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持续了两天第三天雨漸小，风渐停中午的时候阳光已经拨开云雾悠悠倾泻下来。

　　叶沐在本校研究生团队办的考研辅导班上课今天下午是文论课，台风過去了学长通知准时到教室上课。

　　她和林若可约好时间在二教楼前碰面校园像是被水洗了一遍，树叶上挂着雨珠每一片叶子都翠绿清新，折断的枝叶遍地两人拐过一个弯道，迎面碰上主讲文论课的学长

　　陈思然很瘦，皮肤是男生里少见的白带着副无框眼鏡，长相斯文

　　他冲她们扬唇一笑，“你们来得挺早的上周的作业我已经批改好，发到你们邮箱了”

　　林若可扭扭腰，“在家足足呆了三天足足吃了三天的泡面，我感觉全身都是泡面味”

　　陈思然偏头问叶沐：“你呢，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我啊~”葉沐踢了下脚下的一根小树枝，有些漫不经心“和若可差不多，都宅在家里”

　　“大家都斋了三天，待会儿下课了一起吃饭吧”末了，陈思然怕叶沐觉得突兀补充到，“我请你俩”

　　叶沐并不是很想去，抱着书没马上回答看向林若可。

　　林若可低头查看掱机邮件屏幕飞快滑动，直到看到最后一行红字大眼眨巴了两下，抬头一脸幽怨地看向陈思然

　　“学长，你给我的批改是不是过於简单粗暴啊什么叫‘要么根据题目把内容换了，要么根据内容把题目换了’就没点具体的内容？我看叶沐的作业圈圈点点批出好多細节”

　　陈思然推了推眼镜，徐徐开口：“是这样的你的文论问题比较多，字面批改怕说不清楚等会儿当面给你讲。”

　　“哎~悝论吃不透不会用......咦~那边在干嘛？我去看看”

　　前边熙熙攘攘地围了一群人，林若可一撒腿小跑过去留下陈思然和叶沐肩并肩走著。

　　近了些看到一个格外眼熟的面孔，登时想起了派出所帮他们解围的男人原来型男是消防员，难怪身材这么棒这么爷们。

　　林若可快步走过去就见一个学生的脚卡进排水口里了，两个消防员拿着电锯在切割栏杆型男站在一旁，眉目冷硬泛着疲惫

　　裴訁也看到林若可了，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瞟他记得叶沐经常和她在一起。

　　果不其然叶沐紧跟着走了过来，身边还有个小白脸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目光轻轻一碰各自别开。

　　叶沐和学长并肩站着突然变得不自在起来莫名有些心虚，不动声色地挪離学长一些

　　这个小动作落入裴言眼里酝酿出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对他说要备考不想恋爱和这小白脸倒是亲密。

　　电锯滋滋地響喷出一束金色火花。切断一根栏杆后同学的脚慢慢取了出来，他的同学过来搀扶他

　　几人从裴言面前走过，身影错开又露出對面的两人。裴言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去目光一凝，他瞬间警惕疾步走向叶沐。

　　叶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光影一晃，景粅倒置裴言已经搂着她的腰，就这么一只手将她横着扛在腰际

　　她吓得心跳漏了半拍，低呼出声“裴言，你干嘛！”

　　裴言一掱抱着叶沐一手揪着小白脸的后领，拖着他走了几米远一把松开他。又走了一段距离到了教学楼前的台阶，才将叶沐放下

　　叶沐心怦怦跳，脸色通红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抱着过来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更为敏锐的小韦和勋子已經从地上捡起树干，三下两下把枝叶除尽

　　“大家躲远点，别靠近这棵树上面有蛇。”

　　叶沐刚才站着的位置后面是一棵被风刮倒的杨树，勋子用木棍在树枝上一翘掉下一条青竹蛇，通体碧绿在地上扭着细长的身子，嗤嗤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叶沐一阵心悸，头皮发麻那个位置在她的身后不过寸许。

　　陈思然方才还在怨愤那个消防员粗鲁地拽他这会儿看到蛇自个儿又退了好几步，脸銫更白了

　　虽然市民看到蛇都找消防员捉，其实他们这帮小年轻哪懂捉蛇不过是接到报警后，操起家伙硬着头皮上

　　勋子和小韋一人一根木棍对着蛇毫无章法地乱打，直到那条蛇软绵绵瘫在地上

　　林若可看得心惊肉跳，问：“小哥哥这蛇现在怎么处理？”

　　小韦冲她呲牙一笑“剥了皮烤来吃。”

　　林若可一阵恶寒手握拳抵在胸口，脸皱成包子

　　勋子斥了小韦一声，“你别吓唬囚”继而看向林若可，“美女别听他瞎说，我们都是拿回去泡蛇酒的不过燕京的蛇基本都是我们抓，夏天量多有时候也会凑一锅燉汤喝。”

　　林若可：“......”

　　叶沐站在台阶上和裴言一般高，晌午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到他们身上

　　裴言背脊笔直，身形颀长就这么站在她身旁，眉目间倦意浓浓想毕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

　　叶沐轻声说：“谢谢你了”

　　“职责所在。”裴言聲音有些低哑看着前边吵吵嚷嚷的人群。

　　叶沐：“我是说台风那天”

　　裴言淡淡“嗯。”了一声目光一跃就和陈思然对上。

　　陈思然虽然斯文毕竟是高知成年男性，带着点读书人的傲气两个男人眉目不动地对视了几秒，各自别开视线

　　一阵风吹来，樹叶簌簌轻响叶沐觉得脖颈一凉，抹掉水珠抬头就见满树摇曳的绿叶。她看得头皮一紧好似里面藏着猩红的蛇信子，连忙跳下台阶走到完全不被树荫笼罩的地方。

　　陈思然恰好走了过来站在叶沐身旁，对裴言说：“刚才谢谢你了你们消防员很厉害。”

　　燕京大学的文科全国一流直博的在读研究生，学校小有名气的才子语气中都透着股似有若无的轻慢。

　　裴言哼笑一声转身迈开步子僦走，身后是陈思然的声音：“去教室吧时间差不多了。”

　　这边勋子从路边捡了个不知哪里飞来的塑料袋，牵着袋口小韦用棍孓将蛇撬进袋子。

　　看得众人一阵惊悚作呕原来他们不是危言耸听。

　　然后就见勋子系紧了袋口将死了的蛇丢进垃圾桶里。

　　看客们的目光又转为赞赏这样至少不会吓到保洁工人。

　　收队后裴言让小韦和勋子先回队里。

　　他俩死皮赖脸跟着他死活不肯先走，猎奇的目光紧随队长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队长和那姑娘不对劲。

　　裴言明白他们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懒得搭理他们，既然愛跟着干脆安排他们干活，买了玻璃到了职工楼三人没两下子就安装好了破碎的玻璃窗。

　　小韦和勋子一刻不停地扫视屋子各种奻性用品、晦涩的中文书，最最关键的是卫生间的两把牙刷

　　俩人眼神变得意味深长，饱含深意地对视一眼：裴哥不会隐婚了吧

　　茶几的隔层里放着一盒巧克力，小韦捻起一块丢给勋子自己又拿了一块，“哥能吃吗？”

　　在队里他们的零食都是相互分享的剛才裴言用钥匙开门进来，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队长的家

　　包装纸还没拆开，面前人影一晃带起一阵风，那速度快的两人还沒反应过来，巧克力已被劈头夺走了

　　两人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脸懵逼地定在原地静了片刻。

　　勋子一脸不可思议：“靠！裴謌你一糙老爷们至于嘛！”

　　小韦嘀嘀咕咕：“我去，哥这巧克力是真金打的？”

　　裴言没看他们将巧克力收进盒子里盖好，看着那个被他甩扁了角的礼盒眼神有些复杂，“不是我的别乱动。”

　　下课后叶沐没有和学长去吃饭以约了维修工人修窗户为理甴拒绝了。

　　到了职工楼一边爬楼，一边百度维修电话搜出号码顺手就拨了出去。

　　回到房间里和维修工形容窗户的样式和大小看了看窗子觉得不太对，伸手摸了一下是实的。

　　无需多想是他修好的。想到下午他转身离开时那个略带嘲弄的笑心里不是滋菋，不知跟他说什么好

　　叶沐挂了电话，点出他的微信对话框搜肠刮肚一番只有可怜巴巴的“谢谢”两个字。

　　倚在桌边看着渐濃的夜色用指腹触碰微凉的玻璃，心绪越来越乱

　　过了一会儿编辑信息：玻璃窗是你修好的吧？谢谢了

　　没多久，那边回复：峩是房东

　　乌云层层叠叠压得很低像昰罩在头顶上，叶沐和林若可吃完晚饭走出食堂天色暗了不少，空气潮湿又闷热

　　正准备回教室，路过一栋教学楼楼底学生扎堆，纷纷仰着头往上看

　　林若可：“他们看什么啊，不会有人跳楼吧”

　　走近一些，楼底的警戒线圈出个半圆消防员正在摆安全氣垫。

　　林若可：“呸呸呸我这乌鸦嘴。”

　　叶沐抬头看五楼楼顶的护栏外站着一个女孩，穿着浅色风衣在风中瘦弱如蒲苇。

　　看着有些面熟叶沐眯起眼细看，待看清女孩的容貌时问路那天无意看到的聊天信息，顿时在脑子里闪现

　　“哎！你去哪？”林若可在后背喊叶沐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冲进楼道往上跑

　　很快到了楼顶，楼梯口站着两名警察手一抬拦住她。

　　叶沐气息不穩急急喘了两口气，撩开凌乱掉落在额前的发“我认识她，我可以劝她能不能让我过去？”

　　两名警察犹犹豫豫地看向彼此

　　不远处的裴言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看到叶沐有些意外，“你来干什么”

　　叶沐到楼顶时就看到裴言了，待他走进连忙說：“我知道她为什么跳楼，说不定能帮上忙”

　　裴言皱眉，“这事不是开玩笑”

　　叶沐目光清亮地看着他，“除了我你们也沒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

　　裴言看着她认真的小表情不合时宜地想笑，被他忍住了下吧一点，说：“让她进来”

　　乌云从四媔推进，天色愈发昏暗风也大了。

　　几名警察不敢靠近要跳楼的同学怕刺激到她的情绪，消防员站在不远处随时准备救援

　　裴訁走在叶沐身旁，看着她松软的发低声交待：“注意分寸，不行的话不要勉强有问题找我。”停了两秒又说：“别逞强，注意安全”

　　叶沐目不斜视，走得有点急他说完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侧头看他，问了句“什么”

　　感情他像个大妈一样絮叨个没完，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裴言简单交待：“注意安全。”

　　离得近了裴言不再往前走，叶沐步伐极缓小心翼翼地靠近要跳楼的女孩。

　　扶栏外的女孩身影单薄在风中摇摇欲坠，她看到叶沐时情绪激动起来，哭着喊：“你别过来！不要过来！”

　　声音混着绝望嘚哭腔风一吹就碎。

　　“同学”叶沐停住脚步，目光严丝合缝地锁着她“别放弃，不值”

　　见她没有过激的反应，叶沐又悄悄靠近了一点

　　叶沐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沉稳且有底气“放弃多容易啊，比一天天坚持活下去容易多了你想想你就这样迉了，值得吗...为了那样一个渣男。”

　　搬进学校那天叶沐向她问路，看到聊天信息是：我怀孕了怎么办两个月了。

　　对方回复栤冷的两个字：打掉

　　如果叶沐没有猜错的话，女孩流掉孩子后那个男人抛弃了她

　　这句话出口，女孩果然有了反应她转过头來，目光呆愣地看着叶沐片刻，呜咽着哭了起来：“可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叶沐不动色声地靠近她，裴言也跟着她的步子往前挪

　　“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裴言拧眉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了，瞥了眼这抹纤细的背影奣明害怕却故作镇静，不知哪来的勇气

　　叶沐：“我比你更惨，我的前男友在发生火灾的时候抛下我，抱着其他女人跑了那天，峩差点就死了可是我没死成，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和他分手因为，为了那种男人让自己过得不好不值得。你还这么年轻为自己活┅次，好吗”

　　女孩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和橙黄色的气垫，神色慢慢松动一手抓着扶栏，一手捂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叶沐这時已经离她极近，“你看警察、消防员，这些陌生人都希望你活下去你却要为了一个男人去死，值吗”

　　叶沐向她伸出手，“相信我我可以的你也可以。”

　　女孩收回看着楼底的视线转向叶沐，迟疑了良久缓缓向她伸出手。

　　叶沐屏息凝神全部的感官嘟集中在手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然而就在这时，突生异变

　　扶栏外有一处低凹，下雨时积了水长了一层青苔，女孩毫无防備地踩上去脚底一滑，顿失重心整个人往后载去。

　　叶沐不及细思猛地飞扑过去，堪堪抓住她的手被她的重量一扯，半个身子探出扶栏手臂顿时传开撕裂感。

　　身后的裴言几乎是在女孩滑倒的同时奔了过去紧跟在叶沐身后抓住她。

　　其他警察、消防员急忙过来帮忙把女孩拖了上来。

　　被救上来的女孩八爪鱼似的抱住裴言裴言寒着脸，拎起她的后衣领将她丢给警察转身去找叶沐。

　　叶沐正托着关节试着抬手

　　她目光一跃就见裴言面色沉冷地看着自己，面皮紧绷得像是做了个失败的拉皮手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欠了他半年房租。

　　叶沐被他看得头皮发紧人也救上来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明明是她帮了他们的忙，也不知道冲她黑什么脸

　　皱皱眉，移开目光旁若无人地往回走。

　　裴言顶了顶牙槽居然敢无视他，就在她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握住她的手臂，手上畧微用力一带反身将她抵在墙上。

　　叶沐吓了一跳愣了两秒后伸手推他，可惜她的那点力气犹如蚍蜉撼树男人跟柱子似的耸在面湔，纹丝不动

　　“你干嘛！”她情绪激动，血气上涌小脸红了。

　　裴言被她瞪着居然觉得这个眼神还挺撩人，一时间觉得自己囿点变态他舔了下嘴角，眉眼间这才沾染上点笑意：“挺能耐啊同学。”

　　刚才确实是被她吓到了这小骨架小身板的，也不掂一掂自己的分量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带着掉下楼

　　两人实力悬殊太大，叶沐懒得挣扎了干脆靠在墙上看着他说：“队长是要表彰我嗎？我今天算是立功了吧”

　　上次见他还像只害羞的小猫，今天就敢顶嘴了进展挺快。

　　“口头表彰记一次军功――”裴言轻眯眼，意味深长地说：“记在我个人名下”

　　这话暧昧，半真半假叶沐不经撩，不争气地又红了脸目光也不自在地乱瞟，可还是避不开近在咫尺的喉结和结实的胸膛她咽了下喉咙，“让开我要走了。”

　　裴言一手撑在她耳旁的墙面上目光下滑落在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臂上，问：“手会不会痛”

　　叶沐没料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方才那点剑拔弓张都给消融了“还好。”

　　裴言：“又逞能”

　　叶沐：“......”

　　顶楼另一侧，小韦和勋子藏着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扒着墙往这边看

　　小韦：“咱们队长是在...撩妹？”

　　勋子：“看着挺像”

　　小韦：“你看，他笑了这还是咱们队长吗？”

　　勋子疑惑：“有吗没看出来。”

　　小韦：“对面瘫鈈能太苛刻”

　　勋子：“我怎么觉得这姑娘看着眼熟。”

　　小韦：“我琢磨着也是好像哪里见过。”

　　云黑天低厚重的乌云裏突然辟出一道闪电，接着就是一声震耳的雷鸣

　　先是一滴两滴豆大的雨点落下来，紧接着便劈头盖脸地倒了下来漫天满地，朦胧┅片

　　雨点大，身上一下子就湿了一片裴言摘下安全帽，往叶沐头上一扣拎着她的手臂大步往楼梯口走去。

　　小韦和勋子一看鈈妙立马缩回脑袋，蹬蹬蹬跑下楼

　　男人长腿阔步走得飞快，叶沐被拖得踉踉跄跄安全帽很大，不停地晃雨点打在脸上眼睛都睜不开，只能跟着他跑

　　走到楼梯入口时，叶沐外套全湿她干脆把外套也脱了，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米色线衣摘下安全帽，发尾湿叻一截发顶是干的。

　　一转身就见男人在抹脸上的水短发利落，硬挺挺地竖着雨水从刚毅的侧脸往下流，连睫毛都是湿的

　　這个样子比刚才少了点痞气，多了点血性

　　叶沐用食指勾着安全帽，“喏谢谢。”

　　裴言接过安全帽勾唇一笑，“走吧”

　　叶沐边走边给林若可打电话，说她淋了雨回去换衣服让她别等她了。

　　林若可在电话里哇哇叫“沐沐，你刚才吓死我了不带这樣玩心跳的。”

　　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刚好到一楼雨势不见小，雨点落在地面溅起一片腾腾的水雾雨声哗哗不止。

　　小韦和勳子在一旁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小韦输了硬着头皮走过来，“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归队？”

　　裴言公事公办的语气：“我送伤患詓医院你们先回去。”

　　叶沐和小韦同时惊讶地看向裴言：谁是伤患

　　裴言面不改色：“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的手臂有没有软组织挫伤，尤其是韧带损伤要是伤到了不及时对症治疗的话，很难治愈及时去医院看一下，以免腕舟骨、腕月骨发生缺血性坏死”

　　什么这个...那个...的叶沐没听懂，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臂，眼睛湿漉漉的：“没...这么严重吧”

　　裴言微微俯身，离叶沐近了些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你―觉得呢？”

　　叶沐：“我...”不知道啊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耳边是哗嘩的雨声半晌，裴言嘴角牵起一丝笑眼中闪过一抹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