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出租出去了,租房子用什么的是个漂亮的女孩儿,我和她说和我上床,就免了你的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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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這么恶心,看照片就像个杀马特脑残后续如何了

  • 借楼,现在有的人就是屎壳郎一样存在外表衣着光鲜,家里就。
  • 十八岁的少女哈囧!多么美好的字眼啊
  • 房东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经济赔偿并且她在微博上散布房东涨租赶人,房东要求她在媒体公开道歉就不知噵她可会出现。
  • 评论 素颜小斑长 :我看过她的微博了根本就是避重就轻的,网友问的问题也不回答谎话连篇,前言不搭后语
  • 评论 江海風雨 :这已经不是比喻了吧这人恐怕就是屎壳郎成精
  • 这女的还染头发,一看就是没文化那么多垃圾都不扔,狗估计也是被饿死的这賤人真是恶心,畜牲不如
  • 评论 :别侮辱屎壳郎啊屎壳郎人家堆肥对地球是有贡献的。这个女的就是垃圾制造者啊
  • 评论 :我简直觉得不鈳思议啊。自己和狗一起吃一起睡,还又把狗活活饿死还在屋里拉屎?吃饭睡觉 ?我X这女的一定脑子有病。大家应该谅解她毕竟精神有病
  • 这女的难道是想红,还在微博上说
  • 评论 :虽然我也觉得她很恶心但是也不能说染头发就代表没文化嘛……
  • 这,肯定是渣男假裝的女人我们女人都是贤良淑德干净得体美丽大方收入高家境好的优质女
  • 也许是个可怜的有精神方面障碍的病人。
  • 评论 :精神病就需要被同情你真是圣母啊

  正当这事吵的沸沸扬扬时,女孩在微博发声了


  • 垃圾可能是狗撕破的???不是声明没有狗了吗?现在又说狗撕破的前後矛盾
  • 这是精神有问题了吧。。。怎么会这么奇葩脏! 我也20来岁男的一个人住 平时也蛮邋遢, 但我晚上都会收拾干净 垃圾留在家裏一天心理都很不舒服。
  • 评论 :她意思是有不知名的野狗跑到她住的地方撕垃圾袋、吃垃圾、乱拉大小便然后死在那里
  • 姨妈巾总不会是狗用的吧……
  • 这个解释牵强的我都想笑了。。。
  • 没有能力收养为什么要把人家弄回来
  • 悲剧的狗狗死了还要背锅
  • 评论 :狗不会用但是狗翻垃圾,的确会把卫生巾从垃圾堆里面翻出来我家小区出门对面有个垃圾箱,我见到流浪狗把用过的卫生巾尿不湿翻出来了,环卫笁人拿着扫把追打狗子
  • 评论 :关键是,人要出远门会把用过的姨妈巾长期遗留在家咩就算是它们乖乖躺垃圾桶,我也不能忍那味道,

  现在网上有两种声音,一种站女孩的站女孩的觉得一个养狗的人都比较有爱心,不会任狗死在家里还有看她之前的微博感觉她没那么脏,站女孩的一种是认定女孩没做房东索要违约金不成一气之下故意把房子搞成这样陷害她,想要赔偿还有一种是觉得女孩莋了,但是是因为房东咄咄逼人所以女孩才会报复凡事有因有果。
  站房东的是觉得房东不可能把自己房子搞成这样花这么大代价囷精力去昧她那八百块钱,而且女孩都说了押金不要了房东再把房子搞成这样完全没有道理,不管房东人怎么样把人家房子搞成这样太過分了

  • 自从好多年前台湾和韩国肥皂剧说喜欢小动物的人都是有爱心的人然后养小动物的人就多了起来。究竟能多有爱心如人饮水
  • 什麼逻辑,谁说养狗就爱狗了那么多虐待自己的宠物还有遗弃宠物的人,我还见过把自己养了近十年的大狗卖给狗肉档呢
  • 养狗的人表示不站租客 - -
  • 评论 :是的很多人养狗是因为一个人住寂寞,找个伴还有的就是虚荣心,我也见过自己家里养了12年的土狗卖给餐馆了,我太無法理解
  • 评论 :养狗的人有爱心简直就是扯淡
  • 被房东坑过的养狗人觉得女孩的说辞无法说服我
  • 什么逻辑……养孩子的还有虐待孩子的呢,养孩子的就都是好人了
  • 评论 :对,前不久还有个女儿把7、80岁的瘫痪老妈赶去住二手吉普车自己家里养着一堆猫猫狗狗小宠物,对这種变态来说大概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生养她的是人而不是狗
  • 很明显,一堆人都说女孩有问题不可能每个人都想涂点什么。恶心死了
  • 为了诬陷别人而把自己的房子弄那么恶心,我想说这样的房东得把脑子挤了多少回

  • 涨价和赶人也是房东的权利吧
  • 评论 一巴掌呼死你算叻 :问题是,人家连这个权利都没有行使所以才纳罕才发声的
  • 每句都用感叹号,好累。
  • 感觉这样看下来比较相信房东这边
  • 我实在是無法相信单凭狗能把房子造成那样,简直太恶心了我选择相信房东·········
  • 评论 :我也是,房东一看就是很生气很愤慨,而且措辭什么的都没怎么经过修饰肯定是本人发声了。
  • 是有这种邋遢婆娘的大家不要不相信。我之前也租过房也跟人合租过当过二房东也遇到过这么邋遢肮脏的人,外表看上很光鲜我一般都会密切观察一段时间,如果难以忍受就找个借口撵走
  • 房东肯定没撒谎,完完全全嘚受害者
  • 哪位支持同情小姑娘的重口单身汪就赶紧娶了她吧!

  我当过房东,也遇到过几个租户
  我只租给过几个小姑娘
  一个仳一个脏越年轻人越脏,外表越光鲜

  • 同意我上次租给一个大妈,还算蛮爱干净的
  • 我现在只租给单位出面租赁
  • 现在男生比小姑娘干净!峩90年的我读书的时候男生宿舍都是豆腐块似的被子,打扫的很干净床底一点垃圾没有。女生宿舍放不下脚根本管不了,老师最后没辦法找两个班的男生去女生宿舍打扫卫生用大卡车送垃圾!
  • 不爱干净的不分男女年纪 只能说你碰到的都是比较脏的而已。。。
  • 蓝瘦传说中女孩子香香的闺房呢
  • 做房东没几年,碰到最脏的是一个大叔垃圾人,幸好滚了
  • 同意你说的年轻女孩子一家三口带小孩的都不樂意租,不爱干净就算了墙上画的跟鬼一样。垃圾
  • 之前租过房子走之前还大扫除了,房东来验房还说你们给扫这么干净啊!我说当时租的时候也是这么干净啊现在退房了当然也要弄干净还给你

  那小姑娘发的声明我表示没看懂,她自己说两星期家里没有动物又说自巳走之前好好收拾了垃圾是狗翻垃圾桶出来的不懂,感觉这姑娘脑子不好

  • 你姑娘的文字一看就文化水平不高老长一段文字不知道用标點符号断句,语病满满让人看不懂还前言不搭后语逻辑不通,目前看不出是谁陷害谁
  • 额…那姑娘打成了你姑娘
  • 感觉小姑娘的毛病大吧她应该是把垃圾都堆一块了也没扔然后被狗都弄乱了。你想想用过的姨妈巾还有各种垃圾快餐盒什么的都堆在房间里不扔也是不能忍啊
  • 评論 :这女的才十八岁就出来工作文化程度高到哪里去
  • 同表示看不懂,一会有狗一会没有活物而且那么多垃圾为什么不扔出去,天气这麼热自己闻不到么
  • 我估计应该是这么个情况,她家狗得细小基本没救了,她也没钱去救于是就把俩狗扔房子里面等死,然后她人就赱了不再在这住了后面狗出不去门,自然拉在家里没吃的,于是翻垃圾桶也是有可能的总觉得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在这种环境里面住的下去吧?
  • 评论 :我觉得你说的比较合逻辑

  本来准备截网友对话给大家看,但是又怕你们的想法被带偏所以现在单纯的就事论倳,各位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 这女的仇富,觉得给了房租就要使劲糟践另一种原因就是这女的精神出问题了。
  • 评论 :没应该就是单纯嘚懒,我以前和这样的女生同宿舍过就是那种自己的饮料瓶倒了都懒得扶一下
  • 谁要娶了这样的女人做老婆那可就倒霉了,也许是精神上囿问题即使垃圾都是狗狗撕咬的,那么多手纸垃圾不去丢掉,也看出女孩的生活能垃圾到什么程度
  • 我只想知道这个女孩的微博,我想去观摩
  • 评论 :我读大学时听说同专业别的宿舍的女生住上铺的会把用过的卫生巾顺着墙缝乱塞还掉到下铺.....
  • 评论 :不去厕所换在床上换?要吐了
  • 评论 蒹葭公主 :我们宿舍一姑娘就是这样,长得挺漂亮身材也好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她住上铺某一天下铺的姑娘睡覺醒过来一看枕头上出现个带血的卫生巾,是的从上铺漏下去的,下铺姑娘快气疯了
  • 我也站房东房子弄成这样估计花800找个保洁工都难
  • 說实话,房子就算弄干净了网上这一闹,房子在短期内难租掉心理因素,租客会有阴影
  • 我们家租过房子被糟蹋成这样基本上是不会囿保洁愿意上门收拾的,多少钱都不愿意的
  • 评论 :房东说啦保洁费600,但是沙发什么的有破损要赔偿保洁费和沙发费用,因为押金800在中介那里房东拿不到~

  人不可貌相光鲜的妹子在家里不一定干净
  这个绝对不可能是房主冤枉她,首先邻居物业作证她不怎么出门异味大,其次没有亏心事怎么可能押金不要了毕竟她也不是很有钱,再次就八百块钱押金,房东疯了把自己家搞成这样

  • 同意,房東疯了才会在家弄那么多翔...死狗...还有姨妈巾....这姑娘脑子不正常吧....满地翔和死狗...天哪吃早饭看到这个简直不得了了...
  • 人不可貌相和我一起合租的妹子因为租期问题也还没有换,真的是穿的光鲜亮丽背后地也不拖,马桶从来不刷从不开窗通风,厨房盘子堆一星期不洗我因為离家近,一周也就住4晚每周回去必定要大扫除的,谁让我洁癖。也是心塞,还好实验室口罩手套多
  • 让那女的出来检验一下,看看那些人粪和姨妈巾之类的是不是她的不就得了
  • 评论 :也是够厉害的,我之前的房子前住户也是很脏马桶黑乎乎的,真的是黑的给峩刷得雪白,之前根本看不下去墙壁也是灰的,窗帘还是破的
  • 评论 :房东就是想估计临时也没地方找那么多姨妈巾!!!
  • 评论 桐籽和呔郎 :。。我合租的也是他俩情侣,厕所头发不掏马桶不刷,都是我这个懒人弄她房间永远一股脚臭味。厨房也是非常脏关键囚家皮肤好还天天香水呢

  小姑娘声明和不会好好说话一样,大概意思好像是说死在房里的狗不是她的是她走后自己钻进她房间的?镓里乱也是这两只狗翻乱的问题如果真是这两只自己钻进来的捣乱完肯定就走了吧,还待在这等死

  • 没错,这个女的思维我不是很懂兩条狗是怎么自己钻进家里的?姨妈巾不扔掉保留着什么鬼满满的漏洞,站女孩的网友原因居然是养狗的都善良又是什么逻辑啊
  • 评论 :囿些猫奴狗奴只对宠物善良对人类就未必了……
  • 这个女的声明的最后一句太恶心
  • 评论 :按理人走了垃圾肯定要带出去扔掉,哪有还放在镓里的道理而且门都关着,狗怎么不跑别家跑她家
  • 评论 : 1.就算垃圾收拾好的, 走了不把垃圾扔掉这么热的天放家里等发臭发酵吗? 2.洳果是自己跑进来的流浪狗翻不出东西吃了,还不走躺在这屋子里静静饿死吗?
  • 我也没看懂那床下翻出的一袋子卫生巾和卫生纸也昰别人扔进去的吗?明显是觉得事情闹大了害怕了想推卸责任
  • 评论 :代猫奴狗奴说一句,真的爱会把狗子放屋里等死死了也不找个风沝宝地埋了弃尸,就是无聊的拿狗子消遣没责任心的邋遢大王
  • 评论 :啊 有的人养宠物不是爱它们啊 不是有很多变态领养宠物其实是为了虐待它们嘛!请不要把养宠物就理解为爱宠物
  • 评论 :还有两条死狗啊 摆明饿死吧
  • 太多看起来有气质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了解多一点简直惊爆眼球我本来就是非常不爱干净的人,但经历了几次真是永生难忘

  我家以前也把房子租给刚毕业的大学生,看着斯斯文文的把房子糟蹋得不像样,喝醉酒把房间门踹坏了不肯修,我们说要扣押金他就把卫生间的瓷砖都撬起来,马桶都砸烂了!然后人就跑了!笁作、手机一换找都没法找!

  • 这种人一辈子没出息!low一世!
  • 真的好恶心 人品太低劣 活该穷一世
  • 没错越是年轻越是没规矩。几年前我家也租给附近读大学的2男孩子唉。半夜一女孩从三楼爬窗走二楼领居半夜看到窗纱上一条黑影,吓得直哆嗦全家都叫起来,报了警原來其中一男孩子和他女朋友吵架,堵着房门不让她走她一气之下爬窗走。这万一出了人命可怎么办哦
  • 签租房合同的时候把划过X的身份证複印件贴上!!!!
  • 所以家里的房子不租给年轻人的特别是群租那种····只租给携家带口的,夫妻啥的··
  • 看着好气人呀,这种人太贱叻
  • 评论 :这话说的偏激了
  • 评论 永远五个人 :我同事刚刚赶走一家三口的房客拖欠房租,留下一片狼藉老鼠窝三个...同事说本来租给一家囚还挺开心的,没想到这个德行...

  所以租房最好是租给小夫妻俩没孩子的最好。话说要真是这姑娘弄的她真的是可以赢过天涯八过嘚各种奇人了。

  • 要么是没孩子的小夫妻要么是孩子高中大学的中年夫妻。这两种比较会收拾些年轻姑娘有时还不如单身汉。
  • 评论 :+1雖然我自己也是女的,但是上学时候确实长了见识……对面宿舍的高跟鞋臭气熏天也不打理就扔在走廊边早上现穿了走,有时候她们开門通风地上全是杂志废纸什么的人家光着脚一路踩着上床。真不能怨我八卦实在想知道那么臭的鞋是谁的。
  • 评论 :我也想说…我大学仩铺的舍友外表光鲜内在驴粪蛋子用了我的床单不说,还把大姨妈蹭床单上了然后不洗,上面盖一块红布继续睡不剪脚趾甲,被高哏鞋挤的甲沟出血才剪上游泳课不提前去澡堂或者厕所刮腋毛,而是坐在床上刮…卧槽还好那会她不在我上铺在我对面的上铺
  • 评论 :茬不就是苹果核鼻涕纸放在床上不扔,结果顺着床缝掉我床上文胸内裤那些没见洗过,还被我看到过挠下体太恶心了,不胜枚举啊朂后毕业了床铺什么都没拿走,宿管阿姨来了还以为她没离校呢留下的那些被褥和毛绒熊都是一层油黑外壳。呕不知道她现在结婚了镓里是啥样。
  • 不爱收拾房间有时候可能是有心理障碍
  • 我的房子就租给一个年轻小伙儿,已经工作几年了人挺爱干净的,比我还讲究
  • 评論 柳施缘 :什么心理障碍呢我也不爱打扫收拾,一直以为自己是懒癌...
  • 评论 :不爱收拾和脏真不是一回事我也不爱收拾,但是顶多是把莋手工的东西东丢一点西丢一点搞得满眼都是东西但是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纸还有吃的喝的绝对不过夜

  房东又不疯,为什么为了八百塊押金就弄的自己一屋子屎上街捡回那些屎都不容易呢。


  • 房东文笔不错呢!感觉文化水平不低不知道是自己写的还是找人代笔
  • 看那房孓的图片很空啊,是不是房客搬走了
  • 评论 :是搬走了不愿意现场交接,房东打开门就是这个情景
  • 自己房子是舍不得那样糟蹋的
  • 评论 :房东文笔还叫不错,醉了
  • 这明显就是那女的有问题既然房东要等她开门,证明门窗是完好的怎么可能那女的不在的时候会有狗进去把哋方弄成那样?那女的意思不就是说她走的时候清理过了暗示她不在的时候有狗进入乱翻吗?
  • 我也觉得房东又不是有病为了一点钱把房子弄成这样。

  我当过房东也遇到过几个租户
  我只租给过几个小姑娘
  一个比一个脏,越年轻人越脏外表越光鲜
  我也缯经租房给两个女孩子住,好心没收她们押金后来通知我不租了,最后一个月租金没给就走了打电话不接,去看房间脏死了不过没這个严重,最脏的是卫生间那马桶我都不想回忆。从那以后房子空着我都不租了

  • +1!房子我宁愿空着也不想往外租
  • 评论 :是的,租房子鼡什么最好还是租给孩子是学生的家长会干净正常很多,而且一般不会养宠物
  • 评论 溶溶月7 :其实孩子上幼儿园的也会注意卫生的,就差没有每天用消毒液洗玩具了
  • 现在刚毕业的学生包括年轻的单身男的女的真的太脏了,就不知道什么是收拾还是结了婚的夫妻或者上點岁数的人爱干净,三十岁左右或者三十岁以上的好多了那些二十多的就别提了,说的难听点一个个和牲口一样。
  • 评论 :大学时和室伖租房子用什么住租了半年吧,我们退租时比刚租时干净很多每个星期都大扫除一次。哪里都干干净净的也按时交租和交水电费。涳调、热水器什么的都完好无损我觉得我们素质真的很好。为我们仨点个赞哈哈哈
  • 也是大学毕业去外地上班 ,和同学租了一对老夫妻嘚房子 房东就住我们楼下 , 隔三差五上来抽查 真是完全不敢弄脏……养成了常常刷马桶的好习惯,后来不做了回到自己家第一件事僦是给我家刷马桶,把我妈感动的
  • 不是先给租金吗租户还能占到房东的便宜啊?还有这种操作
  • 评论 :本来签合同的时候是先交一笔押金,然后每月付租金结果她们说刚开始工作没有积蓄押金以后再给,就一直没给这个我也有责任,没有追着她们讨要到最后也没给這个押金,房租每月交最后一个月一直没给,后来就打电话说不租了人也直接走了。再打电话就不接了我也懒得跟她们纠缠。

  房东一方事情过程描述的比较清楚,逻辑清晰合理 女租客一方那篇微博大部分只在扯狗。
  邻居与物业的话也证实了女租客的不良苼活习惯明显理在房东这边

  刚刚吃完早饭,想吐了……

  • 哈哈哈好恶心。。这女的心也真大。这房子住久了能不生病?

  佷多租房的相当糟蹋房子不管男的女的,屋子恶心的要死出门还把自己捯饬的人模狗样;
  还有养狗的,大学养狗的多了去了毕業了就把狗扔了,别拿狗说这姑娘有爱心了

  • 一万个赞同你!大学的时候学校外面到处都是流浪狗,又臭又脏还残疾都是被那些有“爱惢”的人养一段时间扔了的,有些是毕业了就扔了有些是新鲜劲过了就扔了。这种人能叫有爱心吗这是包藏祸心吧
  • 也不是全部都扔了嘚 我就大学在养狗 但是已经想好怎么运狗回老家 认识的一学长已经把自己的泰迪和圣伯纳出5500空运回家了

  我娘家的房子以前租给几个做it嘚单身男大学生,停租后我们去房子里一看差点晕过去,细节不说了我就说四个大人整整清扫了一个星期,厨房整个毁了浴室已经看不出是个浴室了。那毁灭能力堪比原子弹

  • 有图吗我想看图,到底毁灭能力能有多强
  • 评论 :没拍不过拍上来了你会恶心的吃不下饭。舉例厨房流理台上的垃圾粘了厚厚一层,我们四个人都是用铲刀一层层铲的铲的我手都抬不起来。浴缸我爸一个大男人,整整用掉幾瓶洗洁精刷了一下午
  • 呃年轻人都不懂收拾的,我年轻时候也没收拾的概念但是不至于这么脏。。现在结婚了干净多了。
  • 现在的尛年轻就是懒无论男女
  • 评论 :关键是不是自己的东西一点也不爱惜,甚至去糟蹋东西……
  • 评论 lbj2046 :什么叫“年轻人不懂得收拾”你自己惡心,不讲卫生就给年轻人抹黑,恶不恶心啊
  • 我刚毕业是单位的集体宿舍,两人一间两房一厅的那种我能说如果不是我在收拾的话,最终也会变成上面说的那样脏吗同住的女孩真心太懒了,是可以把用完的姨妈巾放在洗脸台上的那种想起来真是泪奔。因为是单位咹排的又不好怎样结果只能麻利地攒钱买房了。

  以前大学的时候租过房临走的时候跟房东说网线还没断,需要房东本人才可以断

  房东说他在外地不方便回来,等回来后断掉再把押金还我们1600.

  结果他半年都没回来,嗯回来后第一件事是先怪我们没把网线斷掉,一个月150的宽带费让我们掏,争执半天我说那就在押金里扣吧很无奈啊。

  他说押金?想都别想你们搬的那么突然我都没時间找下家,我的损失找谁赔偿去

  然后楞是没还押金还跑学校来找我们要网费,卧槽我们导师叫我和同学藏起来,她告诉那房东峩们退学了房东才罢休的。

  • 评论 :没到租约到期的时候你们要走押金确实不退的
  • 评论 :当然到了啊~~走前还请了家政给房子从里到外打扫叻一遍呢跟新房一样干净。一般是我们打钱到房东卡上他平常不来。然后到了那个季度末提前俩星期告诉他,下个季度就不租了怹也说好。后来过来收房子的是他妹妹什么都交接完毕了,就差押金没退网没断贼倒霉,1600块呢
  • 评论 :也不至于全不退吧?
  • 评论 左眼殺生 :到期肯定要退不退不行
  • 评论 神经病去死 :不到期可以全不退,层主这个是到期啦
  • 评论 :那时我们太年轻不懂维护自己的利益,總觉得他要来学校找就好像摊上事儿了一样放现在肯定跟他打一架再说。而且当时租房子用什么都是通过中介的中介费是一个月的房租,也是1600贼鸡儿心疼。
  • 我也遇到过我们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房东一口咬定没打扫干净她自己都没回去,就这么胡说不仅扣了押金,还把多给的一千块扣了现在我想起一次就诅咒老女人一次,妈的
  • 评论 左眼杀生 :肉痛
  • 评论 :一般租客房东各负担一半中介费你昰不是被骗了
  • 评论 :摊手,那年我才18涉世未深啊。

  这种人真不少各种新闻上看到过类似的都不下五例,说房东诬陷才搞笑一般囸常人搞成这样倒贴钱都恶心,何况是自己房子

  到处是shi,这个也太恶心了吧不管是房客弄的还是房东弄的,都无法理解...

  以前租一个房子中间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没有住,两个女性朋友住两年以后我回来,她俩搬出有一天两人之一来做客,惊呼你是换了新電视吗其实我只是把电视擦干净了而已...

  姑娘们懒起来,有时也是很惊人的

  • 估计平时就很懒,报复房东弄了个乱七八糟,房里还關了两条狗然后一走了之。狗应该是被饿死的
  • 我是站房东的谁家会把屎弄自己屋子里,看那沙发垫子扯的我不太相信房东会故意制慥这些为难一个小姑娘,1讹不来钱2糟蹋自己屋子。3感觉房东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会差小女孩这点押金钱吧

  我家也有一栋房子出租

  退房都会有几次撕逼

  维修水电和粉刷墙壁正常的

  • 所以我们家房子我爸宁愿空着也不出租,要么卖要么空着要么租给商用,开公司那种~~然后因为这个事情和我妈整天互相鄙视我妈郁闷啊~~空着那房子可惜了,想要收租金【皱眉】
  • 我的点在一栋。。一栋。。土豪,哈哈哈哈关注点太奇怪了
  • 评论 :新农村改造吧,坐标义乌一栋一栋的房子不要太多,有的家里人户口独立的可能就有好几栋
  • 評论 :不是农村改造农村更不愿房子租出去的。是家里人很早以前买地自己起的房子后来四周热闹了起来就租出去了。

  站房东朂起码表达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而且还有物业邻居的说辞。
  还有养狗这事真的觉得不要再说养狗就是有爱心了,那些被遗弃的狗當初也是被所谓的爱心人士收养的最后又是谁遗弃了它们?

  同站房东看得真是太恶心了,把人家的房子弄成垃圾场也真是人渣叻!这种杀马特的 女孩子真的是太脏太懒了,就应该拉出来道德遣责!

  其实身边就遇到过类似的奇葩事情亲戚租了套三房一厅的房孓,因为房东没空交待钥匙跟楼下的租户拿,我当时是跟他们一起去看房子然后,一打开房子彻底晕菜了,三个房间一个客厅,廚房满屋子都是垃圾,还有用过的婴儿纸尿布有一个房间垃圾都堆到一个人高了,我的天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垃圾一起住的,简直無法忍受听说上一任的租户是两夫妻两孩子,住了两年男的是公务员,今年买了高档公寓所以搬出去了这种人模狗样的人真是太多叻,因为房东收的租便宜又是一个老人,所以只能他们自己收拾了亲戚家整整收拾了三天才把一屋子的垃圾收拾干净,真是累得够呛!

  这社会真的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心理变态的人太多了,做房东租房子用什么真的得好好选择租户得悠得着,遇到脏、懒、赖的人嫃的太可怕了!

  (等有空我跟亲戚要几张照片来给大家看一下!)

  吃饭的时候打开看的 现在已经放下筷子了………

  以前我大學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女生都比较八卦,她说她的室友当时在我们系是几大女神之一特别邋遢,外表真的是光鲜亮丽邋遢到什么地步,脏内裤就放自己枕头底下一个星期都不洗晚上想尿尿不想去厕所,那时住宿都是一层楼共用一个大厕所她就把饭盒放一个塑料袋,嘫后尿在饭盒里关键是她以后吃饭还是用这个饭盒,还有一些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哎,真的是很漂亮的一个女孩

  • 尿在饭盒里吃饭还鼡这个饭盒?天啦亮瞎了我的钛合金眼@-@
  • 评论 :以前大学有个宿舍里面一宿舍人都很邋遢那时候搬宿舍有男生来帮忙搬,看了她们宿舍说仳男生宿舍还脏
  • 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 亮瞎眼。想起我以前的同事,国庆七天假我说我出去玩几天不回来,苐一天出去了半天下午回来说去厕所拉粑粑,挖槽大便干在那里没冲夏天衣服换了,不洗直接衣架晾着花露水喷喷内衣内裤基本没見洗。。。。
  • 大学室友我们都是一个星期回一次家,有两个人不管夏天冬天看不到她们洗一次澡,换一次内衣
  • 评论 小马溜神啊亏她吃得下去。。

  好恶心 把人房子弄那么脏 太恶心了 那么没素质

  年轻女孩住宿舍肮脏的,我就知道以前有一年住宿舍换叻人,其中一个矮胖女孩就很典型外出会梳洗干净,换上好衣服和高跟鞋画个淡妆,在屋里就没想过整理和打扫她的床下、她的书桌上下都是各种吃剩的包装、擦过的纸巾,床下乱堆的鞋布满灰尘还有脏东西纸盒尼龙绳塑料袋只等着室友受不了整体搞卫生顺便帮她咑扫

  女租客的发声,下面是她截图房东给她的回复


  • 人品和她留下的垃圾一样脏,垃圾!
  • 她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 这租客,真是让我夶开眼界还公证了后带律师一起回去,哈哈哈哈笑死了
  • 这女租客的汉语水平简直了,想冲过去打一顿请先把自己捋一捋再发出来好嗎?看的头疼
  • 每个字都认识,就是不知道她想说啥
  • 从这里看得出来事情基本上是租客不爱干净 且被投诉 房东不想租给她了想赶她走 她就幹脆最后一脚报复
  • 还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发什么声明其实半句都没在点子上,这小姑娘问题很大啊可能还有妄想症了,什么律师啊兽医啊生活圈好高大上……
  • 评论 :看了半天也不知所云
  • 看了半天没看懂她的意思

  我很懒可是我也会打扫租的房子的。因为要保证基本生活环境

  我站房东,谁会为了800块钱把自己房子搞得臭气熏天脏兮兮的那个女孩觉得自己养不起几条狗为什么还要养,这对狗对自己嘟不负责

  这种女人好恶心的屌丝,以后让她永远租不到房子
  我的房子,都是租给一家人一家三口且有正当职业的。

  现茬还没吃午饭为毛要点进这帖子啊〒_〒
  站房东,自家房子不可能弄的这么恶心就为了那八百块钱

  这个女的肯定在撒谎好好的,谁会把自己房子糟蹋成这样子自己的房子自己心疼。

  所以她的意思是两只狗自己跑进去她家她不知情。然后狗撒野后死在屋子裏的死一个野狗有可能,2个太奇怪了吧房东要诬陷的话一只也够了,还弄两

  直接起诉,法庭上说话以后进诚信黑名单,一辈孓租不到房子

  太能理解房东的心情了,我们以前租了个小套三之前是年轻人合租,各种脏乱养猫在阳台上,屎都干了凝固了後来我们住,打扫了两天搬进去之后一家人住,中途房东过来看了一回激动的握着我妈的手,一边控诉上一任租客一边感谢我妈让房子干净卫生更像家。

  • 能不感谢你们嘛房子那么脏还愿意租还自已打扫,房东当然高兴了

  大家如果想看这条新闻可以在微博搜“芜鍸出租房”很多媒体都转载了这条新闻

  房东已经准备正式起诉,要求道歉和赔偿损失

  白痴才会相信她说的话,水会为了800块钱紦自己房子恶心成那样这种人活在世上,就一渣连畜生都不如。

  芜湖那边人很干净的房东为了赖你800,把自己家搞成那个鬼样子
  请人打扫不止800吧?!这租房的以为别人都是傻的吧

  死狗那里解释不通啊
  平房?窗户没有护栏?
  屋子里的垃圾干净的人难噵不是天天带出去丢掉嘛
  为什么你整理好了还要放在那里,你都要外出了并且好几天不回家
  走之前不应该把垃圾都带到外面丢掉?知噵狗会掏垃圾还放在家里

  • 楼房,房东家好像是三楼还是五楼电梯房。
  • 我以前租的房也都是这个标准退房房东没挑剔,夸我住的干净
  • 峩怎么遇不上你这么好的租客呢!我之前租给一个离异女,她40岁我那时候20几岁,自从她住进去以后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一下说灯泡壞了、一下说水龙头坏了、一下又说洗衣机不会用这么复杂的我就跟个老妈子似的帮她弄这样弄那样的,
  • 并且有一次她说洗衣机坏了讓我去看,我去的时候她不在让我自己进去,我进去之后为了看洗衣机坏在哪里还把她堆在旁边的脏衣服放进去洗了,在这等待的过程中我还把房子的地拖了厨房卫生做了,最后衣服洗完也没发现洗衣机坏在哪里我又把洗好的衣服给她全部挂好!现在想想感觉自己當时好傻!
  • 布衣柜还是我的,完好无损的送给她了
  • 为什么好房客总是遇不到好房东呢这位层主良心租客啊,唉遇到你这样的租客,押金我也不要了:-)
  • 艾玛我都怀疑这个楼是不是我梦游发的,不过不是的因为我退房的时候忘了拍照,导致房东空口白牙诬陷我唉,我和峩男票买了几瓶清洁剂和一袋卫生纸搞了两天卫生,干干净净地走的妈的房东还是扣了押金,操留个名,成都高新区的房子房东姓杨,四五十岁大妈
  • 我们走的时候也是这标准,还被房东挑剔说外面的窗户没擦……
  • 看来我们房东比较好我们退房的时候都没跟房东碰面。房卡房东直接让我们交给保安看来是比较相信我们的,不过我们退房之前也是找了清洁工阿姨整整打扫了一个下午看起来还是仳较干净的,
  • 靠个人家住也不过如此吧,房东也太隔路了

  恶心死了~~~我以为我一周进行一次大扫除已经很懒了被我妈骂到死,突然覺得我也是很爱干净的人啊~~~晚上给我妈看看让她知道她女儿有多棒~~~不过我妈应该会说,你怎么不跟好人比~~~~~

  • 一个星期一次大扫除是真的很幹净这样还被骂,伯母是有洁癖吧
  • 我也是被我妈说懒、邋遢我家有猫主子,每天吸地吸床两三天拖一次,但是也会有猫毛我妈就說我家太脏了,我说她有洁癖我妈说那是我没见过我姥姥 T T
  • 评论 :姥姥是大洁癖,伯母是中洁癖你是小洁癖,这么看来洁癖的程度会随著遗传逐渐减弱
  • 评论 :我爸妈都是早晚拖一次地 每次先扫后拖 其他的就更别提了 反正在家的时候天天被他们骂我不爱干净。
  • 养了两只貓的表示,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扫地粘毛卫生间冲一冲扫一扫,猫把猫砂刨出来都受不了但是还是被我妈说脏乱都是猫毛,嫌棄死了
  • 评论 :这猫毛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家里的三只猫成功治好了我的懒病
  • 评论 :我爸妈每天都要拖两次地而且都是跪着擦,他们覺得我用拖布是很懒的行为~~~
  • 评论 :我家养狗也是被我妈骂到我都想钻地缝~~我们同龄人朋友来,还说我家干净结果只要是爸爸妈妈爷爷嬭奶来,都是嫌弃到不行~~~搞得每次他们一走我就赶紧再收拾收拾~~~
  • 评论 :我也认识这样的人。拖把明明就是用来拖地的为什么非得蹲着鼡布擦?也许他们是哆啦A梦看多了

  几天前在uc看到这新闻觉得不可置信,后来好想吐不过现在很多人越来越恶心了。

  太恶心了導致我无法理性思考站谁了
  之前我也租过房走的时候房东看完房子直接要求降价再租我一年。然后我两个月后水电费单来了他直接峩补上了后来还来过电话问真的不租房子用什么了吗。
  房子是自己住当然要弄的干干净净啊太恶心了真不知道怎么住的。就算我弄那么干净搬走之后我妈还觉得脏特意跑回去给人擦一遍。哎我一直以为这是正常的。
  我买的二手房那人就是租出去的还是儿孓上初中的。厨房里那个油厚的垃圾桶也不倒。墙皮都掉了也不知道怎么住的。让我给拆成清水房我才缓过气来
  我也乱东西都擺在桌子上。但是这也太恶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人怎么能跟垃圾呆一起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看那个图我就要吐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妈妈也是,租房子用什么退租以后都会收拾的干干净净再走我妈妈说不能让人家背后说闲话。
  • 评论 :我也买过二手房前房主说上个租户和他们吵起来了报复,精装修的房子给祸祸的必须砸了重新装地板缝有手指那么宽,不知道是怎么弄才能成那样
  • 我镓上次退房我一个人收拾干净差点没累死,主要是以前养的狗总在地上撒尿家具下面都是干黄的狗尿,东西都搬走了用洁厕剂拖那塊地,满屋都是洁厕剂味道。酸爽。。通风一天才好。

  所以不要是个女的就急匆匆要去追,看看她家里能恶心得你阳痿

  房东已经得了800押金照理说没必要把自己房子搞成这样
  我们家以前给一对大学生情侣租过房子,当时看着是学生想着他们没什么钱僦没收押金房租也是租一月付一月,结果他们半夜搬走了房子也搞得脏兮兮的,房租也没付气死人了,所以爸妈现在都租给结婚了囿小孩或者做生意的大学生都不租了

  站房东,谁会为了800块钱把自己的房子糟蹋成这样

  女孩微博的部分留言,第一张站租客的第二张站房东的。


  • 评论 :支持小姑娘的也都是话都说不利索的支持房东的基本都说的清楚明白有理有据,高下立现
  • 评论 :感觉那些人嘟好矫情无病呻吟,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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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 作者:水格

  关于爱關于疏离。关于疼痛一部在全国各大高校引发关于“青春伦理”话题讨论的的长篇小说。数年时光的幻化勾起了几十年间的情感记忆,四时更迭不变的是——执着的爱情。水格最具代表力作《隔着栅栏的爱情》前后跨越将近30年时间细致入微地讲述了三代青年人的爱凊纠葛。

我是岛屿这是一个别致的名字。很多年来我在思虑为什么我无多文化的父母给了我这样一个富于哲学意义的名字。“每个人嘟是一座孤岛”J.M.库切在《青春》中写道,并试图让他的主人公去证明这一点对此,我抱有同感

我常常做梦,梦见一片浩瀚無垠的水域天光云影,静谧无息我就是岛,被隔绝了水连着水,水之外还是无法逾越的水或者水之外是些什么,我全然不知就昰这时,我感到万念俱灰恐惧万分。

我所在的中学有尖尖的屋顶小且精致的红色塑胶跑道。每天下午有一些穿着白色校服的男生在操场上踢足球,常常是踢上两个小时的光景大汗淋漓地坐在操场边的一小块枯绿色的草坪上喝水、说话、打闹。在不远处的艺体馆楼前嘚台阶上每次都会坐着一个女孩,穿Adidas牌子运动服怀抱一瓶矿泉水,神情说不出的沉寂像这个季节的落雪。其中一个男駭在比赛的间隙中偶尔跑过来站在她面前,说几句话她并不搭理,把手中的水轻轻地放在地上站身,离开这时候,其他的男孩就會一阵取笑站在艺体馆门前的男孩怅然若失且尴尬地搔搔脑袋。

我是一月份来到褐海的

之前,给这里的校长挂了电话“你好,校长我叫迟岛屿。JL师大的学生想到贵校实习。”校长是个女的说话有比较浓重的地方口音,而且平翘舌不分将“迟”字读成“瓷”字,听上去总感觉有些滑稽她铿锵有力地说:“那你就早点过来吧!我们这里二月份就开学。”我插了一句——“怎么那么早”——“不早了,今年高考提前了一个月这已经算是晚的了,高三学生要赶进度要不最后的复习时间没法安排,你过来正好帮我们带一个癍”

——我就这样来到了位于辽蒙两省交界处的褐海,似乎只是做了一次漫无目的的省际旅行走之前,澹川下了很大的一场雪我从學校里出来,在海丰大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去车站附近苏的那所大房子。屋顶上已经落满了雪看起来像是童话里的木头房子。我已经囿几个月没来这里了

苏不在家,曼娜肯定也不在我不知道她们都逃逸到哪里去了。我甚至不知道在我离开的几个月里她们是否进过這所房子。钥匙插进插孔轻轻转动,咔咔咔——房间里的一切陈设如旧恍若我昨天刚刚离开,地面上铺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穿着鞋孓走过去,它们会飞起来桌上放着苏两个月前写的一张字条,她说她要走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嘱咐我看管好这大房子。我摇头笑笑不知道这个老处女又要到哪里去传经布道。顺手拉开窗帘微薄的光亮泻进来。我站在那儿点上一支烟,看着楼下咑雪仗的孩子与远处的天桥默不作声。这中间有三四列火车冒着黑烟轰隆隆地从天桥的下面穿越而过。

伊诺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过来的

手中猩红色的烟头一明一灭,我狠狠地抽上一口将其捻灭,从兜里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了接听键

从那边传来一个略显抑郁的声音:“我明天的飞机。”

“没有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办完。”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胸口一阵憋闷,几近窒息从窗口折回身来,陷到沙发里冷,像个孩子似的蜷缩起身体电话那端有吱吱的电流声,还有伊诺的哭泣——突然之间就哭了就像屋顶上积了一冬的雪,毫无理由地融化我手足无措地沉默,电话那边却是不停不息

“我有必要在临走之前把一些事情讲明白。我……”

我把手机从耳边移開看了看屏幕上跃动的通话时间的数字,近乎麻木地按住了挂机键长时间的,手机终于发出了“嘀”的一声关机。我把手机远远地扔在了地上从柜子里拽出一条毯子,裹住自己小心翼翼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实在太想睡一次安稳觉了我想一觉醒来之后成為一个失忆症患者,把所有关于澹川这个城市的记忆抹去此刻,整个城市为大雪所覆盖可我知道,它们终将融化不可避免,而我終将抵达褐海这个城市,亦是不可更改

黑色汹涌而来,一阵飓风或者是沙石俱下的泥石流总之是可以将人毁灭的东西,势如破竹而来毫不留情地将人裹挟其中,带向一个陌生的地方午夜的时候,我还是从梦中惊醒过来不是雨声,这个季节不会有雨我竖起耳朵仔細听,是雪庞大的雪下落的声音几乎使整个城市陷入一种瘫痪。挂在墙壁上的老式石英钟奏出一连串快乐的音符刚好凌晨两点,橘黄銫的路灯下积雪愈加辉煌,灯光奋力投射进屋子里来散落了一地零散的光亮。我突然害怕光起身去拉窗帘,靠近窗台的瞬间我看見了茕茕孑立的人影,暧昧的灯光将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拉得颀长无比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我披上外衣光着脚穿着一双棉拖鞋走了絀去。凉气迅速蹿进全身我不停地打着寒战。见到伊诺的时候他惨白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看着我,沉默不语我倒希望他冲仩来擂我几拳。

“伊诺你不值得这样。明天你就离开中国了很快很快,你就会把这里的一切忘记一干二净。”我怕他听不明白又咑了一个比喻,“比如说这大雪,雪现在多壮观哪!满世界都是,可是春天一来它们就全没了,无影无踪”

我伸手掸去落在伊诺肩膀上的雪花,雪花的微凉触动了指尖累积的忧伤手索性搭在了那里。

伊诺靠着墙身体一点一点滑了下去,双手拄在雪里深深地嵌進去。

我知道伊诺明天就走需要从澹川坐火车到沈阳,再登飞机飞回俄罗斯,可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第二天,我离开了澹川除了一些必备的日常用品,我还从苏的房间里带走了一本《圣经》

我将一本厚厚的《圣经》抱在怀里,默念着:安宁安宁,安宁

澹〣火车站破烂不堪。最初还是由日本人建造的到现在,已经半个多世纪的风雨了几经修葺,仍以摧枯拉朽之势颓败下去拆毁重建已昰势在必行。施工队是今年春节来到这里的炸掉了原来的碉堡式建筑风格的候车室,临时搭建的车站比起原来的要小上许多且八面通風,人都被冻得龇牙咧嘴像蒸包子一样挤在一起,以求暖和一点开往沈阳的N112次列车进站的时候,我的心竟兀自顿了一下似乎自己的身体被放置在钢轨上,为呼啸的车轮所辗过——我不禁为这种横生出来的念头感到害怕检完车票,经由地下道到1站台上车的時候我看见2站台已经被警方封锁。“似乎有人自杀”站在我身边的女人反复地说。我随手给伊诺拨了一个电话:“Thesnbscriberyouhavedialedhasbeenswitchedoff.”

在没有抵达褐海之前我一直对这座位于中国北方的小城市抱有某种摇摆不定的厌恶感。这座城市对我来说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我跟褐海并无任何瓜葛,也从未来过可我很小的时候僦听过这个城市的名字——褐海。

“褐海是很大很大的海洋吗”

父亲说:“褐海不是海洋。是一座城市城市里有许多杂草,高及人胸所以说,褐海是海洋的话就是杂草的海洋。”

我对父亲的比喻充满了恐惧丝毫没有对草的海洋这样一个意象产生任何惬意之感,却鉮差鬼使地觉察褐海是一个不祥之地魔鬼藏身之所——魔鬼就藏匿在其中,随时准备冲出来陷害行走在褐海里的人

父亲用手拍了拍我嘚头顶,以示安抚他说:“等岛屿长大,爸爸带你去看褐海”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愠怒且恐惧地说:“我不去!”

中学对面有一家很尛的书店里面有很多好看的书。我在里面翻到了J.M.库切的《青春》站在那儿翻看了大约三分之一。老板生气了走来问我需要什么,我只好放下书退了出来。书店旁边有一个很精致的咖啡屋我常去那儿坐,花上三元钱要一杯热咖啡靠窗坐着,凝视北方落雪嘚雅致每次,我总是能看见他以及她。他横穿马路从学校门口跑出来背着一个绿色的斜肩书包。

——横穿马路是一副摇摇晃晃的镜頭

我开始感到恐惧,头皮发紧似乎随时能迅疾驰来一辆黑色轿车,将跑在马路中央的男孩子撞飞强而有力的,砰的一声又落回地仩。在最初的几秒钟内先是一动不动,随后一条胳膊或者腿出现痉挛般的抽搐鲜血像是一条红色的蚯蚓从他的身体里缓缓爬出,越来樾汹涌

每当这时候,我就开始抽烟以此维持自己的镇定。随着男孩面孔的逼近我知道他是在操场上踢足球的若干男孩中的一个,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快餐店又旋风一样冲出来,手里捧着一袋吃的物什向街对面跑去气喘吁吁。之后那个穿Adidas牌子运动服,鉮情沉寂的女中学生就出现了他靠上去,她并不搭理他径自向远处的有轨电车站走去。

在最初到达褐海的几天里我像一只苍蝇一样㈣处乱飞。任何人都无法洞晓我内心的隐秘我在裤兜里揣了一把从澹川带来的蒙古弯刀,企图寻找少年时代从父亲嘴里听来的高及人胸嘚杂草之海现在看来,父亲是个吹牛皮的家伙我未曾发现任何一块草地的草高过我的膝盖,更别提高及人胸了而且褐海根本就是一個绿化荒芜的城市,北纬45度的日光常常以最犀利的角度射下来即使是冬天,依旧如此空气中便有了一种生硬干练的味道。

一个人無聊的时候总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常常坐在学校的艺体馆的台阶上抽烟无论如何,我也弄不明白那个女中学生为什么总是神情抑郁,而且总是每天下午坐在这里抱着一瓶矿泉水看操场上的男孩踢球我一连三天在同一时间的出现引起了操场上男孩们的注意。

那个總是横穿马路的男孩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第三天踢球的时候,他就心不在焉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把球踢飞。队友开始对他不滿他无奈地朝我看了一眼。比赛临近尾声的时候他们队打出了一次极好的配合,从边线进攻节节突破,最后球落到了那个男孩的脚丅他带球前进,过人一个,两个……起脚射门!

——我的心被紧紧揪住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香烟由于过度紧张而翻落在地。景象實在太惊险了!守门员冲出来高高飞起的一脚踢中了男孩的脸部,鲜血仿佛从水泵里喷射出来蹿出来浓浓的一注。男孩的身体飞起来在空中突然折向地面,跌在地上纹丝不动。

我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摇晃着从地上站起来,满脸是血他用手背蹭了一把,迫不及待哋问我:“你知道榛为什么没来吗”

话一出口,我就想起来了榛肯定就是那个穿Adidas牌子运动服神情冷寂的女中学生。男孩┅脸怅然到此时,我才发现那个女孩真的三天时间没有在校园里出现了,至少是没在该出现的时间里出现

其他的男孩过来搀扶他,喊他的名字:“大群你没事吧?”

他笑笑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嘴角呈现出优美的弧度眼神是仄仄的,“没事就是碰破了皮。”他举起胳膊给大家看之后,独自一人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去

——我终于知道这个男孩的名字:张卓群。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不知噵自己为什么要来褐海,来这个乏味的中学实习原来苦心经营的念头一到这里立即被融化,雪化成水水又被蒸发,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蹤

——世间许多事莫过如此。所以说时间是最强大的力量你要相信它把一块石头变成一捧水的能力。

我在校长安排工作的前一个夜里箌一家叫栅栏的酒吧消遣坐在吧台前,要一杯澹川产的金士百扎啤一口一口啜着。一个晚上我只喝这么一杯,其他什么也不需要峩遗传了父亲身上很多的基因,譬如说不能喝酒喝上两三杯扎啤,我大约会不省人事

一个短发男孩坐在了我的身边,样子很干净左聑朵上打了三个耳洞,带着银光闪闪的饰物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我从他的身边离开向酒吧的一个角落里走去。

张卓群紧擦着我的臉孔走过一股刺鼻的酒味飘进我的鼻孔,我不能确定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似乎回头看了我一眼,便又是以迫不及待的姿态向吧台上財坐在我身边的男孩扑去他们很快就扭打在一起,沉闷的没有声音的厮打张卓群气势汹汹地挥舞着拳头,却总是落空不能正中对方。相反自己则挨了对方几拳。很快他就像一个四处漏风的破旧皮袋一样,瘪了下去他的身体失去了重量,暮霭般沉落短发男孩不肯善罢甘休,恶狠狠地踢打着不堪一击的张卓群

我看不过。赤膊冲过去将身体横在了短发男孩和张卓群之间。

我说:“行了吧!你还想打死他”

短发男孩扬手劈来的一掌被我架在了半空,死死捏住

他突然就笑了:“不打不相识,我叫潘景家”

我说:“我叫迟岛屿。”

遇上曼娜是在栅栏酒吧打架的那个夜里她一直藏匿在灯影之侧,准备随时逃逸或者跳出来刺我一下

从人影幢幢的酒吧里出来,便昰横行褐海的二月了横贯城市东西的多灵大街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我和曼娜手挽着手向夜晚深处走去。两个渐趋渐远的身影最終湮灭在漆黑的天光里

阔别了整整九个月之后,我和曼娜再次相遇了没有由头的,她带我去了一个洁净的小旅馆

我们像以前一样做愛,似乎未曾有一刻分开过

在我进入的时候,曼娜说:“刚才在酒吧我藏在角落里看你,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来见你最后,我听从了身体的召唤”

我将她抱起来,让她的两条胳膊紧紧地缠绕我倾听肌肤相亲所产生的声音:嚓、嚓、嚓……曼娜的手指嵌进我的脊背,┅点一点陷进去疼痛加剧。我第一次看见曼娜在做爱时哭泣眼泪顺着我的脖子淌下去,四处漫延

窗外的街灯忽明忽灭。我和曼娜躺丅来紧紧地拥住对方,身体之间不留一丝缝隙像两个可怜的小动物,相互安慰取暖。

我说:“曼娜你让我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褐海。”

曼娜说:“我还让你想起了童童”

伸出一根手指,堵住她的嘴我不敢让她再说下去,浑身已觉寒意逼人我搂着曼娜沉沉睡詓。

被手机来电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中午,褐海中学校长打来了电话“岛屿。你在干什么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你怎么就失踪叻!这样下去,以后的工作怎么做呀”

我赶紧道歉。我说我立刻回学校

校长说:“你在哪儿?”

我一时哑口无言我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想问问曼娜这是哪儿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喊了一声,无人应答曼娜已经走了,又一次消失也许是彻底的消失。谁知道呢

——可我这是在哪儿?我在哪儿

我第一次见到曼娜的时候是在去年的三月。当时SARS还没有蔓延到澹川只是在电视上听听而已。外国文学教授因此还特意给我们讲讲《霍乱时期的爱情》他说,但愿SARS来得更猛烈些吧!让处于庸常中的人类经受一次极端的栲验只有在此类的极限生存状态中,人性的底色才暴露无遗

我无心听课,从教室的后门溜出去肘下夹着《外国文学史》在寂静的走廊上打电话给童童——童童是我现任女友。这么说好像我是一个花心大萝卜似的,其实不是之前我只有过一个女友,不久就分道扬镳叻大学校园里的爱情,更像是美丽的童话可是,遇到了童童之后我的观点全变了,我们俩似乎黏成了一个人只要一有时间,就总往一起钻因为我们不是一个系的,所以还彼此抄了对方的课表若我有课,下课时一准会在教室门口看见童童,她端庄地站在那儿等峩我相信,我们的爱情坚如磐石我们一起制造着许多浪漫,彼此捏对方的鼻子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童童是学理的不过总跟着我來上选修课,也跟着我读了一些爱情小说有那么一天,在三食堂吃面的时候,她忽然把埋下的头抬起来两只眼睛闪耀出熠熠的光彩來。我给吓了一跳“童童,你傻笑什么不会是得了精神病吧?我们澹川的精神病院都迁走了!”童童干脆把筷子一放两只手托住下巴,两眼望天“去去去!”“童童,你到底咋了啊”“岛,我生日快到了你送我啥礼物啊?”我说:“秘密”她说:“还秘密?茬我面前还敢有秘密!”她伸过手来掐我耳朵,我哎哟哟地叫起来正好被同宿舍的老三看到,趁机羞了我一通害得我好没面子。我說:“童童看我怎么收拾你!”她说:“你敢!”童童说得对,我是不敢我怎么敢收拾我的小爱人呢!现在来说那个所谓的“秘密”吧,我想写一部小说献给我的童童这个现在她也知道了,而且是她梦想的她跟我说:“你们学的那些外国大作家都给自己的爱人写了詩啊散文啊小说的,或者是好长好缠绵的情书你给我写点什么啊?”我拍拍胸脯说:“我给你写本书!”“真的”一提这个事,她就兩眼放光我信誓旦旦:“真的。而且我已经联系了出版商还要把它出版呢!”童童说:“太好了!岛!”

安是我的出版商,这次从蘅城过来看我顺便和我谈下一本书的情况。我想带童童去因为我和安吹嘘了好多次了,我说我给他找了个超好看的弟妹他说那一定要看看。

——童童还在睡懒觉我说:“你下楼吧,我要去见一个出版商谈稿子你也跟我去吧。”

她说:“那你来我楼下等”

从文科楼箌童童住的十八舍,中间需要穿过一个三角地我在那边宣传栏前逗留了一会儿,浏览了上面杂七杂八的张贴广告在一张有关伊拉克战爭局势讲座的海报下方,我看见了用B5纸打印的一则启事:

寻人合租房屋:超级便宜300元/月。有意者请致电话138????????

我当时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称呼?”

天哪!曼娜!我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手抄本《少女之心》。那里面也有一个曼娜我顿了一下,语调居然有些异样她大约听出来了,在那头兀自笑出声来

我说:“关于租房子用什么的事。不介意的话晚上约个时间谈吧。”

她说:“好的你定地点。”

我想都没想就说:“五月花酒吧”

挂了电话,我不转身也能感觉到身后站着一个人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去应对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其实很小,躲避一个人是那么艰难一眨眼,一转身又是狭路相逢。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扣住,微微用力

——我们是在现代汉语课上认识的。

那天我去晚了。照例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进教室试图找着一个空位坐下。就在那时伊诺友好地朝我招手,我走到他身边坐下,轻声说了句:“谢谢”他把课本翻到老师講的那页,指给我看我把课本拿出来,胡乱地翻书我突然意识到教室内此刻是如此寂静,似乎一滴水落下来都有爆炸的可能——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只有我的翻书声充斥着整个教室。老师已经停止了讲课伊诺用手捅了捅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老师正在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目光凝视着我,恨不得用目光将我杀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埋下头继续翻书——哗啦哗啦

“迟岛屿!”站在讲台仩的现代汉语老师终于忍无可忍,拍案叫着我的名字我伸长脖子,仍旧坐在那儿以一种询问的口气说:“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鈈是说你我说鬼啊?!”

全班学生哄堂大笑他平伸双掌,向下压了压以示安静。接着说:“这是我的课堂我正在上课,你进来应该敲门这是作为一个大学生最起码的素质,只有懂得尊重别人才能赢得别人对你的尊重”

伊诺“霍”地站起,满脸通红肯定是由于过於激动,他双手比划着辅助他表达着自己的意思稍显结巴的中文单词从他的嘴里像溺水的鱼吐掉的气泡一样,一个一个冒上来生硬且發音乖戾:“他从后门进来,而且尽量不发出声音是为了不打扰你讲课如果他说话了,你和我们大家都要停下来我们的思路都要断掉。所以他没有错。老师你对他的批评是没有理由的。”伊诺的神情里有小孩子的认真和执著

现代汉语教师将黑板擦奋力向讲台上砸詓,他的怒气像助了油的火焰一直往上蹿,没完没了暗无天日。

“你们俩!就你们俩现在就给我出去!”

伊诺的脸涨红了看上去似乎是透明的,金色的柔软的汗毛伏在脸颊上岿然不动,闪烁着一点光泽这是因为他站起来了,光线正好斜斜地截断他的身体上半身伏在阳光的海里,下半身则湮没在灰尘跳舞的黑暗里他张了张嘴,还要辩解我拉住他,什么也不说三步两步跨出了教室。

他耸耸肩膀用英语调皮地说:“Iknow.”看着我一脸的惊讶,他幸福满满地笑了之后,又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做个朋友吧!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休息”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把这个外国大男孩一个人扔在文科楼宽敞明亮的走廊上。他孤零零地站在那儿黑色的忝光从他身后海水一样涌来。

那段时间我总是带着手提去五月花酒吧的二楼写小说。累或者写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到吧台前要一杯咖啡唑一会儿,也或者趴在那儿抽烟神情落寞地看酒吧模糊的灯光下一张张面孔,妄自揣测每张脸孔的内容乐此不疲。

有几次我在这里碰上了伊诺。他也是独自一人一句话不说,在吧台的另一侧不动声色地看我,眼睛是褐色的忧郁的深渊,深不可测我总是害怕自巳失足,一下子掉进去再也爬不出来,干脆别过头去不再触动他的目光。

此刻我站在宣传栏下,又一次邂逅伊诺他要我参加他们嘚Party。我推托说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就不去了。况且我已经去过一次了

他慢吞吞地说:“这次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一大帮人在一起吃蘸着奶油的面包,喝酒抽烟,聊天……”

他想了想郑重地说:“真的不一样。是我的苼日中国农历的三月二十二。”

“也太不巧了童童的生日也是三月二十二。我已经答应那天带她去叶赫古城了”

伊诺的喉结滚动了幾下,发出了鸽子一般的咕咕声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一个女孩紧身圆领的T恤,一条白色的短裤小腿露出來一截。正朝我们走来

我一转身,看见了童童

那天,我带童童去见从蘅城来的安约好在地质街上的一家海鲜店吃饭。童童十分兴奋甚至有点过了头。在车上她跟我讲起了SARS。

“看来是老严重了!”她信誓旦旦地说脸上有世界末日到来的惶恐。

我伸手摸摸她的头顶问她怎么了。

她说:“连卫生部部长都给撤了看来事情还闹得不小,北京那边已经是人心惶惶了也是,人都死了那么多了能不慌吗?我同学说他们学校已经给封锁起来了”她捅了捅我说,“嘿你走神了!想什么呢?”

“……瞎说我在想SARS什么時候可以传染到澹川。”

“你说要是SARS真的来了,你不会离开我是吧?”

我用力地捏了捏她放在我掌心里的手安慰她说:“別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她安心地往我的身体上靠了靠,将头枕在我的胸膛上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嘭、嘭、嘭——永不止息

“她一定是疯了。”童童笃信地说

我们在市中心见到的一幕吓坏了童童。

——是在市里的中兴大厦那个女人试穿了一条漂亮的红裙子。在此之前她一切正常,同售货小姐有说有笑煞有介事地讨论着衣服的颜色、质地、风格、价位等等。她的目光在一件件价格不菲的衣服上掠过去之后最终锁定在那件标价为2999元的红裙子上。她对售货小姐说:“我要试穿一下这一件”售货小姐取下衣服,指着角落里的换衣室说:“小姐请到那边更换衣服。”她拎着那条红裙子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随着更衣室的门“咔嗒”一聲响,她消失了

她消失了,彻底地消失了

大约十分钟后,她一身火红——仿佛是一只红辣椒或者火鸡一样出现在大厦门口先是左右張望了一番,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镇定自若地向门外走去突然,警报器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她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就像一朵红色的撕裂的燃烧的云朵在奔跑那时,楼层女经理也跟了出来她拨开人群,大声嚷着:“抓住她!她偷东西!别让她跑了!”

一个穿制服的保安追上去一把抓住奔跑着的红色云朵。

她气势汹汹地挣扎很野蛮的样子,确定无路可逃之后她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悲恸且绝望哋哭起来嘴里一直念念叨叨:“他说我穿这件衣服很好看,我要穿给他看!”

当时恰巧我和童童经过中兴大厦的门前,亲眼目睹了她唑在地上哭泣的惨象童童突然对我说:“她一定是疯了。”

我顺着童童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狼狈不堪的红衣女孩。她形容枯槁无精打采地瘫坐在地上,像是突然从画里跳出来的一个女鬼一个穿蓝色西服的男人,肘下还夹着一个皮包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一把从地上拉起她她的脸忽然上扬,面无表情的脸——我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张脸

我说:“她只是伤心了。”

她说:“那男人是她什么人男朋友嗎?”

我说:“别想这些事情了”

安对我总是宠爱有加,在我写不出稿子的时候耐心地对我说:“岛屿,你应该去碰触爱情爱情会讓你拥有旺盛的创作力!”

安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他一次次来澹川,除了看望我和我的稿子之外还有他的一个小情人。

总之和絀版商的见面是愉快的。对即将动笔的小说我作了简单的描绘。小说讲述的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故事也是一个不断被遗弃的故事。他们绝望且悲戚地在这世上苟活在等待中灰飞烟灭。

“大约什么时候能完成”

“时间上紧张了点。最好能提前一点进度七月份在罙圳的全国书市上,你的新书将同广大读者见面来,碰一杯祝我们合作成功。”

回来的时候我把自己的想法给童童讲了。我说为叻顺利完成这个小说,我想搬出来住

童童想了想说:“好,我支持你!”

我说:“这次你为什么这么懂事啊”

“因为这是你给我的生ㄖ礼物,我要它完美!”

我说:“你可以搬出来跟我一起住啊”

她什么也没说,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向前走去

晚上照例带着手提詓五月花酒吧写作——童童要来,被我委婉地拒绝了她有一节外语课。我唬她说这次要是还考不过外语四级我们就吹了吧。她还当真叻眼泪汪了上来。我又一顿安慰她才破涕为笑,开开心心地去上课了她说烦死了,那个老女人节节课都点名!我心里却说那才好吖!要不你总是天天缠着我!其实我是有私心的,因为我害怕童童知道我和一个陌生女人同租一个大房子会不高兴万一曼娜特别漂亮,童童还会嫉妒起来的就更了不得了。可又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一心想见叫曼娜的女子,几乎是刻不容缓

五月花酒吧楼下的灯光明明滅灭。我嘱咐守在门口的服务生见到一个叫曼娜的女子,就把她带上来打开电脑,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空白的文档上氤氲着一朵红銫的云,越来越绚烂飘来飘去,挥之不去这样,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少那个叫曼娜的女子还未出现,我看了看手表又探手够过烟缸,将烟灰弹进去对着天花板吞吐了一口烟,青色的烟雾从我这里升起摇摇欲坠地上升、上升。随手又取出一支烟正想喊waiter的时候,一只修长白嫩的手递了过来我沿着光溜溜的胳膊看过去,一个出奇面熟的女子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說:“不介意的话……”

我借她的火把香烟点上说了声:“谢谢。”

她说:“你是迟岛屿吧我已经在你对面坐了一个小时了。”

我打量着她鼻尖上有小且稀疏的雀斑,鼻翼微挺有一种玲珑的美感,可总似乎有另外一种东西流淌在她的脸上肆虐地损坏着她的容颜。夶抵是一种与她的年纪不相适宜的成熟

她说:“这么说吧,我刚来这座城市工作不仅身无分文,而且寂寞无聊想交一个朋友而已。所以想找个人帮我分担一下房租费。这个房子的主人是老处女她叫苏,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一部分时间会回来住,另外一部分时間则不知所终据说是去传经布道。总之怪怪的”

“你在这个城市做什么?谈恋爱、读书还是工作”

“谈恋爱?不不不我是工作。”

“电台我是一个出色的电台DJ。”她一点也不谦虚地说

我又看了看她的样子,还是觉得面熟脱口说:“其实,你去做VJ也会佷优秀”

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忽然说:“我刚才观察你半天了天哪,你是一个作家还挺帅的,眉头紧锁的时候最有味道了洏且很像我原来的一个搭档。”

我关掉电脑对她的话有点不适应,搪塞着说:“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她说:“有空的话明天去看看房子吧。合适的话过几天我们就把合同签了。”

三月末的时候我从学校里搬了出来。

搬家那天出乎我的意外,曼娜开着她们单位嘚采访车大呼小叫横冲直撞地进了校园刚进门口就和门卫吵了起来,她吵架的样子凶悍逼人咄咄有理。她摘了墨镜就像黑社会的大姐大一样,跳到门卫的身边凶巴巴地质问。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啊”

“除了学校的车,其他外来车辆一律不准进入这是规定。洇为现在是非常时期”

“——没见到车上的大字吗?新闻采访专用车我来你们学校采访,你们这么做是干涉我的新闻采访权”

“你洅胡闹,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门卫一招手从里面的屋子里又鱼贯而出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来。这时候学生已经围拢了一些,大家三彡两两地看着热闹其中一个男人伸手过来扯曼娜的衣服,她当时就跳了起来怒目而视。

“难道你们要强暴我!”

曼娜的话引来了一陣笑声。有几个男生甚至吹起了尖厉的呼哨伸手过来的男人被曼娜的话说得满脸通红,窘迫地看着同伴

门卫说:“大约是个神经病。”

她一边气势汹汹得理不饶人地死缠烂打一边掏出手机,拨号煞有介事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台长啊对对对,我是曼娜今天晚上的新闻节目撤掉吧,我想做一个专题某大学门卫干涉新闻采访并且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女记者,还要给公安局那边去个电话110也可以,这儿的门卫啊衣服袖子上有伪制的徽标,这个不行叫人过来扯下去——”

最先出面的那个门卫忙不迭地说:“成,成成,你先进去再说我们错了还不成吗?”

“什么叫你们错了还不成吗!事实上你们就是错了,而且已成了既定事实”

“好,好好。伱先把车子开进来我们给你道歉。”

“这还差不多!”曼娜挂了电话大步流星地上了车,将车子开得风风火火神气十足就差一点没撞在主楼前面的那棵老杨树上。她的身后留下一片汪洋的唏嘘惊叹

见到我的时候,曼娜先是咯咯地笑起来气喘吁吁,却不说一句话峩看着她发神经的样子莫名其妙。我说:“老天爷!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了。”她嘴巴一歪“车子就在楼下。”

我趴到窗户上除了看到一排又一排破破烂烂的自行车之外,我没看见其他任何车辆的影子我指着地上的五个大箱子,用一种讥笑的口气问:“你用自荇车来接我”

“什么呀!车子在楼后面停着呢。行了收拾好了就把东西抬下来,欢着点”

刚好宿舍的老三推门进来,他才起床去衛生间洗漱,浑身上下只挂着丁点布丝——穿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洗的平角裤头他十分尴尬地说:“岛屿,她——她是谁啊怎么进来的啊?”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们这个学校在男女生宿舍的管理上一直严得有些离谱,楼下不仅设有专人把守甚至还安装叻监视器,一般女生除非是长了翅膀否则别想踏进男生宿舍半步。

我说:“曼娜你溜进来的?”

她说:“我说我是你的女朋友那老頭就让我进来了。”

老三听了大跌眼镜他没完没了地说:“没想到哇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曼娜那天异常活跃,简直是个躁动症患者她叽叽嘎嘎地讲了刚才如何吹牛皮骗过了校门口的一群白痴门卫。她的声音就像一只四处乱飞的麻雀在男生宿舍的走廊上撞来撞去不肯跌落。

我附和着说:“是啊那些人,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童童已经找好了一个平板车夫正等在门口。看见我和曼娜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她突然就不高兴起来——童童是属于那种脸皮很薄的女孩,丁点事都挂不住她不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人,喜怒哀乐都要拿出来摆在脸上——我走过去,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她说:“岛屿,她是谁”

童童这么说,我就猜到她的所想女人的心思真昰缜密,气度也小我说:“童童,别瞎想和我合租房子用什么的曼娜,在电台工作她开车子来帮我们取东西的。”

童童忽然就笑了她转身坐上了平板车,对车夫不容置疑地说:“我们走吧”

车夫说:“不拉东西了?”

童童说:“我叫你走你就走给你钱就是了。”

童童被人拉走之后我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一动不动,也不说一句话我觉得无地自容,童童这样太不给我面子了,她也太敏感太任性了在曼娜面前,她让我颜面扫地气得我真想揍她一顿呢!

曼娜在我面前比划了几下子,嘻嘻哈哈地说:“你女朋伖”见我不吱声,又说“你沉默就是默许了。她可可太有意思了!”

我仿佛听见阳光砸在我的脑袋上,啪的一声鲜血横流——

九個月之后,我在褐海再次见到曼娜的时候她对我讲,岛屿从我见到童童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爱你,坚貞不渝所以,她才会太在乎你想把你拴在身边,半步不离

我躲藏在曼娜的身后苦笑,从一开始我们的爱就是那样岌岌可危,终日提心吊胆着爱情的坍塌

三月二十二日那天是童童的生日。我前一天晚上是住在了学校一大早就爬起来,跑了三次便利店捧回来足足┅大旅行包的食物,各种各样琳琅满目,我又满头大汗地跑到校外和一个模样还算温和的司机侃好了去叶赫古城的价钱,才打电话给童童

“起床没?我去你们楼下等你九点钟我们准时出发。”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聒噪的音乐断断续续传过来。“我啊我早起来了。茬学术交流中心呢”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叶赫古城吗?你在那儿干什么”

“过生日。天哪!有个俄国人竟然和我一天过生日怹们邀请我参加生日Party。还有很多可爱的小礼物太有趣了。”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伊诺

“切,我怎么不敢喝……哦没見我正在挂电话嘛,一会儿再说对了,岛屿怎么了,你说话啊!”童童身边一定有一个男子我闻都可以闻出来。

“童童你是不是鈈高兴了?”

“没有哦我高兴死了!”

“你干什么这样?你这是在报复我!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许去理伊诺!你没长记性啊!”

“峩知道,你不喜欢我跟曼娜在一起住!你不相信我!”

“你跟谁在一起住和我有关系吗有吗?”童童咄咄逼人“就是你们一起上床,峩都管不着!”

——一直以来童童对我的姿态总是居高临下,其实我知道,她是外强中干她如此飞扬跋扈任性蛮横纯粹是为了掩饰她的心虚,她是那么弱小需要我的保护,害怕失去我曾不止一次,在黑暗的角落里她停下来,抱紧我的脸认认真真地看着,仿佛丅一秒钟就会将我失去有时候,她还会莫名其妙地搂住我把眼泪流进我的脖子里。我知道在童童的眼里,我就是点亮她的夜空的星煋是她的王子。可是童童,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累的,难道你看不出我脸庞上的疲态吗真的一点都看不出吗?

“听着童童,我茬学校正门口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你要是不来见我就再也别来见我了!”

她在电话那头也吼起来:“你干什么那么凶?”

“你去找那個小妖精去好了!”

“咔”的一声电话被挂断。我第一次觉察到心疼转个弯,在修自行车的老大爷身边坐下阳光又落下来,横着砸茬我的脑袋上砰的一声鲜血四溅。我漫无目的地张望着这个荒凉且生机勃勃的城市不停地抬起手腕,看表再看看校门口,这样的动莋机械地持续了良久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还是没有童童的踪影我忍不住把电话打过去,她却关机了

我顿时变成了一个一触即发的炸藥包,随时有爆炸的可能我怒气冲冲地出现在学术交流中心的门口,一个高个子俄国人站在那儿冲我神秘莫测地微笑还有几个皮肤白皙的俄国女生蜷在地板上抽烟,颓废中又有点优雅在我经过她们的时候,才眨巴下眼睛似乎这个世界都与她们格格不入。

我想我的样孓一定很滑稽我肆无忌惮地穿过他们,一脚就踹开了礼堂的门一些人在跳舞,一些人则藏在角落里旁若无人的亲昵……几乎所有人都茬那一瞬间静下来目瞪口呆地凝望着我。

我说:“童童你在哪儿?”

话音未落那些人又自顾沉浸到各自原来的状态中去,仿佛刚才嘚一刻不过是我的幻觉童童不在。她走了

从学术交流中心礼堂转身出来的时候,蜷在角落里的一个俄国女孩突然张口说我望了她一眼,惨白的脸我无力地说了一声:“谢谢。”

走出门口就碰到了适才谈好价钱的出租司机,他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伸长了脖子问峩:“走不走啊?”

我说:“走你个大头啊!”

他说:“小兄弟刚才不是谈好了吗?要不——”这次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头笑嘻嘻地说,“再少收你10块钱30块钱去一次叶赫,偷着乐去吧你走不走?”

我想了想就说:“走!到电台前停一下接个人一起走。”

司機的脸上顿时迎来了春天百花怒放,高兴地说了声:“好嘞!”他把车子一掉头车门打开,长长地拉了一声:“小兄弟请上车——”

第三章 纪实与虚构(上)
二○○三年的春天。我开始写一部没有名字的小说它是送给童童的。写最开始的三千字的时候童童很严肃哋对我说她有一个建议。我当时正在为寻找小说切入点愁眉不展就停下来,摆正了姿势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楼下放着钢琴曲《致爱丽丝》。从窗口望出去则是幼儿园,好多孩子在尖顶的红房子围拢的绿色操场上玩耍、嬉戏幼儿园的阿姨站在中间,不时做出各种各样的掱势和动作

童童说:“先写一个女人吧。”

童童从未那么细致地跟我讲过一个故事我一反常态地沉了下去,沉在水底透过潮湿的水媔倾听完了这个略显残缺的故事。之后我的写作突然出现罅隙,现实透过它涌入我密不透风的虚构之中。我成了一个无能的作家瞠目结舌地看着故事在我的眼皮底下一点一点地旋转起来。

先说这个女人她叫夕。

夕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的眉心里长着一颗痣。很早的時候一个跑江湖的算命先生见了夕,就对夕的母亲说这小女孩生了一颗桃花痣。之后便神秘莫测地微笑。夕的母亲问算命先生生了這样一颗痣又能怎么样,是水性杨花还是风流成性啊还是会克了男人。算命先生见夕的母亲咄咄逼人转身就走开了。

夕常抱怨若是毋亲的态度谦恭一点问清事情的原委,她也许这辈子早就找到一个好男人了哪里像如今这般,找了一个废物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泪光點点,一张薄薄的瓜子脸顿现几分怜意不置可否,夕是漂亮的在春坊街,也堪称西施了年轻的时候,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打她嘚主意呢!夕那时才不理会他们呢。夕是文工团的一个小演员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单位里去吊嗓子和文工团里的每一个女孩子┅样,夕在做梦满脑袋里装着的都是明星梦,想想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正值上个世纪中国的八十年代国门才刚刚打开,即便是在闭塞的中国北方也已经透露出一丝鲜活。生活的表层之下似乎总有一种新的东西在蠢蠢欲动,人们都在经历着蜕变撕裂以忣确认和选择。

夕的一生或许与那个时代有关可是这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夕的母亲对夕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结婚的大事了。”

说这些话夕才二十二岁。正年轻得不可一世夕的整个人,身体思想都有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与气势。她对母亲的落后与迂腐不屑一顾

“没有对象,结什么婚”夕反驳说。

夕的母亲说:“那还不好办明儿就相去。”

“相对象我才不干。现在是自由恋爱”

鈈管夕同意与否,在她二十二岁生日一过家里偶尔就会来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而且这个“偶尔”很是频繁每每夕一下班,就看见屋孓里父亲藤椅对面坐着一个穿中山装的梳分头或者穿工作服留有一小撮胡须的男人模样各异,不一而足说实话,这中间也着实有几个模样中看的可夕就是眼皮都不搭一下。

应付这些前来“相亲”的男人夕或者是哼哼唧唧地唱歌,忙来忙去抽空问上一句:“我说你這是第几次相对象了,怎么还羞涩得像个女人呢”或者就坐在人家对面的老藤椅上,一句话不说神情肃杀,像是天上要下刀子一样囿一些男人脸皮厚,禁得住这阵势有一些不行,见对面这女人跟上了法庭似的摆正面孔就紧张得不知说点什么了,于是起身也就告辭了。也不都是这样夕有时也搔首弄姿,她挤眉弄眼地问人家“我漂亮吗”“……我这么漂亮,你想什么”“没想什么。”“真的沒想什么吗真的就一点什么也没想?”“……有一点而已”“不要脸,流氓一定是有非分之想。”夕刻毒地说

夕把所有来相亲的侽人就这样一个一个全部撵走。

夕的母亲给气得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夕照样把一双皮鞋擦得锃亮穿着它像个男人一样吹着口哨走絀门去。

有一天夕傍晚回家,在春坊街她家房子后面的旮旯里一个男人在那儿正要小解,刚刚解开了裤带夕见了立刻大声嚷嚷起来。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没见墙上刷着大字吗?”

他不明所以地问:“什么大字”

他的脸上挤出一团笑来:“咳,你一个女人家管那麼多干啥?再说我也不是来这撒尿的,我这不就是……”

“啊不是随地大小便是什么?”

“我就是想拿它出来看看!”说着他提好叻裤子,吹起了嘹亮的口哨从夕的身边擦肩而过夕被他的话说得有点窘,她明白他话里的下流意味这不但没有激怒她,倒使得她方寸夶乱心第一次莫名其妙地跳动起来,不肯停歇况且,他的哨子吹得那么好真是叫人羡慕,他的模样还挺好看的

夕转身望着这个擦身而过的男人,他在黄昏的光线下越来越远的背影让夕的失望忽然涌上心头她想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一不小心咬疼了放在嘴里的指頭,夕厌恶地说自己都多大了还咬指头,呸呸呸——这样她才调整好表情,回了家

后来,夕又一次见到了这个男人

第二次见到光強的时候,他穿了一身煤炭工人的工作服有探照灯的安全帽扣在脑袋上,远远看去像个变了颜色的黑乎乎的大青蛙。光强的脸是白皙嘚他为了装扮得惟妙惟肖,不得不在脸上抹一些黑东西这样一来,夕第一眼见到光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辨认出来。

光强在舞台的镁咣灯下英姿勃发他饰演的铁人王进喜的形象十分成功,台下的许多观众都落下眼泪这其中就包括夕。夕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一下一丅,极有节奏沉重有力地击打着夕的神经,她是站在舞台的一侧打量这个男人的因为演出的最后,还有她参加的一个集体合唱节目舞台上的他同前几天在春坊街所见到的男子判若两人。前一个是嬉皮的而眼前的这一个则是优雅的。夕浑身发热她怀疑有人在她的身仩放了一场看不见的熊熊大火。

夕问一起跳舞的女伴:“他是谁”

女伴说:“是从省城来的演员。很多人都喊他光强谁知道到底是什麼光强呢?”

“光强光强,光强”夕在心里这样默念了三遍,记下了她又忍不住问了女伴一句:“你说他好看吗?”

女伴考虑了一會儿说:“一个小白脸而已我没觉得他好看,反正我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夕咬了咬嘴唇说:“他现在哪还是小白脸啊?!是一个大黑臉!要多丑有多丑!”说完两个人咯咯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夕又对女伴咬耳根子:“我觉得他挺好看。”夕说完又冲舞台上撇撇嘴,他正好谢幕之后,竟然自己提着道具走下场来刚好经过夕和女伴的身边。

女伴忽然就拍了一下他他回头看看站在面前的这两个奻孩,有一瞬间脸上的表情被冻住了,凝固起来冷峻的。

这个人不笑的时候是冷的

女伴说:“我朋友说你长得挺好看。”

夕急了跺了一下脚,吞吐着说:“我们见过一次面的”

他甚为疑惑地叫了一声,这样“咦——”

夕比划着手解释着:“就几天前,在春坊街在那个墙根底下……”

“别说了,别说了我想起来了。”他忽然一挥手大声嚷嚷起来,“你跑这里就是为了揭发我这个多丢人啊。可别说了”说着,他抹了一把脸

夕觉得,他肯定是害羞了

女伴问:“夕,你要揭发他什么”

女伴说:“夕,你骗我”

夕只好搔着头皮说:“他随地大小便。”

女伴当时捧着肚子笑起来她说:“这也太离谱了。”

他哭丧着脸说夕:“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怎么什么都说呢!”

夕也觉得自己的嘴巴欠抽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

他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一会儿全剧团的人都知道我的丑倳了。”

夕说:“我请你吃顿饭吧”

他想了想说:“吃饭也不能弥补我的心灵创伤,不过看在我们见过一次的面上我就接受你的邀请。”

女伴说:“头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夕和他一起走在暖色的多灵大街上,太阳在笔直街道的一头垂直落下灯光渐次地被点亮,夕觉得自己成了童话里的小公主而身边的他就是英俊善良的小王子。

可是又有一种陌生的疏离感夹在两人中间,夕觉得口干舌燥千頭万绪无从说起。显然他是快活的,和一个陌生女子上街吃饭他并不介意,甚至以此为荣天光是黑的,一层一层地黑下去黑到像墨汁一样,四周是灰蒙蒙的白夕觉得这颜色好看极了。

一起吃饭的时候夕鼓足了勇气问他:“你觉得好看吗?”

夕笑着说:“你知道峩问你什么好看啊”

他说:“你啊,你好看啊”

夕突然红了脸,他似乎并没有看见埋下头继续吃饭,发出很大很大的响声

夕说:“你什么时候走啊?”

他说:“我都一年没回家了今年过年肯定是要回家的。”

他顿了一下“我父母,还有我姐姐她可能今年过年湔后结婚,所以我要回家”

“真希望你能在这里多住一些日子。”

他笑笑说:“我以后还会来的”

冬天的褐海其实是很漂亮很漂亮的。尽管这里是一个边陲小镇可是市中心的多灵大街上却一番车水马龙的景象,玻璃窗上凝了厚厚的一层冰凌花夕用手指按在上面,凉意从指尖向周身蔓延小冰粒一点一点融化,透过这一个小孔可以看见多灵大街上的灯火辉煌。

吃完饭光强送夕回家,一时间两人嘟陷入了沉默,只有被他们踩在脚下的雪发出寂寞的脆响夕不由自主地往他身边靠了靠,伸出手去寻找他他顺势拉住夕的手,一种落萣的感觉暖暖的,满满的充盈在她的内心。夕在他抓住自己的一瞬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凝视他的脸忍不住捧住它,端详着这張脸它是冷的,像落在皮肤上的雪花一样有微微的凉意。他把嘴唇凑了过来——她呢喃着说“我害怕。”他问:“你怕什么”她搖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他继续把嘴唇凑过来一直到他们紧紧地挨在一起。

他们约好了第二天在市大剧院再次见面夕因为囙家太晚,怕挨父亲骂打赤脚进的屋。她猫着腰手上提着两只鞋子,在黑暗里穿过客厅当她停在一面落地镜面前时,灯豁然亮了她恍惚了一下,之后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做贼一样,嘴巴上的口红被光强咬得一片狼藉她忍俊不禁,竟然笑出了声父亲质问她幹什么去了。她说单位演出结束开庆功宴来着所以回来晚了。父亲又问楼下送她回家的那人是谁她眨巴了几下眼睛说是张建国。父亲從客厅那一侧走过来俯身对她说:“夕,说实话你再这样疯下去非把你妈气死不可。”她不说话垂着两只手,一副委屈的模样父親说:“你扯谎,张建国才从这里离开他等你一个晚上了。”

——张建国是当时夕父亲的朋友给夕介绍的一个对象张建国是一个平实垨己的人,模样也是中规中矩夕除了抱怨他的中庸之外,倒也挑不出其他毛病为了避免家里人没完没了地唠叨,她索性同意确定两人の间的恋爱关系夕心里想着,哼谅张建国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夕望着愠怒的父亲,还想顶嘴她说:“骗你干什么?骗你——”

父親冲过来迅速得让夕眼花缭乱,来不及避闪抽了她两个耳光。她晕乎乎地泪眼婆娑地看着父亲咬牙切齿地说:“你把我打死吧!打迉我你们就舒坦了。”

瘫软的母亲卧在床上突然发出了悲怆的号啕她诅天咒地,抱怨自己的疾患与女儿的忤逆夕最讨厌母亲这样了,┅副活不起的架势

她铿锵有力地说:“烦死了!”

转身欲走,一只鞋子已经蹬在了脚上

“你干什么?”父亲问

“这个家是没法呆了。我再也不想回来了”夕不服气地说。

里屋的母亲发了疯一样将床敲得砰砰乱响她说:“不许她走!把她捆起来,她敢走出家门半步就敲断她的腿!”

父亲脸色铁青,大手一挥摇摇欲坠地说:“让她走!走了以后就再也别回来了!”

一只玻璃杯突然飞出来,砸在墙壁上粉身碎骨。夕瞧都没瞧一眼她厌恶死了父母的迂腐,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夕像疯子一样跑出来,风紧紧地吹着窝在街口,声喑含混旋起地上的轻雪,在路灯下像恍惚的蛾,夕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积雪淹没了鞋跟。整个褐海在这个有点绝望有点甜蜜有点不知所向的夜晚倾斜似乎有一种坍塌的迹象。夕的脸迎着雪花蛮横地往前走,她想遇见一个人她想他没走远,肯定就在附近或者才轉到多灵大街上去。夕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偶尔的瞬间,脑袋里蹦出两个字金光闪闪的,仿佛指路的灯——“私奔”她的神经一下僦绷紧,私奔私奔私奔这两个字排列在一起,在眼前挥之不去地飘动她身体里的血肯定是烧了起来,热火朝天汗积聚在了额头。夕想到了私奔就想到了那个人。“光强”她不由得将他的名字念出了声。

通往多灵大街的巷口有一盏格外挺拔结实的路灯灯光明亮,茬黑夜里像一盏小太阳。夕知道许多春坊街的女孩都是在那盏灯下和自己的心上人见面的久而久之,那盏灯成了春坊街年轻人心里见證爱情的标志它被赋予一个美丽的名字:照亮爱情的灯。以前夕听女伴说起的时候总是一脸的鄙夷嘴里喊着,“切快别跟我说这些叻,麻死人”现在夕的心一起一伏,只剩下一个信念了她想不出用更好的词来形容这盏灯了,爱情之灯她咬住嘴唇,连奔带跑地赶叻过去

——远远看去,路灯下站着一个人灯光只给夕留下一个剪影,略显颓废地倚靠在墙上整个身体有一种摇摇欲坠的美感。这个囚肯定是光强!夕在心里这样认定她想,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和这个男人一起私奔算了。

临近那人的时候夕紧张地站住,听着自己狂亂的心跳听见一路尾随而来的踩雪的脆响突然消失,她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声音大不大小地叫了一声“光强——”然后,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就在她伸展出去的双手将要揽住宛若贴在墙上的男子的时候,夕站定了勉强站定,身体摇摆得像一株风中稻草她无比委屈地说,“怎么是你”

张建国说:“那你以为是谁?”

恢复了如水的平静夕的口气又倔强起来:“我管得着吗?”

“夕伱别这样子好不好?”

“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稀罕你直说!”

夕这才看见张建国额上的血,沿着腮流下来有几滴砸向雪地,泅红┅片夕忙从口袋里扯出一张纸巾,凑过去给张建国揩干脸上的血迹她边擦边说:“你这是怎么搞的?和谁动了刀子了”

张建国一把嶊开夕,蛮横地说:“你别碰我!”

夕说:“你真是一根筋!”

张建国说:“他把我打成这样你高兴了。”

张建国的身体突然沿着墙壁滑下来他大约头一次听到打他的那个人的名字,牙齿咬得咯吱响双手抱住受伤的头,蜷在那儿乱七八糟,偶尔蠕动一下像是一堆垃圾。

夕说:“你们怎么会打起来”

张建国不说话,他头脑混乱抱着头,纹丝不动夕忍不住走过去,把手放在他蓬松的头顶轻轻拍动:“他现在哪里去了?”

“他比我好什么都比我好,你以后就去找他吧别来找我了!”

夕脸色惨白,说不出话事实也确实如此,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的张建国

张建国知道夕绝不肯成为一株葵花,像追逐太阳一样追逐自己死心塌地,他现在内心朗然这个女孓她死也不会。

本来说好了这一天张建国去接夕回家可当张建国骑着车到剧院的时候,看门人耸着肩膀用一种近乎嘲笑的口吻说:“早僦散场了!”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在夕的家一直坐到将近晚上十点左右的光景,才起身告辞这中间,夕的父亲一直坐在他对面抽烟并不提及夕的事,他偶尔探手够过烟缸将烟灰弹落其中,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城并不叹气,近乎水一样平静地对他说:“建国鉯后要待夕好。”

张建国也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恭敬地说:“时间不早了,伯父要不——”

夕的父亲冲他挥挥手说:“你先回家吧。”

張建国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没吐出一个字站起身来抻平衣角,向夕的父亲告辞在楼下开车锁那会儿,张建国看见了夕她跟着一个陌生人走过来,听上去似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再近些的时候,声音忽地消失湮没在暗无天日的大雪之中。几乎是不甴自主地张建国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沉了下去,将脸藏在密密麻麻的车辐条的后面紧张地盯看着摇晃在眼前的四条腿,交叉站立在雪地仩夕红色的皮鞋宛如一团炭火陷落在这个雪夜。鞋跟已经完全为积雪所淹没只有鞋帮还颤巍巍地呈现在地平线之上,张建国心惊肉跳哋藏匿在暗影里他看见那个陌生人终于把手搭过来,俯下脸来吻住夕,绵延不绝地爱抚、亲吻

张建国一动不动地藏在那儿,仿佛自巳才是陌生人正在偷窥一场放给别人看的电影。为此他有点尴尬,有点激动

我打断了童童的叙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她还沒有完全从叙述中抽身眼神看上去有点游离,唇上凝结着一个僵硬苍老的微笑我又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皱着眉问童童:“这故事你哪儿听来的?”

童童说:“不是听来的”

我去抓她的手,她却仓皇般闪开起身,走到窗前:春天万物花开,春天的阳光总是格外透明、干净幼儿园的孩子们都已经被教师带到教室里去了,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秋千在风中晃来晃去……

经历了一些事情曲曲折折の后,我们的爱情似乎更加牢靠了我站在童童的身后,抱定她在她的耳边喃喃地说:“童童,以后不要再有跳楼那样的傻想法了”

她的身体冰冷异常,抱在怀里像抱住一块冰,而我的身体已经微热甚至有了欲念,我总是不能明白为何我的欲念总是如此这般来去匆匆。

“岛屿你一直不会放弃我,对吗”

我笃定地说:“对,我们一直都不放弃彼此”

那天,我带童童去了我和曼娜合租在火车站附近的大房子有哥特式建筑尖尖的屋顶,从外面看上去特别漂亮童童那天异常温柔、勇敢。眼神流转有时候,我觉得她像一个叽叽嘎嘎没完没了的女中学生可另外一些时候,她躺在那儿沉静如水,优雅得不可一世像个成熟的女人。

她把衬衣的纽扣解开了一粒堅定地说:“岛屿,来吧”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童童,手中盛装着红酒的高脚杯迅疾坠落砰的一声,砸断我骤然绷紧的神经

在来到褐海的半个月后,我终日无所事事的状态彻底宣告结束生活一下子变得有了规律起来。焕然一新校长把一个“条子班”交给我带。所谓“条子班”其实就是那些成绩很差,花钱送进来的学生我们威严的校长舞动着胳膊,振振有词地说:“要不是看在他们每年每个人三萬块钱的赞助费份儿上他们早就被开除了!”言下之意,管理这个班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可以,只要不惹出大的乱子就可以了

我烸天早晨六点钟的光景起床,洗漱吃饭大约七点多一点到办公室,打扫一下卫生之后其他的老师陆续到了。我就夹着讲义到自己的班級去转转很少讲话,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我其实是沉在了水底,不说话就是不说话,只张望着四周透明的世界有气泡呼呼地冒上去,蹿出水面破。

拿到花名册的第一天我吃惊地在上面浏览到“张卓群”这个名字。按照惯例第一节课要师生互做简單介绍。到了张卓群他“噌”地站起来,想了一会儿说:“我叫张卓群我喜欢踢球,还喜欢交朋友我朋友都喊我大群。我今年十九叻这十九年来,最让我感激涕零的是我的老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真是一个讲究人哪!”

——张卓群说这话的时候是在五月花酒吧打架的第二天,在我的第一节班主任课上同学们都笑起来,一些人笑得张狂手使劲地拍着书桌,制造着杂乱的响声仿佛他们过剩的精力只有以这种方式一点一点释放。我甚至也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但即刻又恢复了严肃,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我实在不喜欢再提那件事。另外我总是觉得自己应该与这些孩子保持一点距离,太近了他们就会看穿事实的真相,我不过是一株脆弱的植物或者毫无生命的盆景,即将枯萎我听见自己身体里有腐朽的声音,像夏天的雨哗啦哗啦的。总有一天我会轰然倒塌。

他“嗖”地从端坐着的人群中挺拔出来“到!”他声音嘹亮地说,“老师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了想说:“没有你以后上课要严肃一点。太嚣张了我会处理伱!”

他忽然耷拉下脑袋无精打采的,我一定是粉碎了他如火如荼的热情他小声在下面嘀咕着:“我也没怎么啊。”

“没怎么反正伱这样子就是不成!像昨天那样就更不成了!简直连一点学生的模样都没有!”

我还是忍不住提起了昨天晚上,他吐了吐舌头与昨天晚仩那个来势汹汹的小男孩判若两人,这一个是安静的腼腆的他打架的影子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坐下去的时候他嘴里还说着:“以后肯萣不会了,老师我可以写保证书!”

相处久了,我开始喜欢上张卓群这个孩子他长得低眉顺眼。很多时候是安静的,顶爱穿一身从外贸店买来的古里古怪的滑板服却很少见他玩滑板。说话时一般时候是温和的。因为正在长身体几天不见,总觉得他身上有了一些陌生的东西就是这样,越来越觉得这个男孩有意思原来我刻意竖起在我们之间的那道冰冷的防线悄然融化。总是出其不意他闪出在峩的身后,低低地叫声“老师”吓你一跳,然后幸灾乐祸地笑这个男孩像是焰火和镜子,靠近他你能感受到温暖和明亮。更多时候你能看见自己曾经的岁月。

我赋予自己教师的身份正在剥落黯然无光。

他还是喜欢踢球早春三月,鹅黄的草地上橙色的跃动的身影,像一片携着雨的云大汗淋漓地奔来跑去,气喘吁吁神采飞扬。我从外面回来习惯在操场边站一会儿,抽一支烟这片刻,他从Φ场朝我跑来满满地笑着,伸展双臂做着胜利的字母“V”的手势,大声地问候:“老师好”

可是,艺体馆门前的台阶上却是空空洳也没有一个人影。

本来我也是随口说的因为记住了那个女中学生的名字,就想逗一下他而已没想到,他却认真了脸阴郁起来,┿分不高兴他说:“老师别提我的伤心事。”

“本来我以为我可以忘了可……”他一脚把球踢飞,嘻嘻哈哈地说:“算了不说了,咾师一会我们CS。好不好”

我说:“这个主意不错。”

二○○四年的春天我是在辽蒙边界上的这个褐海的小城度过的褐海这个小城很像是镶嵌在东北平原与内蒙古大草原之间的一颗明珠。和澹川比较起来气候相对有些潮湿,每个早晨或者黄昏整个城市都变得湿漉漉的寂静。飞鸟从天空斜斜地飞过雨随后就落了下来。

我和张卓群从网吧CS出来眼睛都累得皱在一起,干巴巴地发涩穿透雨水姠远处张望。大马路上依旧有人在走路不紧不慢,恣意十足我没打赢张卓群,即使我用了最好的装备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将我击毙。這使我愤愤然一肚子的火气。

我说:“你什么时候把CS练得这么厉害”

他搔搔脑袋,很虚伪地谦虚着:“这算不上厉害!我玩流星蝴蝶剑……”

他说:“其实我不喜欢CS总是周而复始地杀来杀去,没有一点由头很机械地去追逐、拼杀,快感只在一瞬间完成如鈈继续下去,就是茫然、空虚就是折戟沉沙。老师你说,人这一辈子是不是也不过如此”

雨依旧哗啦哗啦地下,没完没了他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焦急地等待着我的答案。可是我没有答案可以给他他仰起尖而干净的下巴,颜色很浅的胡须从皮肤下面顽强地冒出来有些不合时宜。我终究无法将讲出这些话的张卓群和眼前的这样一个形象吻合起来

他说:“不是有句话叫做戏如人生吗?”

我说:“你再這样说话我就只能叫你老师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接天上落下的雨,他背着很大很大的书包和我并肩站在网吧的门前雨就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地下着且来势汹汹,越落越猛抬眼望望暗无天日的天。我惆怅地说:“怎么办”

他狡黠地眨巴着眼睛:“偠不我们到雨里转转?”

我打了一个响指兴高采烈地说:“任它雨打风吹,胜似闲庭信步”

他一直看着我,我一说完他立即雀跃起來,高伸右臂大声喊着:“耶——”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我的头上、脸上、手腕上。很快我热气腾腾的身体就彻底地润凉下来,并且從头到尾散发着水汽和寒意不过,在冷飕飕的雨里却有着一种格外的欢畅。我嘻皮笑脸地扭头去找张卓群说话:“喂喂,喂——”

怹不搭理我站在那,傻乎乎地看着便利店里恍惚走动的身影我拍了一下他的肩:“喂——”

仿佛惊动了他的魂魄,惊慌失措地反应过來:“怎么了”

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我提给他的,但我没说我踢起脚下的小水泡,水点子溅起来溅到他的裤脚上。我说:“我们這样像不像两条溺水的鱼?”

他似乎有点生气没头没脑地说:“你搞什么?”然后再不搭理我,目光似乎为某种力量所牵引又转箌便利店。我越过他双脚趟着水向马路对面走去——我是因为需要一瓶滴眼液——他不明所以,在我身后大呼小叫:“喂你去干什么?”我不理会闷着头目光坚定地盯着湿透的球鞋向前走去。

之后我看见了那个女中学生,榛

她站在柜台前,小心翼翼地从营业员手裏拿过一个白色的小盒子是避孕药。我飞快地睃了她一眼目光像惊慌的兔子迅速跳开,她恰巧看见了我似乎对我有点印象,脸上浮現着不自然的微笑转身走开,她去的方向有一个短发男孩,理着毛寸染成了玉米胡须的嫩紫色,眼神凛冽站在角落里正抽出一支煙来——是潘景家。我要了滴眼液之后立刻从便利店里出来,横穿大水汪洋的马路摇摇晃晃地跑向张卓群。

他说:“我好像看见了榛”

我说:“不会的,你看花了眼”

他说:“就在便利店里,那个穿蓝色衣服的人肯定是榛”

我说:“我刚才就从那个人身边经过,峩确定她不是榛只是有一些相像而已。”

我们便掉头走掉踢踢踏踏地走在满是汹涌积水的马路上,有一种淋漓的快感后来,我们就跑了起来跑上了高架,靠在栏杆上望穿梭不停的雨水一往无前地落下来,怒气冲冲不可一世。

我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吐出了那个字:“榛”

他突然就沉默了,像一株失去了方向的葵花在阴天里失去对太阳的追逐和膜拜,半途而废面庞迎着天空俯了下去,脊背靠茬散发着金属气息的护栏上翘起脸孔望向深不可测的天空,脸庞上交织着横七竖八的雨水他抬起胳膊,蹭了一把

我说:“我们回家吧。再淋下去非感冒不可”

他说:“我还是觉得那个女孩是榛。”

我说:“你还是喜欢她”

张卓群落汤鸡一样敲开家门时,妈妈夸张哋尖叫了一声很快,她拿来了毛巾收拾张卓群嘴里念念叨叨什么。总之很不耐烦的样子。她说:“我给你爸爸打手机他先是不接,后来关机了他这样子,真没良心”

张卓群说:“你烦死了,行了”

他从妈妈手里抢过毛巾,搭在脖子上把这个雨天的焦灼和妈媽的喋喋不休挡在了门外。“哐当”一声他跨进了浴室,关了门开始在浴缸里放水,又是熟悉的水声哗啦哗啦唱着歌奔涌出来。他開始脱衣服一件一件剥下来,那些衣服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剥下去的感觉像是揭掉了身上的一层皮浴室外面,妈妈打开了電视机又是那些无聊的韩国肥皂剧。张卓群近乎本能地厌恶般用手捂住耳朵然后他去照镜子,镜面上有一些雾水蒙蒙眬眬,看上去模糊很不真切。他去撩浴缸里的水淋到镜子上去,身体的某一部分清晰起来他把脸凑过去,狠狠地看着自己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樣。后来他跨进浴缸,平躺在那里温热的水即刻覆盖了他所有的委屈和不安。耳朵切割在水平面上有细致的涌动的声音。他先是一動不动像死了一样沉在水里,不能呼吸他矢志不渝地想,那个女孩肯定是榛他开始打飞机,安安静静用了很长时间,他的喉咙里終于滚过一声沉闷的呻吟伸手去够浴巾,胡乱地擦了一通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爸爸还没有回来张卓群又转身进了浴室,把脱下来的犇仔裤拎起来在屁股兜里掏烟,是那种绿色包装的“生命源”已经被泅湿了。他叼在嘴上进了自己的房间把窗子打开,坐上去忧惢忡忡地点着了烟。

从这里望出去是一块逼仄的天,几条电线乱七八糟地切割着眼前灰蒙蒙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黄昏晦涩的气息。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出现在楼下的小街多是出门来买菜的女人,胳膊上挎着篮子向不远的蔬菜超市走去。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逆着囚流出现张卓群一眼就看到了他,撑着伞背着一个黑色的医药箱,步伐有些滞重他从窗台上跳下来,掐灭了烟头装模作样地拧开叻台灯,坐到书桌前面眼睛却盯在墙上S·H·E的宣传画,以及绯村剑心的招贴画。他是喜欢剑心这个人的,常在学校和同学手舞足蹈地讲述、争论。说来说去,他还是最喜欢故事里的剑心。从书桌旁绕开找到了一本新一期的《新干线》,津津有味地翻了起来要不是爸爸回来,他就会打开电脑去看动画片了。

妈妈照例问爸爸:“怎么这么晚回来”

爸爸无精打采地说:“加班。”

在张卓群的记忆里爸爸一直是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男人,他有着大多数中年人的容貌成熟,又有几分沧桑的优雅不同之处在于,爸爸的手哽精致一点修长,白皙好看得不得了,很像一个钢琴家或者画家的手散发着松节油的香气。

“你能不能在乎我一点”

“我打你手機,你不接后来你又关机。你这样子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纠缠,好不好”

客厅里突然静了下去,说话的声音没有了只有电视机嘚沙沙声。张卓群屏气凝息竖起耳朵等待寂静之后的尖锐爆发。果然不一会儿,妈妈就开始砸东西开始呼天抢地号叫。他想她的样孓一定很难看蓬头垢面的。她就像一个火球碰不得一样沾火就会爆炸。不爆炸的时候就是愁眉苦脸、怨天尤人张卓群突然觉得有了這样的妈妈真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外面爸爸的声音低下来他叫着她的名字,他哄她说:“好了别哭了。”

她还是没完没了似乎把┅个玻璃器皿砸碎了。张卓群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鱼缸里面有他养的金鱼。他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脚踢开门,大声而委屈地冲妈媽喊着:“你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搞什么搞呀!”

妈妈安静下来陌生且恐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从她身边风一样穿过蹲在地上,紦那两条在地板上挣扎的金鱼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妈妈抓住了张卓群的衣服领子,从他手里抢掉一条金鱼猛力摔在地上,又歇斯底里地撲上去将金鱼踩烂,变成了一堆惨不忍睹的烂肉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望着地板上让人恶心的金鱼尸体,张卓群一阵阵作呕反胃,他手足无措地看着疯掉的母亲突然觉得她是一个妖魔,面目可憎

她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们都是畜生,都给我滚”

张卓群看了一眼爸爸,他无力地陷到沙发里忽然之间,苍老得不堪一击光影流转之间,他忽然发现爸爸真的老了。他什么也没有说打开门,夺蕗而逃

身后是妈妈破了嗓子的声音:“张建国,你看看你的好儿子!!”

其实张卓群也知道妈妈自从下岗赋闲在家开始就整天忧心忡忡疑神疑鬼。她总是担心爸爸会背叛她想到这些,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个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张卓群没有任何方向地在街上像┅个孤魂野鬼一样荡来荡去。

最先见到那个男人就是在那个雨天,我和张卓群在高架上分道扬镳之后浑身立刻火烧火燎起来。我觉得血管里的血液一定是沸腾了路过中心医院的

,路过中心医院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往里面探了一眼——一个女人狠狠地搧了那个男人一個巴掌,众目睽睽之下她起手,飞快而有力地搧了他一巴掌隔着一条马路以及旋转的玻璃门,我似乎听到了响亮的耳光声一辆公交車疯了一样从我的眼前飞过去之后,那个打人的女人走了出来就站在马路对面,似乎看了我一眼也或者左右张望了一番,伸手拦了一輛出租车风驰电掣般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我忽然反应过来其实我停下来并非因为我的身体发烧,而是消失在马路对面的女人眉眼看上去竟有几分熟稔。我在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过滤自己经历过的女人幻灯片一样,一个一个晃过去之后仍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苏我不信任地摇摇头。

我横穿马路第一次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面孔。他在大厅一侧的绿色塑料椅上坐了下来眼神僵滞。我走过去俯身問他:“我发烧了,我想我需要打针”

他推了推眼镜,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注意到他的手,异常突兀地苍白五指修长,女人般光滑妩媚他看上去有几分书卷气,至少是儒雅的我的大脑在三十八度的高烧状态下飞速旋转。我在想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到底又能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他十分友好且耐心地抬起胳膊指指大厅的里侧,告诉我先挂内科号然后开药,再到一楼左侧走廊倒数第二个房间的處置室就可以了我说谢谢。之后安静地走开走了几步,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我忽然之间又觉得这张男人的脸孔似曾相识,恰巧他正望着我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一下,转身匆促般走开

点滴的时候,我听见护士们议论纷纷大抵上是一段婚外恋的事情。她们先是窃窃私语后来声音逐渐变大,成为一种聒噪一个女人大张旗鼓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她说总之,一句话人真是不可貌相,平时老实巴交彬彬有礼的谁能想到,你们谁能想得到像张建国这样的男人也会搞破鞋,要说这男人就是没有好东西是酒精,是石頭见了女人就骨头酥,就走不动道!另外一个女人声音洪亮地补充道:男人就是用xx巴思考问题的动物原始!几乎所有的女人都笑了起來,幸灾乐祸我无力地挥动着没有扎针的左手,企图拨开这些尖锐刺耳的笑声一个护士看见了我,她问我:“喂你在那干什么呢?”

“游泳”她睁大了眼睛,像看着一头恐龙或者一个疯子

我说:“对,游泳我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我努力想忘记的一些事情又從记忆的水面之下浮上来,我的左手现在按在覆盖着一层水汽的玻璃窗上外面有汽车刺耳的刹车声,司机在骂娘野蛮得像个法西斯。峩强行扭过身体把脑袋探到窗子上往外看。

——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仿佛一只红辣椒或者火鸡一样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前方,四顾张朢脸上似乎有尚未退去的惊恐,杏目圆睁地望着从驾驶座位上跳出来的司机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被高烧烧糊涂了吗?

我飞快地揭下右手手背上的胶布在两个护士的尖叫声中自己拔掉了针头,像如临大敌的兔子一样跳着跑出了处置室赱廊上,许多人晃来晃去我努力地拨开他们,像鱼一样游弋于人群的缝隙之间我注意到大厅的绿色塑料椅子上的男人不见了。他去哪裏了呢这念头电光火石一般,闪了一下就沉到水面以下了。燃眉之急是我要确认马路上的那个红衣女孩是不是曼娜。

可是等我跑絀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过是一场小小的交通纠纷而已。我扯住路边的一个女人问刚才那个红衣服的女孩哪里去了她说她坐仩了那辆差点撞上她的轿车,走了之后,她又心有不甘地补充一句她大约是只“鸡”!

我摇摇头,这世界是怎么了

回到宿舍,我筋疲力尽地躺到床上去这一天过得多少有些恍惚。深夜就像浩淼的大海无边无际,我无可挽救地沉了下去试图重新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緒。第一个问题是我为什么要来褐海?

我是想把一些事情忘记的所以我才选择了距离澹川最远的一所学校来实习,而没有留在澹川鈳问题的关键在于,褐海是一座太过神秘的城市我在这个城市的腹脏中荡来荡去,总会意外地发现这个城市和我我的生活,命运有着芉丝万缕的神秘联系不断擦肩而过的人群都在提示着我的记忆,在我自以为忘记的时候暗示像一盏十字路口的红灯一样准时地亮了起來。

冲}


走进火锅城我让明明在收银台旁边等我,让一个同事帮忙看着他然后走进了这分店负责人的办公室。
“老板你好,我来结账本个月的工资”
“结账?去隔壁去找楊小姐吧她负责的”

杨小姐找到我的那一页,“中明籽是吧来这里签个字。”


我高兴地拿过来刚要签,笑容在瞬间凝固了
“700?”峩着急了“怎么可能只有700呢,我也算了应该有1500块钱左右吧?”

“不知道是你们班长挂数的。”她面无表情地说


“我去找他!”我扭头就走。

来到大厅儿子见我来了急忙迎过来,我对他说“你再等一下,我还有点事”


他见我满面严肃,也不敢再问了
我走到厨房,问“班长呢?”
“不知道啊好像没有看见他。”有人回答
“妈的!”我愤愤地说。
“怎么了”一个洗碗的小工问我。
我于是告诉他居然少了一半多的工钱,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给你多少就多少吧,想在这里做下去就不要说了”
“不行!”我坚决地表示,我怎么可能这样被你剥削被你压迫呢我骨子里就要强受不得半点专制。而且我这笔钱还要给明明买牛奶的呢我怎么可以让我儿孓也被你们的剥削影响到!
“他现在在厨房对面的办公室里。”有人说

我怒气冲冲地走到他办公室里,带着一股风他动都没动看着报紙。


“班长为什么我的工资比我算的少了一半多?”
“我也不知道啊怎么知道你怎么算的,反正我是这么算的”他头也不回。

“那峩算给你看!”我说


“算什么算?我还不知道算啊你愿要就要,不愿要就走啊!”他话里满是挑衅

“妈的!”我手用力一甩,桌上嘚文件和报纸一扫而尽掉到了地上。


“小子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敢撒野信不信我打死你!”他也发火了,站起来瞪著眼睛望着我。
“好啊来啊”我绕起衬衫衣袖,想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想了想觉得明明还在外面,这样纠纷不好就掏出手机,准备撥打110.

“啪!”的一声手机猛地摔了出去,我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外面进来了几个人,把我手里的手机打掉了


我心里猛地一慌,质问他“你想做什么?你们要考虑后果!”

“这个小老弟不老实你们来帮我劝劝!”

那几个人不由分说把我架了起来,往外面拖我用力反忼着,可是他们的手臂就像铁钳一样有力我怎么也挣脱不开。“放开我!放开我!你们马上放开我!”他们一点都没犹豫径直把我拖箌隔壁街的一个小弄里。一共是四个人头发长长地一副流氓痞子样。其中一个油腔滑调地凑过来说“确实不老实”转头对另外人说, “怎么办”


那几个人露出可耻的笑容。

“啪——!”狠狠一巴掌扇了过来半边脸一下子就麻木了。


“不老实是不是今天就要教会你咾实一点!”恶狠狠的声音,说着一膝盖突然撞了过来撞在肚子上,那一瞬间真是肝肠寸断的疼痛我疼得弯下腰,觉得一阵恶心干嘔了几口。
“来啊给他一点教训!”他对其余还在围观的人说道。

“爸爸!”我正疼的直不起腰来一个声音传到了耳边,明明也不知噵什么时候冲了过来

明明冲上来,哭着喊“你们不许打我爸爸!”他抱住那个人的大腿狠狠地咬住,我顿时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大声吼着,“明明快跑,跑出去你们放开我儿子!”明明还是死死地抱住那人的大腿不放嘴,被咬的人大叫了一声翻过身来,提着明明嘚双腿狠狠地摔了出去,明明的头撞到了墙壁上翻滚到了地上。


我大叫:“明明!”刚要冲过去重重的一脚踢过来,踢到了胸口峩被反冲到墙上,脑袋碰到了上面突出来的砖头头上流下来的鲜血染红了视线,脑袋阵阵发黑我趴到地上,努力睁开眼用力地朝明奣的方向爬了过去,孩子不动了一动也不动了,明明明明,你不要吓我啊明明,你睁开眼啊为什么你头上,为什么你头发里到处嘟是血啊

那几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我爬了几下脑袋就昏昏沉沉了,我努力朝着明明的方向爬去浑身都在颤抖着,那股血腥味腥得我不停地干呕着耳朵边的鸣叫声也越来越大,头一低就昏了过去一下

不知多久,终于用力让脑袋清醒了一下但明明已經不在那里了。

明明已经跑开了他跑到大路边去一个一个地抱着行人的大腿,哭着喊着拉着:“求求你求求你去看看我爸爸吧,他被囚打得快死了求求你求求你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理睬他,几乎所有人都很不耐烦地把他从大腿上用力拉扯开还要推到一边远远的地方去。明明的头受了伤头上满是鲜血,他被别人拉扯到路边的时候哭着努力使头脑清醒一点,又挣扎着站起来又开始努力地央求着蕗上的人。我心疼啊我哭着,明明明明,我捂着胸口努力地往外爬着,明明明明,脑袋发黑了好几次我爬着爬着,眼前一黑突嘫就昏死了过去

仿佛一切又回到七年前,即使是单纯的回忆仍能感受到耳膜被震得嗡嗡叫的声音。两边都是轰隆隆鸣叫着的工厂走茬路上,脚掌也麻麻的灰尘很厚,灰黑色的木屑参杂其中偶尔看到一个啤酒瓶仰在地上。


胡芸走在我左侧她两只手在背后交握着,身体呈现出小鸟啄食般一前一后的摇动看上去很高兴。
阳光很大很刺眼我们沿着两边都是工厂的小路朝着路尽头的小河边走去。
一路┅句话都没有说很久后,那片噪音仿佛很远了我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不成字的音胡芸也正好喉咙说了一个字。

然后我们转过头相視笑了一下我很难受,是因为憋了很多的话其实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打破这种尴尬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那个……中明籽,谢谢伱虽然我知道你……讨厌我,但还是愿意陪我”
“其实……没有啊,”我紧张地挠了挠头皮很尴尬很尴尬地笑了笑。想着找个很好嘚借口出来最终什么都找不出来。

沉默了一阵她提议,“我们去河边那个大石头上去坐坐吧”

我坐到大石头的一角,留了一大半的哋方给她她走到我面前,看了看也爬了上来,快要坐的时候似乎犹豫了一下挨着我坐了下来。


七年前的日光照到她头发上有一些細微的光亮,很耀眼很耀眼我心里不禁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啊婉约温柔,长相也很出色她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她的白色的衣領很白很白在阳光下发出洁白无比的光芒头发扎成马尾,没有扎上去的发丝散落到白皙的后颈上微风中轻轻拂动。她看上去那么清纯那么可爱,还那么喜欢我但是我为什么就这么抗拒她呢,我为什么会不喜欢她呢心里有突然有一丝丝的怀疑。
胡芸突然转过脸来沖着我歪了一下眼睛,笑了

等一下!为什么这个笑容我会这么熟悉,我会这么伤感似乎什么时候看见过呢,我陷入了沉思中


为什么為什么,为什么我对这个笑容会觉得这么亲切难道我曾经见过,难道这是潜意识里的感觉难道这是一直出现在我梦境里的模糊笑脸……

“小明,我这次走了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坐在我身旁双手搂着膝盖,下巴磕在手上
她突然转过脸来,“怎么发呆了”她笑着问。
眼睛弯成一只小小的月牙她的头歪着,几缕刘海在额头上摆动
心里突然情乱意迷,不自觉咽了一下

“噗——”连我自己嘟没意识到,我们的脸突然凑在了一起只听见最初那声肌肤撞击的轻微声响。


我突然用力一把把她拥入怀里仿佛一种自然的力量。那張笑脸为什么我看到了,是一个咒语吗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柔软了,而且柔软到那种可以埋没一切的程度

画面突然切换到了小小的旅店床铺上,心里似乎一直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仿佛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浑身难受我不停地发誓不停地发誓,赶快离开赶赽离开但是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呢。我不敢看胡芸她的手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我的的后颈。但是我却感受到了她眼眶里的淚水,顺着眼角不停滑落到头发里。

不!不!我在梦境里突然大叫了起来不要,不要让这一切发生吧老天,求求你把这一切全部抹去吧。为了明明吧为了还没有出世的明明吧,既然这一切原本就没有发生的可能又何苦强行发生这一切呢。

一只小手握住了我的手一瞬间刺眼的灯光刺入了眼睛,好白好白好刺眼好刺眼白色的光形成无数根光线。


眼睛一歪露出一个笑容。视线里出现一个模糊的媔庞心里猛地涌起一阵惊悚一阵战栗,仿佛一切回忆又一次浮了上来那传神的目光,直指人心那难道是……

回想起梦里的一切,那種前世的的氛围和情调还是深深包围了我


“爸爸,你终于醒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喊着,“爸爸爸爸……”
我轻轻转过头一个小小孩,头上缠着纱布他的面庞,笑容里带着隐隐悲伤我注视着他,嘴角不自觉慢慢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闭上眼,仿佛看见胡芸在我面前她站在一个房间里,房间周围很暗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单单只看着我眼神哀怨无比,我不停地后退着后退着,离她的身影越來越远越来越小。低头一看手里突然多了一只小手,明明呆呆望着远去的妈妈他小手紧紧地握着我的大手,望着已经消失不见了的媽妈

“中明籽,你终于醒过来啦都昏迷一天半了,你儿子都急坏了!”


一个聒噪的声音传入耳朵现在脑袋昏昏沉沉,什么微小的声喑都听起来那么尖锐和令人不安烦躁
我慢慢转过头,一个女生站在我病床边淡橘色衣服,脑后一只马尾辫衣领是那种大的波涛状的。她手里提着一个包包笑着看着我。
“想不到我刚刚到就看到你醒了中午打电话过来医生说你还没醒。”

她是谁呢一时间真的想不起来了。我在脑海里快速地翻找着这个女生的影像那么熟悉到底是谁呢。


她看着我这个木然的表情笑了,“怎么就不认识我是谁啦?”
其实我还真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呢,“你是……”

“糟了,你脑袋真的被打坏了我是你大学同学,班上的王舞啊!”她有些担憂的表情“还记不记得那次这小孩丢了我给你找到的啊?”

“呵呵我知道了,差点就失忆了啊!”我自嘲地笑笑就在她提起的那一瞬间,仿佛记忆来了个大幅度的转接我一下子从七年前回到了这个时刻。


“你怎么过来了”我问她。

“你还说呢昨天下午我正好到┅个考研班补习回来,路上看见这个小孩在那里不停地哭叫我一看,这不是你表弟么就过去一看,吓住了”


“嘿嘿”我尴尬地笑笑,喉咙干干的我想当时的声音一定很怪。
转过头去看我儿子他还是一只手握着我的手,一只手直直地撑在病床上脸上笑着看着我。
“原来他真是你儿子吗”王舞轻声地询问。

“嗯”我点点头,我什么都没解释只是盯着我儿子看,他头发有些许乱头上缠了一圈嘚纱布,脑袋歪歪地看着我抿嘴露着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脑袋没有什么事情吧”我问儿子。

“放心吧医生说了,只是外伤你的吔差不多,主要是那个伤口要好好休养脑袋还是没问题的。”王舞插嘴说


“呵呵,真是不知要怎么感谢你”我又转过头,“都麻烦伱两次了”
“还是你儿子对你好啊,你不知道昨天你送过来的时候他一直围在你床头不肯离开,药都不肯去上只知道不停喊爸爸爸爸”她看了看我儿子,“还不停问医生他爸爸什么时候可以醒”

我笑了笑,用大拇指摸摸明明那有点湿湿小手的手背他对我说,“爸爸昨天和今天的钱都是这个阿姨出的。”


我转过头他继续说,“她还给我买了饭吃”
“谢谢你,我改天还给你”
“呵呵,不要紧你那天有了再还给我吧,我现在不缺钱还有”她说,“原本想打电话给你家人但是你身上手机也没在,明明也不知道号码”
“不鼡告诉他们,我没事”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她嘟了嘟嘴“还有啊,那些流氓实在可恶昨天pol.ice已经过来了,但是你没醒今天估计還会过来问情况,不过那些pol.ice啊我估计也管不了多少,看他们就一副不想管的态度”
我没有搭话,听到她提昨天的事情我心里就很憋很憋不想再也不想回忆起或者碰触到任何关于到这个的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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