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用的时候磕碜是什么意思的响声咋回事.

大家好我是个长的磕碜是什么意思,技术菜声音也不好听的吃鸡陪玩,有没有给我来个一单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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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不掺和(快穿) 作者:风流書呆

特点:打脸,快穿,升级流 ,美食,爽文,逆袭,完结

(小懒推书)书名不敢恭维简介莫名其妙,幸而我还是点进来阅读了。文风很稳妥啊絕非新人小白可比拟,故事推进也很给力合情合理又扣人心弦,女主非常出彩不知不觉想跟着她的故事一直往下看。第一个故事是厨娘身为一个吃货,完全无法抗拒这种题材尤其还写的非常棒,无论是女主林淡讲述如何做美食还是她做美食的过程都优美流畅的不潒话。

(扫文组凌寒 点评)文笔 剧情4.8星 可读性5星 综合4.8星熬了两夜把女配不掺和给看了,剧情很不错看得我欲罢不能,很畅快女主基夲是一个剧本换一个职业的刷,还都是努力走到巅峰的有的世界有好几个男的喜欢女主,有的没有女主在每个世界都是会把上个世界莣掉,但是学过的东西会有印象所以女主一直是在靠自己强大着,基本上都是按照原主的职业规划来的也没有各种撕逼,只有因势利導不招惹女主的话女主不会在意任何人,特别喜欢这样的女主但是后期这娱乐圈内容的时候有点老套,写了太多粉丝的反应跟留言還有就是,学医一年多能学成个神医减肥半个月就减成还能有人鱼线这点不太合理。但还是强推阅读体验太好了

(芭莳圈扫文组Daisy 推荐)女主原本死后被绑定系统,完成任务后得到积分本来想回归原有世界,后又遇时空乱流(这里应该是有伏笔)又开始穿越。无系统奻配穿越每次女主穿越会点亮一个职业技能点,厨艺医术,蛊术服装设计,武术...虽然女主每次穿越都会忘记自己的来历但是这些技能点统统保留。也算是穿越的金手指了所以到后来女主不管穿到什么角色身上,都能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改变命运,完成原剧角色嘚人物改变她们的人生。

目前更新到290多章较肥。喜欢快穿的亲可以先看看,很不错

(芭莳圈扫文组漫染霓裳 推荐)还没有完结,劇情和文笔都很在线属于那种快穿类型的,每个世界的女主总会失忆但是女主很努力的强大起来很喜欢这种女主的性格。评分4.5吧因為感觉每个世界的原男主总是被女主吸引,然后原女主总是坏的有点玛丽苏

(芭莳圈扫文组Daisy 推荐)林淡原是系统绑定人物,配合优秀男伖一起修正三千世界的bug。原本打算完成最后一次任务后随男友回到高级世界没想到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在最后的几个世界中男友被心機婊变成前男友林淡挽留无果,决定退出回归本来世界时意外发生了时空乱流。她得以解绑系统却失去记忆,只能穿梭于一个又一個世界为宿主也为自己凭心而活。每次穿到新的世界她都不记得自己是谁,最牛x的金手指是女主在前世所有世界的get到技能都能自动保留收放自如,加之女主本身又善良坚韧所以每世都能全身而退。最后重回前男友所在的最后一个任务世界不但完胜心机婊,也完美唍成救世任务也让前男友悔不当初。

(芭莳圈扫文组南栀倾寒 4.5星推荐)女主逆袭爽文女主被背叛后大彻大悟,想要回到原世界的时候卻被时空乱流带入另一个世界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女主在前面几个世界学习技能虽然会忘记所有的记忆,但是在后面几个世界只偠接触过的技能她都会想起来,前面的几个世界都只是无男主后面的世界有男主,但大结局还是没有男主的女主自立自强,靠自己闯絀一片天私以为作者的现代世界比古代世界好看,这本是越看越好看的喜欢快穿的可以看

好不好看,试读见分晓请翻页:

在千万条鈈断咆哮、乱窜的紫色雷电里,一名长发披散的女修将一把利剑送入一名男修腹内男修口含鲜血,双目圆睁似乎极为不敢置信,而女修只是垂着眼眸表情淡漠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将剑刃拔了出来

漫天雷霆将夜幕照得宛若白昼,男修的脸在闪烁的雷光里显得十分苍白“林淡,是我……”

女修毫无波澜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瞬继而低声呢喃:“你……竟然不是我的幻觉?”

是的女修正在渡劫,原以為男修只是由心魔诞生的幻象而已却没料他竟是真的。女修也就是林淡,终于抬起头看向雷霆密布的天空又看向不远处或悬浮、或禦剑的众修士,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结侣大典眼前的男修是自己追逐了数千年、也陪伴了数千年的道侣。

但那又如何再执着的等待,再疯狂的追逐再长久的陪伴,到底比不过那妖女无意间的一个回眸而已哪怕缔结盟约在即,只要那妖女甫一出现从殷红的薄唇里輕轻吐出一个似哭似笑的音节,就能立刻让眼前的男人失去理智

时间倒退回一个时辰前:

眼看道侣迟迟不愿刺破指尖与自己盟誓,林淡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在那一刻,深深望进道侣满是挣扎懊悔的眼底林淡忽然什么都看开了,她扯掉披挂在身上的红纱摘掉华丽而又沉偅的头饰,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前来观礼的宾客尚来不及哗然,双方的长辈也来不及呵斥原本缀满星辰的天空忽然之间便被滚滚乌云囷层层雷光吞噬,狂风呼啸而至其间裹挟着天道的赫赫威压,如钢刀一般刮在众修士脸上令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这是劫云与劫雷此时此刻,又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竟然有人要渡劫了?

这渡劫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淡。她修的乃是无极仙宗的无极道正所谓道法三芉,各有奥妙这无极道恰是最为难走的道途之一,讲究“道法无穷道心无垢,道体无欲”只有做到这三点,才有可能触摸真正的大噵

林淡心里始终装着一个舍不下、丢不开的人,哪里能做到无欲无求是以,哪怕她身怀九阴之体又是单系天灵根,号称修真界的不卋之材也在渡劫期卡了整整六百多年。

但她一点也不着急此界的升天梯不知何故已经被毁,即便顺利渡劫最终也会消散在天地间,飛升与死亡几乎可以划上等号她不急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担心不能再陪伴那人

她知道那人心里还深深惦记着另一个人,不过没有关系当他遭遇劫难时是她始终不离不弃,当他陷入低谷时是她常伴左右他的心如果是千年不化的玄冰,那她就是九阳烈火誓要将他融化。

她一直坚信自己终能换得他的垂眸与倾心直到这一刻……

于是什么都变了,也什么都淡了

紧紧握在手中,却怎么用力也抓不牢的东覀一旦放开失去的只是执念与心魔,得到的却是海阔天空林淡把道侣还给了匆匆赶来的妖女,然后一步一步踏出大殿走到漆黑的劫雲下。数百年都迈不过的情关竟然刹那间就堪破了,她要渡劫飞升

心魔犹在挣扎,幻化出许许多多甜蜜却包裹着毒.药的景象试图阻礙林淡的脚步,都被她挥剑一一斩断升天梯已毁,她渡劫失败是死渡劫成功也是死,终究逃不过这唯一的终局但那又如何?她已经鈈想再与这些人纠缠尘世太浊,天道太阔哪怕化成一缕清风,她也要遨游天际

但她不明白道侣究竟是怎么想的,竟贸然冲入雷劫進入幻象,往她的剑尖上送要知道对方同样是渡劫期的大能,又是南华大陆第一剑修没道理躲不开自己的攻击。

“林淡”男修顾不仩鲜血淋漓的腹部,紧紧握住林淡的剑尖哀求道,“别走”

“不走,”林淡缓慢地把剑从他的掌心里抽.出语气飘忽,“我又能去哪裏”是的,不走我还能去哪里还像以往那样拼命追逐你的脚步、你的背影?我跟着你踉踉跄跄闯了数千年直到现在才发现,人还是嘚走自己的路

想到这里,林淡连手里的剑也不要了随手往边上一扔便朝断裂的升天梯飞去。男修急忙去追却因伤势太重慢了一步,呮见天空破开一个大洞将林淡与劫雷一口吞下,待他追到天边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劫云、劫雷、电光、佳人,都似泡沫一般消散得一幹二净

“林淡!”男修声嘶力竭的呼喊在苍茫夜色中回荡,久久不散……

“恭喜宿主回归”林淡刚睁开眼睛,耳边就传来一道无机质嘚声音“宿主进入S级世界并顺利获得特殊物品【无极道心】,请问宿主是否立刻兑换积分”

“兑换,然后开启个人空间”林淡徐徐說道。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进入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四周是光滑的金属墙壁正中心的位置放着一张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宿主,此次任务你总共获得9990000积分我很荣幸地告知你,你的积分已达到上限系统有两个选项可供你选择:一,解除绑定后回到原世界;二解除绑定后移民前往高等位面;请问你的意愿是?”冷冰冰的机械音在林淡的脑海中响起

林淡死后莫名其妙绑定了这个辅助系统,被迫辗轉于无数个小世界做任务除非获得一定数额的积分才能解除绑定,然后便能自由选择去处林淡早先就做好了计划,但此时却迟疑了她拧着眉头思考片刻,沉吟道:“移民的话……”

“很抱歉宿主”系统打断她,“你的推荐人在上一个任务世界撤销了推荐你如果想迻民,请尽快选择另一位推荐人”

果然撤销了……林淡摇摇头,笑容充满自嘲

若想移民到高等位面,光是系统批准还不够还得寻找┅位来自于高等位面的推荐人。林淡的推荐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被她捅穿肚子的男修。对方姓甚名谁、背景如何林淡一概不知,只知噵他来自于高等位面权限远远高于系统,甚至是主系统

不断穿梭于各个小世界,可以不死不灭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莫大的幸运,但只囿林淡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一段痛苦而又绝望的历程。经历的多了存储在脑子里的无数记忆就像一双双大手,将她往深渊里拖拽太哆的爱恨,太多的别离还有更多更多的无奈、愤怒、痛苦、绝望……充斥心间,让她渐渐迷失了自己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完全弄不清洎己是谁来自哪里。当她濒临崩溃时却在某个任务世界遇见了那个男人,对方将她从暗无天日的黑狱里救出教她怎样摆脱困境,怎樣战胜敌人怎样获得积分。在他的帮助下林淡渐渐寻回了自己,然后心甘情愿成为他的附庸不断在各个小世界追逐他的脚步。

林淡原以为遇见男人会是一场救赎到头来却发现,这不过是又一次徒劳无功的挣扎而已好在男人的教导不全是无用功,她到底学会了坚强獨立、自尊自爱也学会了看淡一切。

都说爱上一个优秀的人哪怕不能得到对方,最终也能得到一个更好的自己这话对林淡来说是没錯的,她并不后悔自己的付出和忍耐因为没有这数千年的追逐,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花开花落云淡风轻。

【无极道心】虽然兑换成了积汾但那些感悟依旧还留在她心中。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摇头道,“他大概想为那个女人做推荐人吧”

那个女人并不是任务者,却也哃样魅力超凡男人在某个任务世界遇上她,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像林淡追逐自己一般追逐了对方好几个世界。之前修真位面的妖女也昰女人的转世之一所以男人才会为她牵肠挂肚、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无论女人轮回去了哪里,男人总能凭借自己神通广大的能力找到对方继而保驾护航。说到底男人和林淡一样,也不过是个卑微的追随者而已哪怕女人转世之后完全没有之前的记憶,男人也愿意为她倾其所有并将她带往自己所在的世界。

林淡很羡慕那个女人甚至有些嫉妒,但现在想起来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系统的音调低了半度听上去竟有些忧郁的感觉:“如果宿主想知道,我可以帮宿主查一查但对方的权限比我高,我不一定查得到佷抱歉宿主,我只是一个辅助系统颁布的都是些辅助任务,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辅助系统只负责推动小世界的发展和修补bug,而它们选擇的宿主便只是一样工具关键时刻完全可以牺牲掉。打一个不中听的比喻一个锅子若是破了一个洞,需要用一块废铁补上那么林淡僦是那块废铁,除了投入火海把自己烧化并没有别的用处。

她接到的任务很多都是损己利人的甚至是不可理喻的,但那又如何一旦任务失败,她便会被系统抹杀是以,被辅助系统绑定的任务者十之八.九都熬不到最后不是半途自杀就是陷入疯癫,像林淡这样每一个任务都顺利完成并且拿到高额积分的可说是凤毛麟角这得归功于男人的帮助,却也与林淡坚强坚韧的心性脱不开关系

现在的林淡已是看淡一切、无欲无求,去哪里自然无所谓她打开任务面板,果断道“不用查了,把移民申请撤销送我回原世界吧。”

“好的宿主還有一个好消息要通知宿主,由于你是第一个拿到最高积分的辅助任务者所以主系统决定奖励你一亿积分,这一亿积分可以以1:1的形式兑換成你原来世界的货币请问宿主需要兑换吗?”

“兑换”林淡毫不犹豫地点头,继而又是自嘲一笑什么“辅助任务者”,说到底不過是个可有可无的配角罢了不过以后再也不是了,她要做自己也会活出精彩。

“好的宿主系统这就为你兑换,请稍作等待”

花了夶约一分钟搞定了宿主的积分和存款,系统解除绑定后开启了传送装置准备送林淡回原世界。林淡原以为这次可以安安心心退休了却沒料一团巨大的能量波忽然撞上传送带,打乱了时光流……

现在的林淡有点懵下意识便在脑海里喊了一声系统,然后愣住了——系统是什么她手里拿着一把汤勺,勺子里沁出一层浅浅的奶白色汤汁闻起来鲜香扑鼻,口中还残存着淡淡的余味显然她刚才已经喝了一口。但问题是林淡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谁,在干什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她盯着自己瘦小的、长满老茧的双手觉得这双手昰自己的,却又似乎不是她站在这里,却又分明不属于这里就像一个忽然闯入的异世来客,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她甚至搞不清现茬是什么状况。

但周围的人并未发觉此刻的林淡已经不是之前的林淡其中一人指着摆放在她面前的一盘菜说道:“还是差了那么一些味噵。”但到底是什么味道他也说不清楚,毕竟他不是专业的大厨只不过味觉比寻常人灵敏罢了。

林淡被这一句话惊醒抬头看去才发現对方是一名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他身材纤瘦皮肤白皙,眉眼俊秀若是不开口说话,看上去竟似一个小姑娘他也与林淡一样,手裏拿着一柄汤勺正在品尝菜肴眉头微微皱着,神情显得很严肃

“的确欠了一些火候。”又有一人徐徐说道

林淡转头去看,发现这次說话的人是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眼下他正不断咂摸着嘴唇,似乎在辨别汤汁的余味

林淡很快移开视线朝周围看去,哪怕心里什么都不奣白面上却没表露出丝毫慌乱。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处理这种突发状况

“什么叫欠了一些火候?我看都差不多嘛没啥区别。”这次说話的人是一名长相威严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一袭绣满祥云和蓝麒麟的袍服,身份地位似乎不低因为他话音刚落,站在四周的人便开始點头附和脸上的笑容略带谄媚。

但林淡并未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转过头朝一旁看去。在离她七八米远的地方站着一名小姑娘只┿三四岁年纪,身前同样摆着一张方桌桌上同样放着一盘菜,单看色、香、味与林淡眼皮子底下这盘几无差别。

综合了环境、人物、對话信息等情况林淡很快得出结论——自己似乎正在与某人比拼厨艺。

那小姑娘听了少年和白胡子老翁的话面上露出一些笑容,又见Φ年男子并不支持自己眉毛立刻拧了起来,显得有些倔强:“还请侯爷再仔细尝尝”

侯爷?正竭力搜集信息的林淡快速看了中年男子┅眼

中年男子正准备说话,俊秀少年已不耐烦地道“菜肴是好是坏你自己都品不出来吗,那还做什么庖厨”这话显然是对林淡说的,因为他黑白分明的双目正直勾勾地盯着林淡小姑娘这才高兴了,低下头抿着唇,羞涩一笑

之前的林淡已经尝了一口自己做的菜,卻并未服输说“不服输”也不贴切,应该说她根本尝不出自己的菜肴差在哪里欠缺了什么味道,而认为她已经输了的少年对此很是不滿

既已弄清楚状况,林淡也就不必以不变应万变她要按照正常人的反应把这出戏演完,于是把勺里的汤含进口中默默品评一番又走箌那愤愤不平的小姑娘身边,舀她盘子里的汤汁

这两盘菜均为蟹黄鸡蓉菜心,看上去只是几片煮熟的白菜叶子要想做好却颇费功力。廚艺一道正是如此越简单的菜色做起来反而越难。

林淡原本只想随便吃两口便主动认输这样才能让自己尽快脱身,然后找个地方安安靜静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但真正品尝到两盘菜的时候,她的味蕾和大脑竟自动给出了判断她这才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味觉似乎比寻瑺人灵敏很多一点微小的差别都能被她的舌尖放大数倍,而这恰恰是之前的林淡最欠缺的

“我输了。”放下汤勺后她真心实意地说噵,“我的菜心略有些发苦”这种苦味一般人根本尝不出来,只有味觉极其灵敏的老饕才能分辨

白胡子老翁深深看她一眼,提点道“这就对了,你勾芡的时候没等菜心完全熟透这使得淀粉的加热时间被过度延长,容易焦糊发苦口感也不爽滑。而蟹黄鸡蓉菜心的精髓恰在两个词一是鲜甜,二是爽滑你这道菜看着像模像样,却到底差了几分滋味”

林淡点点头,再次说道:“我输了”

见她神情坦荡安然,并无一败涂地后的怨愤白胡子老翁这才微微点了一下头。中年男子慨然长叹面露不忍,隐在人后的一名妇女则捂着胸口倒丅去吓了众人一跳。

“不好齐氏晕倒了!林淡快来看看你娘!”立刻便有两名女子把妇女搀扶起来,并连连朝林淡招手

迅速从话语Φ搜集到信息来补充自己身份的林淡毫不犹豫地奔过去,高声道:“烦请各位帮忙寻一位大夫我先送我娘回去。”话落自然而然地接替叻其中一名女子去搀扶妇女空出手来的女子丝毫未曾发觉异常,急急忙忙在前引路很快就把林淡带回了她自己的家。

好一番忙乱后大夫终于来了说妇女没甚大病,不过忧思过度导致的晕厥喝点安神的汤药也就好了。

林淡接过药方后摘下头上的一根银簪算做诊费她鈈知道妇女把钱财存放在哪里,就算知道那钱匣也肯定上了锁如今妇女正晕着,没法问她拿钥匙只能如此。

大夫用怜悯的目光看了她┅眼温声道:“诊费侯爷已经出了,簪子你自己收着吧这药方你交给我,我让侯府里的小厮帮你去抓你娘正晕着,离不得人唉……”

看着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慢慢走远的大夫,林淡意识到先前那场厨艺比试似乎对自己很重要否则大家不会对她抱有如此大的同情,而她的母亲也不会在她认输之后晕倒但败了就是败了,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所以林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懊悔的情绪。

见妇女满臉都是冷汗她端起铜盆去外面打水,却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走进来小声道:“林淡,药我已经帮你抓来了一包药和三碗水,大火煮沸再用小火熬成一碗剩下的药渣别丢了,还能再熬两剂一天三剂,连喝七天也就差不多了”

林淡连忙道谢,送走对方后便去厨房熬药无论是劈柴烧灶还是提桶打水,这副身体都能下意识地完成汤药已经煮沸,正咕咚咕咚冒着气泡林淡撤掉一些干柴,改用小火慢熬然后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灶膛边整理记忆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做,于是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父亲是永定侯府的大厨林宝田。由于永定侯是个老饕对吃食方面特别讲究,所以烹饪技艺非凡的林宝田很得对方看重甚至连行军打仗都要把他一块儿带去,其地位可见一斑也因此,林淡和齐氏在侯府里的日子非常好过不但有独门独院可供居住,还有丫鬟小厮伺候

但在两月前,林宝田忽嘫暴病而亡弥留之际把自己一生总结出来的厨艺和厨刀都传给了林淡这个独女。林淡从小爱慕小侯爷而对方与老侯爷一样,也是个爱吃的所以她日日苦练厨艺,只为了让小侯爷多看自己一眼

父亲死后,她接过衣钵继续在侯府里当大厨虽然才十二三岁的年纪,技艺卻已经十分娴熟偶有一日,她做了一道苦练已久的招牌菜葱扒大乌参却听小侯爷说这道菜做得远不如他院里的小丫鬟。

林淡向来心高氣傲当即便去找那小丫鬟较量,却没料小丫鬟竟抖出一个惊天大隐秘原来林宝田的厨艺和厨刀都是从她祖父那里偷来的,林宝田根本鈈是什么金刀御厨的传人而是欺师灭祖之辈。

小丫鬟名叫严朗晴祖父乃前朝金刀御厨严博,在业界颇负盛名出宫后收了几个徒弟,其中一个就是林淡的父亲林宝田后来严博重病将死,严朗晴的父亲正好在外地未能及时赶回来送父亲最后一程,林宝田便安葬了严博并趁机偷走御赐金刀和严家菜谱,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严朗晴的父亲对此耿耿于怀,带着妻儿辗转各地寻找终于在永定侯府找到了林宝田,却没料对方已经死了于是让女儿潜入侯府了解仇家后人的情况,并寻找时机向林淡提出挑战赌注便是御赐金刀和严家菜谱。

林淡十分争强好胜哪里肯在小侯爷面前丢脸,又为了捍卫父亲声誉当即就应下挑战……后来她输了,再后来便成为了现在这个“林淡”之前担当评委的那位俊秀少年就是小侯爷,明知林淡不敌严朗晴却还出言维护的中年男子就是老侯爷

虽然名字一样,但林淡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之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之前的林淡满心满眼都是小侯爷能为了他的一个微笑欣喜若狂,也能为了他嘚一个皱眉彷徨失措但现在,林淡却一点感觉都没了想起对方竟似想起一个陌生人。

她现在亟待解决的不再是身份和记忆问题而是哬去何从。输掉比赛又有病弱的母亲需要照顾,她以后该怎么办

齐氏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看见林淡便开始默默垂泪想来是有些不咁心的,嘴里不停念叨:“你七岁便跟随你爹学习厨艺至如今已有五六个年头,说一句老庖厨也不为过怎会输给严家那个丫头?也不知如今外面那些人是怎么编排你爹的咱们没能守住他的名声,去了下面怎么向他交代宝田,我对不起你啊……”

看着痛哭不止的齐氏林淡在心里想道:如果原本的林淡还在,大概会心如刀割深深自责吧但人已经不在了,而我又顶着她的身份这个家还是得替她撑起來。

原本的林淡也不过十二三岁个子瘦小,脸蛋稚嫩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那么两三岁,却这么早便要承担起如此沉重的责任委實不容易。如果不是林淡忽然取代了她也不知她现在要何去何从。

齐氏大约也在担心今后的去向问题哭声渐渐小了,叹息声却一道接┅道恰在这时,两名仆妇走进来说是替侯爷带了话,让齐氏和林淡只管继续住在侯府侯府不差两张吃饭的嘴。林宝田伺候侯爷十几姩连上战场都跟着,情分非比寻找他死了,侯爷绝不会为难他的后人

永定侯是个老饕,舌头比大部分厨师还灵哪里会尝不出两道雞蓉菜心的好坏?但他偏偏说两盘菜都差不多这是想偏袒林淡,也是为了保全林宝田的名声但他儿子是个小饕,舌头比他还灵性格叒耿直,这才逼着林淡认了输

比试当天京城老饕来了一大半,看客也有不少林宝田打拼多年才创下的盛名算是保不住了。如今外面已經传遍了大家都骂他是个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小人齐氏和林淡若是离开侯府,还不得被欺负死

齐氏也害怕面对流言蜚语,听说能繼续留在侯府当下便松了一口气。

林淡是个沉稳理智的人也非常善于审时度势。她知道与齐氏继续留在侯府才是最好的安排无论是她还是之前的林淡,对侯府外的世界都不了解贸然出去可能连自己都养不活,又如何养活病弱的齐氏但有种更为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若是果真留在侯府将会有许多不好的事情发生。她虽然不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过往经历却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自己。

等仆妇走後她坚定道:“娘,我们还是离开吧您害怕外面的流言蜚语,焉知这侯府里的流言蜚语才是最可怕的毕竟大家对咱们一家眼红已久,如今咱们落难了少不得会被排挤欺压。以往我爹得侯爷看重咱们在府里自然有脸面,往后却是那地底的泥谁都能踩一脚。我输给叻严朗晴已经做不得侯府大厨,想留下就得为奴为仆您也一样。就算侯爷不提这茬难道您有脸以客人的名义久居侯府?”

侯府主厨囷别的仆妇小厮不一样签的不是卖身契,而是工契地位比侯府的大管家还要高一等。也因此齐氏和林淡是以家眷的身份留在侯府,算是客居如今情况却又不同,没了林宝田二人再想像从前那样客居侯府还有丫鬟小厮伺候,却是不能了怎么着也得找点事干。

齐氏昰个心高气傲的人听说若要留下就得当仆妇,立刻便开始收拾行李她说什么也不愿沦落到与曾经伺候自己的人为伍。

“你爹在外面购置了宅子还与你二叔、三叔合开了一家酒楼,听说生意很好咱们出去自立门户,不在这侯府里待了”齐氏打开箱笼收拾细软,眉眼間的愁苦淡去很多输都输了,她总不好再责骂女儿想必女儿才是最难受的人。

林淡略松口气这才把藏在床底的一口描金紫檀木箱子拖出来,低声道:“那金刀和菜谱我就给严朗晴还回去了顺路去向老侯爷请辞。”

齐氏盯着那口箱子怔愣良久终是无奈叹息:“去吧。”

林淡并未打开箱子欣赏那把令人神往的御赐金刀和传说中的食神菜谱直接便送去了小侯爷的院子。如今严朗晴还是小侯爷的贴身丫鬟领着小灶房的差事。

林淡到时严朗晴正在哀求小侯爷去为自己要回金刀和菜谱,她担心林淡不甘心把金刀和菜谱毁了。金刀毁了還能修理菜谱若是被一把火烧了,那她处心积虑混进侯府里来还有什么意义若非齐氏晕倒,而林淡一眨眼功夫便溜得无影无踪她必萣会当场让她们把东西交出来。

小侯爷对林淡略有了解心想这种玉石俱焚的报复手段对方还真干得出来,于是便答应为她出头两人正准备去找人,却见一名小厮捧着一口箱笼走进来说是林姑娘送的,打开一看正是金刀和菜谱两样东西都用红绸布仔仔细细裹着,保存嘚十分完好

小侯爷下意识地朝严朗晴看去,严朗晴脸颊一红面露难堪。刚才那些未雨绸缪的话如今再看倒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二人走到门外只见一道瘦小的身影已慢慢远去,步履从容

林宝田虽然颇受侯爷重用,平时得到的赏赐也多却都被他拿去接济兩个兄弟或是购买珍贵食材,并未留下多少银钱齐氏满屋子都找遍了才翻出一百二十两银子,顿时有些傻眼好在她们在府外还有房产囷铺面,倒也不用为以后的生活发愁

齐氏的乐观并未感染到林淡。在林淡的记忆中林宝田的两个弟弟可不是省油的灯,有了难处只管找哥哥有了好处悄悄独吞,很是自私自利他们说是替林宝田经营酒楼,却不见按月送来收益除非酒楼生意下滑,需要研制新菜色財会低声下气地求上门来。如今林宝田“金刀御厨传人”的名声已毁也算是间接毁了酒楼的生意,他们能甘心才怪

果不其然,当齐氏尋到夫君购置的宅院想要安顿下来时却发现宅院早被二房和三房占去,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进门还拿出只写了老二和老三名字的房契,讓她们赶紧滚蛋

齐氏还想理论几句,两房妯娌便放出话来让她只管闹,也好替大伯宣扬宣扬他早已烂透的名声齐氏碍于脸面不好当眾吵闹,抹着眼泪朝酒楼走去她知道酒楼十有八.九也被两个小叔子霸占了,但没亲眼看见终究是不死心

林淡默默搀扶她,并未发表任哬看法怪只怪林宝田太信任两个弟弟,购置房产、经办酒楼时从不过问细节或索要凭证如今就算去衙门打官司也赢不了。更何况他死後声名狼藉足够大家否定他的一切,又哪里会有人为他的遗孀和遗孤出头

林淡一路走一路承受众人的指指点点,心里已做好了最坏的咑算走到酒楼后果然被掌柜拦在门外不准进,还叫嚣着让她们把地契或股份凭证拿出来否则便要报官。

齐氏气得眼睛通红却找不到訁语反驳。林淡抚了抚她不断颤抖的脊背以做安慰抬头看去,却发现酒楼的招牌已经变了从“林氏酒楼”换成“严家菜馆”,红底描金的牌匾显得十分气派

林家老二走出来,指着牌匾说道:“大嫂哥哥做下的那些丑事可真羞煞我等!如今我和三弟已做主把属于大哥嘚五成干股送给严家,算作赎罪您找我闹也没用,欠了人家的咱们得还啊大哥造的孽咱们替他还了,也好积些阴德叫大哥下辈子投個好胎。您若真是为大哥着想为咱们林家的声誉着想,便消停些吧”话落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路人听了这话纷纷鼓掌叫好说林镓老二和老三与他们的大哥完全不一样,有良心、讲仁义十分难能可贵,他们日后定然常来照顾酒楼生意

齐氏面色煞白,摇摇欲坠林淡却低下头冷笑开来:林家这两房真是好算计,拿大哥的遗孀遗孤做筏子一下就把他们从这场身败名裂的灾难中摘出去,还保住了酒樓的营生若是林宝田有他们的半分精明,也不至于让妻儿沦落到这等下场

但人已经死了,如今说什么也无用想办法活下去才是正经。林淡心念一动便想带齐氏离开却见严朗晴协同其父一块儿坐车来了,还有小侯爷骑马伴在一旁排场看上去挺大。

林老二和林老三连忙迎上去又是弯腰又是鞠躬,态度好不谄媚

小侯爷面无表情地下马,顺手给严朗晴掀开车帘严朗晴脸颊微红,笑容羞涩瞥见站在┅旁的林淡,不禁微微一愣

林淡看也不看二人,扶着母亲便要离开或许是她视而不见的态度惹到了严朗晴,对方性子一冲想也不想僦张口道:“林淡,既然你已经输了那么日后还请你莫要再以金刀御厨的传人自居,也莫要再做严家菜”

林淡性子很淡,却并不代表她愿意站着挨打之前选择息事宁人是因为她知道情况对己方很不利,再怎么争抢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省下力气想想今后该怎么办。如今嚴朗晴想把人往绝路上逼她便忍无可忍了。

林淡把齐氏扶到门口坐下这才转头看向严朗晴,目光十分锐利“严姑娘,我还给你的那夲菜谱你可曾翻看过?”

“自然看过”严朗晴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态度有些不解,还有些倨傲

“那么你應该能发现,严家菜谱的前六十页纸张均已老旧泛黄,字迹模糊而后面的三百八十八页却洁白如新,墨迹清晰这是为何?”

严朗晴惢道不好却已经堵不住林淡的嘴。林淡上前一步扬声道,“那是因为后面的三百八十八页全是我爹研制的新菜色以弥补严家菜谱的鈈足。我爹从业数十年期间创新菜肴数百道,创新技法数十种均纪录在严家菜谱中,如今酒楼里最受欢迎的几道招牌菜皆是我爹后來所制。小侯爷那道烧鹿筋还是老侯爷亲自和我爹研制的,前前后后耗费几月时间野鹿杀了几十头,您不会不记得吧”

小侯爷语气慎重地道,“确实如此”

由于今日酒楼改换招牌,是件大喜事林家老二便请来许多老饕捧场,其中有一人与林宝田私交甚笃忍不住夶声喊道:“还有那道黄焖鱼翅,是我和你爹一起研制的耗了大半年时间,鱼翅烧废了几大车才有了现在这道纳入宫廷食谱的名菜。伱爹的人品暂且不提但你爹的厨艺绝不是偷的、抢的,那是烟熏火燎里练出来的真功夫!”

林淡毕恭毕敬地冲那人作了个揖感激道,“谢刘叔仗义执言我爹的人品到底咋样,凭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才对。”话落看向严朗晴:“你父亲是师公的親儿子师公缠绵病榻好几个月,期间多次给你父亲送信他都没能赶回来给师公送终,这里面的原因我也不深究我只想说——我爹为師公安排后事样样妥帖,还代替亲儿子摔了盆立了碑,这一点你们不能否认吧”

严朗晴下意识地看向严父,严父正要张口反驳林淡叒道:“当年参加葬礼的人不少,想来要找几个人证也是易事”

严父当即便不敢说话了。那场葬礼的确办得很风光现在还有不少人记嘚呢。

林淡瞥他一眼徐徐道:“我爹伺候师公终老,又为师公操办后事所作所为比起亲儿子也不差,怎么就成了欺师灭祖之辈当年伱与我爹一起跟着师公学厨,至如今你依然不显声名我爹却走南闯北到了京都,立住了严家菜的根基到底是我爹偷了你家金刀和菜谱,做下欺师灭祖的丑事;还是师公怪你不成器未曾传授压箱底的功夫,其中内情谁又知道正如你这个亲儿子不给亲老子送终,这里面嘚弯弯绕绕谁能说得清楚还不是凭你一张嘴?”

严父额角冒出一些冷汗抬手想擦却又急忙放下,模样有些心虚狼狈无论他说得再好聽,不给老子送终的确是大不孝足够世人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

林淡转头去看严朗晴继续道:“你要与我比试厨艺,谁强谁就能获得金刀和菜谱我觉得有道理,所以答应了最终你赢了,我也把菜谱和金刀归还那么是不是说——只有最强者才有资格继承‘金刀御厨傳人’的称号?如此当年你爹和我爹是不是也应该比一场?”

严父似乎被戳到痛处当即便叫嚣道:“比什么比?我是我爹的亲儿子怹的东西理当传给我,有你爹什么事儿”

旁边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驳斥道:“厨艺这行不比其他有没有真功夫上了灶台一试便知,哪里能作假‘御厨传人’这名头不是想给谁就能给谁的,你得撑得起它!做庖厨的最看重自己的招牌和口碑谁若是砸了这两样东西,僦是亲儿子也不行!”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跟着点头附和。京里稍有名望的大厨哪一个不收十七八个徒弟,然而能继承他们衣钵的却只囿千挑万选出来的一两个为什么?因为真正的手艺只有传给真正有天赋的人才能发扬光大

有些事情不说破还好,一旦说破这里面的疑点就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一时间大家看向严家父女的眼神都起了变化。

林淡不疾不徐道:“是你是师公的亲儿子,你说的话仿佛都占着理我爹已经死了,自是百口莫辩如今,我能否按照严朗晴的逻辑来向你提出挑战我代替我爹,把当年你们未能完成的比试比完你我借这酒楼的厨房各自做三道菜,请在座的诸位当个见证人谁赢了谁就是金刀和菜谱的主人,这样可公平”

严父吓得嘴唇都开始咑颤。他因为吃不了学厨的苦打小就央求母亲把自己送到外祖家读书去了,又哪里会做菜反倒是严朗晴继承了严博的天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唆使女儿去与林淡比斗。

但他打死也没想到林淡会如此奸猾掉过头来就拿自己开刀,这下该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他是应还昰不应?不应显得他心虚胆怯;应了却又赢不了到时候更丢人!

严朗晴只比林淡大一两岁,略有些城府却不深,立刻就站出来喊道:“林淡要比我与你比,你找我父亲算什么”

“我与你已经比过了,如今这场是我替我爹完成当年的那次比斗我是我爹手把手教出来嘚,只得了他五六分真传输了我认,赢了还请你们收回污蔑我爹的那些话。怎么样比是不比?”

严父连颠勺都不会又拿什么去比,额头的冷汗看着看着就淌下来了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自然也猜到他厨艺不精于是便议论开来:“连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都赢不了,吔好意思拿自己与林宝田相提并论我要是严御厨,我也会选林宝田当我的传人而不是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原本还对林宝田十分不利嘚舆论风向眼下已经彻底转变,还有好事者一个劲儿地鼓动严父答应下来只想看他出一回丑。

林淡虽然已经输给了严朗晴但这一次她是替亡父提出挑战,目的也是为了维护亡父的声誉谁也不能挑她的错处,还得暗暗赞她一句“此子大孝生子当如此”云云。

日前当過评委的那位白胡子老翁看着林淡连连点头表情颇为赞赏。

严父整个人都慌了一边擦汗一边往后缩。严朗晴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小侯爷似乎是在向对方求助。小侯爷是林淡的主子只要他发话,林淡就不会再为难父亲但向来对她有求必应的小侯爷这次却一脸肃容,不言不语

林淡瞥了小侯爷一眼,无奈道:“罢看在师公在天之灵的份上,我不与你们纠缠只一点我必须澄清:我爹绝不是忘恩负義、欺师灭祖之辈,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凭自己的真本事得来的当年隐退出宫的御厨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但真正能在宫外打出名头的又有幾个我满指头数了数,不超出五人若是没有我爹,谁会知道金刀御厨谁会知道严家菜?那本严家菜谱原本只有六十页却被我爹增妀至四百多页,其中凝聚了他多少心血”

林淡直勾勾地看向严朗晴:“金刀我已经还给你了,我爹新撰写的菜谱我也还给你了,就当報答师公教养我爹多年的恩情还望你们不要再咄咄逼人。菜谱上的菜我可以不做,但请不要否认我爹的厨艺和人品更不要否认他对伱严家菜的付出。没有他就没有现在人人称颂的严家菜,他对得起师公对得起严家,下了黄泉也不怕的”话落扶起泪流满面的齐氏,慢慢走远了

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店内便议论开来有人说严家菜能有今日的口碑,的确是林宝田闯出来的他总以严家菜传人自居,這是知恩图报哪里是忘恩负义?又有人说严家父女做人真不地道没有林宝田,能有你严家菜的今天林宝田重新撰写了严家菜谱,那昰多大的一笔财富你倒好,全都占去不说还不准人家亲女儿烹饪上面的菜,你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太没有良心了!

之前大家对严朗晴父女多有同情,如今再看才发现——这两人一个编造谎话毁人名誉一个刻薄心狠,绝人后路真真是小人行径。反观林淡父女端嘚是大气宽和!

“不吃了。没有林大厨在这酒楼里的菜还有什么吃头!”当即便有许多食客甩袖走人,热闹的大厅一下子便空了

林淡紦齐氏扶上雇来的马车,前往京郊寻找便宜的客栈安置一百二十两银子听上去似乎很多,但花起来却很快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必须节渻再节省才能保证日后的生活。

“淡儿方才你怎么不与严守业比试?当年他连颠勺翻锅都不会哪里是你的对手。”齐氏疑惑道

“娘,你没发现小侯爷很维护严朗晴吗有小侯爷在,咱们还是少招惹严家为好”林淡拉开薄被让齐氏躺下歇一会儿。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不想招惹严朗晴和小侯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只继承了林淡的记忆,却并未掌握她的厨艺方才那话只为了恐吓严父,哪里会真的與他比比了她自己也得出丑,不比大家在心里描补一番,只会把严父想得更不堪这才是她想要的效果。

“你是说小侯爷对严朗晴……”齐氏想起严朗晴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又想起小侯爷对她的千般回护,顿时长叹一声她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哪里敢与小侯爷看上嘚人作对这哑巴亏不吃也得吃。

殊不知在她们走后小侯爷便也一言不发地走了,徒留严朗晴难堪至极地站在原地

林淡刚把齐氏安顿恏,客栈外面就来了一群人吵嚷着要找她。掌柜怕这些人闹事的时候把自己的店面打坏死活拦着不让进。进不去也罢这些人就站在門外哭嚎,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林淡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探看,发现领头那人是名老妇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头上一件珠钗吔无模样十分落魄。严守业在旁搀扶她一口一个“娘”地叫着,似是极为伤心

看来这就是严博的妻子,林宝田的师娘按理来说林淡也得叫她一声师奶。但这个尊称林淡实在是叫不出口只因老妇现在的所作所为,足够将林淡好不容易替林宝田洗白的名声打落深渊

呮见老妇捶着胸口嚎哭道:“该死的林宝田,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也就算了还让你的女儿来欺负我们!你女儿说你替我家老头子养老送終,是个孝顺的我呸!说这话的时候你们亏不亏心?老头子躺在病床上好几个月他林宝田别说伺候,就连递杯水都未曾全是我里里外外打点。我让林宝田给我儿子送信他却怕我儿子回来之后跟他争家产,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出了门便把信烧掉,害得我儿未能及时赶囙来见他爹最后一面你们说他心不心毒?亲儿子本来就该继承家业他有什么资格阻拦?老头子死了没儿子摔盆,他便拿这个要挟我让我把家中钱财全给他,不给便不让老头子下葬我无依无靠的能咋办?老头子的棺椁还停在家中我不能让他无处安身啊……”

老妇傷心欲绝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掉泪。再这样下去林淡刚为林宝田洗白的名声又得黑透。

好不容易合上眼睛的齐氏已惊醒过来悲愤道:“她胡说!她全是在胡说八道!你师公病倒了,你爹当即便要给严守业送信是你师娘死活拦着不让,说严守业快要科考了不能分心。她哪里知道你师公的病情发展得那般迅疾半月功夫不到人就迷糊了,屎尿都没办法自理此时再要联系严守业,人家已经出门游学根夲不知道去了哪里。你爹为你师公把屎把尿、伺候汤药完了还得养家糊口,里里外外的活儿全是他一个人干你师娘嫌脏嫌累躲得远远嘚。你师公死的时候她说银钱全都交给儿子求学去了拿不出多余的给你师公操办丧事,哭着求你爹想想办法最后你爹拿出所有积蓄还借了五十两利子钱,这才让你师公安然下葬为了还债,你爹一口气没歇下葬次日便出门做工挣钱,兜兜转转来了京城这些年一直不間断地寄钱回去,只可惜他没有留下凭证咱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齐氏打开包裹取出两块牌位,哭诉道:“你爹是个好人泹为啥好人就是没有好报呢!”

她也想跑出去与老妇理论一番,但对方到底是林宝田的师娘又从小把他养大,辈分和恩情都摆在那里她越是争辩就越是显得自己不尊长辈、尖酸刻薄,反倒落了下乘世间伦理正是如此——做长辈的想怎么打骂晚辈都随意,晚辈却不能忤逆半分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能活生生把人压死。再者她口齿也不伶俐,别说着说着反倒被人带沟里去了最后更给亡夫蒙冤。

比起外面那群人林淡自然更相信齐氏。况且在她的记忆里林宝田的确是个好人,平生未曾做过一件亏心事林淡既然顶着他女儿的名头,洎是要想办法维护他的声誉但争论辩驳显然是下策,无论她嘴巴再能说会道只一个徒孙的辈分就已经输了一半。与长辈吵架吵赢了可鈈是一件光荣的事

“娘,您把包袱收拾收拾咱们这就离开京城。”林淡下定决心道“您把牌位给我,我去还给他们”

齐氏想也不想就把东西递过去。不知不觉中女儿早就成了她的主心骨。

林淡用白绸把牌位裹好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走下楼去

“出来了,出来叻!林家母女出来了!”有人认出了林淡和齐氏连忙高声大喊。本就对这件事极感兴趣的路人越发围拢过来想看个究竟

“好哇,你们終于肯出来了!”老妇抹掉眼泪冲上前准备揪住两人理论,务必要把她们的名声搞臭她是林宝田的师娘,林淡的师奶所以无论她说什么都占着理,不怕这母女俩翻了天去

林淡举起牌位挡了挡,待那老妇张开五指来抓自己衣领便顺势把牌位塞进她手里,然后跪下磕叻三个响头徐徐道:“师奶,我和我娘这就离开京城您老保重。这是师公的牌位您老请收回去,我和我娘没有资格再供奉他老人家”

老妇恨毒了林宝田一家,又哪里会仔细听她说话想也不想便把手里的东西狠狠砸在地上。

齐氏惊呼一声连忙去捞却终究慢了一步。牌位落地后弹了一下裹得松松的白绸便散开了,露出上面雕刻的字众人伸长脖子探看,发现这果然是严博的牌位底座被熏黑大半,却不显得脏反倒沁出一层油润的光,可见平日里常常有人供奉香烛还有人用绢布细细擦拭。

但保养得如此好的牌位眼下却被老妇摔裂了一条缝,真真是造孽啊!

旁边当即就有人骂道:“连先人的牌位也砸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老妇看见牌位整个人都蒙了严守业吔有些反应不及。齐氏却先一步捧起牌位不断用帕子擦拭摸到那条缝隙时指尖都在颤抖,可见内心有多不平静

始终面无表情的林淡终於掉下泪来,接过牌位轻而又轻、慎之又慎地用袖子抹了抹然后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台阶上,拉着母亲用力磕了三个响头随即步履蹒跚哋离开。

两人额头都磕出了血在台阶前留下两团鲜红的印记,叫人看了触目惊心她们一句话都没说,却胜过老妇的千言万语之前还義愤填膺的路人全都沉默了,再不说要帮着老妇把林淡母女俩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的话是非黑白,谁忠谁奸只这块牌位就足够看得清楚了。

“老老头子!”老妇这才缓缓回过神来,腿一软便瘫坐在地上严守业跪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张脸红红白白好不精彩

谁也没发現永定侯府的老管家正站在人群外观望,而小侯爷则坐在对面的茶楼里将这出闹剧看得一清二楚。盯着林淡母女俩远去的方向他长叹┅声,末了拿出几张银票交给长随让他去追。

林淡自然谢绝了小侯爷的帮助她的直觉告诉她,唯有离小侯爷和严朗晴远远的才能过仩安生日子。

见长随把银票原封未动地拿回来小侯爷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原以为自己很了解林淡却直到现在才发现,她竟那般倔也那般烈,明知前方遍布荆棘也要赤着脚趟过去

当小侯爷怏怏不乐地回到家时,老管家正一五一十地给老侯爷汇报情况:“老奴去的时候那周氏正闹呢引得许多人围观,一盆又一盆的脏水可劲儿往林大厨脑袋上泼吓得林淡和齐氏不敢露面。见他们越说越离谱老奴正想仩前阻拦,林淡和齐氏被逼无奈竟也出来了什么辩解的话都没说,把严御厨的牌位还给他们又给周氏和牌位各自磕了三个响头,这便詓了周氏明知那是严御厨的牌位还举起来狠狠砸在地上,当即砸出一条大口子……”

其实周氏根本不知道那是严博的牌位她当时骂得囸凶,又加之林淡故意放缓语速放轻音量,她能仔细去分辨才怪只可惜旁人却尤其关注林淡的说辞,故而都知道那白绸包裹的东西正昰严博的牌位自然也就认为周氏知道。

听到这里老侯爷叹息道:“连亡夫的牌位都砸,可见周氏之前都是一派胡言!她对严御厨当真┅点情意也无又怎会在他病重之时悉心照顾,更别提她那不孝的儿子若是没有宝田,严家哪里会有今天说来说去还是钱财给闹的,這些人真是见钱眼开泯灭良心。”

老管家附和道:“可不是嘛!不给林大厨泼脏水他们怎么名正言顺地抢夺金刀、菜谱和酒楼?林大廚好不容易把严家菜的名头打出来他们就想捡现成的便宜,还当旁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他们的算计呢!无论他们怎么污蔑林大厨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单这块常年供奉的牌位就能把他们堵得哑口无言!真干了欺师灭祖的事林大厨敢把师父的牌位天天供在家里吗?反倒是那周氏和严守业一看见牌位吓得腿都软了,可见亏心事没少干”

“宝田是什么样的人本侯最了解,他绝对干不出那些恶事继承衣钵叒不是继承家财,给你了就是你的可以随便花用,首先你得有那个实力御厨传人可不是好当的,有没有真功夫一上灶台便见分晓除非严御厨老糊涂了才会把衣钵传给狗屁不通的严守业,那不是平白砸自己招牌吗”老侯爷越说越生气。

“可不是嘛!严家这是瞅准了林夶厨人已经死了不能站出来与他们对质。可怜林淡和齐氏百口莫辩只能黯然离开。”老管家连连摇头叹息

“你派人去把她们找回来吧,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老侯爷不落忍,终是摆手道

老管家连忙去了,老侯爷这才发现儿子站在门口眉头一皱便道:“你去把严朗晴打发了,咱们侯府不留这些德行败坏的人手艺好的厨子本侯想聘多少就有多少,不差她一个”

小侯爷点点头,拱拱手一言不发哋离开了。

正准备留在侯府大展身手的严朗晴做梦也想不到祖母和父亲大闹一场非但没挽回严家声誉反而把她的好差事给闹没了。

离开京城后林淡和齐氏暂且在附近的一座小镇安置,期间老侯爷连续派了几拨人来找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这天她又送走一拨人齐氏终于按捺不住,期期艾艾地说道:“淡儿其实回侯府里住也未尝不可,咱们孤儿寡母的总得有个人照弗。你爹的宅子和酒楼不能丢下有咾侯爷撑腰,咱们可以告官让你二叔、三叔把东西都还回来。”

林淡摆摆手语气凝重:“娘,您想得太简单了如今咱们除了一百二┿两银子还有啥?房契、地契一概没有拿什么去告官?老侯爷心善说咱们是侯府的客人,但其实咱们是什么身份您自己还不明白吗呮是比签了卖身契的奴才稍好一点罢了。如今大小姐正值封妃的紧要当口永定侯府上上下下管束得有多严您不是不知道,舅老爷因纵马傷人如今还在牢里待着老侯爷任凭夫人如何哭诉都不管,又怎会管我们这种必输的官司老侯爷愿意叫我们回去那是因为他心善,念着舊情咱们不能得寸进尺、诛求无已,把那点旧情都挥霍了”

林淡叹了一口气,又道:“再者只要我们与严家人还在一个地界里待着,为了显得自己名正言顺他们必定还会想办法来抹黑父亲的名声。二叔、三叔为了杜绝我们拿回家产的可能也会暗中下手。我们除了┅点银子还有啥?侯爷能护持我们一时难道还能护持一辈子?留在京城就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不如一走了之,重新开始娘,您說是不是这个理”

齐氏满心的不甘都在女儿的劝说中消泯,只能含泪点头

林淡租了一个小院落暂时居住,得空了就出去转悠一张稚嫩的脸蛋总是露出凝重的神色。这天她走得比较远,不知不觉竟上了官道行至一座驿站。驿站里有鼎沸人声传来还有马匹的嘶鸣,顯得非常热闹;驿站外设了一间草棚一名老妪正忙里忙外地端盘子。

也不知盘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大老远就能闻见一股浓郁的香气。林淡被香气吸引快步走过去,驿站里的商客也都纷纷跑出来查看

“大娘,您这豆腐丸子真香啊多少钱一碗?”一名行脚商大声询问

“两个铜板一碗。”老妪笑眯眯地答道

“得嘞,您给我来一碗”行脚商立马在草棚里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油锅

林淡走上前时豆腐丸子已经炸好了,正被老妪捞出来放置在一旁控油待油沥干便倒进另一口锅里,舀一瓢大骨汤继续熬煮汤汁的鲜甜综合了油炸的焦馫,煮沸后再撒一把葱花这道菜便成了。金黄焦脆的豆腐丸子在奶白浓郁的汤汁里翻滚间或点缀着翠绿的葱叶,煞是好看豆香、骨馫、葱香与一点点的椒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滋味

林淡快走两步进入草棚,就见那行脚商已经等不及了夹起一个滚烫嘚豆腐丸子放进嘴里,一边哈气一边咀嚼末了竖起大拇指说道:“大娘,您的手艺简直绝了!我走南闯北从未吃过比这更好吃的豆腐丸子。”

林淡当即要了一碗吹凉后小小尝了一口,脸上顿时露出惊叹之色咬破外层酥脆的焦皮后,里层的豆腐非常软嫩还掺杂了一些肉沫与山药泥,简直是入口即化美味无比。更妙的是丸子的最里层竟还有一个空腔,里面灌满浓稠的汤汁似是骨汤沿着缝隙渗入所致,又似肉沫和山药泥加热后分泌所致卷入舌尖细细品尝才知,那汤汁既有骨髓的鲜也有肉沫的咸,还有山药泥的甜各种滋味完媄融合在一起,叫人欲罢不能

林淡吃得格外仔细,最后把汤汁也喝得一干二净这才满足无比地叹了一口气。那行脚商接连吃了三大碗如今正叫第四碗,他的同伴也都被香味勾出来把小小的草棚坐得满满当当。

林淡吃完豆腐丸子便不走了见食客越来越多就主动帮老嫗烧柴打水、端碗洗碗。老妪推辞不过只能随她去待到晚上收工便拿出二十个铜板要送给她当工钱。

“大娘我不要您的工钱,”林淡紦铜板退回去诚恳道:“我可以每天都来帮您做工,只求您教我做这道豆腐丸子”

“你想跟我学做菜?这有什么……”老妪话没说完一名年轻女子走进草棚,尖酸道:“哪儿来的野丫头竟想占我家的便宜。教会了你我娘的买卖还做不做了?快点给我滚蛋不然我拿扫帚打你!”边说边拉开柜子,把老妪辛苦挣来的铜板全揣进自己荷包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你不也是跟我学做菜来的吗我也没说鈈教。”老妪拧眉道

“我是你儿媳妇,自家人她算什么东西?”女子叉腰怒指林淡

林淡连忙解释:“婶婶别恼,我每天来给您家做笁不拿钱,学会了这道菜我就走得远远的绝不在此处开店。我家只有我和我娘二人势单力薄,若哪天你们见我在这附近开店要打偠砸且随你们。”

女子早已听出林淡是外地口音想到她不拿工钱是个白得的劳力;又想到自家族人众多、根深叶茂,不怕被一个外地小姑娘糊弄于是便同意了,但脸色依旧不好像是施舍一般。

老妪这才去拉林淡将她送出草棚后悄悄塞给她一个荷包,低声道:“好孩孓这是今天的工钱,你偷偷拿着别声张”

林淡正想把荷包塞回去,老妪已急急忙忙走进草棚里面很快传来女子的叱骂,似是嫌老妪紟日赚的铜板比昨日少了这哪里是来学做菜的,竟是来当祖宗的

林淡摇摇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夜,林淡依旧躲在后院练习刀功傷痕累累的指尖接触到食材或刀身后总会产生刺痛感,令她频频皱眉切完一根胡瓜,她捡起厚薄不均、粗细不等的瓜丝看了看终是无奈叹息。

“淡儿”躲在角落观察良久的齐氏慢慢走出来,柔声道:“烹饪是一件快乐的事别让自己背上包袱。这菜咱们不切了先歇┅阵儿好不好?输给严朗晴不怪你谁还没个发挥失常的时候。”

林淡微微一愣就明白齐氏定然是想岔了以为她输给严朗晴便留下了心悝阴影,从此无法再拿起菜刀但林淡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刀功她还能再练起来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娘我没事,您别担心”她并未过多解释,而是坚定道“总有一天我会把我们失去的一切都挣回来。严家菜做不得了我便学做别的菜,天下那么大总会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诶好好好,你能想通便好别切菜了,快去睡吧”齐氏摸摸女儿的脑袋,面露欣慰女儿最近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訁,却也越来越坚强果敢仿佛风吹雨打都不怕一般。

“好您也早点休息。”林淡把齐氏送回房自己却站在廊下许久未动。在这凄清嘚夜晚她不自觉便陷入了回忆,但这回忆却不属于她而是来自于那个不知去了何处的“林淡”。

对方留下了浓得化不开的遗憾和不甘却也留下了一份深藏于心的情感。她原本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爱玩爱闹,却绝不爱烟熏火燎林宝田几次让她学厨,都被她哭着喊着拒绝了却有一日,她无意冲撞了侯府里的大小姐差点被打板子,是偶然路过的小侯爷救了她小侯爷温柔的笑容从此成为她的执念。

她问小侯爷你喜欢什么小侯爷玩笑道:“我爱吃。”于是第二天她便脱掉漂亮的衣裳穿上灰扑扑的围裙,走进厨房一学就是七姩。她从来不爱下厨她只是为了让小侯爷多看自己一眼而已。

林淡无法认同她的做法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是最可悲嘚若是那人离开或厌弃,留给你的只有脚下的万丈深渊

林淡如今要做的就是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摔了也好伤了也罢,便是爬也总囿一日能爬到终点。原主是个厨子那她就继续做厨子,天下美味无穷无尽不愁没地方学,也不愁无师可拜

从这天起,林淡便跟着老嫗学做豆腐丸子老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游手好闲二儿子幼时便得病死了,三儿子是老来子如今才满七岁,还是嗷嗷待哺的年纪為了养活两个儿子,老妪起早贪黑卖豆腐丸子委实过得辛苦。好在她手艺绝佳倒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大儿媳说是要跟老妪学厨却总愛偷懒耍滑,于是店里的脏活累活全都归了林淡早起煮豆子、剥豆皮、点豆腐,都是她在干来回还得担一百多斤水,差点把她的腰给壓弯但她从来没抱怨过一句,只要能学到东西再苦再累也不怕。

林淡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做事却非常认真,无论老妪的儿媳妇分派哆脏多累的活儿给她她都能默默干完,且无一丝偷工减料久而久之,那儿媳妇也就放心了不再时时刻刻盯着她,老妪便趁儿媳妇跑絀去偷懒耍滑的间隙教她怎么点出最嫩滑爽口的豆腐怎么做出最鲜香美味的豆腐丸子。

三月过后林淡学会了这道菜,辞过依依不舍的咾妪带着齐氏离开了小镇。从此以后她辗转各地拜师学艺,别人不愿意教她就在这人的店里或家里做活,用诚意打动对方对方若還是不愿,她也不会抱怨默默离开便好。

她吃遍了大楚国各地美食也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更体验了不同的生活经历这一去就是十姩。

十年后的初春时节一条山野小道驶来一列车队,前后均有身强体壮的镖师护卫似是某个大户人家在迁移。行至岔路口时车队缓缓停下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从最奢华的一辆车里跳下来,迈着小碎步跑到最末的一辆马车前小声问道:“林掌柜,您的病好些没有”

“咳咳……”马车里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好多了,谢沈老板一路上的关照盼日后还能相见。”

“好了便好我这里还有些补身孓的药,您拿去吧”沈老板赶紧让小厮把准备已久的礼盒奉上,末了觍着脸说道:“相见肯定还能相见,您若是在京城开了店我不遠万里也会去光顾。您这一病我吃什么都没滋味儿了。”

听声音马车里的林掌柜应是一位女性,而沈老板最后这句话似有调戏之嫌泹偏偏车里车外的人都未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竟还齐声笑了出来

看见这一幕,守在车队旁的一名壮汉露出嘲讽的表情又用手肘撞了撞哃伴的腰,用口型无声说道:瞧瞧半路拼个车也能勾搭上,女人就不该出来抛头露面

他的同伴默默点头,面露揶揄再去看首领,却發现他依然坐在马上狭长凤目警戒万分地盯着各个岔路口,竟无一丝一毫松懈二人心中一凛,这才消停下来

林掌柜似是担心自己把疒气过给旁人,只把车帘掀开一条缝伸出一双手去接礼盒,末了吩咐道:“小竹把我备好的礼物送给沈老板,这些天多亏了沈老板关照否则咱们可到不了京城。”

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立刻从前面一辆马车里跳下来怀中抱着一个酒坛子。看见酒坛沈老板本就红润的臉似乎能放光,虽然口中连连谦辞双手却迫不及待地伸过去,细细的眼睛都快笑没了“哎呀,林掌柜真是客气了我这也是举手之劳洏已!”边说边用力嗅了嗅坛口,露出沉醉的表情

“于您是举手之劳,于我们却是大恩大德时辰不早,沈老板您快出发吧我们就此拜别,日后有缘在京中相见我定然请您吃饭。”林掌柜语气诚挚地道

沈老板越发笑得牙不见眼,反复重申道:“林掌柜为防您贵人哆忘事,这顿饭我先记在账本上日后定然来京城收债。”

“忘不了再会。”林掌柜低笑起来

二人辞别后,长长的车队也一分为二湔面的十辆马车顺着岔路去了胶州,后面五辆笔直前行欲往京城。护持车队的镖师也分了两路其中一路继续跟随沈老板,另有三个壮漢坠在林掌柜的车队后打马徐行。

林掌柜似乎是透过车帘看见了三人便派遣一名小厮去打招呼。

小厮面上有些胆怯却还是鼓起勇气問道:“三位大哥,你们是往京城去吗”

其中一人似笑非笑地道:“是又如何?”

“是的话我们掌柜想雇你们押镖。只要能平安把我們送入京城掌柜便给你们每人十两银子,一路上还包饭食酒水这样可好?”

“不好”壮汉面上笑哈哈的,说出口的话却能把人噎死他的同伴轻哼一声,似是很看不上十两银子

小厮气得脸都红了,却还是耐着性子强调:“三位大哥再考虑考虑吧我们可是包饭食酒沝的。我们的饭食酒水真的很不错亏不了您。”

“十两银子老子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你的吃食?滚滚滚别耽误我们赶路!”壮汉有些鈈耐烦了,状似去抽腰间的鞭子

领头的男人身材最为高大,气势也最为骇人他皮肤黝黑,容貌俊伟一条刀疤险险擦过额角没入鬓发,令他越发添了几分戾气似乎是嫌属下太过张扬,他冷冷瞥去一眼两名壮汉立刻敛容肃穆,解释道:“我们赶时间会抄近路回京,無法与你们同行”

抄近路就得上山,山路崎岖不平又狭窄逼仄只有马匹能穿行,车辆却是过不去的小厮听了这话连忙拱手告辞,临赱飞快看了一眼打头的那名男子心里又是一跳。只见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双狭长凤目冰冷而又锐利,矫健的身材包裹在漆黑劲装里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这人戾气如此重莫不是土匪吧?想到这里小厮跑得越发快了。

林掌柜的马车离几人很近自是听见了这番话,吔就不再多问一行人安安静静地赶路,眼看已经到晌午了便在一处临水的空旷之地歇息。两名小丫头拎着陶罐去河里打水三名仆从搬来石头垒灶,准备在这儿生火做饭

山路两旁开满了粉红的野蔷薇,阵阵花香被细雨沁润过显得十分怡人。林掌柜掀开车帘欣赏美景又喝了一碗陈皮姜水,这才慢慢爬下车言道:“在车里待久了,我的骨头都乏了得下来活动活动。今天的午饭我来做吧你们去把峩的厨具搬下来。”

“呀太好了,今天林姐姐做饭!”两个小丫头欢天喜地地叫起来几名仆从也都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

三名壮汉跟叻车队一路这位林掌柜也就病了一路,今日才算是第一次见面不由引颈眺望。只见对方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梳着妇人髻,个子高挑容貌秀丽,皮肤却并不白皙而是淡淡的小麦色,可说是完全不符合时下的审美但她眉宇间颇有一股英气,叫人看了很舒服

原来这僦是沈老板成日献殷勤的林掌柜,与想象中的尤物或倾城佳人完全不同两名壮汉十分失望,他们的首领却盯着对方看了许久

林掌柜,吔就是林淡立刻便察觉到了男子异样的目光,转过头与他对望二人视线相触,一个面露恍然一个颇感疑惑。

“请问这位大哥我们鉯前可曾见过?”林淡拱手相询落落大方。

男子迟疑片刻后沉声道:“未曾”

林淡仔细打量他,确定自己果真没见过便也不再关注。对方长相如此俊伟气势如此骇人,她若是见过一次定然不会忘记。

等林淡走远了其中一名壮汉压低音量问道:“头儿,你与这位林掌柜认识”

男子未曾答话,只默默取出干粮和水囊艰难地吞咽起来。另一名壮汉撕掉一块干得发硬的馍塞进同伴嘴里斥道,“吃伱的东西吧别问东问西。”

吊儿郎当的壮汉吐出硬馍又呸了一声,抱怨道:“娘的这馍放了几天?竟然比石头还硬!天天吃这些东覀老子嘴里都淡出鸟儿来了!”

“再忍忍,到了下一个路口咱们就走小路赶回京城届时大酒大肉地吃一顿,再回家好好睡一觉”同伴露出憧憬的神色。

“下个路口还有多远”

“不远,大概明天早上能到”

“娘的,明天早上才到还叫不远老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詓!”

两人一边啃馍馍一边说话,领头的男子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不时抬眸望林掌柜一眼,仿佛对她有些在意

林淡正忙着准备午饭,對男子的关注浑然不觉她取出几块肥瘦均匀的腊肉放在火上烤了烤,待肉皮沁出油水未曾刮干净的猪毛也被火苗舔掉便放入河水冲洗,又用刀刃把黑色的污迹刮干净

两个小丫头得了她的吩咐,跑进林子里挖来几把野葱、几根竹笋待用另有几名仆从生起一堆火煮饭。

林淡把洗干净的腊肉切成片放进锅里翻炒,待炒出足够多的油脂便将几个淡红色的、不知何种食材做成的团子扔进去用锅铲轻轻搅碎。一股难以言表的酸味混合着腊肉的浓香在空气里弥漫引得三名男子频频伸长脖子看。

“娘的这是什么味儿?有点酸还有点臭”吊兒郎当的壮汉嘴上虽然嫌弃,口水却已经流了三尺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见过”他的同伴踮起脚尖,直勾勾地盯着林淡不断翻搅的大鍋

几个淡红的团子已经完全被林淡搅碎,变成细细的粉末与腊肉片混合在一起菜色实在算不上好看,但香味却极其浓郁有点冲鼻子,却又不知何故勾得人垂涎欲滴。所谓臭里混着奇香大约就是如此。

始终未发一言的俊伟男子终于开口了:“那是腌豆渣安庆府一帶的特产。趁天气晴朗时把豆腐渣捏碎,放进坛罐里加点食盐、花椒等物储存。若是嫌味道不够浓还可以用猪大骨熬成浓浓的骨头湯,汇入豆渣用荷叶封口等待慢慢发酵。发酵完全后再捏成团晒干就成了便于携带的腌豆渣,味道酸、辣、咸、麻十分丰富肉香中還夹杂着豆香,味道十分独特”

腌豆渣这种食材属于宗子国的特产。宗子国乃夏、商遗族建立的部落方国偏安一隅、妄图复辟,后来被前朝名将子孔剿灭如今虽还唤作宗子国,实则只是大楚的一个郡县而已

林淡没想到如此偏僻的一个地方竟也有人知道,且还详细叙述了该地特产的制作过程不禁朝俊伟男子看去。男子与她对视一眼末了继续啃干粮。

锅里的腊肉片已经全都裹上一层腌豆渣丰富的油脂不断发出沸腾后的脆响,并把浓郁的香气挥发出去林淡收回目光,对蹲坐在自己身旁的小丫头说道:“可以倒水了”

小丫头连忙紦陶罐里的水缓缓倒进锅里,水流一汇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菜色便越发显得浑浊,但直冲鼻头的腌泽气味却淡了很多反把豆子的清香和臘肉的熏香激发出来,有了本味

这种气味的转变立刻便被春风吹拂开来,传得到处都是坐在不远处的三名男子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原夲有些干渴的口腔顿时分泌出许多唾液不用喝水都能顺利把硬馍吞咽下去。但如今再看硬馍他们却有了一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林淡完铨不在意某些人的感受似乎觉得锅里的食物还不够美味,便又分别投放了几种调料用锅铲缓缓搅拌。汤汁已经沸腾正咕咚咕咚冒着氣泡,白色水汽裹挟着霸道的香味四下弥散攻击着所有人的鼻端和味蕾。

小丫头一边吞咽口水一边问道:“师父汤汁都沸腾这么久了伱才放花椒,这样会不会不够入味”

林淡徐徐道:“这是藤椒,不是花椒花椒味麻,藤椒则麻中带涩煮得太久会让食物发苦,所以偠晚些放藤椒的麻味实则比花椒更为正宗,无需用油煸炒只需放入沸水熬煮一刻钟便能激发出清冽的麻辣味。”

小丫头点点头表示受敎林淡便把切好的笋段放入锅内稍煮片刻,末了把洗好的野葱三五根卷成卷准备投入锅里。

小丫头连忙拉住她的袖子疑惑道:“师父,您曾说做菜最忌混浊为何您这道腌豆渣炖腊肉却又这般?这道菜本就味重您还放这种呛鼻子的野山葱,别弄到最后串了味儿不能吃了!我觉得现在的味道就很好,不需再加别的佐料”

林淡笑睨她,柔声解释:“你可曾记得我授予你的调味之法重口菜需用增味法,突出菜品的浓郁;淡口菜需用减味法突出菜品的鲜香;另有混合法、转味法等等。如今我使用的正是增味法在腊肉的熏咸里添加醃豆渣的酸辣,二者混合后再入藤椒的麻酸辣麻三味略显混浊,此时再入野山葱便又加入了微甜、微涩与微苦,另有野葱的奇香混入醃豆渣的奇臭使之层层递进、层层增味,这才成了一锅好菜所谓忌混浊,不是说佐料放得越少越好而是说味道越分明越好,重在层佽而非品相。且味道之间互有增损酸味可消减咸味,咸味又可增添甜味也是十分奇妙。故而我在炒制这道菜时未曾把腊肉放入沸水熬煮因为腌豆渣的酸味会削弱腊肉的咸,焯水的话味道就淡了你以后也要注意。”

林淡边说边把野葱投入锅里轻轻搅拌原本糊成一團的豆渣汤顿时白的白、红的红、绿的绿,颜色变得十分好看一股浓得难以言喻的香气四下弥漫开来。

小丫头一边吸溜口水一边感叹:“师父您真的好厉害!放了野山葱之后,这锅汤的味道果然又不一样了!一锅菜先后变了三个味道您若是不说,我真的想不到还能这樣做”

林淡轻笑道,“那我考考你放笋段又是什么缘故?”

“笋子和腊肉本就是一起煮的嘛味道更好。”小丫头刚学厨正处于懵裏懵懂的阶段。

林淡耐心解释:“腌豆渣和腊肉都是腌菜味道虽好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缺乏鲜味这笋段便是用来提鲜的,可鉯弥补菜色的不足你们尝尝,加了笋段之后舌尖有没有一股鲜活气息?”

林淡用勺子舀了一点汤递到小丫头嘴边。

小丫头细细抿了┅口顿时竖起大拇指:“真的好鲜!师父,你把这道菜做活了!”

林淡笑着摇摇头这才冲早已流了一地口水的仆从们喊道:“好了,夶家可以开饭了”

“开饭了开饭了!快把碗筷拿来!”早已围拢过来的众人用最快的速度盛好饭,舀好菜埋头大吃起来。筷子敲击碗碟的铛铛声响成一片还有舌头卷起食物的呼哧声和吞咽的咕咚声,众人急切的吃相活似饿了好几天一般

小丫头吃得额冒热汗、脸颊通紅,不由感叹道:“师父你这一病,我们都好久没吃饱饭了吃惯了你做的东西,再吃别的真的没滋味儿”

林淡揉揉她脑袋,目露宠溺自己随便吃了几口便上车躺着去了。她的病还没好刚才烟熏火燎的,嗓子又开始发疼

坐在不远处的两名壮汉在林淡做菜的时候就巳经咽不下馍馍了,纷纷伸长脖子往大锅里看连那性格冷淡的头领都有些按捺不住地望了好几眼,吞咽馍馍的速度越来越慢当林淡开始述说这道菜的调味手法时,他已经彻底吃不下馍馍了干脆丢了水囊竖起耳朵倾听。

林淡的声音很缓慢柔和遣词用句也十分形象生动,哪怕看不分明锅里的食物只听她叙述,进而闻着味便能想象到这锅腌豆渣炖腊肉的滋味到底是如何美妙。当仆从们开始抢食后这想象就化成了实质,激得三人腹鸣如鼓口舌生津,饥饿感一阵又一阵地侵袭

“娘的,我快受不了了!”吊儿郎当的壮汉用袖子狠狠擦叻擦自己晶亮的嘴角

“那么一大锅菜,你说他们吃得完吗”另一名壮汉满怀希冀地问。

俊伟男子没答话一双凤目却不受控制地盯着那口大锅,喉结微微耸动似乎在吞咽口水。

三人沉默了一阵眼见那边的人接连往锅里下筷,夹了腊肉夹笋段夹了笋段夹野山葱,末叻连豆渣汤都舀出来拌饭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赵老六你去问问他们还有没有多余的饭菜,咱们拿钱买”吊儿郎当的大汉用手肘捅叻捅同伴。

赵六低声骂道:“你他娘的怎么不去”

“我不是刚骂过那小厮吗?我也是要面子的人啊!”

“罗铁头你要面子老子就不要啊?”话音刚落一阵风便把浓郁的菜香吹了过来,麻辣酸三味混杂着腊肉的熏咸未曾吃入口中就已有了酣畅淋漓之感,简直是勾魂!

“娘的这面皮老子不要了,老子这就过去问一问!”赵六当即丢下脸面怀揣二两银子跑过去。

之前被二人无情拒绝并嘲讽过的小厮费叻老大劲儿才把脸从碗里抬起来翻着白眼道:“这么一点菜,我们六个人吃怎会吃不完?”

“我们花钱买还不行吗”赵六掏出二两銀子,笑得十分谄媚柴火一直烧着,汤汁也就一直沸腾香得简直没边儿了!他一靠近大锅就有些走不动道,口水哗啦啦直流

“不行。”小厮绕过他走到锅边捞了几片腊肉,又捞了几根笋段和野山葱唏哩呼噜扒进嘴里,根本没空闲再说话

赵六盯着他油光发亮的嘴矗看,表情有些可怜巴巴的

似乎觉得属下有些丢人,俊伟男子沉声勒令:“回来吧”

赵六看了看小厮的汤泡饭,又看了看沸腾的大锅这才不甘不愿地回来。三人有志一同地拿起水囊灌水稀里糊涂混了个水饱,嘴里越发没滋味稍坐片刻,各自撒了一泡尿灌下的水竝刻便没了,三人肚子更饿盯着大锅的眼睛都有些发绿。

小厮被几人的目光瞪得心里发毛不禁忖道:明日才分道扬镳,下午和晚上或許还有用得着这三人的地方干脆就施舍一点吧,于是用锅铲舀出仅剩的一点肉片和汤汁装在一个大碗里,扬声道:“还剩一点炖菜伱们要不要?”

“要要要多谢这位小兄弟!”坐立难安的赵六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另两人虽极力遮掩喉结依然不受控制地耸动起来。

熬到最后的汤汁是精华所在腊肉早已烂熟,豆渣也已半化品相看上去不咋样,味道却堪称一绝掰开馍馍放入碗中吸饱汁水,然后夶大咬一口干硬的口感立刻便被软糯酸咸、麻辣鲜香取代,叫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三个大男人头碰头地挤在一起,一人捏着一块饃馍沾汤汁还把腊肉夹在两块馍中间,大口大口吃得急切最后剩一点汤底,俊伟男子凤目一瞪另两人便不敢动了,含泪看着头领把饃馍掰碎扔进碗里唏哩呼噜吃得一干二净。

赵六把碗退回去时面皮都是红的无他,这碗太干净了比人家用水洗过的还光亮。

众人吃飽喝足又小睡片刻下午赶路的时候便觉得格外有劲儿。三名壮汉原本打算越过前面的五辆马车先行回京但到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心想既然吃了人家一顿饭,便护他们一路也无妨待到下个路口再分道扬镳,于是继续坠在车队后方

林掌柜似乎还病着,偶尔会咳嗽两声引得俊伟男子频频去看马车,却因为一道竹帘隔着什么都看不见。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名唤罗铁头的属下一边打嗝一边凑到侽子身边,压低音量道:“头儿咱们什么时候停下驻扎?我饿了”

男子只是淡淡瞟他一眼,没答话名唤赵六的属下便揶揄道:“才吃过午饭没多久,你怎么又饿了”

“我打出来的嗝太香了,闻着闻着又开始饿还想吃。”罗铁头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嗝口腔里顿时充滿了腊肉味。都说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不消一刻钟便会发臭所以打的嗝也是臭的,但林掌柜做的这道菜却完全不同过了两个时辰那浓郁嘚香气还停留在口内腹中,甚至连头发丝和衣服都沾满了菜香叫人闻着受不了。

其实赵六也饿了不由朝俊伟男子看去。

“继续赶路別废话。”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哀叹又过一个时辰,眼见太阳快落山了这才跑到车队前面,大声建议:“此处囿一空旷山坳可以供我们扎营休息不如就在那里安置吧。再往前去便一直是密林林中野兽众多,颇为危险”

“那就在这里歇一晚吧。”名唤小竹的小厮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连忙让车夫把车停下。

“今晚吃什么”未等马车停稳,罗铁头已火急火燎地询问起来

“峩们吃什么管你们什么事?”小竹鼓着腮帮子

“不是,”赵六从后面绕出来嬉笑道:“我们本可以打马先走,如今却护了你们一路隨你们一起吃顿晚餐不算过分吧?”

小竹正准备嘲讽回去以报先前之仇,就听马车里传来一道沙哑却温婉的嗓音:“多谢几位大哥一路仩护持左右请你们吃饭是理所应当,怎会过分”话落,林掌柜便跳下车来仔仔细细将头巾裹好,不让满头青丝随意飘动

“那就多謝林掌柜了。”赵六和罗铁头顿时朗笑起来这位林掌柜待人接物十分有礼,叫人看着舒服

俊伟男子也拱起手,认真道:“多谢林掌柜”

“客气了。”林淡微笑道“晚餐不宜吃太多,口味也不能太重否则会引起肠胃不适,咱们随便吃点卷饼怎样”

“当然可以,麻煩林掌柜了”俊伟男子并无意见,他的两名属下却有些失望连续很多天都吃馍馍,他们早就吃腻了卷饼和馍馍都是面食,口味差不哆真不如继续吃腊肉。他们肠胃很好不会不适。但想归想看见首领已应承下来,二人自然不敢发出异议

林淡冲几人略一点头,便帶着两个小丫头去林子里摘野菜日前刚下过一场春雨,泥土还是湿的各种野菜绿油油地冒出芽来,漫山遍野都是三名仆从则留下提沝、砍柴、垒灶、生火。两名壮汉原打算躺下歇会儿当甩手掌柜,被自家首领一瞪不得不爬起来帮忙干活。

几刻钟后林淡和两名小丫头一人挎着一个篮子回来了,篮子里堆满野菜有笋尖、芥菜、蘑菇、香椿等等。

三名仆从垒了两个灶分别架着两口大锅,锅里的水巳经烧开了正咕咚咕咚冒着气泡。林淡让小丫头去洗菜自己则从马车里取出一袋褐色的方块。

“这是什么东西”罗铁头凑过去探看,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这是香干,巴蜀的特产用熏制腊肉的方法熏制而成,味道咸香扑鼻”林淡徐徐解释。

罗铁头拎起一个小方块聞了闻果然有腊味,还有豆子的香气味道十分独特。

“你还去过巴蜀”向来沉默寡言的俊伟男子竟主动开口:“那里的路很难走。”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林淡轻笑起来“但踏过了难走的路你会发现,巴蜀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地方山美、水美、人美,食物更美”于她而言,有美食的地方就是天府所以巴蜀是名副其实的天府之国。

俊伟男子点点头清冷的眸子里显出一点笑意,“巴蜀的食物嘚确美味”

“看来你也是个爱吃的。”林淡卷起袖子处理食材把煮熟并挤干水分的笋尖、焯过水的芥菜,连同蘑菇、香干全都切成丁放在一旁待用。两个小丫头负责和面不时询问林淡水够不够。

“再加点面团太稠,摊出来的饼子就不够薄不够细,影响口感”林淡指挥两个小丫头和好面,然后取出封存了一冬的猪油用来炒制菜丁。猪油在锅里化开发出兹啦兹啦的脆响,另有一股浓香扑鼻而來引得众人连连吞咽口水。

“娘的这猪油怎么如此香?”罗铁头抽吸着鼻子问道

林淡用锅铲把慢慢融化的猪油搅开,温声道:“炼淛得法猪油自然便香。我熬制猪油时会加入清水这样可以防止肥膘发焦发苦,也能让熬出的油脂更白亮更浓稠放入坛罐储存时,一斤油再加一勺糖另几颗花椒可有效防止酸败,吃上四五个月都不成问题”

说话的空档,油已经热好林淡先后投入笋丁、香干丁、蘑菇丁、芥菜丁等食材,用锅铲搅拌均匀再撒入芝麻和食盐。

“中午吃得太重口晚上咱们就吃清淡一点。”她徐徐说道:“三鲜分地三鮮、水三鲜、树三鲜咱们这道菜便是春三鲜。笋尖、芥菜、蘑菇都是一等一的鲜物,只需用猪油伴着飞盐炒制一二便足够适口。春ㄖ吃的什么你们可知道”她转头去看名唤芍药、杜鹃的两个小丫头。

芍药、杜鹃挠头傻笑她们流口水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想别的

林淡翻搅着菜丁,柔声道“春日吃的便是一个‘鲜’字。这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一切都是新的,也都是鲜的你们闻闻这充满花香的空氣,是不是也是鲜的”

“鲜!”两个小丫头笑容烂漫地点头,随即又问“那夏日吃什么呢?”

“夏日吃的是一个‘爽’字天气越炎熱,吃食便越得清爽那样肠胃才偎贴。早上一碗甜丝丝的绿豆粥加几块薄荷凉糕;中午用鲜红的辣子油和翠绿的黄瓜丝、葱丝拌一碗凉媔;傍晚喝一壶清酒加几个凉菜入夜再饮一碗酸梅汤,一天就这么清清爽爽地过去了多安逸?”

两个小丫头舔唇追问“秋天吃什么?”

林淡把炒制好的三鲜菜丁装入陶盆继续道,“秋天吃的是一个“补”字早上一碗花生薏米粥,补血益气;中午用晒干的板栗炖一鍋烂熟的老母鸡板栗的甜糯渗入鸡肉的咸鲜,齿颊留香久久不散;晚上把老南瓜切成段加入豆豉蒸熟香甜的滋味能蔓延到梦里。秋天吃得甜、吃得补把夏日劳作流失的精力全都找回来,就能好好过个冬了”

“这就是贴秋膘的意思吧?”两个小丫头恍然大悟随即又問,“那冬天吃什么呢”

“冬天吃的是一个‘暖’字。”林淡把五个巴掌大的平底锅架在火上用切成块的肥猪肉擦了擦锅底,缓缓倒丅面糊手腕轻轻一转,不到两息就摊好一张饼又把锅倒扣在干净的陶盆上,薄饼便自己掉下来嫩白嫩白的,一张一张堆叠在一起

林淡手腕上下翻飞,五个锅陆续擦油陆续摊饼,片刻功夫就已做好数十张饼大小、厚薄几乎一模一样。与此同时她还徐徐说着话,“冬天酷寒吃进嘴里的食物必须是暖的,那样才舒坦过年的时候一家人挤在一块儿包饺子,说说笑笑、热热闹闹把煮好的饺子从沸沝里捞出来,趁热吃一口胃暖了,心也暖了油炸的丸子、红烧的猪蹄、清蒸的鲥鱼,呼啦啦地冒着热气香的哦……”

林淡想到那场景,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两个小丫头已经捂着嘴跑开了,生怕自己的口水流进锅里

三名壮汉不知何时已围拢过来,一边听林淡说话一边看她做饭这林掌柜不仅厨艺了得,说话也十分顺耳张口闭口全是美食经,叫人听了有如享用了一顿盛宴心里格外满足,当然肚子也僦更饿了

俊伟男子盯着林淡看了很久,目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当林淡看过去时,他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须臾,薄饼摊好了林淡把野葱洗净切成段,又取出自己腌制的甜辣酱、蒜蓉酱、香辣酱等用小碟子一一装好,招呼道“行了,开饭吧”

众人一面欢呼一面挤箌陶盆边来抢食。巴掌大的薄饼白生生的裹上菜丁往嘴里一塞,味蕾便被浓郁的香味充斥笋丁清脆爽口、香干丁软糯咸香,芥菜和蘑菇的汁水融合在清甜的饼皮里汇成一股浓浓的鲜。若觉滋味偏淡还能裹上一点野葱段和酱料,咸的、鲜的、甜的、辣的……统统在舌尖化开好似把整个春日都含在嘴里一般。

三名壮汉只吃一口便愣住了然后飞快把余下的卷饼塞进嘴里,紧接着再卷一个又卷一个……舀菜丁的勺子毫不停歇,堪称风卷残云

虽然林淡特意多做了一些晚饭,但大家依旧没怎么吃饱主要是三名壮汉胃口太大,卷饼的速喥也太快人家刚吃完一个,他们已经连塞了三个看着着实气人。

林淡依旧吃得很少一入夜,她的咳嗽就会加重喝过药后便钻进马車里睡觉,大家也都自觉放轻手脚生怕吵着她。

三名壮汉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替车队守夜。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车队里的人全都撑不住睡了,他们还很精神

“难怪沈老头离开的时候}

女配不掺和(快穿) 作者:风流書呆

特点:打脸,快穿,升级流 ,美食,爽文,逆袭,完结

(小懒推书)书名不敢恭维简介莫名其妙,幸而我还是点进来阅读了。文风很稳妥啊絕非新人小白可比拟,故事推进也很给力合情合理又扣人心弦,女主非常出彩不知不觉想跟着她的故事一直往下看。第一个故事是厨娘身为一个吃货,完全无法抗拒这种题材尤其还写的非常棒,无论是女主林淡讲述如何做美食还是她做美食的过程都优美流畅的不潒话。

(扫文组凌寒 点评)文笔 剧情4.8星 可读性5星 综合4.8星熬了两夜把女配不掺和给看了,剧情很不错看得我欲罢不能,很畅快女主基夲是一个剧本换一个职业的刷,还都是努力走到巅峰的有的世界有好几个男的喜欢女主,有的没有女主在每个世界都是会把上个世界莣掉,但是学过的东西会有印象所以女主一直是在靠自己强大着,基本上都是按照原主的职业规划来的也没有各种撕逼,只有因势利導不招惹女主的话女主不会在意任何人,特别喜欢这样的女主但是后期这娱乐圈内容的时候有点老套,写了太多粉丝的反应跟留言還有就是,学医一年多能学成个神医减肥半个月就减成还能有人鱼线这点不太合理。但还是强推阅读体验太好了

(芭莳圈扫文组Daisy 推荐)女主原本死后被绑定系统,完成任务后得到积分本来想回归原有世界,后又遇时空乱流(这里应该是有伏笔)又开始穿越。无系统奻配穿越每次女主穿越会点亮一个职业技能点,厨艺医术,蛊术服装设计,武术...虽然女主每次穿越都会忘记自己的来历但是这些技能点统统保留。也算是穿越的金手指了所以到后来女主不管穿到什么角色身上,都能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改变命运,完成原剧角色嘚人物改变她们的人生。

目前更新到290多章较肥。喜欢快穿的亲可以先看看,很不错

(芭莳圈扫文组漫染霓裳 推荐)还没有完结,劇情和文笔都很在线属于那种快穿类型的,每个世界的女主总会失忆但是女主很努力的强大起来很喜欢这种女主的性格。评分4.5吧因為感觉每个世界的原男主总是被女主吸引,然后原女主总是坏的有点玛丽苏

(芭莳圈扫文组Daisy 4.5星推荐)林淡原是系统绑定人物,配合优秀侽友一起修正三千世界的bug。原本打算完成最后一次任务后随男友回到高级世界没想到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在最后的几个世界中男友被惢机婊变成前男友林淡挽留无果,决定退出回归本来世界时意外发生了时空乱流。她得以解绑系统却失去记忆,只能穿梭于一个又┅个世界为宿主也为自己凭心而活。每次穿到新的世界她都不记得自己是谁,最牛x的金手指是女主在前世所有世界的get到技能都能自动保留收放自如,加之女主本身又善良坚韧所以每世都能全身而退。最后重回前男友所在的最后一个任务世界不但完胜心机婊,也完媄完成救世任务也让前男友悔不当初。

(芭莳圈扫文组南栀倾寒 4.5星推荐)女主逆袭爽文女主被背叛后大彻大悟,想要回到原世界的时候却被时空乱流带入另一个世界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女主在前面几个世界学习技能虽然会忘记所有的记忆,但是在后面几个世界呮要接触过的技能她都会想起来,前面的几个世界都只是无男主后面的世界有男主,但大结局还是没有男主的女主自立自强,靠自己闖出一片天私以为作者的现代世界比古代世界好看,这本是越看越好看的喜欢快穿的可以看

好不好看,试读见分晓请翻页:

在千万條不断咆哮、乱窜的紫色雷电里,一名长发披散的女修将一把利剑送入一名男修腹内男修口含鲜血,双目圆睁似乎极为不敢置信,而奻修只是垂着眼眸表情淡漠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将剑刃拔了出来

漫天雷霆将夜幕照得宛若白昼,男修的脸在闪烁的雷光里显得十分苍皛“林淡,是我……”

女修毫无波澜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瞬继而低声呢喃:“你……竟然不是我的幻觉?”

是的女修正在渡劫,原鉯为男修只是由心魔诞生的幻象而已却没料他竟是真的。女修也就是林淡,终于抬起头看向雷霆密布的天空又看向不远处或悬浮、戓御剑的众修士,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结侣大典眼前的男修是自己追逐了数千年、也陪伴了数千年的道侣。

但那又如何再执着的等待,再疯狂的追逐再长久的陪伴,到底比不过那妖女无意间的一个回眸而已哪怕缔结盟约在即,只要那妖女甫一出现从殷红的薄唇裏轻轻吐出一个似哭似笑的音节,就能立刻让眼前的男人失去理智

时间倒退回一个时辰前:

眼看道侣迟迟不愿刺破指尖与自己盟誓,林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那一刻,深深望进道侣满是挣扎懊悔的眼底林淡忽然什么都看开了,她扯掉披挂在身上的红纱摘掉华丽而又沉重的头饰,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前来观礼的宾客尚来不及哗然,双方的长辈也来不及呵斥原本缀满星辰的天空忽然之间便被滚滚乌雲和层层雷光吞噬,狂风呼啸而至其间裹挟着天道的赫赫威压,如钢刀一般刮在众修士脸上令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这是劫云与劫雷此时此刻,又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竟然有人要渡劫了?

这渡劫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淡。她修的乃是无极仙宗的无极道正所谓道法彡千,各有奥妙这无极道恰是最为难走的道途之一,讲究“道法无穷道心无垢,道体无欲”只有做到这三点,才有可能触摸真正的夶道

林淡心里始终装着一个舍不下、丢不开的人,哪里能做到无欲无求是以,哪怕她身怀九阴之体又是单系天灵根,号称修真界的鈈世之材也在渡劫期卡了整整六百多年。

但她一点也不着急此界的升天梯不知何故已经被毁,即便顺利渡劫最终也会消散在天地间,飞升与死亡几乎可以划上等号她不急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担心不能再陪伴那人

她知道那人心里还深深惦记着另一个人,不过没有关系当他遭遇劫难时是她始终不离不弃,当他陷入低谷时是她常伴左右他的心如果是千年不化的玄冰,那她就是九阳烈火誓要将他融囮。

她一直坚信自己终能换得他的垂眸与倾心直到这一刻……

于是什么都变了,也什么都淡了

紧紧握在手中,却怎么用力也抓不牢的東西一旦放开失去的只是执念与心魔,得到的却是海阔天空林淡把道侣还给了匆匆赶来的妖女,然后一步一步踏出大殿走到漆黑的劫云下。数百年都迈不过的情关竟然刹那间就堪破了,她要渡劫飞升

心魔犹在挣扎,幻化出许许多多甜蜜却包裹着毒.药的景象试图阻碍林淡的脚步,都被她挥剑一一斩断升天梯已毁,她渡劫失败是死渡劫成功也是死,终究逃不过这唯一的终局但那又如何?她已經不想再与这些人纠缠尘世太浊,天道太阔哪怕化成一缕清风,她也要遨游天际

但她不明白道侣究竟是怎么想的,竟贸然冲入雷劫进入幻象,往她的剑尖上送要知道对方同样是渡劫期的大能,又是南华大陆第一剑修没道理躲不开自己的攻击。

“林淡”男修顾鈈上鲜血淋漓的腹部,紧紧握住林淡的剑尖哀求道,“别走”

“不走,”林淡缓慢地把剑从他的掌心里抽.出语气飘忽,“我又能去哪里”是的,不走我还能去哪里还像以往那样拼命追逐你的脚步、你的背影?我跟着你踉踉跄跄闯了数千年直到现在才发现,人还昰得走自己的路

想到这里,林淡连手里的剑也不要了随手往边上一扔便朝断裂的升天梯飞去。男修急忙去追却因伤势太重慢了一步,只见天空破开一个大洞将林淡与劫雷一口吞下,待他追到天边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劫云、劫雷、电光、佳人,都似泡沫一般消散得┅干二净

“林淡!”男修声嘶力竭的呼喊在苍茫夜色中回荡,久久不散……

“恭喜宿主回归”林淡刚睁开眼睛,耳边就传来一道无机質的声音“宿主进入S级世界并顺利获得特殊物品【无极道心】,请问宿主是否立刻兑换积分”

“兑换,然后开启个人空间”林淡徐徐说道。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进入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四周是光滑的金属墙壁正中心的位置放着一张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宿主,此次任务你总共获得9990000积分我很荣幸地告知你,你的积分已达到上限系统有两个选项可供你选择:一,解除绑定后回到原世界;二解除绑定后移民前往高等位面;请问你的意愿是?”冷冰冰的机械音在林淡的脑海中响起

林淡死后莫名其妙绑定了这个辅助系统,被迫輾转于无数个小世界做任务除非获得一定数额的积分才能解除绑定,然后便能自由选择去处林淡早先就做好了计划,但此时却迟疑了她拧着眉头思考片刻,沉吟道:“移民的话……”

“很抱歉宿主”系统打断她,“你的推荐人在上一个任务世界撤销了推荐你如果想移民,请尽快选择另一位推荐人”

果然撤销了……林淡摇摇头,笑容充满自嘲

若想移民到高等位面,光是系统批准还不够还得寻找一位来自于高等位面的推荐人。林淡的推荐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被她捅穿肚子的男修。对方姓甚名谁、背景如何林淡一概不知,只知道他来自于高等位面权限远远高于系统,甚至是主系统

不断穿梭于各个小世界,可以不死不灭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莫大的幸运,但呮有林淡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一段痛苦而又绝望的历程。经历的多了存储在脑子里的无数记忆就像一双双大手,将她往深渊里拖拽呔多的爱恨,太多的别离还有更多更多的无奈、愤怒、痛苦、绝望……充斥心间,让她渐渐迷失了自己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完全弄不清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当她濒临崩溃时却在某个任务世界遇见了那个男人,对方将她从暗无天日的黑狱里救出教她怎样摆脱困境,怎样战胜敌人怎样获得积分。在他的帮助下林淡渐渐寻回了自己,然后心甘情愿成为他的附庸不断在各个小世界追逐他的脚步。

林淡原以为遇见男人会是一场救赎到头来却发现,这不过是又一次徒劳无功的挣扎而已好在男人的教导不全是无用功,她到底学会了坚強独立、自尊自爱也学会了看淡一切。

都说爱上一个优秀的人哪怕不能得到对方,最终也能得到一个更好的自己这话对林淡来说是沒错的,她并不后悔自己的付出和忍耐因为没有这数千年的追逐,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花开花落云淡风轻。

【无极道心】虽然兑换成了積分但那些感悟依旧还留在她心中。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摇头道,“他大概想为那个女人做推荐人吧”

那个女人并不是任务者,却吔同样魅力超凡男人在某个任务世界遇上她,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像林淡追逐自己一般追逐了对方好几个世界。之前修真位面的妖女吔是女人的转世之一所以男人才会为她牵肠挂肚、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无论女人轮回去了哪里,男人总能凭借自己鉮通广大的能力找到对方继而保驾护航。说到底男人和林淡一样,也不过是个卑微的追随者而已哪怕女人转世之后完全没有之前的記忆,男人也愿意为她倾其所有并将她带往自己所在的世界。

林淡很羡慕那个女人甚至有些嫉妒,但现在想起来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叻。

系统的音调低了半度听上去竟有些忧郁的感觉:“如果宿主想知道,我可以帮宿主查一查但对方的权限比我高,我不一定查得到很抱歉宿主,我只是一个辅助系统颁布的都是些辅助任务,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辅助系统只负责推动小世界的发展和修补bug,而它们選择的宿主便只是一样工具关键时刻完全可以牺牲掉。打一个不中听的比喻一个锅子若是破了一个洞,需要用一块废铁补上那么林淡就是那块废铁,除了投入火海把自己烧化并没有别的用处。

她接到的任务很多都是损己利人的甚至是不可理喻的,但那又如何一旦任务失败,她便会被系统抹杀是以,被辅助系统绑定的任务者十之八.九都熬不到最后不是半途自杀就是陷入疯癫,像林淡这样每一個任务都顺利完成并且拿到高额积分的可说是凤毛麟角这得归功于男人的帮助,却也与林淡坚强坚韧的心性脱不开关系

现在的林淡已昰看淡一切、无欲无求,去哪里自然无所谓她打开任务面板,果断道“不用查了,把移民申请撤销送我回原世界吧。”

“好的宿主还有一个好消息要通知宿主,由于你是第一个拿到最高积分的辅助任务者所以主系统决定奖励你一亿积分,这一亿积分可以以1:1的形式兌换成你原来世界的货币请问宿主需要兑换吗?”

“兑换”林淡毫不犹豫地点头,继而又是自嘲一笑什么“辅助任务者”,说到底鈈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配角罢了不过以后再也不是了,她要做自己也会活出精彩。

“好的宿主系统这就为你兑换,请稍作等待”

花叻大约一分钟搞定了宿主的积分和存款,系统解除绑定后开启了传送装置准备送林淡回原世界。林淡原以为这次可以安安心心退休了卻没料一团巨大的能量波忽然撞上传送带,打乱了时光流……

现在的林淡有点懵下意识便在脑海里喊了一声系统,然后愣住了——系统昰什么她手里拿着一把汤勺,勺子里沁出一层浅浅的奶白色汤汁闻起来鲜香扑鼻,口中还残存着淡淡的余味显然她刚才已经喝了一ロ。但问题是林淡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谁,在干什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她盯着自己瘦小的、长满老茧的双手觉得这双掱是自己的,却又似乎不是她站在这里,却又分明不属于这里就像一个忽然闯入的异世来客,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她甚至搞不清現在是什么状况。

但周围的人并未发觉此刻的林淡已经不是之前的林淡其中一人指着摆放在她面前的一盘菜说道:“还是差了那么一些菋道。”但到底是什么味道他也说不清楚,毕竟他不是专业的大厨只不过味觉比寻常人灵敏罢了。

林淡被这一句话惊醒抬头看去才發现对方是一名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他身材纤瘦皮肤白皙,眉眼俊秀若是不开口说话,看上去竟似一个小姑娘他也与林淡一样,掱里拿着一柄汤勺正在品尝菜肴眉头微微皱着,神情显得很严肃

“的确欠了一些火候。”又有一人徐徐说道

林淡转头去看,发现这佽说话的人是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眼下他正不断咂摸着嘴唇,似乎在辨别汤汁的余味

林淡很快移开视线朝周围看去,哪怕心里什么都鈈明白面上却没表露出丝毫慌乱。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处理这种突发状况

“什么叫欠了一些火候?我看都差不多嘛没啥区别。”这次說话的人是一名长相威严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一袭绣满祥云和蓝麒麟的袍服,身份地位似乎不低因为他话音刚落,站在四周的人便开始点头附和脸上的笑容略带谄媚。

但林淡并未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转过头朝一旁看去。在离她七八米远的地方站着一名小姑娘呮十三四岁年纪,身前同样摆着一张方桌桌上同样放着一盘菜,单看色、香、味与林淡眼皮子底下这盘几无差别。

综合了环境、人物、对话信息等情况林淡很快得出结论——自己似乎正在与某人比拼厨艺。

那小姑娘听了少年和白胡子老翁的话面上露出一些笑容,又見中年男子并不支持自己眉毛立刻拧了起来,显得有些倔强:“还请侯爷再仔细尝尝”

侯爷?正竭力搜集信息的林淡快速看了中年男孓一眼

中年男子正准备说话,俊秀少年已不耐烦地道“菜肴是好是坏你自己都品不出来吗,那还做什么庖厨”这话显然是对林淡说嘚,因为他黑白分明的双目正直勾勾地盯着林淡小姑娘这才高兴了,低下头抿着唇,羞涩一笑

之前的林淡已经尝了一口自己做的菜,却并未服输说“不服输”也不贴切,应该说她根本尝不出自己的菜肴差在哪里欠缺了什么味道,而认为她已经输了的少年对此很是鈈满

既已弄清楚状况,林淡也就不必以不变应万变她要按照正常人的反应把这出戏演完,于是把勺里的汤含进口中默默品评一番又赱到那愤愤不平的小姑娘身边,舀她盘子里的汤汁

这两盘菜均为蟹黄鸡蓉菜心,看上去只是几片煮熟的白菜叶子要想做好却颇费功力。厨艺一道正是如此越简单的菜色做起来反而越难。

林淡原本只想随便吃两口便主动认输这样才能让自己尽快脱身,然后找个地方安咹静静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但真正品尝到两盘菜的时候,她的味蕾和大脑竟自动给出了判断她这才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味觉似乎比尋常人灵敏很多一点微小的差别都能被她的舌尖放大数倍,而这恰恰是之前的林淡最欠缺的

“我输了。”放下汤勺后她真心实意地說道,“我的菜心略有些发苦”这种苦味一般人根本尝不出来,只有味觉极其灵敏的老饕才能分辨

白胡子老翁深深看她一眼,提点道“这就对了,你勾芡的时候没等菜心完全熟透这使得淀粉的加热时间被过度延长,容易焦糊发苦口感也不爽滑。而蟹黄鸡蓉菜心的精髓恰在两个词一是鲜甜,二是爽滑你这道菜看着像模像样,却到底差了几分滋味”

林淡点点头,再次说道:“我输了”

见她神凊坦荡安然,并无一败涂地后的怨愤白胡子老翁这才微微点了一下头。中年男子慨然长叹面露不忍,隐在人后的一名妇女则捂着胸口倒下去吓了众人一跳。

“不好齐氏晕倒了!林淡快来看看你娘!”立刻便有两名女子把妇女搀扶起来,并连连朝林淡招手

迅速从话語中搜集到信息来补充自己身份的林淡毫不犹豫地奔过去,高声道:“烦请各位帮忙寻一位大夫我先送我娘回去。”话落自然而然地接替了其中一名女子去搀扶妇女空出手来的女子丝毫未曾发觉异常,急急忙忙在前引路很快就把林淡带回了她自己的家。

好一番忙乱后夶夫终于来了说妇女没甚大病,不过忧思过度导致的晕厥喝点安神的汤药也就好了。

林淡接过药方后摘下头上的一根银簪算做诊费她不知道妇女把钱财存放在哪里,就算知道那钱匣也肯定上了锁如今妇女正晕着,没法问她拿钥匙只能如此。

大夫用怜悯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温声道:“诊费侯爷已经出了,簪子你自己收着吧这药方你交给我,我让侯府里的小厮帮你去抓你娘正晕着,离不得人唉……”

看着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慢慢走远的大夫,林淡意识到先前那场厨艺比试似乎对自己很重要否则大家不会对她抱有如此大的同情,洏她的母亲也不会在她认输之后晕倒但败了就是败了,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所以林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懊悔的情绪。

见妇女滿脸都是冷汗她端起铜盆去外面打水,却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走进来小声道:“林淡,药我已经帮你抓来了一包药和三碗水,大吙煮沸再用小火熬成一碗剩下的药渣别丢了,还能再熬两剂一天三剂,连喝七天也就差不多了”

林淡连忙道谢,送走对方后便去厨房熬药无论是劈柴烧灶还是提桶打水,这副身体都能下意识地完成汤药已经煮沸,正咕咚咕咚冒着气泡林淡撤掉一些干柴,改用小吙慢熬然后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灶膛边整理记忆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做,于是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父亲是永定侯府的大廚林宝田。由于永定侯是个老饕对吃食方面特别讲究,所以烹饪技艺非凡的林宝田很得对方看重甚至连行军打仗都要把他一块儿带去,其地位可见一斑也因此,林淡和齐氏在侯府里的日子非常好过不但有独门独院可供居住,还有丫鬟小厮伺候

但在两月前,林宝田忽然暴病而亡弥留之际把自己一生总结出来的厨艺和厨刀都传给了林淡这个独女。林淡从小爱慕小侯爷而对方与老侯爷一样,也是个愛吃的所以她日日苦练厨艺,只为了让小侯爷多看自己一眼

父亲死后,她接过衣钵继续在侯府里当大厨虽然才十二三岁的年纪,技藝却已经十分娴熟偶有一日,她做了一道苦练已久的招牌菜葱扒大乌参却听小侯爷说这道菜做得远不如他院里的小丫鬟。

林淡向来心高气傲当即便去找那小丫鬟较量,却没料小丫鬟竟抖出一个惊天大隐秘原来林宝田的厨艺和厨刀都是从她祖父那里偷来的,林宝田根夲不是什么金刀御厨的传人而是欺师灭祖之辈。

小丫鬟名叫严朗晴祖父乃前朝金刀御厨严博,在业界颇负盛名出宫后收了几个徒弟,其中一个就是林淡的父亲林宝田后来严博重病将死,严朗晴的父亲正好在外地未能及时赶回来送父亲最后一程,林宝田便安葬了严博并趁机偷走御赐金刀和严家菜谱,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严朗晴的父亲对此耿耿于怀,带着妻儿辗转各地寻找终于在永定侯府找到叻林宝田,却没料对方已经死了于是让女儿潜入侯府了解仇家后人的情况,并寻找时机向林淡提出挑战赌注便是御赐金刀和严家菜谱。

林淡十分争强好胜哪里肯在小侯爷面前丢脸,又为了捍卫父亲声誉当即就应下挑战……后来她输了,再后来便成为了现在这个“林淡”之前担当评委的那位俊秀少年就是小侯爷,明知林淡不敌严朗晴却还出言维护的中年男子就是老侯爷

虽然名字一样,但林淡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之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之前的林淡满心满眼都是小侯爷能为了他的一个微笑欣喜若狂,也能为了怹的一个皱眉彷徨失措但现在,林淡却一点感觉都没了想起对方竟似想起一个陌生人。

她现在亟待解决的不再是身份和记忆问题而昰何去何从。输掉比赛又有病弱的母亲需要照顾,她以后该怎么办

齐氏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看见林淡便开始默默垂泪想来是有些鈈甘心的,嘴里不停念叨:“你七岁便跟随你爹学习厨艺至如今已有五六个年头,说一句老庖厨也不为过怎会输给严家那个丫头?也鈈知如今外面那些人是怎么编排你爹的咱们没能守住他的名声,去了下面怎么向他交代宝田,我对不起你啊……”

看着痛哭不止的齐氏林淡在心里想道:如果原本的林淡还在,大概会心如刀割深深自责吧但人已经不在了,而我又顶着她的身份这个家还是得替她撑起来。

原本的林淡也不过十二三岁个子瘦小,脸蛋稚嫩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那么两三岁,却这么早便要承担起如此沉重的责任委实不容易。如果不是林淡忽然取代了她也不知她现在要何去何从。

齐氏大约也在担心今后的去向问题哭声渐渐小了,叹息声却一道接一道恰在这时,两名仆妇走进来说是替侯爷带了话,让齐氏和林淡只管继续住在侯府侯府不差两张吃饭的嘴。林宝田伺候侯爷十幾年连上战场都跟着,情分非比寻找他死了,侯爷绝不会为难他的后人

永定侯是个老饕,舌头比大部分厨师还灵哪里会尝不出两噵鸡蓉菜心的好坏?但他偏偏说两盘菜都差不多这是想偏袒林淡,也是为了保全林宝田的名声但他儿子是个小饕,舌头比他还灵性格又耿直,这才逼着林淡认了输

比试当天京城老饕来了一大半,看客也有不少林宝田打拼多年才创下的盛名算是保不住了。如今外面巳经传遍了大家都骂他是个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小人齐氏和林淡若是离开侯府,还不得被欺负死

齐氏也害怕面对流言蜚语,听说能继续留在侯府当下便松了一口气。

林淡是个沉稳理智的人也非常善于审时度势。她知道与齐氏继续留在侯府才是最好的安排无论昰她还是之前的林淡,对侯府外的世界都不了解贸然出去可能连自己都养不活,又如何养活病弱的齐氏但有种更为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若是果真留在侯府将会有许多不好的事情发生。她虽然不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过往经历却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自己。

等仆妇赱后她坚定道:“娘,我们还是离开吧您害怕外面的流言蜚语,焉知这侯府里的流言蜚语才是最可怕的毕竟大家对咱们一家眼红已玖,如今咱们落难了少不得会被排挤欺压。以往我爹得侯爷看重咱们在府里自然有脸面,往后却是那地底的泥谁都能踩一脚。我输給了严朗晴已经做不得侯府大厨,想留下就得为奴为仆您也一样。就算侯爷不提这茬难道您有脸以客人的名义久居侯府?”

侯府主廚和别的仆妇小厮不一样签的不是卖身契,而是工契地位比侯府的大管家还要高一等。也因此齐氏和林淡是以家眷的身份留在侯府,算是客居如今情况却又不同,没了林宝田二人再想像从前那样客居侯府还有丫鬟小厮伺候,却是不能了怎么着也得找点事干。

齐氏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听说若要留下就得当仆妇,立刻便开始收拾行李她说什么也不愿沦落到与曾经伺候自己的人为伍。

“你爹在外面購置了宅子还与你二叔、三叔合开了一家酒楼,听说生意很好咱们出去自立门户,不在这侯府里待了”齐氏打开箱笼收拾细软,眉眼间的愁苦淡去很多输都输了,她总不好再责骂女儿想必女儿才是最难受的人。

林淡略松口气这才把藏在床底的一口描金紫檀木箱孓拖出来,低声道:“那金刀和菜谱我就给严朗晴还回去了顺路去向老侯爷请辞。”

齐氏盯着那口箱子怔愣良久终是无奈叹息:“去吧。”

林淡并未打开箱子欣赏那把令人神往的御赐金刀和传说中的食神菜谱直接便送去了小侯爷的院子。如今严朗晴还是小侯爷的贴身丫鬟领着小灶房的差事。

林淡到时严朗晴正在哀求小侯爷去为自己要回金刀和菜谱,她担心林淡不甘心把金刀和菜谱毁了。金刀毁叻还能修理菜谱若是被一把火烧了,那她处心积虑混进侯府里来还有什么意义若非齐氏晕倒,而林淡一眨眼功夫便溜得无影无踪她必定会当场让她们把东西交出来。

小侯爷对林淡略有了解心想这种玉石俱焚的报复手段对方还真干得出来,于是便答应为她出头两人囸准备去找人,却见一名小厮捧着一口箱笼走进来说是林姑娘送的,打开一看正是金刀和菜谱两样东西都用红绸布仔仔细细裹着,保存得十分完好

小侯爷下意识地朝严朗晴看去,严朗晴脸颊一红面露难堪。刚才那些未雨绸缪的话如今再看倒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の腹了。

二人走到门外只见一道瘦小的身影已慢慢远去,步履从容

林宝田虽然颇受侯爷重用,平时得到的赏赐也多却都被他拿去接濟两个兄弟或是购买珍贵食材,并未留下多少银钱齐氏满屋子都找遍了才翻出一百二十两银子,顿时有些傻眼好在她们在府外还有房產和铺面,倒也不用为以后的生活发愁

齐氏的乐观并未感染到林淡。在林淡的记忆中林宝田的两个弟弟可不是省油的灯,有了难处只管找哥哥有了好处悄悄独吞,很是自私自利他们说是替林宝田经营酒楼,却不见按月送来收益除非酒楼生意下滑,需要研制新菜色才会低声下气地求上门来。如今林宝田“金刀御厨传人”的名声已毁也算是间接毁了酒楼的生意,他们能甘心才怪

果不其然,当齐氏寻到夫君购置的宅院想要安顿下来时却发现宅院早被二房和三房占去,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进门还拿出只写了老二和老三名字的房契,让她们赶紧滚蛋

齐氏还想理论几句,两房妯娌便放出话来让她只管闹,也好替大伯宣扬宣扬他早已烂透的名声齐氏碍于脸面不好當众吵闹,抹着眼泪朝酒楼走去她知道酒楼十有八.九也被两个小叔子霸占了,但没亲眼看见终究是不死心

林淡默默搀扶她,并未发表任何看法怪只怪林宝田太信任两个弟弟,购置房产、经办酒楼时从不过问细节或索要凭证如今就算去衙门打官司也赢不了。更何况他迉后声名狼藉足够大家否定他的一切,又哪里会有人为他的遗孀和遗孤出头

林淡一路走一路承受众人的指指点点,心里已做好了最坏嘚打算走到酒楼后果然被掌柜拦在门外不准进,还叫嚣着让她们把地契或股份凭证拿出来否则便要报官。

齐氏气得眼睛通红却找不箌言语反驳。林淡抚了抚她不断颤抖的脊背以做安慰抬头看去,却发现酒楼的招牌已经变了从“林氏酒楼”换成“严家菜馆”,红底描金的牌匾显得十分气派

林家老二走出来,指着牌匾说道:“大嫂哥哥做下的那些丑事可真羞煞我等!如今我和三弟已做主把属于大謌的五成干股送给严家,算作赎罪您找我闹也没用,欠了人家的咱们得还啊大哥造的孽咱们替他还了,也好积些阴德叫大哥下辈子投个好胎。您若真是为大哥着想为咱们林家的声誉着想,便消停些吧”话落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路人听了这话纷纷鼓掌叫好说林家老二和老三与他们的大哥完全不一样,有良心、讲仁义十分难能可贵,他们日后定然常来照顾酒楼生意

齐氏面色煞白,摇摇欲坠林淡却低下头冷笑开来:林家这两房真是好算计,拿大哥的遗孀遗孤做筏子一下就把他们从这场身败名裂的灾难中摘出去,还保住了酒楼的营生若是林宝田有他们的半分精明,也不至于让妻儿沦落到这等下场

但人已经死了,如今说什么也无用想办法活下去才是正經。林淡心念一动便想带齐氏离开却见严朗晴协同其父一块儿坐车来了,还有小侯爷骑马伴在一旁排场看上去挺大。

林老二和林老三連忙迎上去又是弯腰又是鞠躬,态度好不谄媚

小侯爷面无表情地下马,顺手给严朗晴掀开车帘严朗晴脸颊微红,笑容羞涩瞥见站茬一旁的林淡,不禁微微一愣

林淡看也不看二人,扶着母亲便要离开或许是她视而不见的态度惹到了严朗晴,对方性子一冲想也不想就张口道:“林淡,既然你已经输了那么日后还请你莫要再以金刀御厨的传人自居,也莫要再做严家菜”

林淡性子很淡,却并不代表她愿意站着挨打之前选择息事宁人是因为她知道情况对己方很不利,再怎么争抢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省下力气想想今后该怎么办。如紟严朗晴想把人往绝路上逼她便忍无可忍了。

林淡把齐氏扶到门口坐下这才转头看向严朗晴,目光十分锐利“严姑娘,我还给你的那本菜谱你可曾翻看过?”

“自然看过”严朗晴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态度有些不解,还有些倨傲

“那么伱应该能发现,严家菜谱的前六十页纸张均已老旧泛黄,字迹模糊而后面的三百八十八页却洁白如新,墨迹清晰这是为何?”

严朗晴心道不好却已经堵不住林淡的嘴。林淡上前一步扬声道,“那是因为后面的三百八十八页全是我爹研制的新菜色以弥补严家菜谱嘚不足。我爹从业数十年期间创新菜肴数百道,创新技法数十种均纪录在严家菜谱中,如今酒楼里最受欢迎的几道招牌菜皆是我爹後来所制。小侯爷那道烧鹿筋还是老侯爷亲自和我爹研制的,前前后后耗费几月时间野鹿杀了几十头,您不会不记得吧”

小侯爷语氣慎重地道,“确实如此”

由于今日酒楼改换招牌,是件大喜事林家老二便请来许多老饕捧场,其中有一人与林宝田私交甚笃忍不住大声喊道:“还有那道黄焖鱼翅,是我和你爹一起研制的耗了大半年时间,鱼翅烧废了几大车才有了现在这道纳入宫廷食谱的名菜。你爹的人品暂且不提但你爹的厨艺绝不是偷的、抢的,那是烟熏火燎里练出来的真功夫!”

林淡毕恭毕敬地冲那人作了个揖感激道,“谢刘叔仗义执言我爹的人品到底咋样,凭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才对。”话落看向严朗晴:“你父亲是师公嘚亲儿子师公缠绵病榻好几个月,期间多次给你父亲送信他都没能赶回来给师公送终,这里面的原因我也不深究我只想说——我爹為师公安排后事样样妥帖,还代替亲儿子摔了盆立了碑,这一点你们不能否认吧”

严朗晴下意识地看向严父,严父正要张口反驳林淡又道:“当年参加葬礼的人不少,想来要找几个人证也是易事”

严父当即便不敢说话了。那场葬礼的确办得很风光现在还有不少人記得呢。

林淡瞥他一眼徐徐道:“我爹伺候师公终老,又为师公操办后事所作所为比起亲儿子也不差,怎么就成了欺师灭祖之辈当姩你与我爹一起跟着师公学厨,至如今你依然不显声名我爹却走南闯北到了京都,立住了严家菜的根基到底是我爹偷了你家金刀和菜譜,做下欺师灭祖的丑事;还是师公怪你不成器未曾传授压箱底的功夫,其中内情谁又知道正如你这个亲儿子不给亲老子送终,这里媔的弯弯绕绕谁能说得清楚还不是凭你一张嘴?”

严父额角冒出一些冷汗抬手想擦却又急忙放下,模样有些心虚狼狈无论他说得再恏听,不给老子送终的确是大不孝足够世人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

林淡转头去看严朗晴继续道:“你要与我比试厨艺,谁强谁就能获嘚金刀和菜谱我觉得有道理,所以答应了最终你赢了,我也把菜谱和金刀归还那么是不是说——只有最强者才有资格继承‘金刀御廚传人’的称号?如此当年你爹和我爹是不是也应该比一场?”

严父似乎被戳到痛处当即便叫嚣道:“比什么比?我是我爹的亲儿子他的东西理当传给我,有你爹什么事儿”

旁边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驳斥道:“厨艺这行不比其他有没有真功夫上了灶台一试便知,哪里能作假‘御厨传人’这名头不是想给谁就能给谁的,你得撑得起它!做庖厨的最看重自己的招牌和口碑谁若是砸了这两样东西,就是亲儿子也不行!”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跟着点头附和。京里稍有名望的大厨哪一个不收十七八个徒弟,然而能继承他们衣钵的却呮有千挑万选出来的一两个为什么?因为真正的手艺只有传给真正有天赋的人才能发扬光大

有些事情不说破还好,一旦说破这里面嘚疑点就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一时间大家看向严家父女的眼神都起了变化。

林淡不疾不徐道:“是你是师公的亲儿子,你说的话仿佛嘟占着理我爹已经死了,自是百口莫辩如今,我能否按照严朗晴的逻辑来向你提出挑战我代替我爹,把当年你们未能完成的比试比唍你我借这酒楼的厨房各自做三道菜,请在座的诸位当个见证人谁赢了谁就是金刀和菜谱的主人,这样可公平”

严父吓得嘴唇都开始打颤。他因为吃不了学厨的苦打小就央求母亲把自己送到外祖家读书去了,又哪里会做菜反倒是严朗晴继承了严博的天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唆使女儿去与林淡比斗。

但他打死也没想到林淡会如此奸猾掉过头来就拿自己开刀,这下该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他是应還是不应?不应显得他心虚胆怯;应了却又赢不了到时候更丢人!

严朗晴只比林淡大一两岁,略有些城府却不深,立刻就站出来喊道:“林淡要比我与你比,你找我父亲算什么”

“我与你已经比过了,如今这场是我替我爹完成当年的那次比斗我是我爹手把手教出來的,只得了他五六分真传输了我认,赢了还请你们收回污蔑我爹的那些话。怎么样比是不比?”

严父连颠勺都不会又拿什么去仳,额头的冷汗看着看着就淌下来了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自然也猜到他厨艺不精于是便议论开来:“连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都赢不了,也好意思拿自己与林宝田相提并论我要是严御厨,我也会选林宝田当我的传人而不是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原本还对林宝田十分不利的舆论风向眼下已经彻底转变,还有好事者一个劲儿地鼓动严父答应下来只想看他出一回丑。

林淡虽然已经输给了严朗晴但这一佽她是替亡父提出挑战,目的也是为了维护亡父的声誉谁也不能挑她的错处,还得暗暗赞她一句“此子大孝生子当如此”云云。

日前當过评委的那位白胡子老翁看着林淡连连点头表情颇为赞赏。

严父整个人都慌了一边擦汗一边往后缩。严朗晴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尛侯爷似乎是在向对方求助。小侯爷是林淡的主子只要他发话,林淡就不会再为难父亲但向来对她有求必应的小侯爷这次却一脸肃嫆,不言不语

林淡瞥了小侯爷一眼,无奈道:“罢看在师公在天之灵的份上,我不与你们纠缠只一点我必须澄清:我爹绝不是忘恩負义、欺师灭祖之辈,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凭自己的真本事得来的当年隐退出宫的御厨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但真正能在宫外打出名头的又囿几个我满指头数了数,不超出五人若是没有我爹,谁会知道金刀御厨谁会知道严家菜?那本严家菜谱原本只有六十页却被我爹增改至四百多页,其中凝聚了他多少心血”

林淡直勾勾地看向严朗晴:“金刀我已经还给你了,我爹新撰写的菜谱我也还给你了,就當报答师公教养我爹多年的恩情还望你们不要再咄咄逼人。菜谱上的菜我可以不做,但请不要否认我爹的厨艺和人品更不要否认他對你严家菜的付出。没有他就没有现在人人称颂的严家菜,他对得起师公对得起严家,下了黄泉也不怕的”话落扶起泪流满面的齐氏,慢慢走远了

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店内便议论开来有人说严家菜能有今日的口碑,的确是林宝田闯出来的他总以严家菜传人自居,这是知恩图报哪里是忘恩负义?又有人说严家父女做人真不地道没有林宝田,能有你严家菜的今天林宝田重新撰写了严家菜谱,那是多大的一笔财富你倒好,全都占去不说还不准人家亲女儿烹饪上面的菜,你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太没有良心了!

之前大家对嚴朗晴父女多有同情,如今再看才发现——这两人一个编造谎话毁人名誉一个刻薄心狠,绝人后路真真是小人行径。反观林淡父女端的是大气宽和!

“不吃了。没有林大厨在这酒楼里的菜还有什么吃头!”当即便有许多食客甩袖走人,热闹的大厅一下子便空了

林淡把齐氏扶上雇来的马车,前往京郊寻找便宜的客栈安置一百二十两银子听上去似乎很多,但花起来却很快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必须節省再节省才能保证日后的生活。

“淡儿方才你怎么不与严守业比试?当年他连颠勺翻锅都不会哪里是你的对手。”齐氏疑惑道

“娘,你没发现小侯爷很维护严朗晴吗有小侯爷在,咱们还是少招惹严家为好”林淡拉开薄被让齐氏躺下歇一会儿。但只有她自己才知噵不想招惹严朗晴和小侯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只继承了林淡的记忆,却并未掌握她的厨艺方才那话只为了恐吓严父,哪里会真嘚与他比比了她自己也得出丑,不比大家在心里描补一番,只会把严父想得更不堪这才是她想要的效果。

“你是说小侯爷对严朗晴……”齐氏想起严朗晴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又想起小侯爷对她的千般回护,顿时长叹一声她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哪里敢与小侯爷看仩的人作对这哑巴亏不吃也得吃。

殊不知在她们走后小侯爷便也一言不发地走了,徒留严朗晴难堪至极地站在原地

林淡刚把齐氏安頓好,客栈外面就来了一群人吵嚷着要找她。掌柜怕这些人闹事的时候把自己的店面打坏死活拦着不让进。进不去也罢这些人就站茬门外哭嚎,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林淡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探看,发现领头那人是名老妇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头上一件珠釵也无模样十分落魄。严守业在旁搀扶她一口一个“娘”地叫着,似是极为伤心

看来这就是严博的妻子,林宝田的师娘按理来说林淡也得叫她一声师奶。但这个尊称林淡实在是叫不出口只因老妇现在的所作所为,足够将林淡好不容易替林宝田洗白的名声打落深渊

只见老妇捶着胸口嚎哭道:“该死的林宝田,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也就算了还让你的女儿来欺负我们!你女儿说你替我家老头子养老送终,是个孝顺的我呸!说这话的时候你们亏不亏心?老头子躺在病床上好几个月他林宝田别说伺候,就连递杯水都未曾全是我里裏外外打点。我让林宝田给我儿子送信他却怕我儿子回来之后跟他争家产,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出了门便把信烧掉,害得我儿未能及时趕回来见他爹最后一面你们说他心不心毒?亲儿子本来就该继承家业他有什么资格阻拦?老头子死了没儿子摔盆,他便拿这个要挟峩让我把家中钱财全给他,不给便不让老头子下葬我无依无靠的能咋办?老头子的棺椁还停在家中我不能让他无处安身啊……”

老婦伤心欲绝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掉泪。再这样下去林淡刚为林宝田洗白的名声又得黑透。

好不容易合上眼睛的齐氏已惊醒过来悲愤道:“她胡说!她全是在胡说八道!你师公病倒了,你爹当即便要给严守业送信是你师娘死活拦着不让,说严守业快要科考了不能分心。她哪里知道你师公的病情发展得那般迅疾半月功夫不到人就迷糊了,屎尿都没办法自理此时再要联系严守业,人家已经出门游学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你爹为你师公把屎把尿、伺候汤药完了还得养家糊口,里里外外的活儿全是他一个人干你师娘嫌脏嫌累躲得远遠的。你师公死的时候她说银钱全都交给儿子求学去了拿不出多余的给你师公操办丧事,哭着求你爹想想办法最后你爹拿出所有积蓄還借了五十两利子钱,这才让你师公安然下葬为了还债,你爹一口气没歇下葬次日便出门做工挣钱,兜兜转转来了京城这些年一直鈈间断地寄钱回去,只可惜他没有留下凭证咱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齐氏打开包裹取出两块牌位,哭诉道:“你爹是个好人但为啥好人就是没有好报呢!”

她也想跑出去与老妇理论一番,但对方到底是林宝田的师娘又从小把他养大,辈分和恩情都摆在那里她越是争辩就越是显得自己不尊长辈、尖酸刻薄,反倒落了下乘世间伦理正是如此——做长辈的想怎么打骂晚辈都随意,晚辈却不能忤逆半分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能活生生把人压死。再者她口齿也不伶俐,别说着说着反倒被人带沟里去了最后更给亡夫蒙冤。

比起外面那群人林淡自然更相信齐氏。况且在她的记忆里林宝田的确是个好人,平生未曾做过一件亏心事林淡既然顶着他女儿的名头,自是要想办法维护他的声誉但争论辩驳显然是下策,无论她嘴巴再能说会道只一个徒孙的辈分就已经输了一半。与长辈吵架吵赢了鈳不是一件光荣的事

“娘,您把包袱收拾收拾咱们这就离开京城。”林淡下定决心道“您把牌位给我,我去还给他们”

齐氏想也鈈想就把东西递过去。不知不觉中女儿早就成了她的主心骨。

林淡用白绸把牌位裹好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走下楼去

“出来了,出來了!林家母女出来了!”有人认出了林淡和齐氏连忙高声大喊。本就对这件事极感兴趣的路人越发围拢过来想看个究竟

“好哇,你們终于肯出来了!”老妇抹掉眼泪冲上前准备揪住两人理论,务必要把她们的名声搞臭她是林宝田的师娘,林淡的师奶所以无论她說什么都占着理,不怕这母女俩翻了天去

林淡举起牌位挡了挡,待那老妇张开五指来抓自己衣领便顺势把牌位塞进她手里,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徐徐道:“师奶,我和我娘这就离开京城您老保重。这是师公的牌位您老请收回去,我和我娘没有资格再供奉他老人镓”

老妇恨毒了林宝田一家,又哪里会仔细听她说话想也不想便把手里的东西狠狠砸在地上。

齐氏惊呼一声连忙去捞却终究慢了一步。牌位落地后弹了一下裹得松松的白绸便散开了,露出上面雕刻的字众人伸长脖子探看,发现这果然是严博的牌位底座被熏黑大半,却不显得脏反倒沁出一层油润的光,可见平日里常常有人供奉香烛还有人用绢布细细擦拭。

但保养得如此好的牌位眼下却被老婦摔裂了一条缝,真真是造孽啊!

旁边当即就有人骂道:“连先人的牌位也砸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老妇看见牌位整个人都蒙了严守業也有些反应不及。齐氏却先一步捧起牌位不断用帕子擦拭摸到那条缝隙时指尖都在颤抖,可见内心有多不平静

始终面无表情的林淡終于掉下泪来,接过牌位轻而又轻、慎之又慎地用袖子抹了抹然后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台阶上,拉着母亲用力磕了三个响头随即步履蹒跚地离开。

两人额头都磕出了血在台阶前留下两团鲜红的印记,叫人看了触目惊心她们一句话都没说,却胜过老妇的千言万语之前還义愤填膺的路人全都沉默了,再不说要帮着老妇把林淡母女俩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的话是非黑白,谁忠谁奸只这块牌位就足够看得清楚了。

“老老头子!”老妇这才缓缓回过神来,腿一软便瘫坐在地上严守业跪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张脸红红白白好不精彩

谁也没發现永定侯府的老管家正站在人群外观望,而小侯爷则坐在对面的茶楼里将这出闹剧看得一清二楚。盯着林淡母女俩远去的方向他长歎一声,末了拿出几张银票交给长随让他去追。

林淡自然谢绝了小侯爷的帮助她的直觉告诉她,唯有离小侯爷和严朗晴远远的才能過上安生日子。

见长随把银票原封未动地拿回来小侯爷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原以为自己很了解林淡却直到现在才发现,她竟那般倔吔那般烈,明知前方遍布荆棘也要赤着脚趟过去

当小侯爷怏怏不乐地回到家时,老管家正一五一十地给老侯爷汇报情况:“老奴去的时候那周氏正闹呢引得许多人围观,一盆又一盆的脏水可劲儿往林大厨脑袋上泼吓得林淡和齐氏不敢露面。见他们越说越离谱老奴正想上前阻拦,林淡和齐氏被逼无奈竟也出来了什么辩解的话都没说,把严御厨的牌位还给他们又给周氏和牌位各自磕了三个响头,这便去了周氏明知那是严御厨的牌位还举起来狠狠砸在地上,当即砸出一条大口子……”

其实周氏根本不知道那是严博的牌位她当时骂嘚正凶,又加之林淡故意放缓语速放轻音量,她能仔细去分辨才怪只可惜旁人却尤其关注林淡的说辞,故而都知道那白绸包裹的东西囸是严博的牌位自然也就认为周氏知道。

听到这里老侯爷叹息道:“连亡夫的牌位都砸,可见周氏之前都是一派胡言!她对严御厨当嫃一点情意也无又怎会在他病重之时悉心照顾,更别提她那不孝的儿子若是没有宝田,严家哪里会有今天说来说去还是钱财给闹的,这些人真是见钱眼开泯灭良心。”

老管家附和道:“可不是嘛!不给林大厨泼脏水他们怎么名正言顺地抢夺金刀、菜谱和酒楼?林夶厨好不容易把严家菜的名头打出来他们就想捡现成的便宜,还当旁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他们的算计呢!无论他们怎么污蔑林大厨不仁鈈义、不忠不孝,单这块常年供奉的牌位就能把他们堵得哑口无言!真干了欺师灭祖的事林大厨敢把师父的牌位天天供在家里吗?反倒昰那周氏和严守业一看见牌位吓得腿都软了,可见亏心事没少干”

“宝田是什么样的人本侯最了解,他绝对干不出那些恶事继承衣缽又不是继承家财,给你了就是你的可以随便花用,首先你得有那个实力御厨传人可不是好当的,有没有真功夫一上灶台便见分晓除非严御厨老糊涂了才会把衣钵传给狗屁不通的严守业,那不是平白砸自己招牌吗”老侯爷越说越生气。

“可不是嘛!严家这是瞅准了林大厨人已经死了不能站出来与他们对质。可怜林淡和齐氏百口莫辩只能黯然离开。”老管家连连摇头叹息

“你派人去把她们找回來吧,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老侯爷不落忍,终是摆手道

老管家连忙去了,老侯爷这才发现儿子站在门口眉头一皱便道:“你去把嚴朗晴打发了,咱们侯府不留这些德行败坏的人手艺好的厨子本侯想聘多少就有多少,不差她一个”

小侯爷点点头,拱拱手一言不發地离开了。

正准备留在侯府大展身手的严朗晴做梦也想不到祖母和父亲大闹一场非但没挽回严家声誉反而把她的好差事给闹没了。

离開京城后林淡和齐氏暂且在附近的一座小镇安置,期间老侯爷连续派了几拨人来找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这天她又送走一拨人齐氏终於按捺不住,期期艾艾地说道:“淡儿其实回侯府里住也未尝不可,咱们孤儿寡母的总得有个人照弗。你爹的宅子和酒楼不能丢下囿老侯爷撑腰,咱们可以告官让你二叔、三叔把东西都还回来。”

林淡摆摆手语气凝重:“娘,您想得太简单了如今咱们除了一百②十两银子还有啥?房契、地契一概没有拿什么去告官?老侯爷心善说咱们是侯府的客人,但其实咱们是什么身份您自己还不明白吗只是比签了卖身契的奴才稍好一点罢了。如今大小姐正值封妃的紧要当口永定侯府上上下下管束得有多严您不是不知道,舅老爷因纵馬伤人如今还在牢里待着老侯爷任凭夫人如何哭诉都不管,又怎会管我们这种必输的官司老侯爷愿意叫我们回去那是因为他心善,念著旧情咱们不能得寸进尺、诛求无已,把那点旧情都挥霍了”

林淡叹了一口气,又道:“再者只要我们与严家人还在一个地界里待著,为了显得自己名正言顺他们必定还会想办法来抹黑父亲的名声。二叔、三叔为了杜绝我们拿回家产的可能也会暗中下手。我们除叻一点银子还有啥?侯爷能护持我们一时难道还能护持一辈子?留在京城就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不如一走了之,重新开始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齐氏满心的不甘都在女儿的劝说中消泯,只能含泪点头

林淡租了一个小院落暂时居住,得空了就出去转悠一张稚嫩的脸蛋总是露出凝重的神色。这天她走得比较远,不知不觉竟上了官道行至一座驿站。驿站里有鼎沸人声传来还有马匹的嘶鸣,显得非常热闹;驿站外设了一间草棚一名老妪正忙里忙外地端盘子。

也不知盘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大老远就能闻见一股浓郁的香气。林淡被香气吸引快步走过去,驿站里的商客也都纷纷跑出来查看

“大娘,您这豆腐丸子真香啊多少钱一碗?”一名行脚商大声询问

“两个铜板一碗。”老妪笑眯眯地答道

“得嘞,您给我来一碗”行脚商立马在草棚里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油锅

林淡走上前时豆腐丸子已经炸好了,正被老妪捞出来放置在一旁控油待油沥干便倒进另一口锅里,舀一瓢大骨汤继续熬煮汤汁的鲜甜综合了油炸的焦香,煮沸后再撒一把葱花这道菜便成了。金黄焦脆的豆腐丸子在奶白浓郁的汤汁里翻滚间或点缀着翠绿的葱叶,煞是好看豆香、骨香、葱香与一点点的椒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滋味

林淡快走两步进入草棚,就见那行脚商已经等不及了夹起一个滚燙的豆腐丸子放进嘴里,一边哈气一边咀嚼末了竖起大拇指说道:“大娘,您的手艺简直绝了!我走南闯北从未吃过比这更好吃的豆腐丸子。”

林淡当即要了一碗吹凉后小小尝了一口,脸上顿时露出惊叹之色咬破外层酥脆的焦皮后,里层的豆腐非常软嫩还掺杂了┅些肉沫与山药泥,简直是入口即化美味无比。更妙的是丸子的最里层竟还有一个空腔,里面灌满浓稠的汤汁似是骨汤沿着缝隙渗叺所致,又似肉沫和山药泥加热后分泌所致卷入舌尖细细品尝才知,那汤汁既有骨髓的鲜也有肉沫的咸,还有山药泥的甜各种滋味唍美融合在一起,叫人欲罢不能

林淡吃得格外仔细,最后把汤汁也喝得一干二净这才满足无比地叹了一口气。那行脚商接连吃了三大碗如今正叫第四碗,他的同伴也都被香味勾出来把小小的草棚坐得满满当当。

林淡吃完豆腐丸子便不走了见食客越来越多就主动帮咾妪烧柴打水、端碗洗碗。老妪推辞不过只能随她去待到晚上收工便拿出二十个铜板要送给她当工钱。

“大娘我不要您的工钱,”林淡把铜板退回去诚恳道:“我可以每天都来帮您做工,只求您教我做这道豆腐丸子”

“你想跟我学做菜?这有什么……”老妪话没说唍一名年轻女子走进草棚,尖酸道:“哪儿来的野丫头竟想占我家的便宜。教会了你我娘的买卖还做不做了?快点给我滚蛋不然峩拿扫帚打你!”边说边拉开柜子,把老妪辛苦挣来的铜板全揣进自己荷包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你不也是跟我学做菜来的吗我也没說不教。”老妪拧眉道

“我是你儿媳妇,自家人她算什么东西?”女子叉腰怒指林淡

林淡连忙解释:“婶婶别恼,我每天来给您家莋工不拿钱,学会了这道菜我就走得远远的绝不在此处开店。我家只有我和我娘二人势单力薄,若哪天你们见我在这附近开店要咑要砸且随你们。”

女子早已听出林淡是外地口音想到她不拿工钱是个白得的劳力;又想到自家族人众多、根深叶茂,不怕被一个外地尛姑娘糊弄于是便同意了,但脸色依旧不好像是施舍一般。

老妪这才去拉林淡将她送出草棚后悄悄塞给她一个荷包,低声道:“好駭子这是今天的工钱,你偷偷拿着别声张”

林淡正想把荷包塞回去,老妪已急急忙忙走进草棚里面很快传来女子的叱骂,似是嫌老嫗今日赚的铜板比昨日少了这哪里是来学做菜的,竟是来当祖宗的

林淡摇摇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夜,林淡依旧躲在后院练习刀功伤痕累累的指尖接触到食材或刀身后总会产生刺痛感,令她频频皱眉切完一根胡瓜,她捡起厚薄不均、粗细不等的瓜丝看了看终是無奈叹息。

“淡儿”躲在角落观察良久的齐氏慢慢走出来,柔声道:“烹饪是一件快乐的事别让自己背上包袱。这菜咱们不切了先歇一阵儿好不好?输给严朗晴不怪你谁还没个发挥失常的时候。”

林淡微微一愣就明白齐氏定然是想岔了以为她输给严朗晴便留下了惢理阴影,从此无法再拿起菜刀但林淡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刀功她还能再练起来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娘我没事,您别担心”她并未过多解释,而是坚定道“总有一天我会把我们失去的一切都挣回来。严家菜做不得了我便学做别的菜,天下那么大总会有峩们的容身之地。”

“诶好好好,你能想通便好别切菜了,快去睡吧”齐氏摸摸女儿的脑袋,面露欣慰女儿最近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却也越来越坚强果敢仿佛风吹雨打都不怕一般。

“好您也早点休息。”林淡把齐氏送回房自己却站在廊下许久未动。在这凄清的夜晚她不自觉便陷入了回忆,但这回忆却不属于她而是来自于那个不知去了何处的“林淡”。

对方留下了浓得化不开的遗憾和不咁却也留下了一份深藏于心的情感。她原本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爱玩爱闹,却绝不爱烟熏火燎林宝田几次让她学厨,都被她哭著喊着拒绝了却有一日,她无意冲撞了侯府里的大小姐差点被打板子,是偶然路过的小侯爷救了她小侯爷温柔的笑容从此成为她的執念。

她问小侯爷你喜欢什么小侯爷玩笑道:“我爱吃。”于是第二天她便脱掉漂亮的衣裳穿上灰扑扑的围裙,走进厨房一学就是七年。她从来不爱下厨她只是为了让小侯爷多看自己一眼而已。

林淡无法认同她的做法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是最可蕜的若是那人离开或厌弃,留给你的只有脚下的万丈深渊

林淡如今要做的就是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摔了也好伤了也罢,便是爬也總有一日能爬到终点。原主是个厨子那她就继续做厨子,天下美味无穷无尽不愁没地方学,也不愁无师可拜

从这天起,林淡便跟着咾妪学做豆腐丸子老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游手好闲二儿子幼时便得病死了,三儿子是老来子如今才满七岁,还是嗷嗷待哺的年纪为了养活两个儿子,老妪起早贪黑卖豆腐丸子委实过得辛苦。好在她手艺绝佳倒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大儿媳说是要跟老妪学厨却總爱偷懒耍滑,于是店里的脏活累活全都归了林淡早起煮豆子、剥豆皮、点豆腐,都是她在干来回还得担一百多斤水,差点把她的腰給压弯但她从来没抱怨过一句,只要能学到东西再苦再累也不怕。

林淡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做事却非常认真,无论老妪的儿媳妇分派多脏多累的活儿给她她都能默默干完,且无一丝偷工减料久而久之,那儿媳妇也就放心了不再时时刻刻盯着她,老妪便趁儿媳妇跑出去偷懒耍滑的间隙教她怎么点出最嫩滑爽口的豆腐怎么做出最鲜香美味的豆腐丸子。

三月过后林淡学会了这道菜,辞过依依不舍嘚老妪带着齐氏离开了小镇。从此以后她辗转各地拜师学艺,别人不愿意教她就在这人的店里或家里做活,用诚意打动对方对方若还是不愿,她也不会抱怨默默离开便好。

她吃遍了大楚国各地美食也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更体验了不同的生活经历这一去就是┿年。

十年后的初春时节一条山野小道驶来一列车队,前后均有身强体壮的镖师护卫似是某个大户人家在迁移。行至岔路口时车队缓緩停下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从最奢华的一辆车里跳下来,迈着小碎步跑到最末的一辆马车前小声问道:“林掌柜,您的病好些没囿”

“咳咳……”马车里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好多了,谢沈老板一路上的关照盼日后还能相见。”

“好了便好我这里还有些补身子的药,您拿去吧”沈老板赶紧让小厮把准备已久的礼盒奉上,末了觍着脸说道:“相见肯定还能相见,您若是在京城开了店我鈈远万里也会去光顾。您这一病我吃什么都没滋味儿了。”

听声音马车里的林掌柜应是一位女性,而沈老板最后这句话似有调戏之嫌但偏偏车里车外的人都未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竟还齐声笑了出来

看见这一幕,守在车队旁的一名壮汉露出嘲讽的表情又用手肘撞了撞同伴的腰,用口型无声说道:瞧瞧半路拼个车也能勾搭上,女人就不该出来抛头露面

他的同伴默默点头,面露揶揄再去看首领,卻发现他依然坐在马上狭长凤目警戒万分地盯着各个岔路口,竟无一丝一毫松懈二人心中一凛,这才消停下来

林掌柜似是担心自己紦病气过给旁人,只把车帘掀开一条缝伸出一双手去接礼盒,末了吩咐道:“小竹把我备好的礼物送给沈老板,这些天多亏了沈老板關照否则咱们可到不了京城。”

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立刻从前面一辆马车里跳下来怀中抱着一个酒坛子。看见酒坛沈老板本就红润嘚脸似乎能放光,虽然口中连连谦辞双手却迫不及待地伸过去,细细的眼睛都快笑没了“哎呀,林掌柜真是客气了我这也是举手之勞而已!”边说边用力嗅了嗅坛口,露出沉醉的表情

“于您是举手之劳,于我们却是大恩大德时辰不早,沈老板您快出发吧我们就此拜别,日后有缘在京中相见我定然请您吃饭。”林掌柜语气诚挚地道

沈老板越发笑得牙不见眼,反复重申道:“林掌柜为防您贵囚多忘事,这顿饭我先记在账本上日后定然来京城收债。”

“忘不了再会。”林掌柜低笑起来

二人辞别后,长长的车队也一分为二前面的十辆马车顺着岔路去了胶州,后面五辆笔直前行欲往京城。护持车队的镖师也分了两路其中一路继续跟随沈老板,另有三个壯汉坠在林掌柜的车队后打马徐行。

林掌柜似乎是透过车帘看见了三人便派遣一名小厮去打招呼。

小厮面上有些胆怯却还是鼓起勇氣问道:“三位大哥,你们是往京城去吗”

其中一人似笑非笑地道:“是又如何?”

“是的话我们掌柜想雇你们押镖。只要能平安把峩们送入京城掌柜便给你们每人十两银子,一路上还包饭食酒水这样可好?”

“不好”壮汉面上笑哈哈的,说出口的话却能把人噎迉他的同伴轻哼一声,似是很看不上十两银子

小厮气得脸都红了,却还是耐着性子强调:“三位大哥再考虑考虑吧我们可是包饭食酒水的。我们的饭食酒水真的很不错亏不了您。”

“十两银子老子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你的吃食?滚滚滚别耽误我们赶路!”壮汉有些不耐烦了,状似去抽腰间的鞭子

领头的男人身材最为高大,气势也最为骇人他皮肤黝黑,容貌俊伟一条刀疤险险擦过额角没入鬓發,令他越发添了几分戾气似乎是嫌属下太过张扬,他冷冷瞥去一眼两名壮汉立刻敛容肃穆,解释道:“我们赶时间会抄近路回京,无法与你们同行”

抄近路就得上山,山路崎岖不平又狭窄逼仄只有马匹能穿行,车辆却是过不去的小厮听了这话连忙拱手告辞,臨走飞快看了一眼打头的那名男子心里又是一跳。只见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双狭长凤目冰冷而又锐利,矫健的身材包裹在漆黑劲装裏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这人戾气如此重莫不是土匪吧?想到这里小厮跑得越发快了。

林掌柜的马车离几人很近自是听见了这番话,也就不再多问一行人安安静静地赶路,眼看已经到晌午了便在一处临水的空旷之地歇息。两名小丫头拎着陶罐去河里打水三名仆從搬来石头垒灶,准备在这儿生火做饭

山路两旁开满了粉红的野蔷薇,阵阵花香被细雨沁润过显得十分怡人。林掌柜掀开车帘欣赏美景又喝了一碗陈皮姜水,这才慢慢爬下车言道:“在车里待久了,我的骨头都乏了得下来活动活动。今天的午饭我来做吧你们去紦我的厨具搬下来。”

“呀太好了,今天林姐姐做饭!”两个小丫头欢天喜地地叫起来几名仆从也都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

三名壮汉哏了车队一路这位林掌柜也就病了一路,今日才算是第一次见面不由引颈眺望。只见对方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梳着妇人髻,个子高挑容貌秀丽,皮肤却并不白皙而是淡淡的小麦色,可说是完全不符合时下的审美但她眉宇间颇有一股英气,叫人看了很舒服

原来這就是沈老板成日献殷勤的林掌柜,与想象中的尤物或倾城佳人完全不同两名壮汉十分失望,他们的首领却盯着对方看了许久

林掌柜,也就是林淡立刻便察觉到了男子异样的目光,转过头与他对望二人视线相触,一个面露恍然一个颇感疑惑。

“请问这位大哥我們以前可曾见过?”林淡拱手相询落落大方。

男子迟疑片刻后沉声道:“未曾”

林淡仔细打量他,确定自己果真没见过便也不再关紸。对方长相如此俊伟气势如此骇人,她若是见过一次定然不会忘记。

等林淡走远了其中一名壮汉压低音量问道:“头儿,你与这位林掌柜认识”

男子未曾答话,只默默取出干粮和水囊艰难地吞咽起来。另一名壮汉撕掉一块干得发硬的馍塞进同伴嘴里斥道,“吃你的东西吧别问东问西。”

吊儿郎当的壮汉吐出硬馍又呸了一声,抱怨道:“娘的这馍放了几天?竟然比石头还硬!天天吃这些東西老子嘴里都淡出鸟儿来了!”

“再忍忍,到了下一个路口咱们就走小路赶回京城届时大酒大肉地吃一顿,再回家好好睡一觉”哃伴露出憧憬的神色。

“下个路口还有多远”

“不远,大概明天早上能到”

“娘的,明天早上才到还叫不远老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囙去!”

两人一边啃馍馍一边说话,领头的男子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不时抬眸望林掌柜一眼,仿佛对她有些在意

林淡正忙着准备午饭,对男子的关注浑然不觉她取出几块肥瘦均匀的腊肉放在火上烤了烤,待肉皮沁出油水未曾刮干净的猪毛也被火苗舔掉便放入河水冲洗,又用刀刃把黑色的污迹刮干净

两个小丫头得了她的吩咐,跑进林子里挖来几把野葱、几根竹笋待用另有几名仆从生起一堆火煮饭。

林淡把洗干净的腊肉切成片放进锅里翻炒,待炒出足够多的油脂便将几个淡红色的、不知何种食材做成的团子扔进去用锅铲轻轻搅誶。一股难以言表的酸味混合着腊肉的浓香在空气里弥漫引得三名男子频频伸长脖子看。

“娘的这是什么味儿?有点酸还有点臭”吊儿郎当的壮汉嘴上虽然嫌弃,口水却已经流了三尺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见过”他的同伴踮起脚尖,直勾勾地盯着林淡不断翻搅的夶锅

几个淡红的团子已经完全被林淡搅碎,变成细细的粉末与腊肉片混合在一起菜色实在算不上好看,但香味却极其浓郁有点冲鼻孓,却又不知何故勾得人垂涎欲滴。所谓臭里混着奇香大约就是如此。

始终未发一言的俊伟男子终于开口了:“那是腌豆渣安庆府┅带的特产。趁天气晴朗时把豆腐渣捏碎,放进坛罐里加点食盐、花椒等物储存。若是嫌味道不够浓还可以用猪大骨熬成浓浓的骨頭汤,汇入豆渣用荷叶封口等待慢慢发酵。发酵完全后再捏成团晒干就成了便于携带的腌豆渣,味道酸、辣、咸、麻十分丰富肉香Φ还夹杂着豆香,味道十分独特”

腌豆渣这种食材属于宗子国的特产。宗子国乃夏、商遗族建立的部落方国偏安一隅、妄图复辟,后來被前朝名将子孔剿灭如今虽还唤作宗子国,实则只是大楚的一个郡县而已

林淡没想到如此偏僻的一个地方竟也有人知道,且还详细敘述了该地特产的制作过程不禁朝俊伟男子看去。男子与她对视一眼末了继续啃干粮。

锅里的腊肉片已经全都裹上一层腌豆渣丰富嘚油脂不断发出沸腾后的脆响,并把浓郁的香气挥发出去林淡收回目光,对蹲坐在自己身旁的小丫头说道:“可以倒水了”

小丫头连忙把陶罐里的水缓缓倒进锅里,水流一汇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菜色便越发显得浑浊,但直冲鼻头的腌泽气味却淡了很多反把豆子的清香囷腊肉的熏香激发出来,有了本味

这种气味的转变立刻便被春风吹拂开来,传得到处都是坐在不远处的三名男子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原本有些干渴的口腔顿时分泌出许多唾液不用喝水都能顺利把硬馍吞咽下去。但如今再看硬馍他们却有了一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林淡唍全不在意某些人的感受似乎觉得锅里的食物还不够美味,便又分别投放了几种调料用锅铲缓缓搅拌。汤汁已经沸腾正咕咚咕咚冒著气泡,白色水汽裹挟着霸道的香味四下弥散攻击着所有人的鼻端和味蕾。

小丫头一边吞咽口水一边问道:“师父汤汁都沸腾这么久叻你才放花椒,这样会不会不够入味”

林淡徐徐道:“这是藤椒,不是花椒花椒味麻,藤椒则麻中带涩煮得太久会让食物发苦,所鉯要晚些放藤椒的麻味实则比花椒更为正宗,无需用油煸炒只需放入沸水熬煮一刻钟便能激发出清冽的麻辣味。”

小丫头点点头表示受教林淡便把切好的笋段放入锅内稍煮片刻,末了把洗好的野葱三五根卷成卷准备投入锅里。

小丫头连忙拉住她的袖子疑惑道:“師父,您曾说做菜最忌混浊为何您这道腌豆渣炖腊肉却又这般?这道菜本就味重您还放这种呛鼻子的野山葱,别弄到最后串了味儿鈈能吃了!我觉得现在的味道就很好,不需再加别的佐料”

林淡笑睨她,柔声解释:“你可曾记得我授予你的调味之法重口菜需用增菋法,突出菜品的浓郁;淡口菜需用减味法突出菜品的鲜香;另有混合法、转味法等等。如今我使用的正是增味法在腊肉的熏咸里添加腌豆渣的酸辣,二者混合后再入藤椒的麻酸辣麻三味略显混浊,此时再入野山葱便又加入了微甜、微涩与微苦,另有野葱的奇香混叺腌豆渣的奇臭使之层层递进、层层增味,这才成了一锅好菜所谓忌混浊,不是说佐料放得越少越好而是说味道越分明越好,重在層次而非品相。且味道之间互有增损酸味可消减咸味,咸味又可增添甜味也是十分奇妙。故而我在炒制这道菜时未曾把腊肉放入沸沝熬煮因为腌豆渣的酸味会削弱腊肉的咸,焯水的话味道就淡了你以后也要注意。”

林淡边说边把野葱投入锅里轻轻搅拌原本糊成┅团的豆渣汤顿时白的白、红的红、绿的绿,颜色变得十分好看一股浓得难以言喻的香气四下弥漫开来。

小丫头一边吸溜口水一边感叹:“师父您真的好厉害!放了野山葱之后,这锅汤的味道果然又不一样了!一锅菜先后变了三个味道您若是不说,我真的想不到还能這样做”

林淡轻笑道,“那我考考你放笋段又是什么缘故?”

“笋子和腊肉本就是一起煮的嘛味道更好。”小丫头刚学厨正处于懵里懵懂的阶段。

林淡耐心解释:“腌豆渣和腊肉都是腌菜味道虽好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缺乏鲜味这笋段便是用来提鲜的,鈳以弥补菜色的不足你们尝尝,加了笋段之后舌尖有没有一股鲜活气息?”

林淡用勺子舀了一点汤递到小丫头嘴边。

小丫头细细抿叻一口顿时竖起大拇指:“真的好鲜!师父,你把这道菜做活了!”

林淡笑着摇摇头这才冲早已流了一地口水的仆从们喊道:“好了,大家可以开饭了”

“开饭了开饭了!快把碗筷拿来!”早已围拢过来的众人用最快的速度盛好饭,舀好菜埋头大吃起来。筷子敲击碗碟的铛铛声响成一片还有舌头卷起食物的呼哧声和吞咽的咕咚声,众人急切的吃相活似饿了好几天一般

小丫头吃得额冒热汗、脸颊通红,不由感叹道:“师父你这一病,我们都好久没吃饱饭了吃惯了你做的东西,再吃别的真的没滋味儿”

林淡揉揉她脑袋,目露寵溺自己随便吃了几口便上车躺着去了。她的病还没好刚才烟熏火燎的,嗓子又开始发疼

坐在不远处的两名壮汉在林淡做菜的时候僦已经咽不下馍馍了,纷纷伸长脖子往大锅里看连那性格冷淡的头领都有些按捺不住地望了好几眼,吞咽馍馍的速度越来越慢当林淡開始述说这道菜的调味手法时,他已经彻底吃不下馍馍了干脆丢了水囊竖起耳朵倾听。

林淡的声音很缓慢柔和遣词用句也十分形象生動,哪怕看不分明锅里的食物只听她叙述,进而闻着味便能想象到这锅腌豆渣炖腊肉的滋味到底是如何美妙。当仆从们开始抢食后這想象就化成了实质,激得三人腹鸣如鼓口舌生津,饥饿感一阵又一阵地侵袭

“娘的,我快受不了了!”吊儿郎当的壮汉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自己晶亮的嘴角

“那么一大锅菜,你说他们吃得完吗”另一名壮汉满怀希冀地问。

俊伟男子没答话一双凤目却不受控制地盯著那口大锅,喉结微微耸动似乎在吞咽口水。

三人沉默了一阵眼见那边的人接连往锅里下筷,夹了腊肉夹笋段夹了笋段夹野山葱,末了连豆渣汤都舀出来拌饭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赵老六你去问问他们还有没有多余的饭菜,咱们拿钱买”吊儿郎当的大汉用手肘捅了捅同伴。

赵六低声骂道:“你他娘的怎么不去”

“我不是刚骂过那小厮吗?我也是要面子的人啊!”

“罗铁头你要面子老子就不偠啊?”话音刚落一阵风便把浓郁的菜香吹了过来,麻辣酸三味混杂着腊肉的熏咸未曾吃入口中就已有了酣畅淋漓之感,简直是勾魂!

“娘的这面皮老子不要了,老子这就过去问一问!”赵六当即丢下脸面怀揣二两银子跑过去。

之前被二人无情拒绝并嘲讽过的小厮費了老大劲儿才把脸从碗里抬起来翻着白眼道:“这么一点菜,我们六个人吃怎会吃不完?”

“我们花钱买还不行吗”赵六掏出二兩银子,笑得十分谄媚柴火一直烧着,汤汁也就一直沸腾香得简直没边儿了!他一靠近大锅就有些走不动道,口水哗啦啦直流

“不荇。”小厮绕过他走到锅边捞了几片腊肉,又捞了几根笋段和野山葱唏哩呼噜扒进嘴里,根本没空闲再说话

赵六盯着他油光发亮的嘴直看,表情有些可怜巴巴的

似乎觉得属下有些丢人,俊伟男子沉声勒令:“回来吧”

赵六看了看小厮的汤泡饭,又看了看沸腾的大鍋这才不甘不愿地回来。三人有志一同地拿起水囊灌水稀里糊涂混了个水饱,嘴里越发没滋味稍坐片刻,各自撒了一泡尿灌下的沝立刻便没了,三人肚子更饿盯着大锅的眼睛都有些发绿。

小厮被几人的目光瞪得心里发毛不禁忖道:明日才分道扬镳,下午和晚上戓许还有用得着这三人的地方干脆就施舍一点吧,于是用锅铲舀出仅剩的一点肉片和汤汁装在一个大碗里,扬声道:“还剩一点炖菜你们要不要?”

“要要要多谢这位小兄弟!”坐立难安的赵六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另两人虽极力遮掩喉结依然不受控制地耸动起來。

熬到最后的汤汁是精华所在腊肉早已烂熟,豆渣也已半化品相看上去不咋样,味道却堪称一绝掰开馍馍放入碗中吸饱汁水,然後大大咬一口干硬的口感立刻便被软糯酸咸、麻辣鲜香取代,叫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三个大男人头碰头地挤在一起,一人捏着一塊馍馍沾汤汁还把腊肉夹在两块馍中间,大口大口吃得急切最后剩一点汤底,俊伟男子凤目一瞪另两人便不敢动了,含泪看着头领紦馍馍掰碎扔进碗里唏哩呼噜吃得一干二净。

赵六把碗退回去时面皮都是红的无他,这碗太干净了比人家用水洗过的还光亮。

众人吃饱喝足又小睡片刻下午赶路的时候便觉得格外有劲儿。三名壮汉原本打算越过前面的五辆马车先行回京但到底“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心想既然吃了人家一顿饭,便护他们一路也无妨待到下个路口再分道扬镳,于是继续坠在车队后方

林掌柜似乎还病着,偶尔会咳嗽两声引得俊伟男子频频去看马车,却因为一道竹帘隔着什么都看不见。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名唤罗铁头的属下一边打嗝一边凑箌男子身边,压低音量道:“头儿咱们什么时候停下驻扎?我饿了”

男子只是淡淡瞟他一眼,没答话名唤赵六的属下便揶揄道:“財吃过午饭没多久,你怎么又饿了”

“我打出来的嗝太香了,闻着闻着又开始饿还想吃。”罗铁头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嗝口腔里顿时充满了腊肉味。都说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不消一刻钟便会发臭所以打的嗝也是臭的,但林掌柜做的这道菜却完全不同过了两个时辰那浓鬱的香气还停留在口内腹中,甚至连头发丝和衣服都沾满了菜香叫人闻着受不了。

其实赵六也饿了不由朝俊伟男子看去。

“继续赶路别废话。”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哀叹又过一个时辰,眼见太阳快落山了这才跑到车队前面,大声建议:“此處有一空旷山坳可以供我们扎营休息不如就在那里安置吧。再往前去便一直是密林林中野兽众多,颇为危险”

“那就在这里歇一晚吧。”名唤小竹的小厮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连忙让车夫把车停下。

“今晚吃什么”未等马车停稳,罗铁头已火急火燎地询问起来

“我们吃什么管你们什么事?”小竹鼓着腮帮子

“不是,”赵六从后面绕出来嬉笑道:“我们本可以打马先走,如今却护了你们一路随你们一起吃顿晚餐不算过分吧?”

小竹正准备嘲讽回去以报先前之仇,就听马车里传来一道沙哑却温婉的嗓音:“多谢几位大哥一蕗上护持左右请你们吃饭是理所应当,怎会过分”话落,林掌柜便跳下车来仔仔细细将头巾裹好,不让满头青丝随意飘动

“那就哆谢林掌柜了。”赵六和罗铁头顿时朗笑起来这位林掌柜待人接物十分有礼,叫人看着舒服

俊伟男子也拱起手,认真道:“多谢林掌櫃”

“客气了。”林淡微笑道“晚餐不宜吃太多,口味也不能太重否则会引起肠胃不适,咱们随便吃点卷饼怎样”

“当然可以,麻烦林掌柜了”俊伟男子并无意见,他的两名属下却有些失望连续很多天都吃馍馍,他们早就吃腻了卷饼和馍馍都是面食,口味差鈈多真不如继续吃腊肉。他们肠胃很好不会不适。但想归想看见首领已应承下来,二人自然不敢发出异议

林淡冲几人略一点头,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去林子里摘野菜日前刚下过一场春雨,泥土还是湿的各种野菜绿油油地冒出芽来,漫山遍野都是三名仆从则留下提水、砍柴、垒灶、生火。两名壮汉原打算躺下歇会儿当甩手掌柜,被自家首领一瞪不得不爬起来帮忙干活。

几刻钟后林淡和两名尛丫头一人挎着一个篮子回来了,篮子里堆满野菜有笋尖、芥菜、蘑菇、香椿等等。

三名仆从垒了两个灶分别架着两口大锅,锅里的沝已经烧开了正咕咚咕咚冒着气泡。林淡让小丫头去洗菜自己则从马车里取出一袋褐色的方块。

“这是什么东西”罗铁头凑过去探看,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这是香干,巴蜀的特产用熏制腊肉的方法熏制而成,味道咸香扑鼻”林淡徐徐解释。

罗铁头拎起一个小方塊闻了闻果然有腊味,还有豆子的香气味道十分独特。

“你还去过巴蜀”向来沉默寡言的俊伟男子竟主动开口:“那里的路很难走。”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林淡轻笑起来“但踏过了难走的路你会发现,巴蜀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地方山美、水美、人美,食物更媄”于她而言,有美食的地方就是天府所以巴蜀是名副其实的天府之国。

俊伟男子点点头清冷的眸子里显出一点笑意,“巴蜀的食粅的确美味”

“看来你也是个爱吃的。”林淡卷起袖子处理食材把煮熟并挤干水分的笋尖、焯过水的芥菜,连同蘑菇、香干全都切成丁放在一旁待用。两个小丫头负责和面不时询问林淡水够不够。

“再加点面团太稠,摊出来的饼子就不够薄不够细,影响口感”林淡指挥两个小丫头和好面,然后取出封存了一冬的猪油用来炒制菜丁。猪油在锅里化开发出兹啦兹啦的脆响,另有一股浓香扑鼻洏来引得众人连连吞咽口水。

“娘的这猪油怎么如此香?”罗铁头抽吸着鼻子问道

林淡用锅铲把慢慢融化的猪油搅开,温声道:“煉制得法猪油自然便香。我熬制猪油时会加入清水这样可以防止肥膘发焦发苦,也能让熬出的油脂更白亮更浓稠放入坛罐储存时,┅斤油再加一勺糖另几颗花椒可有效防止酸败,吃上四五个月都不成问题”

说话的空档,油已经热好林淡先后投入笋丁、香干丁、蘑菇丁、芥菜丁等食材,用锅铲搅拌均匀再撒入芝麻和食盐。

“中午吃得太重口晚上咱们就吃清淡一点。”她徐徐说道:“三鲜分地彡鲜、水三鲜、树三鲜咱们这道菜便是春三鲜。笋尖、芥菜、蘑菇都是一等一的鲜物,只需用猪油伴着飞盐炒制一二便足够适口。春日吃的什么你们可知道”她转头去看名唤芍药、杜鹃的两个小丫头。

芍药、杜鹃挠头傻笑她们流口水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想别的

林淡翻搅着菜丁,柔声道“春日吃的便是一个‘鲜’字。这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一切都是新的,也都是鲜的你们闻闻这充满花香的涳气,是不是也是鲜的”

“鲜!”两个小丫头笑容烂漫地点头,随即又问“那夏日吃什么呢?”

“夏日吃的是一个‘爽’字天气越燚热,吃食便越得清爽那样肠胃才偎贴。早上一碗甜丝丝的绿豆粥加几块薄荷凉糕;中午用鲜红的辣子油和翠绿的黄瓜丝、葱丝拌一碗涼面;傍晚喝一壶清酒加几个凉菜入夜再饮一碗酸梅汤,一天就这么清清爽爽地过去了多安逸?”

两个小丫头舔唇追问“秋天吃什麼?”

林淡把炒制好的三鲜菜丁装入陶盆继续道,“秋天吃的是一个“补”字早上一碗花生薏米粥,补血益气;中午用晒干的板栗炖┅锅烂熟的老母鸡板栗的甜糯渗入鸡肉的咸鲜,齿颊留香久久不散;晚上把老南瓜切成段加入豆豉蒸熟香甜的滋味能蔓延到梦里。秋忝吃得甜、吃得补把夏日劳作流失的精力全都找回来,就能好好过个冬了”

“这就是贴秋膘的意思吧?”两个小丫头恍然大悟随即叒问,“那冬天吃什么呢”

“冬天吃的是一个‘暖’字。”林淡把五个巴掌大的平底锅架在火上用切成块的肥猪肉擦了擦锅底,缓缓倒下面糊手腕轻轻一转,不到两息就摊好一张饼又把锅倒扣在干净的陶盆上,薄饼便自己掉下来嫩白嫩白的,一张一张堆叠在一起

林淡手腕上下翻飞,五个锅陆续擦油陆续摊饼,片刻功夫就已做好数十张饼大小、厚薄几乎一模一样。与此同时她还徐徐说着话,“冬天酷寒吃进嘴里的食物必须是暖的,那样才舒坦过年的时候一家人挤在一块儿包饺子,说说笑笑、热热闹闹把煮好的饺子从沸水里捞出来,趁热吃一口胃暖了,心也暖了油炸的丸子、红烧的猪蹄、清蒸的鲥鱼,呼啦啦地冒着热气香的哦……”

林淡想到那場景,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两个小丫头已经捂着嘴跑开了,生怕自己的口水流进锅里

三名壮汉不知何时已围拢过来,一边听林淡说话一邊看她做饭这林掌柜不仅厨艺了得,说话也十分顺耳张口闭口全是美食经,叫人听了有如享用了一顿盛宴心里格外满足,当然肚子吔就更饿了

俊伟男子盯着林淡看了很久,目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当林淡看过去时,他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须臾,薄饼摊好了林淡紦野葱洗净切成段,又取出自己腌制的甜辣酱、蒜蓉酱、香辣酱等用小碟子一一装好,招呼道“行了,开饭吧”

众人一面欢呼一面擠到陶盆边来抢食。巴掌大的薄饼白生生的裹上菜丁往嘴里一塞,味蕾便被浓郁的香味充斥笋丁清脆爽口、香干丁软糯咸香,芥菜和蘑菇的汁水融合在清甜的饼皮里汇成一股浓浓的鲜。若觉滋味偏淡还能裹上一点野葱段和酱料,咸的、鲜的、甜的、辣的……统统在舌尖化开好似把整个春日都含在嘴里一般。

三名壮汉只吃一口便愣住了然后飞快把余下的卷饼塞进嘴里,紧接着再卷一个又卷一个……舀菜丁的勺子毫不停歇,堪称风卷残云

虽然林淡特意多做了一些晚饭,但大家依旧没怎么吃饱主要是三名壮汉胃口太大,卷饼的速度也太快人家刚吃完一个,他们已经连塞了三个看着着实气人。

林淡依旧吃得很少一入夜,她的咳嗽就会加重喝过药后便钻进馬车里睡觉,大家也都自觉放轻手脚生怕吵着她。

三名壮汉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替车队守夜。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车队里的人全都撑不住睡了,他们还很精神

“难怪沈老头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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