对西亚攻击状态的美国及其盟国军队将全部撤离,联合国将取消对西亚共和国的经济制裁,并欢迎其回到国际社会中来。

  秘书长把目光投向西亚运动员方阵:“你们能够预测,在这届奥运会中,西亚共和国必败,但也请你们注意另一个事实:如果战争爆发,西亚共和国同样注定要战败,而那时,交战双方,特别是你们的国家,将付出血的代价。

  “也许你们会认为,这届奥运会只是为西亚共和国的投降寻找一个借口,不是这样的。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如果西亚体育代表团仅以一块金牌之差负于美国的话,虽然西亚仍被认为是战败,但结果已大不相同:这个国家不会被肢解,现政府也可以继续存在,同时保留常备军队,西亚所要做的,只是销毁自己的生化武器和支付仅为最后通谍中数量三分之一的战争赔款。当然,这种情况也不太可能出现,但西亚运动员在每个单项上获得的每一块金牌,都能为失败的西亚争得一定的权利。美西两国在联合国的框架下经过极其艰难的谈判所达成的协议中,对这一切制定了详细的条款。而对于西亚来说,获得金牌的希望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亚力克.萨里和温德尔.莱丽,就分别在射击和体操上占有一定的优势。”

  秘书长把目光从西亚运动员方阵上移开,仰望着北京夏日的睛空:“这就是联合国和平视窗计划的第一次实施,是人类在新千年中为消灭战争进行的伟大试验!

  “和平视窗计划的名称来自于尊敬的比尔.盖茨先生,在新世纪到来之时,为了使微软的智慧和财富有一个更加伟大的用处,盖茨先生主持了一个宏大的软件项目,开发一个巨型模拟软件

,使其能够在巨型计算机上用数字方式真实地再现各种规模的战争,最后达到在国家间用数字战争代替真实战争的目的,这个软件被命名为和平视窗。众所周知,这个设想失败了。首先,目前的软件技术还远没有达到能够全面模拟极其复杂的现代战争的程度,但设想失败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在目前的国际政治条件下,软件初始数据的输入,以及交战国对模拟结果的认可都是不可逾越的障碍。尽管计划在投入巨资后失败了,但盖茨先生所种下的思想种子却生根发芽,并迅速成长起来。他使我们对战争有了一个全新的思维方向,即如果人类不能在短时间内消灭战争,至少可以让它以另一种较为无害的、尊重生命的方式进行。于是,在国际社会的一至赞同下,联合国再次启动了和平视窗计划。这是人类社会在社会学和国际政治上的阿波罗登月,五年来,各国有无数的政治家、社会学者、法律学者、伦理学者、自然科学家、军事家和其它各界人士为这个伟大的计划贡献了自己的智慧。

  “和平视窗计划的关键是找出一个战争替代物,它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较为忠实地反映各交战国的综合国力;二、能够在一个被各交战国和国际社会认可的规则下进行战争模拟。计划的研究者们很快想到了奥林匹克运动会。单项体育,如足球,其水平与国家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实力关系不大。但奥运动会的众多体育项目做为一个整体,其总的水平却能相当准确地反映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同时,体育做为人类最古老的一项活动,已经建立了被全人类认可的完善的竞赛规则,而奥林匹克运动会到目前为止是世界上规模最大和影响最大的人类聚会。这就使得奥运会成为模拟战争最理想的工具。

  “古希腊的奥运先哲们和上世纪的顾拜旦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们所创立的奥林匹克运动会有一天会对人类具有如此重大的意义,而你们,这些从事本来十分单纯的体育运动的人们,更不可能想到自己有一天突然肩负如此重大的使命。但历史已经把你们推到这里,请不要回避。千年之后再回首,现在将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时刻,而你们,和平视窗的先驱者,将载入人类文明的史册。”

  这时,又有两个人沿着跑道向主席台走来,其中一人是国际奥委会主席,另一人竟是身穿迷彩服的军人,他举着燃烧的火炬,肩上有四颗将星

。走上主席台后,他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是乔治.韦斯特,美国陆军上将,美军西亚战场司令官。再过五分钟,最后通谍就将到期,如果没有和平视窗,我将下令开始对西亚共和国的第一波空中打击,但现在,我将点燃奥运圣火。”然后,他向刚刚升起的五环旗敬礼,转身走上了通向大火炬的长长的阶梯。他以军人的步伐稳健地攀登着,上身和手中的火炬一直保持着笔直,最后,他在运动员们的眼中变成了巨大的奥运火炬下的一个小黑点,韦斯特将军向全世界举起了手中的火炬,庄严地静止几秒钟后,点燃了奥运圣火。

  运动员们听到轰的一声沉闷的巨响,奥林匹克的火焰在蓝天上燃烧起来,没有欢呼,没有鸽群,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那团古老的巨火在呼呼作响,仿佛是掠过苍穹的浩荡天风。

  开幕式后各项比赛全面展开,在首批赛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男子蓝球,由西亚共和国临时组建的国家队对美国梦之队。与开幕式不同,看台上挤满了观众,大部分是记者,其中体育记者只占很小的比例,主要是从西亚前线蜂拥而来的战地记者。与以住的任何球赛都不同,没有人喧哗,甚至很少有人说话,球赛在寂静中进行,只能听到蓝球击地的咚咚声和球鞋底磨擦地板的吱吱声。当上半场快结束时,已经没有人再看比分显示板了。梦之队的那些蓝球精灵们像几支黑色的大鸟在球场上轻盈地翱翔,仿佛是在一首听不见的轻扬乐曲中跳着梦之舞,而西亚队只是混进这场唯美舞蹈中的一些杂质,试图对舞蹈产生一些干扰,但梦之舞似乎没有感觉到杂质的存在,如水银之河一般顺畅地流下去......中场休息时,西亚队年迈的教练挥着瘦骨嶙嶙的拳头,嘶哑地咳嗽着,对精神和体力都要耗尽的球员们说:“不要垮掉,孩子们,不要让他们可怜我们!”但他们还是被可怜了,下半场进行到一半时,有很多观众都不忍心再看下去起身离开了。当终场的锣声响起后,梦之队黑色的蓝球舞蹈家们离开球场,西亚队的球员们仍呆立在原地不动,像潮水退后沉淀下来的沙子。过了好长时间,中锋才清醒过来,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另一个球员则跑到蓝架下,虚弱地大口吐着酸水......

  在以后的比赛中,西亚共和国在所有项目上都全面败北,这本在预料之中,但败的那么惨不忍

睹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其实,即使在战后的被封锁阶段,西亚体育还是有一定实力的,近年来随着局势的恶化,政府无暇顾及体育,原来勉强维持的商业体育俱乐部也全部消失,这些参加奥运动会的运动员们已有三四年时间没有进行任何训练。同时,他们除体育外没有其它一技之长,大多在西亚的苦难岁月中沦为最穷的人,几年的饥饿和疾病使这些人已不具备做为运动员的起码体格。

  奥运会的赛程在沉闷中已走完大半,这时的民意调查表明,即使是美国观众,也希望看到西亚运动员出现奇迹,人们把创造奇迹的希望寄托在两个西亚人身上,他们是莱丽和萨里。全世界都在等待着他们的出场。

  然而,在随后到来的体操比赛中,莱丽还是让全世界失望了。她的技巧还算娴熟,但体力和力量已经不行,多次失误,在她最具优势的平衡木上也掉下来两次,根本无法与美国队那些如彩色弹簧般灵捷的体操天使们相匹敌。体操的最后一场比赛开始之前,在进入赛场的路上,辛妮听到了莱丽和教练的对话:

  “你真的打算做卡曼琳腾跃?”教练问,“以前你从来没有完全做成过它,高低杠并不是你的强项。”

  “这次会成。”莱丽冷冷地说。

  “别傻了!你就是高低杠自选动作拿满分又怎样?”

  “最后得分与美国女孩儿的差距会小些。”

  “那又怎么样?听我的,做我制定的那套动作,稳当地做完就行了,现在玩儿命没有意思的。”

  莱丽冷笑了一下:“您真的关心我这条命吗,说真的,我都不关心了。”

  比赛开始,当莱丽跃上高低杠后,辛妮立刻看出她已变成另一个人了。她身上的某种无形的桎锢已经消失,比赛对于她已不是一种使命,而是一种渲泻痛苦的方式,她在高低杠间翻飞,动作渐渐疯狂起来。观众席上出现了少有的赞叹声,但场内的体操专家们都一脸惊恐地站了起来,美国队那几位美丽的体操天使大惊失色地拥在一起,他们都知道,这个西亚姑娘在玩儿命。当做到高难度的卡曼琳腾跃时,莱丽完全沉浸在她的疯狂中,她成功地完成了空中直体一千零八十度空翻,但在抓住低杠腾回高杠时失手了,头向下身体成四十五度角摔在低杠下的地板上,坐在看台头一排的辛妮听到了脊椎骨断裂轻脆的卡啪声......

  克雷尔抱着一面西亚国

旗追上了担架,把旗的一角塞到莱丽的手中,这正是开幕式上引导西亚共和国运动员方阵的那面旗帜,莱丽死死地抓着那个旗角,她并不知道自己抓着什么,她的双眼失神地望着天空,苍白的脸庞因剧痛而不断抽搐,血从嘴角流出来,滴到地上,又沾到拖地的国旗上。

  “有一点我们可能没想到,”国际奥委会主席对记者们说,“当运动员成为战士后,体育也会流血。”

  其实,人们对莱丽寄予如此大的希望,在很大程度上是媒体炒作的结果。莱丽的优秀只是相对的,即使她超常发挥,实力也比美国队相差很远。但萨里就不同了,他是真正的世界冠军,而与其它项目相比,停止几年训练对一个射击运动员的影响相对要小一些。虽然美国是世界射击运动强国,在萨里的男子飞碟射击项目上也实力雄厚,曾在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上破飞碟双向射击世界纪录。但自从在二零零零年悉尼奥运会上取得该项目的铜牌后,水平就停滞不前。这次参赛的选手詹姆斯.格拉夫就在四年前的世界射击锦标赛上负于萨里,只拿到铜牌。所以,西亚共和国有很大希望能拿到这一块金牌,这将给本届奥运会的最后一个下午带来一个高潮。

  前往射击比赛场的最后一段路,萨里是被西亚人高抬着走过的,西亚代表团的运动员们在周围向他欢呼,这时他已经成了他们的神明,周围簇拥的摄像记者使全世界都看到了这情景,如果这时真有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认为西亚已取得了整个奥运动会的胜利。在亚洲大陆遥远的另一端,西亚共和国的三千万国民聚集在电视机和收音机前,等待着他们帷一的英雄带给他们最后的安慰。但萨里一直很平静,面无表情。

  在射击比赛场的入口处,克雷尔郑重地对刚刚被放下来的萨里说:“你当然知道这场比赛的意义,如果我们至少拿到一块金牌,并由此为战后的国家争得一点权利,那么这场虚拟战争对西亚人就具有完全不同的含义。”

  萨里点点头,冷冷地说:“所以,我向国家提出参赛的条件是理所当然的:我要五百万美元。”

  萨里的话像一盆冰水,把围绕着他的热情一下子浇灭了,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萨里,你疯了吗?”克雷尔低声问。

  “我很正常,与我给国家带来的利益相比,我要的并不多。这笔钱只是为了我今后能到一个喜欢

的地方安静地渡过后半生。”

  “等你拿到金牌后,国家会考虑给予奖励的。”

  “克雷尔先生,您真的认为这个即将消失的国家还有什么信誉可言吗?不,我现在就要,否则拒绝比赛。你要清楚,拿到金牌后我是世界明星,退出比赛则同样会成为拒绝为独裁政府效力的英雄,后者在西方更值钱。”

  萨里与克雷尔长时间地对视着,后者终于屈服地收回目光,“好吧,请等一下。”然后他挤出人群,远远地拿出手机打起电话来。

  “萨里,你这是叛国!”西亚代表团中有人高喊。

  “我的父亲是为国家而死的,他在十七年前的那场战争中阵亡,那时我才八岁,我和母亲只从政府那里拿到一千二百西亚元的抚恤金,之后物价飞涨,那点儿钱还不够我们吃两个星期的饱饭。”萨里从肩取下其他西亚运动员为他披上的国旗,抓在手中大声质问:“国家?国家是什么?如果是一块面包它有多大?如果是一件衣服它有多暖和?如果是一间房子能为我们挡住风雨吗?!西亚的有钱人早就跑到国外躲避战火了,只剩下我们这些穷鬼还在政府编织的爱国主义神话里等死!”

  这时,克雷尔已经打完了电话,他挤进人群来到萨里面前:“我已经请示过了,萨里,你是在尽一个西亚公民应尽的业务,政府不能付你这笔钱。”

  “很好。”萨里点点头,把国旗塞到克雷尔怀里。

  “电话一直打到总统那里,他说,如果一个国家只有雇佣军才为它战斗,那它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萨里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去,兴奋的记者们跟着他蜂涌而去。

  以手捧国旗的克雷尔为中心,西亚代表团长时间默立着,仿佛在为什么默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射击场内响起了枪声,詹姆斯.格拉夫正在得到奥运历史上最容易得到的金牌。这枪声使西亚人渐渐回到现实,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刚才跟随萨里的大群记者也跑了回来,把几百个镜头一起对准了这个人。

  威弟娅.辛妮,将参加一小时后开始的本届奥运会的最后一个项目:女子马拉松。

  记者们知道辛妮是哑巴,谁都不提问,只是互相低声说着什么,像在观看一个没见过的小动物。在人群和镜头的包围中,这个黑瘦的西亚女孩儿恐惧地睁大双眼,瘦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像一只被一群猎犬逼

到墙角的小鹿。幸好克雷尔拉起她挤出重围,登上了开往主体育场的汽车。

  他们很快到达了奥林匹克体育场,这里将在傍晚举行第二十九届奥运会的闭幕式,也是马拉松的起点和终点。下车后,他们立刻被更多的记者包围了,辛妮显得更加恐惧和不安,紧紧靠在克雷尔身上,克雷尔好不容易摆脱了纠缠,带着辛妮走进一间空着的运动员休息室,把几乎令她精神崩溃的喧闹关在外面。

  克雷尔拿了一纸杯水走到惊魂未定的辛妮面前,在她眼前张开紧攥着的另一只手,辛妮看到掌心上放着一片白色的药片,她盯着药片看了几秒钟,又惊恐地看看克雷尔,摇摇头。

  “吃了。”克雷尔以不可抗拒的口气说,又放缓声音:“相信我,没有关系的。”

  辛妮犹豫地拿起药片放进嘴里,尝到了酸酸的味道,她接过克雷尔递过来的水,把药片送了下去。几秒钟后,休息室的门轻轻开了,克雷尔猛地回头,看到一个身材愧梧的身影,他盯着那人看了半天,才吃惊地认出了他。

  来人是韦斯特将军,在开幕式上点燃圣火的人,已对西亚共和国做好攻击准备的五十万大军的统帅。这时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双手捧着一个纸盒子。

  “请您出去。”克雷尔怒视着他说。

  “我想同辛妮谈谈。”

  “她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英语。”

  “您可以为我翻译,谢谢。”将军对克雷尔微微躬身,他那凝重的声音里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

  “我说过请您出去!”克雷尔说着把辛妮挡在身后。

  将军没有回答,用一支有力的手臂轻轻地把克雷尔拔开,蹲在辛妮前面脱下了她的一只运动鞋。

  “您要干什么?!”克雷尔喊道。

  将军站起身,把那只运动鞋举到克雷尔面前:“这是刚在北京的运动商店里买的吧?穿这样非定做的新鞋跑马拉松,不到二十公里脚就会打泡。”说完他又蹲下身,把辛妮的另一只鞋了脱下来,一挥手把两只鞋都扔出去,然后他拿起放在旁边的纸盒打开来,露出一双雪白的运动鞋,他把那双鞋捧到辛妮面前:“孩子,这是我个人送给你的礼物,是耐克公司的一个特别车间为你定做的,那个车间能做出世界上最好的马拉松鞋。”

  克雷尔这时想起来了,三天前的晚上,有两个自称是耐克公司技师的人来到奥运村辛妮的房间,用三

维扫描仪为她扫描脚模。他看得出这确实是一双顶级的马拉松鞋,定做这样一双鞋的价格至少要上万美元。

  将军开始给辛妮穿鞋:“马拉松是一项很美的运动,我也很喜欢,还是中尉的时候我曾在陆军运动会上拿过冠军,噢,不是马拉松,是铁人三顶。”鞋穿好后,他微笑着示意辛妮起来试试,辛妮站起来走了几步,那鞋轻软而富有弹性,与脚贴合极好,仿佛是她双脚的一部分。

  将军转身走去,克雷尔跟着他到了门口,说:“谢谢您。”

  将军站住,但没有转过身来:“说实话,我更希望叛逃的不是萨里而是辛妮。”

  “这就不可理解了,”克雷尔说,“辛妮的成绩在西亚是最好的,但在世界上排名连前二十都进不了,更别提和埃玛比了。”

  将军继续走去,留下一句话:“我害怕她的眼睛。”

  新闻媒体早就把第二十九届奥运会称为寂静的奥运会,辛妮看到,开幕式时广阔而空旷的体育场现在已被由十万人组成的人海所覆盖,但寂静依旧。这人海中的寂静是最沉重的寂静,辛妮之所以没有在精神上被压垮,是因为埃玛的出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西亚共和国在模拟战争中的彻底失败已成定局,萨里的离去使西亚人在精神上也彻底垮掉了,西亚体育代表团已先于他们的国家四分五裂了。代表团中的一些有钱或有关系的官员已经不知去向,哪里也去不了的运动员们则把自己关在奥运村公寓的房间里,等待着命运的发落。没有人还有精神去观看最后一场比赛和参加闭幕式。当辛妮走向起跑点时,只有克雷尔陪着她,在十万人的注视下,她显得那么孤单弱小,像飘落在广阔运动场中的一片小枯叶,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与她那可怜的对手相反,弗朗西丝.埃玛是被前呼后拥着走向起跑点的,她的教练班子有五个人,包括一位著名的运动生理学家,医疗保健组由六个医生和营养专家组成,仅负责她跑鞋和服装的就有三个人。埃玛现在确实已成为半人半神的名星。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有人根据世界女子马拉松最好成绩的增长速度预言,除去射击和棋类等非体力竞赛,马拉松将是女子超过男子的第一个运动项目。这个预言在三年前的芝加哥国际马拉松大赛上变为现实:埃玛创造了超过男子的世界最好成绩。对此,一些男性体育评论员酸溜溜

地认为,这是男女分赛所至,在那次女子比赛的过程中风速条件明显比男子好,如果当时斯科特(男子冠军)与她们一同跑,一定能超过埃玛的。这个自我安慰的神话在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被打破了,男女混合跑完全程,埃玛到达终点时把斯科特拉下了五百多米,并首次使马拉松的世界最好成绩降到两小时以下,她由此成为本世纪初最为耀眼的运动明星,被称为地球神鹿。

  这个叫埃玛的黑人女孩儿一直是辛妮心中的太阳,在自己那几件可怜的财产中,她最珍爱的是一本破旧的剪贴薄,里面收集着她从旧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来的上百张埃玛的照片,她在难民营的窄小的上铺旁边,贴着一张大大的埃玛的彩色运动照,那是一本挂历中的一张。辛妮去年在货摊上看到了那本挂历,但她买不起,就等着别人买,她跟踪了一个买主,看着那个杂货店主把新挂历挂到柜台边的墙上。埃玛的照片在三月那张,辛妮就渴望地等了三个月,她常常跑到杂货店去,趁人不注意掀开前面的画页看一眼埃玛那张,在四月一日清晨,她终于从店主那里得到了那张已成为废页的挂历,那是她最高兴的一天。现在,在起跑点上,辛妮偷偷打量着距自己几米远处的对手,这时体育场和人海都已在辛妮的眼中隐去,只有埃玛在那里,辛妮觉得她周围有一个无形的光晕,她在光晕中呼吸着世外的空气,沐浴着世外的阳光,尘世的灰尘一粒都落不到她身上。

  这时,克雷尔轻轻一推使辛妮警醒过来,他低声说:“别被她吓住,她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我观察过,她的心理素质很差。”听到这话,辛妮转过脸瞪大眼睛看着他,克雷尔读懂了她的意思:“是的,她曾和世界上跑得最快的男人竞赛并战胜了他们,但这又怎么样?那一次她没有任何压力,但这次不同,这是一次她绝对不能失败的比赛!”他斜着瞟了埃玛一眼,声音又压低了些,“她肯定要采取先发制人的战术,起跑后达到最高速度,企图在前十公里甩开你,记住,一开始就咬住她,让她在领跑中消耗,只要在前二十公里跟住她,她的精神就会崩溃!”

  辛妮恐慌地摇摇头。

  “孩子,你能做到的!那片药会帮助你!那是一种任何药检都检测不出的药,像核燃料一样强有力,难道你没有感觉出来吗?你已经是世界冠军了孩子!”

  这时,辛妮感到了一种莫

名的亢奋,一种通过奔跑来释放某种东西的强烈欲望。她又看了一眼埃玛,后者已做完了辛妮从未见过的冗长而专业的准备活动,与她并肩站在起跑线后面,埃玛一直高傲地昂着头,从未向辛妮这边看过一眼,仿佛她并不存在一样。

  发令枪终于响了,辛妮和埃玛并排跑了出去,开始以稳定的速度绕场一周。她们所到之处,观众都站了起来,在看台上形成一道汹涌的人浪,人群站起的声音像远方沉闷的滚雷,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人们默默地看着她们跑过。

  在以往的训练中,每次起跑后辛妮总是感到一种安宁,仿佛她跑起来后就暂时离开了这个冷酷的世界,进入了自己的时空,那里是她的乐园。但这次,她的心中却充满了焦虑,她渴望尽快跑完这一圈,进入体育场外的世界,她渴望尽快到达一个地方,那里有她想要的东西,一种叫GMH―6的药。

  她奔跑在医院昏暗的走廊中,空气中有剌鼻的药味,但她知道,医院里已经没有多少药能给病人了,走廊边靠墙坐着和躺着许多无助的病人,他们的呻吟声在她耳中转瞬即逝。妈妈躺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同样昏暗的病房中,在病床肮脏的床单上她的皮肤白得剌眼,这是一种濒死的白色,就在这白皮肤上正有点点血珠渗出,护士已懒得去擦,妈妈周围的床单湿了殷红的一圈。这是最近有很多人患上的怪病,据说是由于最近那次轰炸中一种含铀的炸弹引起的。刚才,医生对辛妮说妈妈没救了,即使医院有那种药,也只是再维持几天而已。辛妮在医生面前拚命地比划着,问现在哪里还有那种药,医生费了很大劲儿才搞懂了她的意思。那是一种联合国救援机构的医生们最近带来的药,也许在市郊的救援基地有。辛妮从自己的书包中抓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一起伸到医生面前,她那双大眼睛中透出的燃烧的焦虑和渴望让医生叹了口气,那是西欧的新药,连正式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代号。算了吧孩子,那药不是给你们这样的穷人用的,其实,饿死和病死有什么区别?好好,我给你写……

  辛妮跑出了医院的大门,好高好宏伟的大门啊,门的上方燃着圣火,像天国的明灯。她记得三天前自己曾跟随着国旗通过这道大门,现在,祖国的运动员方阵在哪儿?现在引导她的不是国旗,是埃玛,她心中的神。正如克雷尔所料,一出大门,埃玛开始迅速加

速,她像一片轻盈的黑羽毛,被辛妮感觉不到的强风吹送着,她那双修长的腿仿佛不是在推动自己奔跑,而只是抓住地面避免自己飞到空中。辛妮努力地跟上埃玛,她必须跟上,她自己的两脚在驱动着妈妈的生命之轮。这是首都的大街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阔了?旁边有华丽的高楼和绿色的草坪,但却没有弹坑。路的两边人山人海,那些人整洁白净,显然都是些能吃饱饭的人。她想搭上一辆车,但这一天戒严,说是有空袭,路上几乎没有车,好象只有那辆在埃玛前面时隐时现的引导车,可以看到上面对着她们的几台摄像机。辛妮的意识深处知道自己不能搭那辆车,原因……很清楚,她已经到过那里了,她已经跑到联合国救援基地了,在一幢白房子里,她给那些医生们看那张写着药名的纸,噢,不,一名会讲西亚语的医生对她说,不,这种药不属于救援品,你需要买的,哦,你当然买不起,我都买不起。那么,埃玛你还跑什么?我得不到那药了,妈妈……当然,我们要跑下去的,要快些回到妈妈那里,让她再最后看我一眼,让我再最后看她一眼。想到这里辛妮心里焦虑的火又烧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加速了,赶上了埃玛,几乎要超过她了――让她在领跑中消耗!辛妮想起了克雷尔的嘱附,又减速跟到埃玛身后。埃玛觉察到辛妮的举动,立刻开始了第二轮加速,她们已经跑出了五公里,这个西亚毛孩子还没有被甩掉,埃玛有些恼怒了,地球神鹿显示出疯狂的一面,像一团黑色的火焰在辛妮前面燃烧。辛妮也跟着加速,她必须跟上埃玛,她希望埃玛再快些,她想妈妈……啊,不对,路不对,埃玛这是要去哪里?前方远处那根剌入天空的巨针是什么?电视塔?首都的电视塔好象早就被炸塌了。但不管去哪里,她要跟着埃玛,跟着她心中的神......她知道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

  浑身泥土和汗水的辛妮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妈妈已经没有生命的躯体被盖在一张白布下,有两个人正想移走遗体,但辛妮像发狂的小野兽似地阻挠着,他们只好作罢。那个给她写药名的医生说:“好吧,孩子,你可以陪妈妈在这里呆一晚上,明天我们为你料理母亲的后事,然后你就得离开了,我知道你没地方可去,但这里是医院,孩子,现在谁都不容易。”于是辛妮静静地坐在妈妈的遗体旁,看着白布上有几点血渍出现,后来惨白

的月光从窗中照进来,血渍在月光中变成了黑色。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月光已移到了墙上,有人进门开了灯,辛妮没有看那人,只觉得他过来抓住了自己的手,那双粗糙的手按着她的手腕一动不动地过了一会儿,她听那人说:“五十二下。”她的手被轻轻放下,那人又说:“天黑前我在楼上远远看着你跑过来,他们说你到救援基地去了,今天没有车的,那你就是跑去的?再跑回来,二十公里左右,才用了一小时十几分钟,这还要算上你在救援基地里耽误的时间,而你的心跳现在已恢复到每分钟五十二下。辛妮,其实我早注意到你了,现在更证实了你的天赋。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斯特姆.奥卡,体育教师,带过你们班的体育课。你这个学期没来上学,是因为妈妈的病?哦,就在你妈妈去世时,我的孙子在楼上出生了,辛妮,人生就是这样,来去匆匆。你真想像妈妈这样,在贫穷中挣扎一辈子,最后就这么凄惨地离开人世?”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辛妮,她终于从恍惚状态中醒来,看了奥卡一眼,认出了这个清瘦的中年人,她缓缓地摇摇头。“很好,孩子,你可以过另一种生活,你可以站在宏伟的奥运赛场中央的领奖台上,全世界的人都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你,我们苦难的祖国的国旗也会因你而升起。”辛妮的眼中并没有放出光来,但她很注意地听着,“关键在于,你打算吃苦吗?”辛妮点点头,“我知道你一直在吃苦,但我说的苦不一样,孩子,那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你肯定能忍受吗?”辛妮站了起来,更坚定地点点头,“好,辛妮,跟我走吧。”

  埃玛保持着恒定的高速度,她的动作精确划一,像一道进入死循环的程序,像一架奔驰的机器。辛妮也想把自己变成机器,但是不可能。她在寻找着下一个目的地,而目的地消失了,这让她恐惧。但她竟然支撑下来了,她竟然跟上了地球神鹿,她知道那神奇的药起了作用,她能感觉到它在自己的血管中燃烧,给她无尽的能量。路线转向九十度,她们跑到了这条叫长安街的世界上最宽的大街。应该更宽的,因为路的两侧应该是无际的沙漠。在延续几年的每天不少于20公里的训练中,辛妮最喜欢的就是城外的这条路。每天,辽远的沙漠在清晨的暗色中显得平滑而柔软,那条青色的公路笔直在伸向天边,世界显得极其简单,而且只有她一个人,那轮在公路尽

头升起的太阳也像是属于她一人的。那段日子,虽然训练是严酷的,辛妮仍生活得很愉快。与她擦肩而过的男人和女人都不由回头看她一眼,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个哑女孩儿的脸色居然是红润的。与其它女孩一色儿的菜色面容相比,并不漂亮的她显得动人了许多。辛妮自己也很惊奇,在这个饥饿国度里她竟然能吃饱!奥卡把辛妮安置在学校的一间空闲的教工宿舍中,每天吃的饭奥卡都亲自给她送来,面包土豆之类的主食管够,这已经相当不错了,还不时有奶酪、牛羊肉和鸡旦之类的营养,这类东西只能在黑市上买到,且贵得像黄金,辛妮不知道奥卡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做为教师,他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自己吃一个星期的饱饭。辛妮问过好几次,但他总是假装不懂她的哑语......

  在亚洲大陆的另一端,西亚共和国已处于分裂的边缘,政府已经瘫痪,已被宣布为战犯的人都开始潜逃,普通公民则麻木地等待着。少数还在看奥运马拉松直播的人开始把消息传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回到电视机和收音机前。

  路更宽了,宽得辛妮不敢相信,她知道自己奔跑在世界最大的广场上,左边是一座金碧辉煌的东方古代建筑,她知道那后面是一个古代大帝国的宏伟王宫;右边的广场上是这个古老又年轻的广阔国家的国旗,辛妮最初以为这是一个王国,但人们告诉她这也是一个共和国,而且遭受过比她自己的共和国更大的苦难。这时她看到了红色的标志牌从身边移过,上书“二十一公里”,马拉松半程已过,辛妮仍紧跟着埃玛。埃玛回头看了辛妮一眼,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对手。辛妮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很是震惊:眼中的傲慢已荡然无存,辛妮从中看到了――恐惧。辛妮在心里大喊:埃玛,我的神,你怕什么?我必须跟上你!虽是没有目的地的路,可辛妮有东西要逃避,她要逃开奥卡老师家的那些人,他们正在学校等着她呢!他们推着奥卡来到她的住处,来的有奥卡的抱着婴儿的妻子,有他的三个兄弟,还有其他几个辛妮不认识的亲戚。他们指着辛妮愤怒地质问奥卡,这个野孩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奥卡说她是马拉松天才!他们说奥卡是混旦,在这每天都有人饿死的时代,谁还会想起马拉松?我们都知道你是个不可救药的梦想家,可你不该把那本老版古兰经买掉,那上面的字用金粉写成,很值钱,可那

是祖传的宝物,全家挨饿这么长时间都没舍得卖。而你竟用那些钱供这个小哑巴过起公主一样的日子来,你自己的孙子还没奶吃呢!你没有听到他整夜哭吗?你看看他瘦成了什么样子......后来有传言说,辛妮是奥卡和威伊娜(辛妮的母亲)的私生子。开始,这种说法似乎不成立,因为在辛妮出生的前后几年,威伊娜一直居住在一座北方的城市中,这是有据可查的,而那段时间,奥卡做为一名陆军少尉正在南方参加第一次西亚战争,还负过伤。但又有传言说,奥卡的战争经历是他自己撒的一个弥天大谎,他根本没有参加过战争,也没有去过南方战线,在第一次战争时期,他实际上是和威伊娜在北方渡过的。

  三十公里,辛妮仍然紧跟着埃玛。赛况传出,举世关注,空中出现了两架摄像直升机。在西亚共和国,所有人都聚集在电视机和收音机前,屏住呼吸注视着这最后的马拉松。

  这时,缺氧造成的贫血已使世界在辛妮的眼中已变成了一团黑雾,她感觉到心跳如连续的爆炸,每一次都使胸腔剧疼,大地如同绵花,踏上去没有着落。她知道,那片药的作用已经过去。黑雾中冒出金星,金星合为一团,那是奥运圣火。我的火要灭了,辛妮想,要灭了。韦斯特将军举着火炬,露着父亲般的微笑,辛妮,要想让火不灭,你得把自己点燃,你想燃烧自己吗?点燃我吧!辛妮大喊,将军伸过火炬,辛妮感觉自己轰地燃烧起来......

  那天夜里,辛妮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李到教工宿舍奥卡的房间去,他几天前就从家里搬出来住了。辛妮用哑语说:我要走了,老师回家吧,让小孙子有奶吃。奥卡摇摇头,他的头发这几天变得花白,辛妮,你知道,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你非走不可吗?你还是觉得我为你所做的这些没理由?那好吧,我给你一个理由:他们说的是真的,我是你父亲,我只是在赎罪而已。辛妮本来对那些传言半信半疑,听到奥卡这话她全信了,她并没有扑到父亲怀里哭,他欠她们母女的太多了,这使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那仍然是辛妮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刻,她毕竟有爸爸了。

  这时,有一个女孩子的哭声隐隐传来,是埃玛,竟是埃玛,她边跑边哭,断续地说着什么,那几个词很简单,只有初一文化程度的辛妮几乎都能听懂:“上帝......我该怎么

办......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辛妮这时几乎要可怜她了,我的神,你要跑下去,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目的地。埃玛得到了回答,那声音是从她右耳中的微型耳机传出的,不是上帝,是她的主教练。“别怕,我们能肯定她已经耗尽体力了,她现在是在拚命,而你的潜力还很大,需要的只是冷静一下。听着,埃玛,慢下来,让她领跑。”

  当埃玛慢下来时,辛妮曾有过短暂的兴奋感,但当她觉察到埃玛紧跟在自己身后时,才意识到已遇到了致命的一招。辛妮目前只有三个选择:一是随对手慢下来,形成两人慢速并行的局面,这将使埃玛在体力和心理上都得到恢复;二是以现有速度领跑,这样埃玛将有机会在心理上得到恢复(这也是目前她最需要的)。以上任何一种选择,都将使埃玛恢复她做为马拉松巨星的超一流战斗力,在最后一段距离的决斗中辛妮必败无疑。唯一取胜的希望是第三种选择:迅速加速,甩开对手。以辛妮目前已经耗尽的体力,这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但她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开始加速。即使对于经验丰富的长跑运动员,领跑也是一个沉重的心理负担,正因为如此,在马拉松比赛的大部分赛程中,参赛者都是分成若干个集团以一种约定速度并行前进,每个集团中如有人发起挑衅开始加速,除非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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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军事建制:军队一般以六人为一小队,六小队为一中队,三个中队为一大队,三大队为一营,三营为一团,三团为一旅,三旅为一师,三师为军,三军以上为集团军。一般各级之下可以建立独立部队或加强伍,因此一军的人数一般在3万人左右,而集团军则在10万到30万之间。现清凰王朝共八大集团军,约200万正规军。)

创世历1983年6月1日,清凰王朝皇帝公孙轩辕巡游时被元宋帝国的间谍射杀。举国大乱,世界震惊。

6月2日,元宋帝国以百万兵力从五路越过元清边境对清凰王朝不宣而战。同时攻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苍野五城。

6月3日,清凰王朝被攻击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城城守叛变,城市不攻而破。苍野城宣布六万将士将誓死坚守,同时向上京请援。

6月4日,清凰王朝公孙轩辕二皇子公孙龙魄登基称帝。当日举行大型阅兵典礼,公孙龙魄利用魔法影象进行了全国演讲,在谴责了元宋帝国的卑劣行经的同时,发动全国国民参与战争,要求被占区民众进行反抗,誓死坚持到最后一人。典礼结束后各军团直接开赴战场。

6月6日,三路七十万元宋大军直逼清凰王朝首都上京,同时另两路30万大军围城苍野。

6月23日,元宋帝国军到达距上京300公里的西陀城外,与清凰五十万大军相遇。第一场大会战发生,后称西陀守卫战。同时,仓野城无援,以成孤军的苍野城军民仍在坚守,剩余士兵3.5万人,百姓妇孺皆协同防守。元军战死五万余人。城内已经开始缺粮,战斗物资出现短缺。

6月30日,清军逐渐溃败。苍野城绝粮。元宋帝国二十万部队增援前线。

7月1日,西陀城失守,伤亡超过30万。清军回守上京。

7月3日,苍野城破,未降。元军展开巷战。

7月4日凌晨5点,苍野城最后残军固守议政厅。下午6点,议政厅被破,城守赵福庭自缢生亡。六万苍野军全军战死,元军屠城,全城无一幸免。举世再次震惊。

7月5日,元两军会师,直攻上京。上京保卫战揭幕。此战历时33天,成为整个战争的转折点。被后世作为经典战役流传。

上京,七朝古都。坐北朝南而建,开引金江之水贯穿全城,可行舟船。两岸绿柳映堤,丝竹悦耳。是无数名人骚客聚会之所。城内各处商铺、茶楼林立。世界各地商贾、

游人往来如潮。更有全大陆排名前十的两所名校。乃清凰王朝政治、经济、文化之中心。然惜日繁盛已成过往,现上京城内,兵甲如林,人心惶惶,各商家茶楼也早已门可罗雀。反观运河街道之上,兵船粮船往来如梭,军伍部队随处可见。入夜之后,全城各户门口皆点长明灯,型如白昼。城墙之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搬运物资的民工上下不绝。魔导炮更是随时待发。(此时巨型魔导炮和泰山系统尚未发明使用。) 

“报~~~~~~!元军先锋出现在郊外20里处。”通讯兵跑入指挥部大声的报告着现在最新的军情。整个指挥所呈现着一种紧张而又有续的节奏。这里是上京皇宫议政厅旁的军部大厅,现在是王朝的最高战斗指挥部。皇上、大臣、将军都齐聚于此,商讨着现在的情况。这将是决定清凰王朝存亡的一场战役,举国之兵,不成功便成仁。

此时,众将军陪在公孙龙魄之旁,看着面前的上京周边地形沙盘,听军部尚书刘强向皇上报告敌我两军情况及对敌措施。从沙盘上可以看出,上京之西为金江,东靠奇周山脉(奇周山脉起于东日帝国至王朝极南而止,绵延千里。其山势险峻,人迹罕至,无路可上。),而南面不远处插一小红旗就是表示元军所在之地。

“皇上,元军今次作战能如此犀利,其新型弩弓可为首功。其强弩射程为400余米,踏张弩更远达830米。且威力巨大,穿透力极强,即使重装士兵的铠甲也不堪一击。而我方弩箭最远射程为300米。骑兵想要靠近,将要付出非常大的伤亡,而后又有长达6.8米的长矛阵。(6.8米长矛、3.5米铍、2.5米戈盾和魔法师配合的组合阵型,远功近战都非常犀利。)是以,我们军部一致认为本次作战,我们应该利用城池坚守。”

“另外,元军是在我本土作战,离其本土500多公里距离,粮草补给困难。而我军在西陀守卫战败后,第五野战军第三独立旅受命并未退回上京。部分化为百姓藏于西陀城,另部在西陀城西的雷平山上潜伏。所以,我们共同商议的结果是派奇兵死士从奇周山迂回于敌后,与第三独立旅协同进行奇袭,断其粮草,方有胜机。”

“而本次的奇兵由第三野战军第二旅轻军团担任执行。”(轻军,又谓陷阵之士,实为敢死队。部队人员武艺高强,胆色过人。一般穿轻甲或不着甲,配元戎,91厘米长剑

。左臂配圆形小藤盾。元戎:一种连弩,可连发十箭,灵巧轻便、发射准确、发射速度快,使用钢制弩箭,箭长约20厘米,穿透力好。但它的射击距离较近,杀伤力不大。)

“另一方面,在正面我军夜袭昼息,以弩骑兵正面诱敌骚扰。吸引敌方主力,寻找战机。而同时我军第五野战军夜渡金江,于敌对岸建寨,便于呼应。此次元军统帅乃元宋帝国名将李胜玄,统军经验丰富,善攻。正面作战我军很难有胜算。所以必须以坚守为主,配合奇兵,在后勤上拖垮元军。”

“同时我军秘密部队皇家魔法近卫军也以作好了随时作战的准备。(皇家魔法近卫军:清凰王朝建国不久便成立的秘密近卫军,战斗力强大。每一位都拥有高级魔法师和黄金斗士双重资格,人数虽仅2万有余,却是一只真正意义上的无敌之军。)以上为此次军部作战报告,报告完毕。”合上了笔记资料的军部尚书立正站在了一旁,静候皇上的作答。

“很好,作为这次作战主要的轻军将士我将亲自为其饯行。他们是我们王国的光荣,不论成败他们每一人的名字都将记入史册,为后世所敬仰。现在,我命令!”

“啪!” 公孙龙魄在喊出命令两字的同时,伴随着一声整齐的靠脚声,每一个人都挺直了他们的腰。

“作战开始!”随着命令的下达,指挥部再次忙碌了起来,每一个指令,每一份文件都在最及时的传达与处理。

“刘强,你现在和我到执行奇袭任务的轻军团去。”公孙龙魄对着军部尚书说后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龙魄自己知道,虽然自己从小学习治国之道,行军之法。但那些都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要治理整个国家,打赢战争,那还得靠这些真正在实践中有丰富经验的专业人士。帝王并不需要事必亲为,但却必懂得虏人之术,识人之材。分忠奸,辨明妄。

在龙魄转身开走时,他旁边的公公就大声的喊到:“起驾!” 刘强也随着皇上身边的侍从浩浩荡荡的向军营前进。

而同时在元军方向,先锋部队已经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开始在里上京10里处安营扎寨。这一仗对他们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700多公里的后勤线,对元宋帝国来说并不简单。60余万的前线部队加上占领区的部队人数,每天消耗的粮食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而投入的后勤补给人员更达到了600余万人。为了满足战争的消耗,早在20年前

,元宋帝国的皇帝就开始了预备。建水利,开荒地,兴工业,储粮备战,创新改革军制、军备。

而显然,这一切都得到了回报。在清军如此顽强的反抗下,元军仍然能够以绝对的优势直逼其首都上京。但没有人知道,他们前进的步伐即将在此停住,他们将遇到一只打破他们优势,把战争带向长达21年持久战的不败之军。而两个国家都将被拖进一个叫作战争的大泥潭之中,谁也无法从中抽身。

太阳已经偏西了,必须加紧时间布好前沿阵地,作好防御措施。一只长途跋涉的军队在阵脚未稳之前是很容易受到敌军偷袭。先锋官显然很清楚这一点,为防止清军突袭,他在营寨前布设了大量的弩兵和各种陷阱。

营寨的建设是通过后勤送来的专门为建营使用的标准建材来搭建的。这样就要比其他国家军队的建营效率与准备时间缩短了许多,也更好的防止了敌方的偷袭。随着后续部队的达到,一座建立在上京南面10里处的大型军寨在玉兔东升之前建成了。看着面面迎风的帝国军旗和步伐整齐士气高昂的将士,任何一个帝国军人都会认为胜利就在他们的眼前。

7月6日0点20分,清军指挥部。

“下官认为,现在的敌人立足未稳,加上长途行军疲惫,正是袭营劫寨之良机。”说话的是军部作战指挥小组的成员之一――第三集团军军团长曹闲。

“我不同意,地方主将并非庸才。他不可能不预防我们前去突袭,现在去只会掉入地方的陷阱而已。”反对的是同为小组成员的第二集团军军团长冷静。

第八集团军军团长汪渝:“我到是认为今夜确实应该进行突袭,不过为了不掉入敌人的陷阱。不如来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哼哼,偷袭不成,我们就明攻。”

“哦,此计何来?”曹闲与冷静同是看向说出此话的汪渝。

汪渝手指身旁沙盘说道:“现在敌军才至,士兵必都疲惫。而敌将也必知我军会去劫营,那么必会在起营旁布置伏兵。但人的精力却是有限的,我军在凌晨两点以5万弓骑作饵,正面出击,吸引敌军注意。20分钟后,再从暗门派骑兵突袭。”(暗门:每隔约 200米,由内向外挖掘,接近外侧 3厘米左右时停止,即形成一道暗门,留作突击杀出之用。暗门内侧还备有带风箱的窑灶、柴草和障碍车,以备敌军发现,从中杀入时,加以烟熏和堵塞通道。)

!不管他有无埋伏,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必将措手不及。”看来大家对这个计划都非常的赞同。

凌晨2点,清军以五万弓骑向地方发起了集团冲锋。这是敌军没有想到的,在晚上会以如此大的规模进行正攻,这也打乱了元军的部署。火光照亮了天际,战鼓如雷震动天地。热血在每个战士的心里流淌,他们是真正的哀兵。国土沦丧,同胞国王被杀,都激起了他们无限的仇恨。

而今天的他们更是背水一战。骑兵的洪流瞬间进入了元军弩弓的射程。虽在半夜,但弩箭也如铺天蝗虫般从天而降。一个个战友在身旁倒下,一匹匹战马哀鸣而亡。这一切都告诉他们死亡离他们是如此之近。也许他们的心里有对死亡的恐惧,有对敌人的愤怒,对朋友的哀悼。但此时却都无法停下他们的脚步。他们要战,为自己,为朋友,为家人,为荣誉,为国家,为了心里的寄托,为了未来的希望,为了这一切的一切而战。在这刻,没有任何东西能停下他们的脚步。

“进入射程,放箭!”随着指挥官的呼声,战士们对敌人展开了还击。

无数的箭矢在天空中交错往来,每一阵箭雨总是会带走一批生命。死神就在天空中回荡,今天,他将再次满载而归。

进入射程后,清军并没有再向前突击,而是向周围分散,一边躲避弩箭的密集射击,一边进行回射。而在回射的弩箭中不时会出现火魔法属性的箭枝射中拒马和营帐。一片片火光从中而起,蔓延开来。但同时,元军的救火队也展开了扑救,火势没有预计般的扩大。

魔法的使用并不定要通过生物进行释放。魔法可以在事先以双倍的魔力将需要的魔法威力封印在特别的器物之上,以达到更好的灵活利用。如将各种属性的魔法封如箭中,形成带属性的魔法箭。但这种物品都是一次性消耗品,不能二次使用。

“咚咚咚~~~!”一阵阵战鼓声从敌营传出,敌方的骑兵部队出现了。手持长枪的元军骑兵以及快的速度从敌营的三个方向冲出。

“杀啊~~!”伴随在万马奔腾之势的是震天的喊杀声。如洪水过境般向清骑兵冲了过去。

“退~!”在元军出击同一时刻,令旗指引清军向南移动。马镫的出现使清弓骑兵可以在移动中向身后的敌人射击,而精准的箭法总是轻易的将元骑兵射杀。

此时,元军还没有发现,在他们大营的西侧,出现了另一只骑兵。全身着黑甲,骑黑马

,如黑夜中的幽灵。在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南面时,这只幽灵骑兵队已冲入了大营。

没有受到弩箭洗礼的骑兵如出闸猛虎杀进了弩兵阵列只中。没有组成队型的士兵在高速冲击的骑兵面前是没有杀伤力的。到处都是尸体,四处皆是火光,鲜血,惨叫,这一切组成了一场名为死亡的交响乐章。

然元军不愧为一只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部队。在如此情况下,混乱也并没有发生。敌将领仍努力的指挥着他的部队结阵进行防御。同时,骑兵也在迅速的回援。当然,他们身后的弓骑并没有闲着。紧追他们的同时,也将一枝枝带着死神祝福的弓箭送入了他们的体内。

战果在扩大,任何的组织与抵抗现在都是徒劳的了,如果没有奇迹出现,这一只10万的先锋部队将大部份命尚于此。

很可惜,奇迹发生了,本应该更晚点才会到的敌军主力出现在视野线内。元军主帅李胜玄预计到了这次突袭,主力部队急行军前进,及时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此时,一只阵型完备的大军出现了。阵型最前面是三排弩兵,后面是数十列纵队,最后再是三排弩兵。在最后方的两侧则是两只轻骑兵部队。

面对这样一只气势磅礴的军队,如果继续前进,胜利将在转眼间灰飞湮灭。目的已经达到,随着撤退的号令,清军转瞬退回了城池,并未恋战。

第二日清晨,上京城楼之上。在众官员的陪同下,龙魄登上城墙远观着对方的军寨说到:“昨日夜袭虽未全功,但也甚是不易了。李胜玄果乃不世名将也。众卿家可有破敌之良策?”

军部尚书刘强上前说到:“陛下,在预定计划成功之前,我们只需要不停的扰敌与坚守,以逸待劳。只要能拖下去,胜利必是我们的。”

“在敌占区,游击队和地方民众的暴乱我们都有人在进行。打击敌后方的补给线将是他们最主要的任务。现在敌势过强,我们不可能在短期内收复失地。”

“我们的皇家魔法近卫军对他们来说,还是不知道的存在。而有着近卫军的存在,以敌人现在的兵力,我们上京就不可能失守。现在我们要所做的一是拖住他们的主力,在最大程度上打击他们的后方,拉挎他们。而防守东日和泰安的4个军团也将各调一个军团对被占区进行攻击。”

“恩,不错。对了,刘强啊。关于他们这次使用的弩弓你们拿去研究了吗?结果怎么样,我们自己能生产吗?”

陛下,他们使用的弩弓我们已经拿给我们的技研院研究了,技术上要模仿应该是能够办到的,但要批量生产到足够我军使用,尚需一段时间。同时,技研院提出了一个关于巨型魔导炮和立体防御结界的开发方案。这是可行性计划书和开发计划书。”刘强说完,双手将计划书递了上去。

龙魄身旁的公公接过了计划书再转递给了他。龙魄看了一下计划书说道:“很好,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需要多少时间?”

刘强:“陛下批准之后,马上可以开始。至于时间方面,可能需要5年以上。”

“不行,他们的一切需要都可优先满足,但4年内必须给我搞出来。”说完话后,龙魄再次望向了远方元军的营寨,一动不动。旁边众大臣无一人言语,此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停止了。

七月七日,晨。元军发起了第一次攻城作战。

一大早,对方的军寨就出现了异常。一辆辆攻城器械出现在了上京南方的平原上,一支支部队也同时列好了战阵。从城墙上望去,漫山遍野的部队布满了整个大地。长矛如林,方阵如山,这是一只由铁与血组成威武之军。

从对方军阵中传出的军气即使远隔数里,仍能清楚的感觉到。城墙之上,传信兵手舞红旗,告诉全军敌军即将开始攻击。

瞬时,整个城墙之上的部队沸腾了,各个士兵迅速而有序的进入了自己的岗位,弓弩手列阵为三排,做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魔导炮的炮弹已经上堂,滚油开始加热。第二集团军军团长冷静也登上了城楼之上,指挥部队防守抗敌。

看着远方的敌人,推着兵车、云梯、投师车等攻城器械向前移动。阳光反射着他们的兵器与铠甲,耀眼的光辉下是一片压境的铁流,如出鞘之利剑发出阵阵杀伐之气。城墙上的官兵都紧了紧手中的兵器,手心侵出了汗,心脏也仿佛要从胸腔内跳出。没人知道到底自己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朝阳。

靠近了,靠近了!敌人的铁流在战鼓声中以统一的节奏,整齐的步伐向前迈进。

“咚咚咚咚~~!”一阵紧密的战鼓声代表着攻城战的开始。元军在距城墙约2000米发起了冲锋。

“冲啊~!”“杀啊~!”震天的喊杀声贯穿了苍穹。士兵们推着各种攻城器械向上京的城墙猛冲了过来。“轰~轰~轰~!”是城墙上的魔导炮,一颗颗炮弹在敌阵中开了花。

魔导炮的缺点是发射速度过慢,不能连续发射。所以一般

都将魔导炮分为三组,这样就能保证在战场的攻击连续性。密集攻击在战场上是杀伤力最大。相对的,弩弓的发射也是使用的相同的方法。

当攻城器械靠近城墙的时候,其作用不是单独的士兵所能相比的。而其坚固的防御构造也不是箭石所能伤的。所以魔导炮的主要任务也就是攻击那些攻城器械。

元军很快突破了800米的距离,箭楼上开始发射弩箭对城墙上的弓弩手进行压制。而城墙上的床弩,弓弩手也进行猛烈的还击。在短短不到千米的距离上,以躺下了无数的尸体。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一通通激烈的鼓声刺激着前线的士兵们奋勇的向前。

而次时,不管是守城的清军还是进攻的元军,都处于在了极度亢奋的状态。肾上腺素的急速分泌使他们忘记了什么是死亡什么是害怕。没有人退却,没有人胆却。只留下疯狂!

冒着箭雨的洗礼,运兵车的掩护。元军靠近了护城河,一座座壕桥快速的建在了护城河之上。但过了护城河等待他们的却是宽2.5米的陷马坑,这是攻城器械无法通过的距离,士兵必须将其填平。

一袋袋沙石以士兵的生命为代价投入了坑中。双方魔导炮的轰鸣,加上战士的喊杀声与死亡的嚎叫声在空中回荡。

大地被血与火所染红。巨石、箭石如流行雨般在天空中交错往来,似秋日农民的镰刀般收割着名为生命的果实。

攻城战仍在继续之中,攻方此刻虽尚未靠近城墙之下,但却已付出了比守方多出数十倍的代价。到目前为止,双方的魔法师部队都还没有使用。(魔法师的禁咒在大陆上是被禁止使用的,当然不管是圣魔导师还是大魔导师都是非常稀少的。对每个国家来说都是宝贝。而与神签定契约的魔法,就算是大魔导师以上的也不一定有的。而大魔导师以下的魔法虽威力不错,但攻击的距离却太近了,局限性较大。而在野战的组合阵列中使用较多。)

“冲啊~!”云梯终于能够冲过护城河与壕沟来到了城下。但看看身后被炸毁的,就知道其代价之大了。顺着云梯,士兵们向城墙上疯狂的冲去。

城下,一辆辆运兵车也同时靠近了城墙。巨木撞击着城门,而另一部分士兵则在向下挖掘地道。但这一切又启是如此容易办到的啊!

城墙之上,在攻城器械靠近的同时,滚油、带刺的檑木、和着石灰的麦灰、铁汁都从天而降。(城墙的外墙并不是垂直的,而是

有一定的倾斜度。这样不容易有死角。)

当滚烫的油与铁汁在泼到士兵身上时,被泼中的士兵身体,总是是惨叫中倒下。全身上下没有一快完好的肌肤。极度的烫伤却不会马上夺去他的生命,他将痛苦的嚎叫中翻滚。直到身旁的战友为他带来解放的一刀,他才能平静的去到他初生之处。

而被带刺的檑木击中的士兵,情况也不会好上多少。滚动的檑木从身上经过之后,总是留下一具残破不全的尸体。

跟在后面的,则一般是被城墙上的箭失射成了刺猬。

血河在城墙之前汇流,如地狱中血的冥河。眼观之初,到处都是一片同样的血红。(铁汁、滚油,配合上火箭是主要针对敌攻城器械。箭石一般对其坚固的器械损害不大,只有通过火焰才能有效的将其彻底摧毁。)

虽然惨烈的死亡就在各士兵自己的周围发生,但却没有人退后一步。一波接一波的向城墙之上攀爬。似忽只要能登上城墙就能得到胜利,但可惜事实却离他们还很远很远。

偶尔能登上城墙的,等待他们的也只是数把从各个方向刺来的兵器。瞬间又再次将他们送回了城下,不过他们却没有机会再上城墙了。

鲜血飞溅,战在第一线的士兵们,每一个都犹如地狱中的嗜血修罗。}

  随着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我起床了,向窗外扫了一眼,只见有些奇特的白,细看才知道雪悄无声息的落了一地。

  我期盼这场雪已经好久,等待着它来滋润万物。说实话,我对雪也是挑剔的,《咏雪联句》中说:“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我想这可能是江南的雪,显得细腻。南国的雪爱跟雨水凑热闹,落地即化,不能在人间长驻。“燕山雪花大如席”或许描写的有些夸张,却是北方那大学飞纷的真实写照。

  这场雪来的干净利落,毫无保留的把它积攒的能量释放出来。这场雪是地地道道的北方雪。如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带有一种豪放粗旷。雪来之时,天地如同一张白纸,不知怎地,也许太阳不想参与这白色的盛宴,直到上午10点多,太阳都没有出现,被封杀在白茫茫里。

  曾听一些长辈说过,冬至后,一九开始,谚语说“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虽然此时已不是一九二九,却同样寒冷。可是在大雪飞纷中,我并没有感觉到无法出手的冷意,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在雪中,我们奔跑与欢笑,在我们的欢声笑语中,雪渐渐大了,雪花直直地快速坠落,铺在地上,越来越密,越来越厚,像织成了一张大网。回到教室,平时最爱听的生物课也无心眷恋,只是一直久久地注视窗外,希望不要停,越来越大,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或许是想让洁白的雪来丰富我的生活。

  放学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微弱的灯光下,雪层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一闪一闪,接连不停,这时,我才能真正了解雪的晶莹剔透,看着透明的雪,我甚至不忍去踩它们。

  不管如何如何,我总觉得这次雪与其它时候不一样,我也无法将全部都注入到这张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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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温州市中考语文作文题

走进网络,拥抱自然,关注特点,研究课题,参加竞赛,服务社会,善待他人,学做家务……生活处处是课堂,这些多姿多彩的课堂能开阔视野,增长才干;能锻炼体魄,磨练意志,能使心灵得到净化,智能得到开发……

请以“这也是课堂”为题,写一篇文章。

2003淄博市中考语文作文题

根据下列一首歌的歌词提示,按要求作文。

我心中有一个太阳,我心中有一个月亮。

我眼前有一片红花绿草,我听到小鸽子的歌唱。

总有温暖的手牵着我,总有温柔的话送耳旁。

总有一个声音为我带路,总有一个呼唤飘在我心上。

我在爱的人间长大,长大的还有我的坚强。

只要我心中有个太阳,心灵就不会黯淡无光。

要求:请以:“心中的太阳”为话题,结合社会生活,学校生活,家庭生活等,写一篇文章,立意自定,题目自拟,文体自选。不少于600字。

2003年广州市中考语文作文题:

阅读下面材料,根据要求作文。

  传说中有一种很小的鸟,可以跨越大洋,能够连续飞行几万里。它需要的只是一小截树枝,它把树枝衔在嘴里。累了就把那截树枝扔到水面上,然后飞落在树枝上休息一会儿,饿了它就站在那鞭树枝上捕鱼,困了它就站在那截树枝上睡觉。

  小鸟的智慧让我们敬佩,小鸟的简单令我们羡慕,小鸟的勇气使我们惊叹。请以“智慧 简单 勇气”为话题,自拟题目,写一篇600字以上的文章,文体不限。文中不能出现考生姓名和所在学校的名称。

  提示:考生可以从“智慧 简单 勇气”中任选其中一个为话题写作,也可以任选其中两个话题写作,还可以三个全写。

2002年宁波市中考作文话题“母爱”

2003年浙江绍兴中考作文题目

2003成都:以“交往”为话题写一篇不少于500字的文章 。

2003苏州作文题目为命题作文《牵挂》

作文题型是命题作文,题目为《牵挂》,要求学生写一篇体裁不限,字数为500左右的文章。

2003长沙作文:二任选

第一题是“风雨中的――”,第二题为有关亲情、友情等内容,由学生自行命题。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了第一题

杭州市2003年中考作文题:

   ...... ☆ ★∵ ..../

海上升明月 天涯共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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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祝你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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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情┨┠绝┨┠爱┨┠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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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の亮』【VIP】.☆.^月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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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 ┊散┊已┊n┊也┊也┊♂┊逃┊

^━a ┊S┊n┊罢┊好┊家┊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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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动。。打劫****。..)

┏┓ ┛┗ ● 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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唳唳唷稹嗓ovの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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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都说豆丁最可爱,为啥我从没人爱┊哭

┊石器伤透我的心,华义全是大混蛋┊石

┗┈┈┈┈┈┈┈┈┈┈┈┈┈┈┈┛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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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雪 内い温}域 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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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ùKiSs开始 &扑野系恋爱终止 ┊

┊.如果得不到全部ヤo我梢o所有.┊

┗── oooO━-──────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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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咱有了钱,MD我也当资本家,想剥削谁就剥削谁! 等咱有了钱,MD买把ak47, 想突突谁就突突谁,等咱有了钱,MD买10辆奔驰,开一辆拖九辆 等咱有了钱,MD等咱有了钱,MD先注册俩QQ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然后自己和自己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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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来世,就让我门做一对小小的老鼠。笨笨的相爱,呆呆的过日子,拙拙的依偎,傻傻的在一起。即便大雪封山,还可以窝在草堆紧紧地抱着咬你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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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砹.X得凉了.觳涣髁.靡沧吡.音乐A了.我哭了.M已丢了.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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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 得不到的 只有我 不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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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落花_,花o情;

     落~凋零,情y!

☆  棒棒糖 , ]有比它更值得硪.

  ‘ . . 受r候添添它. i

可是什麽它是o 苦哪卅..

【成份】:本人58%的美丽、40%的迷人、2%微量的羞涩

【适用】:18-22岁的纯情少男

【主治】:心情不爽、缺少朋友、生活无聊、极度空虚

【用法】:聊天,一日三聊,一次两小时

【警告】:长期服用会产生较严重的依赖性

【批号】:连卫药准字(2005)第008号

╃──み─────────流 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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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有一个不用工作的周末,叫上几个朋友疯狂的喝着酒神侃到夜里三点多。真的是困极了,赶走一群醉狼后,屋子里又恢复以往死一样的平静,心想应该可以很奢侈地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了,给自己彻底地打扫了一下卫生,颓废地斜靠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抽出一根烟,却找不到火,在茶几下翻了半天也没有。肯定是刚刚哪个龟孙子顺手牵走了我的火,“什么玩意……”,我嘀咕着摸到厨房打着了煤气灶,就着幽蓝的火苗把烟点上,又慢慢地挪回沙发上。就在我往易拉罐里弹烟灰的一瞬间,我瞥见茶几角上有一盘还没有拆过的光碟。不是我买的啊,应该是那群狼落下的,嘿嘿!就算是火的交换品。顺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哈哈,不错,这群小子见长进了啊,《十面埋伏》,看看,晕~~,NND,一开始就是咳嗽声音,是枪版啊,算了,给张导一个面子,将就着继续瞅瞅……

  朦胧中,几个跳跃的音符敲醒了我的脑细胞,仿佛闻到了一种久违的花香,从眼缝里看到盲女小妹走在一片开满小花的山野间,她采了一束鲜花,柔柔地问金捕头:“哪一朵最美……”

  我脑子突然“嗡”的一下热起来,一句台词,触动了我内心最深处、最隐秘的某根神经,那么的痛,这几个字组成一把尖刀猛地扎进了我的心脏,让我瞬间窒息,脑海里一片空白,之后又慢慢地浮现了几朵金黄色的油菜花,迅速蔓延直到占据我整个脑海……

                [一]

  其实很不愿意再记起这个故事,也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多少年来我一直谨慎地保存着这段记忆,一次次钻心的痛楚和着无声的呐喊从梦中醒来,我拼命的撕扯自己的头发,想把记忆的根源从脑子里拔掉,直到满手的头发和血污也是徒劳。

终于有勇气写出来了,可是我又不知道该从那里说起,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叫康的人知道这个故事,但是他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八年前我们还在同一个宿舍里的上下铺住着,有着同样的爱好和理想,梦想有一天能成为艺术大师,用自己的艺术语言向全天下的人宣告自己的成功。康长我三岁,性格比我张扬,喜欢奇装异服,言谈也比我幽默风趣,在我们这个讲究个性的专业里他的作品表现力自然也比我强,所以很受导师的喜爱,每学期的画展他的作品

总是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看到他接受参观者的称赞而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得意劲时,连我也嫉妒。不过兄弟始终是兄弟,在生活上我们同甘共苦,形影不离;在球场上我们并肩作战,永不服输,还有个共同愿望就是以后有了钱一起去大草原买一千匹马和一万只羊放牧。为了实现这个伟大的理想我们努力修完了大学所有的课程。已经到了阳春三月,很快面临的是毕业考察和最后一次汇报展出。

在出发前一天的讨论会上,大家唇枪舌战,唾沫横飞,都把自己最喜欢去的地方描绘成艺术宝库、人间天堂、世外桃源。最后有了三条比较集中的目的地:丝绸之路敦煌-嘉峪关-兰州、红色之旅西安-延安-华山,还有一个就是乡村之旅景德镇-婺源-黄山线。全体投票表决,结果令我很失望,就这三个地方我最想去的是大敦煌,因为那里有石窟寺庙遗址、古墓葬群、汉长城、古城、烽遂、关隘、古驿站。还有举世闻名的世界人类文化遗产莫高窟,千古绝唱的阳关、玉门关、非凡神奇的鸣沙山、月牙泉,具有传奇色彩的渥洼池、三危山、雅丹魔鬼城,尤其是莫高窟、西千佛洞、榆林窟的文化艺术和汉长城、悬泉置的历史遗迹,每一个地名都让我魂牵梦绕,心驰神往。选西安也不错啊,不过我知道这两条线路不是多数学生能承担得起的。选第三条线最充分的理由就是经济实惠,还有一个更高尚一点的理由是“婺源――中国最美丽的乡村”。

晚上大家都忙碌着整理行禳,颜料、画笔、画板,还有相机什么的,每个人都大包小包的整装待发。康和我懒懒地躺在床上,他从上铺给我丢了一根烟下来说:“景德镇怎么说也是中国瓷都啊,千年古镇,泥与火的艺术在那里被演绎得出神入化。婺源也不错,景色秀丽,空气清新,可以在山间茅庐一边品尝最好的绿茶一边看夕阳西沉,在欣赏徽派建筑之余考察一下祠堂文化、水口文化和村落文化,说不定还真有不少收获呢!”。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了点兴致。

  一路颠簸,一路无话。

  快到的时候,远远从车窗往外看见的是高耸着的一根根烟囱,漆黑的浓烟不停地往外冒,整个天空看不到一点蓝色,顺着烟囱望下看,黑黝黝的大大小小象山样的东西是烧窑用的煤碳,破碎的瓷片胡乱地反射着太阳光,让人晕眩,高高低低的屋顶都是同一个死灰色。这是什么鬼地

 一出站台,扑鼻而来的是热腾腾混合着焦味的空气,我都不想呼吸了。刚到预定的旅店就感觉鼻子里有异物感,按着半边鼻子用力朝地上喷,一团黑乎乎的粘稠液体应声落地,恶心!再看看出门时雪白的球鞋已经变成和屋顶一样的灰色了。真是扫兴,大家情绪都不是很高,康突然大声的叫道:“同志们,欢迎来到瓷都景德镇!”。没有人理他,各自找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了……

 “咚咚咚…,起床啦,出发了,三十分钟后到大堂门口集合!”还没有到七点就被叫起来,等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车子上已经座满了人,女生们在“叽叽咋咋”交谈着什么。领队叫大家安静下来,开始依次点了一下名,一共是36个人,宣布了今天的行程和课业,就叫司机开车出发了。一觉腥来,车子停在一个“蟠龙岗”的地方,山的入口处有一个高大的木门,上面用大隶书刻着“景德镇陶瓷历史博览区”几个字,木门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仿佛向我们昭示着自己的沧桑和历史。下车往里走一段起伏不定、曲里拐弯的山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尽头是茂密的竹林,隐约可见几座小木屋。大概又走了半个钟,才真正到了所谓的古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马蹄形的土包包,大家很好奇纷纷靠上前去看个究竟,土包子不大,还不到我宿舍里的上下铺那么高,占地也就四个平方左右,屁股上还长了一根向天上翘着的尾巴,导师告诉我们这叫做“马蹄窑”,不远处还有几个象葫芦的就叫“葫芦窑”。远在清朝的时候这里窑火旺盛,车水马龙,一批批瓷器从此地运往京城。我们沿着小石径再往里走看见两个人在茅草屋下忙碌着,就一窝蜂凑过去,原来他们在表演着最原始的做瓷方法,其中一个窑工光着膀子,肩上扛着一条手腕般粗的泥条绕着圈走,一层层加高,不一会就形成一个大水缸样的东西,导师说这就叫“泥条盘筑”。还有一个窑工显得文雅些,在小小的转盘上熟练地控制着瓷土的形状,只见他变换着不同的手形,眨眼的工夫一个泥碗就做出来了,这叫“拉坯”。旁边长长的木板上已经排满了口径相同的碗,又一个窑工走过来托起木条朝屋后走去,我们好奇地跟随着他到了后面,眼前的景象煞是壮观,成百上千个散发着泥土气息的“碗”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窑工告诉我们在经过修坯、浸釉后他们将被送进

高达1200多度的窑火里烧制,冷却后就可以用来盛饭吃了。我不敢想象1200度是什么滋味,很神奇的是那么细腻柔软的瓷土在经过烈火的考验后变得质地坚硬并且光芒四射。景德镇的瓷器素有“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磐”之称,最原始的泥与火的艺术,在这里演绎了数千年,就象绵延不息的窑火一样到了纯青的境界。

  三月的阳光已经开始灿烂起来了,暖风微微,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中午的时候我身上只剩一件衬衫,把外套枕在头下,和康并肩躺在草地上, “领队有没有说在这里待几天啊?”我拔了根狗尾草叼在嘴里问道。

 “不知道,估计得三四天吧。”康叹了口气,看来他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

 下午,已经显得很疲惫的我们被领队带到了一座清代监窑官的府邸,从建筑布局和面积来看,监窑官的地位在当时是非常显赫的,他掌管着所有宫内用瓷的生产和筛选,每烧制100件瓷器只有4-6件能被选送到皇宫内,其余的都作为次品被砸碎埋到地下,绝不能流落一件到民间,真是奢侈!如此苛刻的要求下,这位监窑官也不知道下令捣毁了多少完好的洁白如玉的瓷器,又让多少窑工的血汗毫无意义地永远埋藏在地下。对其大肆痛斥一番后草草转了半圈就和康从后院溜走了。

出了后院顺着小路,穿过一片竹林,发现一排狭长的走廊样的建筑,定睛一看有点象个作坊,几个窑工散漫的靠在栏杆上闲聊,好奇心驱使我们凑上前去问个究竟。经他们一介绍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以前的陶瓷工厂,里面有很多最原始的机器设备,大部分是木头结构的,也有摆放了很多已成型的器皿,得到他们的允许后我们信步走进去,在一个角落里我看到先前那个窑工使用的同样的转盘,就很想上去试一下。康明白了我意思,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桂花”朝那几个窑工走去,殷勤地给每个人递上一根,点上,交谈了几句后冲我打了一个“OK”的手势,我立刻窜上了机器,旁边有几段用塑料皮包好的圆柱形瓷土,我用手掏了半天只拿到了拳头那么大的一点瓷土,想着上午看到的那个窑工的手势和动作,折腾了好久也没有做出个象什么的东西来。我很无奈的抬头看着那几个窑工笑了笑,他们也冲我笑着,其中一个把烟头掐灭,起身和康一起走了过来,把我从轱辘车上赶下来,他轻快的坐

了上去,看着我捏的小泥团说:“你在做包子啊!”。大家都笑了。只见他从架子的旁边抽出一根细铁丝,就着圆形的瓷土“吱”的一下,瓷土已经被拦腰截断了,揭去表面的薄膜用力往转盘的中心一摔,几颗泥沫飞溅到我白色的衬衣上,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转盘已经“呼呼”地响起来了,他在旁边的水盆里把手打湿后,双手合围往中间用力,泥团很听话的就往上走了,变成了一根柱子,“哈哈,真象那话儿!”康笑道。那窑工还故意在柱子顶部偏下一点的地方用手指轻轻的捏了几下,然后把他弄斜,这下把大家都逗得捧腹大笑。接着窑工又把柱子往下压扁,再挤成泥柱,如此反复几次,他说是为了让瓷土里面的空气跑出来,烧制的时候才不会产生气孔和爆裂,我点了点头。之后他又在水盆里洗了一下手,轻轻地握住柱顶用两个拇指往中间按下去,然后慢慢地向外扩张,又换一个手势,右手伸进里面,左手护着柱子,眨眼一个浑圆的竹筒般的造型出来了,里面的手用力往外面压,中间就鼓出个肚子来了,现在又象个花瓶了。

“那就做个花瓶吧!等烧好了你再买束花送给你女朋友,哈哈”窑工爽朗地笑道。

“我们还是学生啊!没有女朋友。”我接了他的话茬。

经过一番细节的调整之后,一个造型完美,曲线玲珑的花瓶豁然眼前。

“怎么样啊!”窑工得意地冲我说道。

“真是太神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我几乎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康也好奇的凑上前看,用两只手挤了一下花瓶,谁知道它突地瘫软下去了,刚刚还婷婷玉立的一个花瓶瞬间变成了一堆烂泥。

“喂!”我惊声叫到,“你怎么这样啊。”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康很内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它这么软弱啊!”

窑工用很生硬的普通话语重心长的看着我说:“觉得可惜吧,自己做一个啊,我做的东西再好那也是我创造的,并不属于你,只有你自己亲手做的才是最美的。”那一刻我仿佛觉得他是一个哲人。         

“大叔,你贵姓啊,”我随口问道。

“我姓晏,不是“燕子”的“燕”哦,是“晏子使楚”的“晏”。

“晏大叔,我们还想试一下。”我用泥乎乎的手理了一下头发。

“好的,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话音刚落,一群黑压压的人朝这边围过来,窑工看到一下子来了

这么多人慌忙和其他几个窑工到门口维持秩序去了,没让他们进来,我们想再试一下的机会也被这群人赶跑了。带头的那女人朝我和康瞪了一眼,扭头赶着一群“鸭子”朝另一个方向走了,我们赶紧洗了洗手,朝门口走去,临出门的时候我把康口袋里的那盒“桂花”抢了过来,塞给了晏大叔,“谢谢您,大叔,再见。”晏大叔冲人群的方向甩甩手,笑了笑,叫我们赶快追上去。

  在回旅店的路上,领队强调了一下组织纪律的重要性,我和康装睡着了,什么也没有听见。

  接下来的几天无聊透顶,参观大型的瓷厂、陶瓷学院,听专家讲座,考察民间小作坊,回来的时候都累得半死。不知道怎么了,夜里还老想着那个瘫倒的花瓶兀自在轱辘上旋转,仿佛听见它在呜咽,泥土里的水分幻化做滴滴泪珠,一根豆蔓苗慢慢地长出来……

               [二]

  熬到要离开景市的那天下午,领队和导师要去看望老友,我们终于也有机会自由活动了。

根本不知道从哪里看出来这个城镇的古老。好容易从一个老汉那里打听到最有历史最可看的就是“陶瓷一条街”。不远,和康走了一根烟的时间就到了,五六米宽街道两边排满了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瓷器,红的,绿的,青的,紫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琳琅满目;有两人多高的青花瓶,有几米见方的瓷板画,有薄如蝉翼的瓷灯罩,还有惟妙惟肖的人物雕像。装饰的题材也多种多样,线条流畅的工笔花鸟,气势磅礴的丹青山水,潇洒奔放的名家书法,一切都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耀眼的瓷白光芒。一棵古树下,带着老花镜的大爷气定神闲的握着画笔,膝盖上搁着雪白的瓷瓶,笔尖在上面轻逸地游走……,这里不管是老人还是七八岁的小孩仿佛都是艺术大师,个个都能绘制瓷器,门口摆放的那些艺术品都出自他们之手,手法之娴熟,技艺之精湛,把我和康都看傻了,感觉我们这几年都是白学了,就从那天下午开始我才真正对这个城镇有了一点改观,这就是历史的厚重,文化的积淀。

  走进一家古色古香的专卖文房四宝的店铺里,我中意上柜台里一对毛笔,一大一小躺在精致的木头匣子里,笔头洁白的兔毛紧紧地粘在一起,就象饱满的水滴,笔杆是赭石色的竹节状,手感很舒服,顶上嵌着用红丝带编成的麻花结,中间

还串了一个小玉珠子。看着就喜欢,我想大的用来泼墨山水风景,小的就用来临摹颜柳书法,哈哈!我还为它们俩配了一个“山”字形的笔架,小心翼翼包好了放在背包里。康也买了一把陶瓷手柄的刻刀和一个象玉玺的印章石。

  我们兴致勃勃的把整条街都看遍了,也用手中的相机和速写本记录了很多精彩的画面。

等我们回到旅店已经是日薄西山时分,很多同学已经把行李都搬到门口候车了,奇怪,怎么没有看到领队和导师呢?我们上楼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下也下楼了。大概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看见一辆的士停在门口,导师从车的前门跳下来就冲我们喊:“快来几个力气大点的男生。”康拽着我就跑过去,一打开后门,领队和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抱成一团踉踉跄跄地从车上掉下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我和康一左一右架起领队就往楼上拖,把他扔到床上,那个男人自己跌跌撞撞还能走上来,一头倒在另一张床上。导师叫来几个女生给领队灌了几口浓茶,把房间收拾了一下,然后叫我和康留下来照顾他们,就自己回房间了。

  “看样子天黑之前是到不了婺源咯!”我小声嘀咕着。

  导师之所以让我们留下来也许是因为我们在古窑开小差的原因吧,三十九岁的她已经在学校教了十一届学生,是个很优秀的老师,对学生也很严厉,记得我曾经因为翘了几节她的专业课就给我那科成绩打了一个不及格,害得我还要补考,有点怕她。

  领队也是40出头的男人,肚子圆鼓鼓的,一笑起来就让我想起弥勒佛,因为以前带过几届学生来这里考察,这次也理所当然让他来领队,他比导师容易打交道,性格直爽。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他跟我们提起过的那个同学了,看得出来感情挺深的。

  不一会儿房间里响起了鼻鼾,此起彼伏……

大约是快八点多的时候领队醒了过来,看到我和康坐在房间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喝大了点,耽误了大家的行程了吧?”

  “没事儿,大家都回去休息了,要不您继续睡,明天再走?”我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不了,时间紧迫,你们的任务也很重,赶紧开路吧!”说罢起身洗脸去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才真正坐上了去婺源的大巴,经过这么一折腾大家都累了,开出去不到半个小时车厢里就一片死寂。突然

“嘟,嘟嘟”的响声把我惊醒。

  “喂!”领队清了清嗓门,“哪位啊!”

  那边的声音我听不清楚,过了一会,又听领队在说:“啊呀!不用了啊,没有关系的,就放你家,你要是不嫌弃你就穿吧!”

  我这时候才发现领队只穿了一件衬衫,外套没有了。

 “我没事,马上就到的,放心吧,好啦!挂了。”

  我以前没有看到过领队用过手机的,那时候大多数人都还在说:“有事CALL我啊!”手机是学校专门为领队配的应急联系工具。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车子继续睁着大眼睛小心地走着……

             [三]

朦胧之中,我被屋檐滴答的水声敲醒,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从窗棱间挤进来,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曾相识的味道,里面有泥土的芬芳,还有浓浓的油菜花味,在推窗向外看的瞬间,我一下子楞住了,时光恍若停滞,又或许是我久梦仍未醒?眼前的景象仿佛只有在梦中方能寻觅。远处高低起伏的是连绵不断的小山头,郁郁葱葱长满了各种灌木,山腰间萦绕着一层飘渺的薄纱,斜坡上一畦畦浅绿色是新发芽的茶树,近处如百褶裙般一层层的嫩黄是盛开的油菜花,几条蜿蜒的小溪穿梭于田野,间或点缀着木板廊桥,蓊郁的古树下有野渡横舟……

 如斯旖旎风光,何似在人间。

 昨天夜里我们悄悄地到了这个叫做“茶香客楼”的地方,有夜幕的掩盖,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在微雨过后的清晨醒来置身于如此人间仙境,真以为自己还在梦境里徜徉呢!几个女生光着脚丫就狂呼着张开双手奔向田野间。

春晨的古村幽静无比,让人不忍心惊扰了它,索性也脱了鞋袜,提在手上,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一股清凉的地气穿透脚背,直奔心脏而去。所到之处尽是水墨画般的风景,小桥伴着潺潺流水,粉墙黛瓦是人家,绿叶掩映下的古树虬藤,隐约迷雾中的山岚。现在感觉自己掌握的辞藻实在是太少,“中国最美丽的乡村”婺源真是当之无愧。

  同学们已经激动的不行了,在田野间肆无忌惮地奔跑,有人窜到小桥上欢呼雀跃,有人钻进油菜花地里,还有人干脆跳进小河里嬉戏起来,出来快一个星期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第一天就是在这样欢快的笑声中度过。

 更令人兴奋的是第二天阳光普照,春风送暖。大

家兴致勃勃开始准备自己的课业,三三两两背着画板和颜料桶去写生了。

 “茶香客楼”位于秋口镇李坑村,李坑村是婺源典型的生态自然村落之一,为南宋乾道三年武状元李知诚故里。村内的260多户人家大多居住在溪的两岸,故形成小桥流水人家的画卷。有明清古居、古桥、古亭、古树等景观。清澄的小溪荡漾着浣衣女美丽的身影,树影婆娑,处处都能滞留你的脚步,激发强烈的创作欲望。

为了寻找最佳的取景,我与康漫步到了对岸的一片草地上,架起画板,到河边打了一桶清凉的水,盘腿席地而坐,用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正反交错慢慢移动得到最满意的构图后,就开始作画了,先用铅笔轻轻地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再拿出调色板一笔笔上色。四周一片静谧,习习微风吹皱了河面,太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化作粼粼波光。从我的位置清晰可以看见对岸的门环和窗棱,还有迎风摇曳的大红灯笼。每户人家的大门都有一条石阶通向河边,不远处还有一个石拱桥,连着桥有棵高大古樟树,树下面是一栋略显孤独的小木屋,门关着,也有一条石阶通向河边,不同的是石阶右手边有一排木制的栏杆一直通到水面,再绕了半圆后从左边靠岸,我很奇怪这是做什么用的,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呢?我不由地仔细观察起来,二楼的栏杆上晾着一件洁白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一朵淡黄色的小花,屋檐下挂了几个火红的辣椒串,没有灯笼,却看见好多的小风车在窗台上“呼啦啦”的转着。我的好奇心越来越浓,找了个最接近小木屋的地方静静地坐着。突然木门“叽呀”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60岁左右的老太太,手里提着木桶,到河边一甩手就装了满满一桶水,迈着矫健的步伐三两下就走回屋子里去了,看来她有着很健康的身体啊!

过了会,门又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粉色上衣的女孩,看上去在十八九岁左右,有着一袭长长地如丝般的秀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右手扶着栏杆飘飘然很有节奏感的走到了河边,停顿了几秒钟,慢慢蹲下来,就着清凉的河水掬起一把敷在脸上,又拿出把梳子,在水里浸一下,轻轻一甩头秀发柔顺地贴在胸前,她缓缓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水面映照着那柔美的身姿,我仿佛看到一朵刚出水的荷花,含苞待放,还带着露珠,如此清新秀丽。心情莫名地激动起来,情不自禁地

往前挪了几步,河水跑进鞋子里也不知道了。我蓦地反应过来,举起挂在身上的相机,拍下了那动人的身影。她起身往回走了,扶着栏杆又有节奏地一步步走进门里。

  连夜把照片冲出来,在一堆照片里找到了那张让我迫不及待想看到的照片,拿在手里细细品味着。

  康突然一把抢过去:“什么好东西,瞅瞅!”

 “哦,好漂亮的女孩子啊!在哪里拍到的哩?”他赞叹到。

 “不告诉你条狼。”我又抢了回来象宝贝样把它单独夹在一本书里放到了枕头下,夜里不由自主地拿出来就着台灯看了好几遍。

第二天早早就起来了,决定一个人再去那个地方,但是我要更靠近小木屋,为了能近距离观察那个女孩。背上画板和挎包径直走到那棵大树下,找了一个有意无意能看到木门的地方坐下来,大概就三五米的距离,我想应该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她也应该很容易发现我的存在。比昨天整整早了一个多小时,我用画笔轻轻地敲着画板边缘,百无聊赖得等待着,我发现我居然对周围的美景已经毫不在意了,眼睛直楞楞地盯着门板,希望它早点被打开。几乎是在和昨天一样的时间门开了,还是那个老太太,她刚跨出门就看发现树下多了个人,我朝她挤出很“可爱”的笑容,她也真诚地对我露出了慈祥的笑。也许我看起来不象什么坏蛋,也许对我们这些游览猎奇者司空见惯,她兀自去打她的水,往回走的时候又冲我笑了笑,我也回敬一个更招牌的“可爱”笑容,并期待着下一个开门的人。

不一会门应声开了。我赶忙低头装着在作画,可是半天没有听到声音,我慢慢从画板的一侧看过去,女孩扶着栏杆自顾自地走着,目不斜视,只看到她的半个脸庞,水嫩的皮肤吹弹可破,透着点嫣红,瀑布般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际,身上穿的正是我昨天看到的那件白色连衣裙,肩上披着一件橘黄色的小毛衣,再往下看却是光着脚丫的,粉嫩的脚指头一掂一掂地贴着青石板往河边走,到了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她还抬起右脚准备往下踩,我“噌”地站起来正准备叫住她的时候,却看见她的脚象蜻蜓点水样在河边蹭了几下,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就象水面散开的层层涟漪。美,太美了,我醉了。冥冥之中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我,挪着步子往她靠近,端起相机,就在我按下快门的时候脚下一滑,踩翻了一

块石头,谁知道那石头“骨碌骨碌”一口气就滚到河里去了,与水面相撞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这下把女孩吓坏了,她慌忙缩回脚,一双小手牢牢地抓住身边的栏杆,嘴里不停的叫着:“婆婆,婆婆!”屋子里的老太太一下就窜出来,飞快地跑到女孩面前,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念叨:“勿怕,勿怕……”,说着拉起女孩的手慢慢地挪向木屋,转身关门那一刻向我投来质疑的目光。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女孩是盲的,对刚才惊吓了她我内疚万分,同时鼻子有点酸酸的,心里真不是滋味,如此美丽清醇的女孩居然会双眼失明,上天真的是太不公平了,为何要让这么可爱的女孩看不到外面缤纷的世界呢?我一边在内心嘀咕着,一边绕着木屋走想寻找个窗口看看她有没有事,再跟她表示下歉意。可是我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她,却听见楼板上“咚,咚,咚”的响起脚步声。于是我又撤回大树下掂起脚向楼上张望,窗子边插着的纸风车不停地转着,还是没有看见女孩的身影,我真的很担心。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我一直坐在树下发愣,过了有两个多小时了,木门又打开了,老太太端着一盆衣服走出来,看到我还象个木头桩子样杵在那里,心里似乎有点不悦,嘴上咕噜着什么话我也没有听懂,径直走到河边开始洗衣服了。

  我试探着叫了一句:“老奶奶!

  她回头看看了我,没有了头先慈祥的笑容。

 “刚刚我真不是故意的,吓到你家闺女了,实在是抱歉。”我接着说到。

 “么有关系的,侬也不晓得她是看不见的咯!”说完低头用力的刷着衣服。

  我走过到她跟前,坐在石阶上,拿出学生证给她看说道:“我是XXX美术学院的学生,来这里写生的,我不是什么坏人。”

  她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我的眼睛,又瞥了一下学生证说:“阿里么识字的。”老奶奶用力把衣服拧成一团,浸到水里甩了甩。

  那是一件青灰色的粗麻布上衣,肩膀位置打着几个补丁,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只见她把衣服叠了三层,拿起棒槌用力“啪,啪”的敲打着。洗完衣服后再从木盆里抽出一张厚厚的被单费力地搓着,额头已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几条深深浅浅的皱纹爬在上面,双鬓花白。这让我想起了在老家的奶奶,已经七十二岁了也天天到河边去洗衣服,还劈柴烧饭,有四个儿子和三个孙子,我

是长孙,每年暑假都回家乡看望老人家,她起早贪黑地忙个不停,我看着就很心疼,总想帮她一点忙,可是她每每都只让我一边坐着,说:“你们读书人,做不了这些粗活的。”并不是儿女不孝顺,而是奶奶一辈子辛劳惯了,到老也闲不住,总要找点事情做,她说没有事做了心里就发慌,吃饭也不香。哎!好久没有看见奶奶了,真有点想她。

  想到这里,看着眼前的这位老奶奶就越发觉得亲切,只见她把宽大的被单甩到水面,夹在中间的空气把它撑起一个大大的泡泡,被单在水里来回的涮了几下,她站起来拉着一头往回收,折了两折,然后一手抓一头吃力地想把水拧干,我知道她现在很需要一个帮手,就自告奋勇地说:“奶奶,我来帮你!”说完抓起另一头就往相反的方向拧,被单里的水“哗哗”地往外流。老奶奶这时又恢复了第一次那样和蔼可亲的笑容。

 我按捺不住好奇的心理想知道女孩为什么会失明?为什么又只有她们一老一少居住在这个木屋里呢?

 “奶奶,她是你孙女吗?”我试探性地问到。

 “她是阿里的外孙女。”老奶奶答。

 “她为什么看不见呢?”我迫切地追问:“父母又在哪里啊?”

 “哎!”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若有所思地缓缓念叨,“可怜的闺女。”我隐约看见她眼睛里湿润了一下。我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看她洗完了,我就赶忙帮她收拾东西,抢着端那重重的一盆衣服。

 “我来拿吧,您自个走。”我热情地对她说。

  老奶奶用右手直直腰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迈步就上了台阶。

我端着木盆跟在后头,一抬眼看见二楼的窗户上女孩在拨弄着那些纸风车,她好象平静了很多,还哼着什么小曲。和老奶奶绕到木屋的东边,就看见两根长长的竹杆吊在屋檐下,她叫我把木盆放在墙角的一个石板上,走进屋里拿了一串衣架出来,开始一件件的晾。

  “老奶奶,您今年高寿啊?”我随便问到。

  “呵呵,阿里今年六十五咧,老咯!”她笑着说,我看见她牙齿已经掉了好几个了。

 “那你外孙女多大啊?”我接着又问。

  “十九。”她提起长长的被单准备再拧干一点,我赶紧拽过一头帮忙拧,接着甩了甩就往杆子上挂。

  这个时候我听到楼上响起了欢快的歌声,“那菊花,朵朵金黄,那风儿,柔和芬芳

,那世界有着说不出的清凉……”

老奶奶听着,开心的笑了,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屋里走。

 “小伙子,干不干,进来喝口茶呗,阿家里有好茶水。”她热情地向我招了招手。

  经她这么一吆喝,我真觉得嗓子干得冒烟了,就跟着进了门里。

 “坐,”她指着一张八仙桌对我说:“不要客气嗄!”接着给我拿了一个大白碗,有点象在景市看到窑工做的那种大碗,又从香几上端下来热水瓶,满满地倒了一整碗,茶水微绿,散发着淡雅的清香,里面漂浮着几片墨绿色的茶叶。从来没有喝过在热水瓶里泡的茶,觉得新奇,端起来浅尝了几口,温润的茶水化作一条线顺着喉管往下走,聚积在胃里,暖暖地游走着,精神顿时一振,嘴角还留有余香。

 “好茶水!”我由衷的赞美了一下。

 “侬在这歇着啊!”说完就走进旁边的小房间里去了。

我环顾四周,几乎没有看到什么家具,两个小板凳放在门的两边,门后面是一些农具,有锄头、耙子、镰刀,还有几个草帽,墙上还有几张毛主席时代的宣传画。横梁上吊着玉米、辣椒等。我身边的香几后面是道屏风,左边有槛小门,我好奇的伸头向里张望,狭长的楼梯上居然铺满了厚厚一层棉布,两边是齐腰的扶手,与门口通向河边的栏杆是一样的木质。我真的很想上去看看那女孩。就在这个时候老奶奶用衣襟裹了一包东西从旁门走出来了,我也赶紧缩回伸得长长的脖子。

  她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摊,有瓜子、花生、饼干,还有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小甜点,她笑着说:“洽吧!”。然后又指了指楼上说:“阿里上去看下,你自顾在这洽哈。”

  我赶忙起身道:“老奶奶,我还有事情,就不打搅你们。”说着就朝门口走去,老奶奶立刻拉着我,从桌上抓了一大把果子塞到我口袋里说:“兜着,路上洽。”她那么真诚地笑着,我也就不好拒绝。

  重新回到大树底下,我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掂着脚朝楼上张望。已经日上三杆了,太阳把树影收作一团。

  将近晌午时分,木屋的后门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这让我感觉自己已经是饥肠辘辘了。而画板上却没有一点色彩,一只蜻蜓飞过来,停在雪白的水彩纸上,似乎要求我把它也画进去,我想如果在蜻蜓下面加朵荷花,几片荷叶和三两笔水波,不就是一幅很好的画吗。正想着呢,一根

细细的青丝从我眼前荡了过去,我抬头一看,树上密密匝匝地爬满了手腕那么粗的藤,一根根青丝是它们的触须,这是棵古樟,斑驳的树干显露出它所经历的百年风雨,浓浓的树叶仿佛记载着一个个神秘的传说。它看起很威严,其实很容易亲近的,拉着藤蔓,踩着起伏的疙瘩,我三两下就窜到了树冠中间,斜躺在一个“Y”字型的树窝窝里,很惬意地左顾右盼着,光怪陆离的树影投在我的身上,就象穿了一身迷彩服,听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我迷迷忽忽居然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低头往树底一看,东西都不见了,赶忙起身下到地上,径直去敲那木门去了。开门的是那老奶奶,脸上依旧挂着那慈祥的笑容,我一眼就看见我的东西都在屋角摆着。刚刚坐过的那张八仙桌上摆着三四个冒着热气的小菜,女孩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饭。没等我站稳老奶奶就把我拉过去按在女孩对面的位置上说:“娃儿,饿了吧?一起洽。侬各东西在这屋里头。”我立刻又象弹簧一样站起来很不好意思的说:“谢谢您老,我拿了东西就回去,你们慢慢吃。”

 “还客气啥,阿里么有好菜,随便洽点子。”老奶奶又把我按回凳子上说:“阿晓得侬么洽饭的啦。”

我看了看桌上,嫩绿的小白菜散发出诱人的光泽,黄灿灿的豆腐上撒了些辣椒沫和葱花,煞是好看,一碗野蕨菜炒肉片,还有一碟咬起来嘎嘣响脆的萝卜干,都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农家小菜。顿时口内生津,再看那女孩旁若无人的吃着,我暗自咽了几下口水。老奶奶早已经给盛了慢慢一碗米饭,催着我说:“洽,洽,不要客气啥。”随手夹了一大块肉往我碗里按,也给女孩夹了一块说:“他是大学生,来阿里这边画画的。”我突然发现女孩眼睛里闪过一道灵光,咀嚼着的小嘴巴也顿了一下,不过很快眼神又暗淡下去。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她,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其实她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我只能用一个“纯”字来形容,就象山涧的一股清泉。因为看不见这个世界,乌溜溜的眸子里没有任何世俗的尘埃,睫毛弯弯,长着十分精致的鼻子,两瓣红唇如待放的桃花蓓蕾,白皙水嫩的脸庞透着微微的嫣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怯生生地问道。

 “我叫蔓花!叫我蔓蔓好了。”她有夜莺般的嗓音,很自然地

说着,丝毫没有怕生的感觉,仿佛我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好名字。”我看着她的眼睛应声道。

  突然,老奶奶有意无意地问道:“蔓蔓生得俊不?”

很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呢?可能是注意到我老盯着蔓蔓的脸看。我赶忙收回目光转向老奶奶并用力点了点头。

 “呵呵,村里人都说蔓蔓生得俊。”老奶奶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可惜哦,……哎!”说着又是很无奈地摇摇头。

 “那为什么会这样子呢?”我迫切地想知道原因。

  屋子里沉寂了好半天,老奶奶揉了一下湿润的眼眶缓缓说道:“老早的时候她是看得见的,后来因为爹娘突然去世就变成这样的了……”

我静静地听着,蔓蔓突然丢下饭碗,独自摸上楼去了。

原来蔓蔓的父亲也是景市人,知识分子家庭出生,偶然的机会来到这里认识了蔓蔓的母亲,也许是因为迷恋这里的人间仙镜,也许是因为迷恋上蔓蔓的母亲,他放弃了自己在城市优越的工作,甘愿到这里来做一名“赤脚”老师。她们在这里相知、相爱,结婚、育女。因为没有房子,他们就住在学校的一间破屋子里,蔓蔓也就是在那里出生的。在她七岁那年村里为感谢他父亲多年的教育工作,集体出资为其盖了一座小木屋,从此一家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长,某日,狂风骤起,雷电交加,大雨滂沱,连续下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父亲因为担心建在斜坡上而又年久失修的学校经不起大雨的冲刷,一直守在学校没有回家,母亲又担心父亲,也赶去学校了。雨势太大教室里都积满了水,夯起的土墙浸了水是很容易倒塌的,两个人奋力往外排水。突然一阵飓风袭来,房子应声倒下……

当乡亲们从废墟中把他们挖出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父母扭曲变形的脸,蔓蔓脸色刷白,紧紧抱着外婆的腿,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双亲,过度的惊恐和悲痛让她欲哭无泪,如此沉重的打击强烈刺激了她的脑神经,现实让她无法承受。接下来的几天蔓蔓一直都这样愣愣地座在窗前,眼神涣散,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想什么。外婆叫她她不理,爷爷奶奶来接她回城市她也不去,大家以为过几天就没有事的了,可是后来蔓蔓就开始发高烧,昏迷不醒,胡乱叫着爸爸妈妈,还好有外婆的细心照顾,终于好转了,醒来后问外婆

:“婆婆你怎么不点灯呢?,我看什么都不见啊!”。她不知道外面正是阳光灿烂时。

  外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求来闻名遐迩的老中医为她把脉开处方,又走遍深山老林采集灵芝草药熬给她喝,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年幼的蔓蔓从此就走进了遥遥无际的黑暗世界,每每雷电交加的夜里她都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颤抖着缩在被窝里,外婆就陪着她度过一个个漫长的黑夜……

饭桌上的菜已经冷了,我长长吁出一口气,低头说道:“蔓蔓太可怜了。”

 “洽,接着洽。”老奶奶用围裙抹了一下眼睛说。

  听了这么凄惨的故事我哪里还吃得下,说:“我吃饱啦。”

看我不吃了,老奶奶就开始收拾桌子,我强烈要求帮她洗碗,她死都不答应。于是我就背起东西说要回去了,临走的时候我想给她拍张照片,她乐呵呵地接受了,说好多年没有拍照片了,就站在那棵老樟树下以木屋为背景我记录下了这位沧桑老人孩子般的笑容。

  那一夜,想着那个不幸的女孩,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翌日,我又早早地醒了,可是不想起来,于是取出第一次拍的那张照片,如此迷人的女孩背后居然有那么沉重的身世,我很想走进她的内心世界看看。正想着今天该怎么去见她,康醒了,问我昨天去哪里了,我就随便说了个地名把他搪塞过去。他却说今天坚决要求和我一起走,好象知道我有什么好事情瞒着他似的,看那架势,我也没辙了。

  我们先去相馆取了照片,刚想取道直奔木屋,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买点什么东西,为了对昨天的午餐表示谢意。于是改道去附近的小市场,转了一圈,买了几斤新鲜水果,一些老人吃的糕点,还有一条红鲤鱼。碰巧看到有个可以出租自行车的地方,索性租了一辆骑着就走了。

到了木屋跟前把车子往墙上一靠,敲了敲门,半天没回应,我就冲楼上喊:“老奶奶,我来给送照片来了。”还是没有反应,我又叫了几句,这回听到有人从楼上走下来,不一会门开了,是蔓蔓。

 “蔓蔓,是我。”我生怕被拒之门外,赶忙解释道:“我给你婆婆拍了照片,洗出来了,特意过来送给她。”

 “对啊!你看看,她笑得多开心啊!”康看着她说道。

蔓蔓听到康的声音似乎有点紧张,往里缩了缩身子。我赶忙扯了下康的衣服,两手做了一个盲人的手势,

 “我记得你的声音,可是他是谁啊?”她警觉的问到。

 “哦,他是我最要好的同学,我们一起来看望老奶奶,谢谢她昨天请我吃饭。这里有一些东西是送给你们的。”我看着她并没有让我们进屋的意思又连忙说:“那我就把东西放在门口,先走啦。”

  走出不远,就碰到老奶奶挎着一篮子青菜回来了。她看到我就笑开了,拉着我们往回走,到门口看见那些东西就叫嚷道:“侬买的,太费钱咯。”说罢笑呵呵地提进屋了。

  一放下东西她就忙着张罗给我们倒茶,拿点心,叫都叫不住,真是太热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蔓蔓已经悄悄地摸上楼去了。

  我喝着茶吃着点心,老奶奶的话慢慢多起来,问年纪,问家庭,搞得我和康都不知道怎么招架好。一下子又好象没有话题了,她就起身说要去准备做午饭给我们吃,我连忙说:“我们要去画画,你就不要忙了。”

 “呢么大的日头,在外面晒得慌,你们就上楼坐在屋里头画,上头还有电视看,也好陪蔓蔓讲讲话,她老一个人闷得很。去吧,饭好了阿里叫侬!”说完又大声对楼上叫道:“蔓蔓,把门开开,两个同学要上来。”

  上面传来“哦”的一声,算是同意我们造访她的世界了。

终于有机会走进她的闺房了。在楼梯入口处我和康把鞋子都脱了,踩着铺了棉布的阶梯,到了二楼,看到有两扇门,其中一扇开着,隐约传出来悠扬的笛子声,就走了进去,木板墙上到处贴着小孩子画的画,阳光里的野菊花,大树下的小屋,在河里游水的鸭子,还有一张最大的是两个大人牵着小孩走在草地上的画。虽然颜色都已经黯淡无光了,但是我依然能感觉到那时候的她一定过得非常开心。房间的左边有张木制书桌,一台黑白电视机兀自播放着,旁边还放了许多小玩具,在一排书上搁着把口琴,桌子上边挂着相框,里面有很多黑白照片,右边靠窗的小床上整齐地铺着淡黄色的被子和一个绿色的小枕头,窗台下面有一个小板凳,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风车转动的声音。

 我轻轻地咳嗽着,提示我们已经走进了她的世界。

 “蔓蔓,我们想借你的阳台用一用。”我轻轻地说。

她指指窗户旁边的小门,那里可以通到外面的走廊上,于是我们就挪到那里去。正好与上次的方向相反,可以看见远山近水,田野油菜花地。

真是一个不错的观景台,我们煞有介事地摆开了架势。

 “你们喜欢这里的风景吗?”她从窗户里探头出来问道。

 “这是我们见过的最美丽的乡村,就算在这里画一辈子也觉得得画不完呀!”康万分感慨地说。

 “你是不是也很喜欢画画啊?”我问道。

  谈到画画她的兴致来了,话题一个接一个,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眼睛也闪亮起来了,就这样她听着画笔在纸上游走的声音,我欣赏着荡漾在她脸上天真灿烂的笑容,我们畅通无阻地交谈,她与我分享小时侯最开心的事情,我告诉她学校里有趣的故事,她托着下巴认真地听着,楼道里不时还响起我们欢快的笑声。

  其实我一直是在画她。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容易过去,一下子就到了中午,楼下老奶奶叫开了:“娃儿们,洽午饭啦!”

  真不错,有红烧鲤鱼,冬菇炒青菜,莲藕肉丝,还有红烧豆腐和一碟萝卜干,比客栈里的味道好吃多了,我们就象一家人样有说有笑地吃着饭。

 “屋里好久么有这么热闹过咯,也从来没有看到蔓蔓象今朝这般高兴。”老奶奶用手抹着嘴角笑道,“娃儿们在一起就是话多,以后有空多来屋里戏,阿里喜欢热闹。”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奶奶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吃完饭后我就抢着把碗筷收起拿去洗,康殷勤地给奶奶倒了一碗茶水,说:“您老在这歇着,我们帮你收拾。”却不见他动手。

  等我做完活后出来,看见奶奶在扫地,蔓蔓座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托着下巴向外出神地看着什么,康却翘着二朗腿坐在另一边的板凳上,眼睛直勾勾地盯在蔓蔓身上。我心里很不舒服,怒道:“你怎么不帮忙扫地啊?”他这才假惺惺地站起来去抢扫把说:“我来吧,我来吧。”我隐约感觉到那里有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我们又重新回到楼上,奶奶也跟上来了,她说想看看我们画的什么。她指着我的画说:“侬画得好,很象,很象蔓蔓!”对于奶奶给的一个“象”的评价我已经很满足了。蔓蔓听见却不高兴了,脸上绯红地嗔道:“原来你画的是我啊,是不是画得好丑啊!”

 “很漂亮的,因为你人长得就漂亮,怎么画都好看。”我真诚地说道。

  她莞尔一笑:“真的吗?我很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那就送给你吧!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

”说完我就用胶纸贴在了床头的墙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整个下午很有激情,一口气画了三张风景,而且自己都觉得很满意。已经是残阳斜照,日薄西山时分,夕阳给小木屋披了一件金灿灿的纱巾,晚霞映照在蔓蔓粉红的脸蛋上煞是好看,一阵凉风掠过,她略微收紧肩膀,此时好想为她披上我的外套,可是我没有这么做,只是默默地收拾完东西就准备回客栈。

  “晚上还很凉,多穿点衣服吧。”我临出门的时候对蔓蔓说:“睡觉记得关好门窗。”

  “恩!”她点点头,“你要走了吗?”

 “是的,时候不早了,打搅你们这么久真不好意思啊,我们走了,再见!”我说完依依不舍得走下楼。

  不管奶奶怎么挽留,我们还是坚决要回去,不好意思再蹭人家饭吃了,骑上车子就消失在田野里。

               [四]

  领队的安排是在这里待三个星期,所以还有很多时间,同学们都找来了旅游地图研究着还有什么比较值得去的地方。婺源下辖20个乡镇,有上百个象李杭这样的自然村落,有太多的东西值得我们去发觉,为了能按时完成自己的课业,我和康也研究了几条线路,有了单车,效率就高很多了,我们一天可以跑好几个村子,每个村子又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可是不管我走到哪里,脑子里想到的还是那棵老树下的小木屋,还有老奶奶慈祥的笑容和蔓蔓那双乌黑的眼眸。

  已经接连三天没有去那里了,吃过晚饭后夜幕已经悄悄地降临,我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小喇叭,疯狂的音乐让我有些发燥,翻身起来问康要了根烟,走到阳台上。天上半个月亮映照着地下星星点点的灯火,远山依稀的轮廓,近处迷离的树影。我关掉音乐,想感受下夜里山村的静谧,隐约听到小虫啁啾,蛙声几片。突然很想见蔓蔓,她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靠在窗台聆听夜缓缓入睡的呼吸呢?是不是也需要有个忠实的听众来诉说心声呢?想到这我悄悄地走出客栈,飞奔至小木屋下,靠着那棵老树,我平定了一下呼吸,走到门口的台阶上,正想着见面怎么说第一句话,门“呀”的一声开了,奶奶端着一盆水就往外泼,好惨,我成了落汤鸡。

  凉丝丝的水顺着脖子就往下流,我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老奶奶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认出是我就哈哈

笑起来了:“咋是侬啊,呆在门口做么呀?阿里眼睛不好,么有看清,”说着就给我拍身上的水。

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见面方式,我木纳纳地说:“我路过,顺道来看看你们。”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这么晚了哪里不好路过啊,偏偏在她倒洗脚水的时候路过人家门口啊。我暗暗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一进屋奶奶就拿毛巾给我擦脸,说:“到了门口咋不出个声,看看侬现在这个样。”我看到蔓蔓一边把脚往拖鞋里套一边冲我“咯吱咯吱”地笑呢!她似乎看得见我现在的狼狈样。

  “阿里想你可能回学校咯,好几天都不来戏了。”奶奶接着说道。

  “没有那么快的,还有很长时间啊。”我说。

  “那就好,么事就过来戏,阿里喜欢你来。”奶奶笑道,“走,上楼看电视去。”三个人就都上了楼。

  奶奶戴着花镜在灯光下衲着鞋底,她先问了我的家世,还问了好多奇怪的问题,我都一一如实回答,她还不时地从眼镜上面看我几眼,似乎在质疑我的答案,看到我脸上写着的诚恳就笑了。蔓蔓一直坐在床上听我们说话,面带着甜甜的微笑。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突然一道闪电撕破沉寂的夜空,轰隆隆的雷声在屋顶炸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蔓蔓开始紧张起来,闭着眼睛双手抱腿瑟缩着蜷曲在床角,身子还不停地颤抖着。奶奶赶忙给她盖上被子,搂在怀里用手轻拍她的背,口里还念着:“勿怕,勿怕,婆婆在。”又一个响雷炸开,蔓蔓死死地抱着外婆的腰,拼命地尖叫。我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情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眼前的蔓蔓就象个三岁小孩样哭喊着。也是这样的夜晚,她倾刻间失去了最爱的双亲,如此沉痛的的打击一直延续到现在依然如梦魇般刺激着她的神经。我不知道眼前相依为命的一老一少是如何走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心中对老人有种崇高的敬意油然而生。

  那天晚上我最终没能回去,因为雨一直下个不停,奶奶把我安顿在隔壁的屋子里睡,我知道那是以前蔓蔓父母住过的屋子,却没有一丝害怕,也看到了他们结婚时候的合影,蔓蔓长得很象她母亲,有着一样柔美恬静的脸孔。他们那么早就走了,看到蔓蔓现在这样能安心吗?

  闪电雷鸣一直持续着,隔壁还时不时传来蔓蔓凄厉的叫声,我心如刀绞。奶奶已经老了,总有一天会

离她而去的,到那个时候蔓蔓该怎么办呢?她还有其它家人吗?我在担忧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保护她。

  天终于亮了,我起身走到楼道上靠着栏杆极目远眺。烟雾迷朦的山村渐渐苏醒,苍翠欲滴的老树沐浴着晨曦,绿油油的草地上铺满了晶莹的水珠,河水满了许多,早有成群的鸭子在水草里觅食。我绕着栏杆往右走,到了蔓蔓的房间,透过半开的窗子,我看见她朝外侧身睡着,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略显苍白的双唇紧紧合在一起。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

下到楼下,也没有看见奶奶,到厨房里找了也没有,我发现水缸是空的,就给它打满了。等了一会,奶奶回来了,我赶忙说:“奶奶,我要回去了,同学们会以为我出什么事情了呢?”

  “好,好,侬赶紧回吧!得闲再来戏!”

  回到客栈,他们都还没有起来呢!我的不存在似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开起了小差,每天就只去那一个地方,我帮老奶奶提水、劈柴、烧灶火,俨然已经是家里的一分子了,她们也习惯了我的存在,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蔓蔓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折纸风车,我把所有的风车用颜料涂成五颜六色的,一排排插在栏杆上,我希望最终有一天她能看得见。微风吹过,风车“哗哗”的转起来,蔓蔓说她看见大海了。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相对坐在楼道里,她吹起小时候爸爸教过她的口琴曲,我默默地听着,画着。在月光朦胧的小河边,我们依偎在一起,分享小时侯听过的童话故事。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放着不同的音乐给她听,她很快在优美的音乐下带着微笑进入梦乡,我就为她盖好被子,关上窗户,悄悄地走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奶奶终于同意我带她出去了。我骑着车载着她飞驰在田间小道上,她双手用力抱着我的腰,头紧紧贴在我的背上,又害怕又兴奋地叫喊。在一座小山坡旁我们停了下来,她说她闻到了好多野花的香味,可不是吗,阡陌间遍地开着数不清的野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白皑皑的山茶,红艳艳的杜鹃,紫彤彤的云英,还有丁香、金盏菊和许多叫不出名儿的野花。我拉起她的小手就往斜坡上跑,欢快的笑声银铃般洒了一路。在一块厚厚的草地上,我让她坐着不要动,去采

了一束花,放到她鼻子下说道:“你闻闻,想不香。”

  “恩!”她柔柔地问:“哪一朵最美。”

  我从花束里摘了一朵紫云英插在她头上深情地说:“你最美。”

  她脸上立刻飞起了红霞,低着头羞答答地说:“真的?”

 “真的,我,我,喜欢你!”我结巴地说,并轻轻地把她揽入怀中,闻着她秀发里淡淡的香味。

 “可是,我是个……”我把手压在她微微张开的嘴唇上,没有让她说出来。

 “不要说了,我只想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感觉。”我抓住她的肩膀说。

她慢慢地拿开我的手,向后躺倒在草地上,面朝蓝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躲在自己的黑暗世界里,没有接触过任何外界的男人,我也常常在电视和广播里听到过许多美丽的爱情故事,不过感觉那都很遥远,永远不可能发生在我的生活里。你的出现仿佛让我看见一丝丝的光明,和你在一起感觉真的很好,很开心。可是我不敢相信你会看上我这样一个瞎了眼的农村姑娘,你有自己的……”没有等她说完,我火热的嘴已经堵住了她的双唇,对这突如其来的吻她毫无心理准备,眼睛睁地大大的用力要把我推开,在我强劲的拥抱下她放弃了挣扎,慢慢地眼睛闭上了。此时此刻,感觉天旋地转,时间停滞,世间万物都不存在,只听到我们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两行热泪慢慢划过她的脸庞。过了很久很久,她突然奋力把我推开,坐了起来,双手捧着脸呜咽起来,我抚摸着她的头问道:“怎么了?”她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不说话。

  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蜜蜂嗡嗡的奔忙着,突然山风吹来阵阵朗朗的读书声,她仿佛如梦初醒,抬起头,侧耳聆听,接着又站起来了,问我:“那边是不是有座学校啊?”

  我寻声望去,在对面的山坡上果然有一排白色的房子,声音就是从那里飘过来的,我回头对她说:“是的,是有个学校?”

她开始在原地转起圈来,急匆匆地说:“你赶快找找,这附近有没有一棵松树。”

  四周都是矮矮的灌木丛,只有在不远的山顶上有一棵高高屹立的松树,我就对她说:“在最上面。”

  “我爹娘就在哪里!”她拉着我的手颤声说:“哥,你带我上去吧,我好想他们啊!”

  我看了看山顶,又看了看布满荆棘的羊肠小道,一弓身说:“

上来吧,我背你。”她犹豫了一下,我又说:“你走不上去的。”

于是她把双手绕在我的脖子上,我托起她的大腿迈开步子就往上爬了,刚开始感觉很轻松,她趴在我背上说:“哥,你真好。”

  “只要你想去哪里我都背着你去!”我把她往上耸了耸说。

 “记得小时候婆婆每年清明都背着我上来扫墓。后来我长大了,婆婆也老了,我就再也没有来过。”她说。

  “那以后每年我都背你上来看你爹娘好不好啊?”我喘着粗气说着,已经汗流浃背。

 “真的,那太好了。”她高兴地笑道。感觉到我身上已经湿透了,她又说:“哥,你歇一下吧。”

  “我没事,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我说。

  不一会就到了那棵松树下,看见有一座很大的坟冢,墓碑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我把她放在树的阴影里说:“到了。”

  山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散落在脸上,她用手捋了捋,神色变得很凝重,伸手想要寻找什么,我就把她引到墓碑跟前,她一把抱着石碑就嚎啕大哭起来,眼泪扑漱漱往下流,哽咽着说:“爹,娘,我看你们来了,我好想你们啊……”

  朗朗书声清晰地送到这边,仿佛他们依然站在讲台上,为了孩子们的明天孜孜不倦的辛劳着……

  望着眼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女孩,我在心里暗暗地对他们说:“您们放心吧,我会用自己的一生来照顾好她的。”

  那天把她送回去以后,奶奶发现蔓蔓的脸色不对,就问我们去哪里了,我告诉奶奶我带她去看过她父母了。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奶奶用怪怪地眼神看了我好半天,突然问道:“侬是不是中意上阿家的蔓蔓了啊!”

我支吾了半天节节巴巴地说:“啊,是,有点喜欢。”

 “是不是真心的欢喜?”奶奶追问道。

  我想既然奶奶已经看出端倪来了,就直截了当说明呗!

 “第一天看到蔓蔓就觉得她和我周围的女孩子不一样,她身上有种很神秘的力量吸引着我,她很纯洁,我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当我发现她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心里好难受啊,我就决定要陪在她身边照顾她,保护她,因为她需要我,我也会让她开心幸福的。”我一口气说完。

  奶奶怔证地看着我,是不是我说得太快了她没有听明白啊?

过了一会,奶奶徐徐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娃儿。”

接着说:“她爹妈去的早,阿里已经是半截进土的人了,不晓得么时间就不在了,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蔓蔓。”

 “那她还有没有其他的亲人啊?”我问道。

  “她爹那边的兄弟姊妹因为反对她爹来这个乡下,从来都不来往的,爷爷奶奶还经常来看她,可是他们也老了,走不动了。阿里本来也有个仔的,却讨了个恶婆媳,嫌弃阿里不说,带着一个瞎闺女就更讨厌我们了,也不指望她们在阿里走了以后能照顾蔓蔓,哎!可怜的闺女!”说罢又用围裙去擦着眼泪。

怎么会是这样的啊?我从内心对那些自私的亲戚们感到深恶痛绝,也更加担心起蔓蔓的将来,我真诚地对奶奶说道:“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是真心地喜欢蔓蔓,我会好好待她的。”

  看着我一脸的真诚,奶奶微微地笑了。

                [五]

  回去“茶香客楼”的时候,同学们都还没有回来,我已经下了一个决定,我要搬过去住,我要天天守护在她的身边。于是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等着领队和老师回来就跟他们摊牌了。突然我想起来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手伸进枕头下面摸出那本夹着照片的书,可是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张照片,我又打开背包,把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件件仔仔细细地找,还是没有。这个时候同学们都回来,康打头进门,我劈头盖脸就问他:“你有没有看到我那张照片啊?”

  “什么照片呀?我不知道!”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扔下画板就躺倒在床上抽起烟来。

  同房间里还住着其他两位同学,我一一问过,都说没有看见,我就纳闷了,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呢?我气呼呼地走出去,“砰”的一下把门关上。

走到导师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没有人应,我又去敲开了领队的门,他拿着毛巾正在洗脸,我开门见山就直接说出了我的要求。

 “哈哈哈,坐,坐,坐下来慢慢地说。”他把我让到椅子上,给我倒了一杯水,自己点了根烟,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说:“其实我早知道你这一段时间开起了小差。我也没有说你,你们都是快要走向社会的人了,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不需要我们天天唠唠叨叨地跟你们讲什么大道理了。凡事自己有个分寸,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明白吗?”

 “可是,我……”我还

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我知道,同学们都和我说了,你不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吗?她有多好啊?说真的,跟你们一样大的时候,老师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什么山盟海誓,海枯石烂,都是假的。你不要一时冲动,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险,眼看就要毕业了,你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很可能导致你毕不了业,将来你会后悔的,你自己考虑清楚。”领队似乎有点生气了。

  “我想得很清楚了,不管怎样,我都要走的。”我坚决的说道,甩头就夺门而出。

  “回来,你一定会后悔的…”后边响起了导师的吼叫。

               [六]

  就这样,我毅然决然地走了。

  奶奶对于我的行为表示极为不满,同时也被我的决心打动了。于是我就搬到了蔓蔓隔壁的那间屋子里。

  早上,我骑车带着蔓蔓一起去写生,我们去江湾听千树万树犁花开的声音,在大鄣山感受飞泉瀑布奔流而下的咆哮,到江岭采撷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我还特意做了一个蝴蝶纸风筝,在风和日丽的草地上放得高高的,我让她握着风筝线,感觉到风筝在空中飞翔传递给她的信息时,她咯咯地笑着。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用筷子训练她的眼睛,我说左边她看右边,我说右边她就看向左边,后来搞得大家都左右不分了,奶奶也露着牙齿呵呵地笑开了。晚上,我用新买的那对毛笔手把手教她写字,闻着淡淡的墨香,感觉笔和纸之间摩擦的声音,她甜甜地笑着。夜里,我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哼着小曲,看着她幸福的睡着……

  奶奶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她说自从她爹娘去世后从来没有看到蔓蔓这样开心过。我也越来越喜欢看着她笑,心里有一种无可代替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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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有一个疑问一直缠绕在皋狼的心里,那就是,冰钰是怎么和这些人走在一起的?那夏临风究竟是什么人?

皋狼对夏临风不大看的上眼,虽然夏临风面如冠玉,一表人才,但是北地尚武,对小白脸模样的男人,却是多有鄙薄。更何况这夏临风对冰钰百般维护,虽然不知道夏临风是否知道冰钰乃是女儿身,却让皋狼心里不大是滋味。

娆姬似乎隐约感觉到了皋狼和往日有些不同,她边为公子成劝酒,边娇笑着说:“魏国的使者赏脸到纤月楼,我这纤月楼也没什么好待客的,最近我才排了一出舞,就请大人指点指点。”

“好、好,快传上来。”公子成抚掌大笑,那魏国使者也是微笑着点头,娆姬以舞闻名天下,她亲自编排的舞蹈,往往别具一格,匠心独用。更难得的是,即使有钱有势,也未必能一睹其风采。

乐声响起,珠帘慢慢拉开,十几个少女已经在大厅里面翩翩起舞。少女柔软的身体上,缠绕着一条又一条白绫,转身踢腿间,白绫如同云雾在身边舞动,宛如天上的仙子。若隐若现中,可以看见少女的肌肤,那白绫原来就是少女唯一的衣服。

乐声忽而旖旎,忽而婉转,就如圣洁的仙子忽然受到了诱惑,在云海独自同心中的欲望斗争……

此时,娆姬黑色的眸子更是如同燃烧着黑色火焰,可以吞噬一切的黑色火焰。她一直都很了解男人,也很了解男人需要什么。她的这份天赋,让纤月楼在短短几年间在邯郸成为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

只有一个人,她始终都无法看懂。娆姬的眼波看向皋狼,皋狼的面色沉静,眼里依然带着一丝嘲弄的神情。同公子成和魏国使者露出的如痴如醉的神情截然不同。娆姬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经易间,娆姬发现那个被皋狼称为阿水的俊俏少年,却也不曾被眼前的舞蹈吸引,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他旁边的夏临风虽然看的眉飞色舞,手里的折扇在轻轻地和着节拍,但是娆姬却能感觉到,他是真正地被这舞蹈吸引,而非被那些少女的躯体吸引。

难道这文绉绉的白面书生,竟然是个知音吗?

一曲舞罢,珠帘放下,少女的身影缓缓地消失在视线里。

“舞好、乐好、人好,真是让鄙人大开眼界啊。”魏国使者凌厉的眼光变得有些散漫,他举起酒杯,边赞叹,边一口喝下,让胸中翻

那夏临风却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娆姬举起酒杯:“在下久闻娆姬大名,不想夫人不仅美艳冠绝天下,这舞乐上面的造诣,更是非常人能及,临风如今大开眼界,不胜感激,特敬夫人一杯。”

黑色的火焰在娆姬的眼中再次燃起,她感觉到了夏临风发自内心的那种欣赏和仰慕,那同别的男人看到她的时候那种赤裸裸的欲望不同,那是真正对美的一种追求。

喝下酒后,娆姬的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那一身红裙,更是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热力四射。

可是在皋狼的眼里,此时看到的只是一团万年寒冰。冰钰的脸色依然苍白,冷冷地眼神和这个地方似乎格格不入。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无精打采,即使吃菜喝酒,也是出自本能而已。

冰钰是随夏临风来到这里的,说来也巧,冰钰恢复男装,陪赢焱喝了一场酒,当时她本想告诉赢焱自己的身份,可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赢焱的动作吓了她一跳,匆匆忙忙离开了驿馆。

冰钰连续几天,骑马狂奔,好不容易到了赵国境内。这天她趁着夜色赶路,到天色渐明的时候,她看见一片小树林,刚刚走近林边,准备休息一会,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怒骂声。一个白衣书生连滚带爬的从树林里跑了出来,正好挡在冰钰的马前。

“救命啊,有强盗杀人啦,强盗杀人啦!”书生叫的挺凄惨的,冰钰生怕枣红马一时收蹄不住,将这书生踩死在脚下,急忙一勒缰绳,在书生的鼻尖前面把马停住,

“强盗在哪里?你不要怕,带我去,我帮你把强盗打走。”冰钰自从看到自己使用武力的效果后,心里一直痒痒的。把别人打败的感觉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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