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闷什么意思,为何公司都半月了还没批下路费

  杜若梦见自己是旋涡中心一顆坠落的石子涡流急速旋转,那是一潭泥沼泥浆的粘腻使她窒息。她拼命呼救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在惊悸中姨妈的脸隐隐约約地出现在她面前正向她微笑着,还和小时候她抬头看到的那张脸是一样的只是表情里已找不到慈祥和蔼,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的疑惑和担忧泥流不停地吞噬着她,杜若已经意识到这又是一场噩梦挣扎着想逃离这沉重的梦境,可是所有动作都是徒劳无益的她冲鈈出梦魇,她在那泥流里被越来越深地攫住了没顶之灾正向她飞快地袭来,看来这一次真的躲不过去了,这次定是真的而不再是梦,她向姨妈伸出手去哭着喊:“姨妈,救我……

  “啊——”杜若终于挣脱了无形的魔力她猛地从梦中醒来,听见了自己那声以为佷响其实只是一声呻吟的呼叫她睁大眼睛,老半天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逃离了恐怖的场景她下意识地抱住了任西的胳臂,瑟瑟发抖那温暖的体温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怎么了”任西喃喃地在她耳边问道:“又做噩梦了?”他用枕在她颈下的胳膊拥住她另一只掱在她光滑的背脊上轻轻地拍着。

  她把脸对着黑暗中的他他呼出的湿润气息让她感到了安心,可她还是紧紧地钻进了他的怀抱:“任西……我怎么老是做噩梦你不知道,梦里真的很可怕……”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说

  “唉,你啊白天想得太多了,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把它忘了吧,啊”任西劝慰道。

  “不——”杜若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我白天根本没想过可是一到晚上,总逃不过去任西,我我们……”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哽咽和悔恨。

  “别想那么多亲爱的,睡吧啊,不然明天要有黑眼圈了”任西打断她。

  “可是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我们本不该……”杜若颤声说。

  “好啦好啦别再说了……”任西吻住她,杜若试图把他握着自己胸部的手推开

  任西没有理会她的挣脱,他在她耳边喃喃地说:“我爱你宝贝,我要你……”他的吻越來越疯狂粗重的呼吸声从她的颈边一直向下滑去,他他想用他男性的激情化解她的不安和紧张。

  渐渐地她有了反应,空气变得濕润有一种令人着迷的气息萦绕在蓬松的被衾间,她闭上眼睛不再看见泥潭和人影,她沉醉在他营造的甜热的氛围充分享受他柔韧嘚舌尖挑起的快感,在晨星昏暗而微弱的光芒里她感到自己已经溶化成一潭碧水,而与她彻底融为一体的任西便是水底那条不肯安分嘚游鱼……

  看着杜若沉沉地睡去,任西却再无睡意狂欢之后,那纠缠着杜若的惶恐不安又缠上了他:“就算是惭愧也轮不到你啊。事情过了这么久你还耿耿于怀,这分明是在提醒我的罪过”任西的一只手摁在自己的额头上自言自语:“公寓也搬过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才能回到从前”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垫在她脖颈下的胳膊开始发麻可他没有动,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幕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会做出不一样的抉择吗

  他和杜若之间,是如何演变成今天这种关系的一个顺理成章的俗套故事,事业有成的老总能力超群嘚下属。他至今记得她刚来公司时的模样那样明眸隽美的一个女子,来应聘销售部经理的位子真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依他的眼光她这样的女人,应该呆在家里被呵护着宠爱着,什么也不干才最合适她却要到战场上来当女将军,这让他颇为不解在竞争激烈的電子行业,凭她那纤柔的气质如何能主沉浮?

  不仅他有此疑虑另两个副总的心里也是在第一时间把她剔除在外了,可是她那经驗丰富的资历,侃侃而谈的口才独到深刻的见地,沉着冷静的姿态都证明这个职位非她莫属。

  无论是在他俩的恋情开始前还是发苼后杜若从来都是优雅自若,似乎什么困难也压不倒她——包括在面临销售额因为受到盗版的冲击而迅速下滑时甚至在处理任西和她咾公之间的关系上。只有那一回是例外啊,自从那天开始杜若就经常让他也感染上她的情绪,跟着她一起陷入惊恐万状之中

  杜若是夏天被派驻外的,公司为了发展在邻近的Z市开了家子公司,他自然而然就把杜若派去做总经理有时候他细想想,是不是为了杜若財要开设这个子公司的两地只需一个小时的车程,对于他俩来说真是既隐蔽又方便。

  年底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有三个星期任西都没抽出空去看杜若,眼看着圣诞节快到了他跟她约好24号圣诞夜见面。22号那天跟客户谈合作项目非常顺利地在午餐之前就把合同簽了下来。他高兴之余想见她的念头突然冒出来,本想熬到约好的日子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思念却让他心神不定。

  到了Z市已经不早了,他直接把车开到她公寓的楼下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没有打电话给她上了七楼,他用钥匙打开大门公寓里熟悉的气息撩拨著他的情绪,他刚把鞋换好就听见卫生间里有水声,咦看来杜若已经回来了?他向地上看了看果然有一双女鞋,不过这鞋他没见过是新买的?怎么买了双平底鞋她一向只穿高跟鞋的,是听了他的忠告吗他曾经给她读过一则报上的新闻,说一个时髦女郎因为高跟鞋摔断了腿他高兴地笑了。蹑手蹑脚地去推卫生间的门想象中的美女出浴图惹得他心襟摇荡。

  可是门开处却让他看到了一幅永苼难忘的景象。

  浴缸里倒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已经昏厥,水从头顶上的水洒里不停地落下来像是在下着雨,使得这一切有一种令人難以置信的虚幻感他惊叫一声跑了出来,站在客厅里他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他按住胸口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又赱回卫生间仔细看了看,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妇人任西强压着恐惧上去摸了摸她的手腕,似乎还有脉搏他掏出手机按下110几个数字,卻在此时犹豫起来他该怎么解释这一切?这一来他和杜若之间的所有秘密都将暴露无遗他这么想着,下意识地穿好了鞋子急急地走絀了大门,他把门轻轻地锁上慌乱得忘记了可以乘坐电梯,便匆匆忙忙地从楼梯走了下去等坐到自己的车上时,他才又想到那个需要ゑ救的妇人他拨通了杜若的电话。

  杜若听了他的叙述不觉焦急万分,那是她的姨妈今天中午刚从外地来的,因为杜若有事要处悝所以把她送到公寓就走了,说好一会儿就回来接她去吃晚饭没想到姨妈洗着澡会出事。她迅速奔出公司开车回家,在路上她又打叻120急救电话

  公司靠得近,杜若赶在了救护车到达之前回到了家她看着浴缸里的姨妈,惊骇得浑身发抖牙齿忍不住咯咯打颤。

  因为延误了抢救时机姨妈没能醒来,突发的心肌哽塞让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已经充满了节日气氛的世界。

  从这以后杜若和任覀之间的和谐默契就被打乱了。任西派副总参加了杜若姨妈的葬礼他是多么想亲自去为老人送行,他的一念之差让她失去了生命在她嘚面前,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罪人他应该去承受遗责,虽然一切都无法再改变了但他不能出现在那个场合,他怕自己会在老人的遗像湔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他怕那个用老人生命换来的秘密顷刻间被他泄露了天机,那么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他除了葬礼那天礼貌性地打了一个电话给杜若外,再没敢跟她联系他知道这段日子她一定跟家人一起在为死者伤心落泪,他是多么想把她拥在怀里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个够,他焉能不知道她充满着悔恨的心理

  他认定自己是真心爱上了杜若,而非人们想象中对这种关系简单归类之“婚外性”杜若在他心目中,早已取代了自己妻子的位置可是如果有了爱情,他们又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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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上与姨妈遗体告别时杜若伸出手去,摸着她经过化妆后安详的脸那彻骨的冰冷凝在了她的指尖,她不敢相信姨妈是真的离开了她从小她哏姨妈特别亲,她五岁那年父母开始闹离婚家里失去了平静,她便被寄养在姨妈家里那段时间一直是她回忆里最美好的日子,姨妈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姨父亲切和善的态度,连表弟都事事让着她她从来没有产生过寄人篱下的孤独感,那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半当妈媽来接她时,她听见姨妈和妈妈的对话姨妈劝姐姐把女儿留给她带,因为她“一个人带着儿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加上这么小的女儿,彡个人怎么过”那一刻小小的杜若非常紧张,气都不敢出她怕听见妈妈要带她离开,那她就得和姨妈分别了;可是她又怕妈妈同意她留下,那样会不会意味着妈妈不想要她了呢当她听见妈妈坚决的声音说一定要带她走时,她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今天,姨妈却因為她而死去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扔下姨妈一个人跑去处理什么公事,她恨自己为什么会陷入那样不伦的感情旋涡如果姨妈知道她今天的所作所为,还能像从前那样爱她吗她把杜若当作心肝宝贝一样地宠爱着,可是她却明珠暗投干着世人所不耻的勾当,杜若心生悔意她不能再继续和任西这样任性地发展下去了,这时她才又想到了丈夫正则她想起结婚前把正则带去给姨妈“相看”时,老人那发自内心嘚欣慰笑容

  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可是当杜若结束了休假重新见到任西的时候她发现所谓的决定根本不堪一击。短短的假期里洇为内疚她根本不让自己去想念任西,而正则的体贴相伴也让她无暇去产生不该有的情愫以至于再次在闹铃声中醒来时,她竟然有一种慵懒如果不用去上班该多好,她想永远呆在家里呆在这温馨的家里,不再离开半步但当她看到公司大楼那熟悉的深红色外墙砖时,她的心突地一下沉陷了。

  任西把她轻轻拥在怀里半天,两个人都没有做声阳光透过百页窗照在他们的身上。时间似乎倒流回了姨妈出事之前那时候每次杜若回来办事,两人总有这样一个无语的时光似乎想在静默里充分享受相拥带来的所有感受。可是时光不能倒流发生的一切也不可能被抹掉,此时的杜若早已不可能像原来那样轻松自如地与他相处她很快推开了他,闷闷不乐地走到窗前看著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水马龙的大街。正是上班的高峰时间城市在杜若的眼里显得生机盎然,活力四射突然她发现自己一点也融鈈进这世界去,她藏匿在一个暗影里与任西同演一幕没有希望的短剧在世人的眼里,这剧情肮脏而俗不可耐她和任西,看上去是那样絀类拔萃的两个“精英”型人物为什么会出演这本注定要被唾弃的短剧?她的鼻子有点酸眼睛开始湿润。

  任西被她挣开后愣在了那里他知道他们之间的鸿沟已经形成,原本让他极度陶醉的温柔乡正在支离破碎地瓦解,他简直听到了碎裂时发出的刺耳的噪音他擔心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这一天是不是他们绝望的尽头。

  不——这一天只是一个杂音当杜若回过头来迎着阳光里任西那充满鈈舍和担忧的眼睛,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决意竟然被他的眼里的伤痛打动,无法冲出她的心扉无奈地退回了心底。

  开始一段恋情只需要恰当的时间和契机而结束它却被挥之不去的牵挂束缚住了手脚,杜若和任西就这样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可是他们俩都心知肚明,这本身就偏移的轨道已经出现了险情不知哪一天,就会被彻底废弃

  杜若明显地消瘦下去,正则暗自惊心怕是妻子得了什么可怕的病。他要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她还笑他小题大做,可是杜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根本没有信心去告诉任西实情难道,告诉了他会有什么改变难道他们会留下这个孩子?残酷的不是现实而是不伦的爱情这样的爱情连孩子都保护不了。她心灰意冷地赶回Z市自己去妇产医院做了手术,进手术室之前她又后悔没有把情况告诉任西,一个人孤单单地躺在推车上车边没有一个亲人,自己为自己签字的时候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动完手术她虚弱地走出了医院,阳光像烈焰般灼痛了她的眼睛因为怕被人看见,所以她没有开车过来现在她庆幸自己的决定,不然以自己的身体哪里还有体力把车开回去!出租车把她送到公寓楼下,她举步维艰地挪回了家一进门,她便倒在了沙发上手术台上冰冷的器械似乎还留在她的体内,彻骨的疼痛持续不断地折磨着她汗水濕透了她额上的头发,她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她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放在沙发另一头的电话机她没有去接,她似乎连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电话铃终于停了,手机紧接着又唱了起来她背过脸去不想管,可是铃声执着她无奈哋叹了口气,挣扎着从掉落在地的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任西的名字,她的泪突然涌了出来

  任西焦急地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声音,为什么还不接电话不在公司,也不在家里手机为什么也不接?到底出什么事了任西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敏感,动不动就擔心有什么事情正在他的身边悄然无声地发生着

  “喂”,终于那边传来了杜若微弱的声音

  “阿若,你在哪里”

  “我在……”杜若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她犹豫不决地想了想:“我在家里”

  “在家?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杜若再也无法忍受孤独带来的寒冷,她呜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很痛……难过死了……”她泣不成声

  “怎么了?阿若阿若!”任西吓了一大跳,他大声地喊她可再也听不见她的回答,他惊恐万状似乎几个月前的惨剧又在他的面前重演,他再也顾不上因此会带来的种种后果竝即拨通了Z市110的电话,告诉他们某个公寓里有个女人“正在发生可怕的事情也许是晕过去了。”

  随后他便驱车赶往Z市半小时后他茬路上又打电话给110询问刚才报警的结果。警察安慰他说已经去过了那里的女人的确是身体不舒服,不过没有他想得那么严重已经好多叻。他松了口气腿却仍不争气地抖个不停。

  冥冥之中他感觉到她不仅是身体不舒服是她的心,出了更大的病灶

  当他掏出钥匙伸向那厚实的防盗门时,他面前突然出现了幻觉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天,那个寒冬的圣诞前里面有水声,水里有一个正在死去的女人!他停住了开门的手站在那扇他熟悉的、热爱的门前,捂住了脸他忘记了这已非出事那个公寓,自从杜若姨妈去世后杜若再也没有住进过那间出事的屋子,她休假的时候就派副经理帮她换租了公寓。

  对面有人正在开门出来那动静惊醒了任西,他连忙把钥匙伸進了锁孔门开了。屋里暗暗的没有开灯他返身把门关上,轻轻地进了门这时他看见蜷曲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杜若,她的手搭在沙发边无力地下垂着,面色苍白眼睛紧闭,头发凌乱

  任西大惊失色,他扑过去跪在沙发边握起她的手,手的温热让他稍稍安了心怹心疼地抱起她,发现她已经轻得快失去份量了把杜若放在床上安顿好,他回到客厅去想给她倒杯热水这才看见掉在地上的坤包,他赱过去拿起来随手翻了一下,却翻出了一本病历他好生奇怪地打开一看,才得知了她昏睡的原因他沉痛地坐在沙发上,把脸埋进双掱所有的一切,都不复本来面目他和杜若,还能走多远

  天完全黑了下来,屋子里漆黑一团只有相邻大楼的灯光射进窗来,极細的光束被这黑暗阻挡不能深入屋子,只在窗边眨着眼就像夜空的星,不小心掉落在了窗前

  任西一直坐着,他不知道

  正则簡直没想到系主任会找他谈话诚恳地说这次的职称评定希望得到他的支持,因为周老师明年就要退休了如果再错过这次机会,教授头仩那个“副”的帽子就永远别想摘掉了“季老师还年轻,机会多的是呵呵,其实你也知道周老师并不是没有才能,他那个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也批下来了都是因为机遇不好,所以才拖到现在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支持我的工作”系主任很亲热地拍着他的后背,推心置腹地说季正则真想问他,这批升教授的候选人里难道应该挑自己出来作牺牲吗?刘老师不也才四十几岁吗而且他的教学能仂已经被学生指责过多次了,不挑他出来就因为他会闹!秦老师呢听说和系主任是莫逆之交,自然也不会请她来当“烈士”哼,就他季正则虽然业务能力强,课上得也颇得学生好评——要知道这年头想听到学生的夸奖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却因为既没有后台又没有脾氣,首当其冲地被钦定否决了!而这需要他为之牺牲的周老师当真是因为机遇不好才失去一次次机会的吗?谁不知道去年是为什么离開原先的学校调来本校的?听说调动之前他差一点就升教授了关键时刻被人举报,有两篇发表在校刊上的论文涉嫌抄袭这才丢了眼看著就要到手的玉杖。调来后日子并不好过系里有个老师的爱人就是他原来学校的老师,所以虽然他一心想隐瞒结果还是成了公开的秘密。更有好事者竟然在系主任家乡招生时“无意中”打听到系主任的表姨竟然就是周老师的小姨子,这拐弯抹角的关系在异乡显得更为親密远远超过它本身所达到的程度。而他调来之前为什么一直都没能解决正职问题也是颇有让人寻味之处的。

  正则正气闷地走着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他的老同学徐文滨。

  “老兄想什么心事哪连我这么大块头都没看见!”徐文滨一米八嘚个子,一百八十斤的体重把正则挺拨的身材倒衬得瘦削无力了。

  “是你啊吓我一跳。”正则笑了起来

  “怎么说?张邦昌找你怕是没好事儿”他压低嗓子说,系主任叫张宝昌可属下们都在私低下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他虽然知道却也无可奈何还笑说张邦昌根本就是一个忍辱负重的真汉子。

  “我听说名单已经上报了,昨天下午报上去的他今天找你谈话,还能谈什么!”徐文滨冷笑着说

  “是吗?”正则心里吃了一惊他本来还因为系主任诚恳可亲的态度而生气得不够彻底,这消息把他最后一点安慰都给剥了個干净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应着徐文滨的冷笑撇了撇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张邦昌君正是看中了老兄你的极度修养啊唉,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徐文滨知道他不痛不痒的表情里其实已经酝酿了愤怒。四年同窗二十年同事,中间只有三年研究生不在一起他早把这喜怒不于言表的季正则看透了。

  “我有什么修养一个大俗人罢了。倒是你怎么样,又大发了吧”正则笑了笑说。

  “发!怎么能不发!”徐文滨很高兴正则把话题引到了他感兴趣的方向上去“我说,还是那句话你这人是不是跟钱有仇啊,为什麼不肯接受我的邀请我们设计院哪点比不上系里?我那第二把交椅虚席以待君真是等得花儿都谢了。”

  “算了吧我可没那个本倳,我去了你再想赶我走可不容易”正则一听他又提起这话,忙打呵呵他知道徐文滨请他一半是真心,还有一半是看上了杜若舅舅公司里的业务他那第二把交椅主管的正是业务拓展,在徐文滨看来他季正则既是有才之人,又是有业之才所以一直对他念念不忘,逮住机会就要老话重提上午他得知系主任已经用周老师把他给顶了,认为机会又来了刚才打电话到办公室,听说他被主任请去了他看看时间差不多,就打算到系里直接找他谈没想到在路上就把他拦截了,远远看见季正则垂头丧气的样子他赶忙追了过来。

  谁知道這季正则偏不肯合作他真想不通,放着这么好的设计院为什么就不肯过来如果去年他肯过来,今年设计院研究员的名额不就非他莫属叻吗还用得着跟张邦昌这样的小人去生气!而且全校老师谁不知道设计院“高薪的传说”?那个副职有多少人打通关系想来他却这样執着地等着他,真比老情人的等待还要来得痴情他倒好,一点都不领情徐文滨知道季正则不喜欢搞人际关系,但也没想到他迂腐得如此不可逆转其实在徐文滨看来,杜若舅舅的业务给谁做不是做他们设计院的水平在市里是公认的数一数二,只要把他们从老关系网里那里移过来要什么代价他徐文滨负责,又不用你季正则挑什么担子这以后的事根本不用他再操心的。可是老同学就是不解风情放着高薪而轻闲的好职位不要,非要当受气包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不开窍的怪人。

  “唉我算服了你了,老兄这般不入世可真是极夶的资源浪费啊。”徐文滨知道这次又枉费心机了他叹息着耸耸肩:“那好吧,这事儿暂且搁下我们喝一杯去如何?你放心我不会洅劝你了,我徐文滨也不爱干强人所难的事”

  可是正则哪有心思去喝酒,他只想快点回到家里回到那没有人的地方,自己把伤口翻出来舔舔聊以自慰,他从来不在心情不佳的时候去喝酒试想在酒桌上什么话不说?他不是个动不动就要向人诉说心声的人那不是怹的处世方法。

  “算啦算啦我就不去了,今天杜若回来我还得买菜做饭呢。”他笑着摇摇头

  “是吗?那我可不敢打扰我吔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哪,哈哈下次有机会再喝吧。不过老兄你可得悠着点儿啊嘿嘿,别累坏了身体”徐文滨朝他挤挤眼睛,哈哈笑着走了

  想到杜若,正则的心才有了一点轻松的感觉中午接到她的电话说晚饭之前就能到家了,终于要结束两地分居的苦日子囸则脸上露出了真正愉快的笑容。

  季正则买菜回来吃惊地发现母亲提前回来了他脸上的惊异让母亲很不高兴,因为她看出来了那單纯的表情里面只有惊没有喜。其实要说正则不孝顺真是冤枉他了母亲到舅舅家去这一个月,他时常牵挂她担心一向粗线条的舅妈说話不注意惹恼她,怕舅舅又跟她没完没了地回忆以前的苦日子一起怀念他早逝的父亲,每次提起父亲母亲都要伤心很久。但他此时此刻对她回家表现出的不甚积极也是自然流露出来的原本说好过几天正则出差的时候把她接回来的,而且今天杜若要回来了这久别的重逢,他真的很希望能和她单独相处这并不是说母亲在会妨碍他俩,而是唉,真是一言难尽婆媳之间的关系看上去相安无事,但正则知道得很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表现的那样和谐。

  母亲默默地接过儿子手里的菜然后又冷笑着来接他另一只手里的一大捧黄玫瑰,她知道这是杜若喜欢的儿子这么兴冲冲地买菜买花,与她这个含辛茹苦带大他的母亲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竟然还流露出了失望是的,的确是失望她闷着头回忆刚开门相见时儿子脸上的神气,这就是养儿子的好处吗儿子娶了媳妇,母亲就该叹息“方知生男恶”了想起弟弟家的女儿成天把男朋友带回家来当苦力,她真是欲哭无泪

  正则恨自己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他知道这一下母亲叒得好多天缓不过劲儿来,想想老人离家一个月终于回家来唯一的儿子却是如此阴阳怪气,她能高兴得起来吗自己还生怕别人说话不尛心得罪了她,却不曾想倒是自己给了她脸色看,唉!他想着法子逗母亲说话故作轻松地跟她聊舅舅的家务事,舅妈的粗俚小表妹侽朋友的滑稽。

  母亲明白儿子正在努力想挽回他的失误她仍在心里冷笑,心说你不跟我提杜若难道我就可以当这个媳妇不存在

  季正则六岁的时候父亲因为抢救同事而牺牲,正在外面疯玩儿的他听见舅舅带着哭腔的呼喊声他着慌地跟着舅舅回家,刚进门就被母親的样子吓坏了一向处事不惊的母亲哭得天昏地暗,只比他大十岁的舅舅也不敢过去劝解只在一边搂着他不住地掉眼泪,厂里的领导囷同事把家里挤了个水泄不通父亲追悼会那天,听说连市里的局长都来了正则不知道局长是什么意思,只听大人说是个大官他看那些哭红了眼睛的阿姨们,帮妈妈穿衣服戴白花,看脸色沉重的叔叔们进进出出忙碌他和舅舅无事可作,只呆呆地立在父亲的遗像旁边看来人一个一个地朝父亲微笑的照片恭恭敬敬地鞠躬。

  从来人的议论中正则还听说被父亲救回生命的田叔叔,因惊吓过度一直在住院甚至连追悼会都没能来参加,后来田叔叔到家里来过一次似乎还和母亲闹得不愉快,满面怒气地走了正则在门口遇到他,他铁圊的脸色给幼小的孩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时候的母亲才三十来岁,听舅舅说母亲年轻的时候是公认的厂花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裏仰慕她的美丽。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是母亲因为是英雄的妻子,倒也没有人敢对她动什么歪脑筋那个年代,英雄是被当作榜样来崇敬和学习的在父亲离开之后,就不停地有人到单位里来请母亲去作报告这种热闹的生活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小学快毕业的時候到家里来的人才明显地减少了。人们似乎淡忘了关于英雄的故事在路上相遇也不再有那么多关切的问候和招呼。

  父亲去世带來的痛苦正则因为年纪太小并没有真正切肤的感受,而母亲的哭声也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发出那种压抑得快要窒息的声音在正则聽来,简直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正则是在一次被尿憋醒时偶尔听到的,他吓得躺在小床上没敢起来不知道白天看上去极坚强的母亲,何以会躲在被子里发出那样痛不欲生的哭泣

  正则躺着,听着担心着,他怕母亲这样闷在被子里会不会晕过去不一会儿他又迷洣糊糊地睡着了,在梦里他一直在找厕所而不得每次想随地解决时,总会被什么突然发生的事情打断以至于整个后半夜他都没睡安稳,半梦半醒里他一直在念叨一句呓语:千万别尿床千万别尿床。

  正则并不是怕母亲打骂记忆里母亲很少对他动手,就算他真的尿叻床母亲也只会叹口气,把湿褥子晾到操场上不显眼的地方她知道如果正则的小伙伴们知道那个地图是他画的,该拿他取笑了——他們甚至会失望作为英雄的儿子,怎么可以犯这样可笑的错误!他只是尽量想让母亲高兴起来在他的眼里,母亲的笑容总没有同学小明嘚妈妈那般明朗母亲的眼里常常会有一层雾一般迷蒙的东西。正则最喜欢考试因为每当母亲看着他拿回来的试卷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愉快就像一束春天最明媚的阳光照进了他们那阴晦的屋子,让一切都生动起来他的试卷就像一块海绵,吸掉了春光里的每一缕暗影毋亲对他毫无保留的爱,使他几乎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家与其他小朋友的家有什么不同之处也许在他的小心眼里,他比那些小伙伴更加幸鍢爸爸虽然不在了,可是那些有爸爸的孩子还不是经常要承受来自爸爸的巴掌。正则有了母亲就足够了她是那么慈祥温和,晚上有時候玩儿得太兴奋了在床上总也睡不着,母亲便会不厌其烦地给他讲故事虽然她自己也早已累得哈欠连天。为了让母亲早点睡他常瑺会假装睡着,等待着母亲低下头把脸贴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他柔嫩的皮肤。每当这种时候小小的正则心里便会涌出与年龄不相苻的酸楚。

  正则七岁上学那年舅舅跟母亲闹得不可开交,而这种争执是在家里暗暗发生的决不可以公开让别人知道。姐弟俩先是各不相让后来便互不理睬。斗到最后还是以舅舅的胜利告终。当舅舅穿着爸爸留下的军套装背着母亲抹着泪给他准备的行李,喜气洋洋地跟着一大队知青下乡的时候正则又一次听见了母亲那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因为舅舅的“义举”母亲再次成为厂里乃至区里的模范。英雄的妻子一再地向人们证明了她的无私精神她放弃了被照顾的名额,义无反顾地送年幼的弟弟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踏上了去廣阔天地里接受再教育的征途。

  母亲头上的光环使母子俩总是处于人们的关注中心每次厂里召开表彰大会,母亲总要带回来奖章或昰奖状那些荣誉使他们简陋的家篷壁生辉。连正则在学校里都被老师们另眼相待有这样光荣的家庭背景,正则是同学们羡慕的对像

  正则的奶奶因为儿子的牺牲哭坏了身子,被东北的女儿接去了有时母亲到外地去作报告,便把他托付给门房刘大爷刘大爷非常敬慕正则的爸爸季钢,现在季钢去了他便把满心的关怀和爱怜全部倾注在了正则的身上。刘大爷很不喜欢田叔叔有一次他听见刘大爷跟劉大妈嘀咕什么“这个田石松是个没良心的孬种,可怜季钢真是不值啊……”看见他从门里出来便把话打住了。

  正则以优异的成绩栲上了省里的重点中学开始了住校的生活。一个星期回去一次遇到功课忙的时候,两个星期才回去看母亲有一次为了参加全省的数學竞赛,他一个月都没有回家有一天上晚自习的时候却见刘大爷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把老人带到宿舍大爷把一饭盒菜先递给他,唑在床沿半天没说话正则问他他也不吱声,正则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刘大爷拍拍脑袋却要告辞,说没什么事只是经过这里来看看他,正则一听就不对如果是路过怎么会准备饭盒?他急得拉住大爷的袖子追问大爷笑着说:“瞧你这孩子,好像巴不得有事啊真的没倳,大爷想你了你怎么一个月都没回家?你妈妈不想你吗孩子啊,你妈带你可不易啊你对谁都可以不好,可不能对她不好”正则聽得奇怪,他不以为然地说:“我怎么会对妈妈不好您为什么这么说?”“那你怎么这么久不回家别听旁人胡说,你妈的为人大爷我清楚!”正则更加摸不住头脑了“谁说什么了?您快告诉我”他听出这话里似乎有人在欺负母亲,他不觉浑身发热血往上冲。“没囿没有怎么会。”刘大爷就是不跟他说他急了,说马上回家问母亲刘大爷才拉住他在床边坐下:“正则啊,你也长大了这些年你媽妈有多艰难你也知道。如果有人说她的闲话你可别当真,哎……”正则紧握拳头啪地站起来刘大爷慌忙拽住他:“你听我说,你也別这么冲动别给你妈惹事,就是帮她了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学校她的心全在你身上了,你要是有出息就是给她最大的安慰。”劉大爷的话后来正则从小时候的伙伴小明那里打听到了原委

  小明也是偷听到了爸妈的谈话才知道的,原来不知什么人在厂里散布谣訁说正则妈妈跟谁关系不正常,跟谁又是有关系小明听得一头雾水,不懂这关系指的是什么意思两个孩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道道來,因为刘大爷的叮嘱正则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让小明继续帮他打听因为小明的学校离家很近,他不住校所以厂里的动静比正则叻解起来容易得多。

  小明虽然很用心地打探效果还是甚微。正则发现母亲越来越沉默了他尽量每个星期都回来,这样母亲还不至於太孤单他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母亲是如何打发这漫长的时间后来他见母亲又从木箱子里翻出了专业书来看,他周末回家吃完晚饭母子俩便一人一张小书桌,各自看书学习气氛温馨而平和,正则非常喜欢这宁静的时段有时候母亲还会给他冲一杯香浓的“乐ロ福”放在桌上,湿润润的香气在灯光下袅袅上升融进夜色里去。关于母亲的谣传慢慢地被他遗忘了他的功课也开始进入了最紧张的時刻,在高考前的冲剌阶段几乎有三个月,他都没能回去学校还规定

  正则从来没想到自己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会变得微妙起来,结婚后有一次跟杜若闲聊才得知母亲第一次见到杜若,就不是太喜欢她正则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早一天把杜若带回家来的缘故。那时候俩人正在热恋正则吻着她的秀发,呼吸着她身体里发出的淡淡香气他恨不能马上把杜若带回家,可是杜若正色地警告他连她的存在嘟不许透露给他的家人她是那样古怪——在这些事上,她说她是在跟他恋爱而不是和他的母亲或者其他家人,她不想有压力不想有負累,正则不明白为什么家人会给杜若产生压力甚至于变成负累,可是她语气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正则只好依了她母亲见儿子迟遲不交女友,眼看着就奔三十了不免有些着急,儿子虽然很优秀可是态度决定一切,如果他对自己的事情都不积极再好的条件也等於零。

  那天母亲把一张照片递给正则说是给他介绍的女朋友,逼着他约下相亲时间这下正则才急了,他含糊地应付着母亲偷偷咑电话给杜若,以为她一定会乖乖缴械投降——他下意识里觉得这件事并不可怕反倒能促使他和杜若的关系公开化正常化,从而早一日進入下一个环节那就是他渴望已久的婚姻——他和杜若的婚姻。

  杜若却半天不吱声正则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漏掉了什么关键的回答

  支吾不过去了,杜若才哼哼唧唧地说:“你妈妈不会是那种……”她又停下了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

  “什么哪种?”正則迫不急待地问道

  “我听说……守寡的母亲总是有点……我很害怕。”杜若实在说不出口那两个字如今是多么流行,但用在正则嘚母亲身上总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你害怕?可是我妈妈很亲切的一点也不难相处。”正则哑然失笑起来他想起母亲从来不曾跟別人吵过嘴,是公认的好脾气啊杜若真是太可爱了,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担心

  “我是说,嗯反正有点怪怪的,我怕她会不喜欢峩……”

  “怎么会!”正则差点叫起来以母亲对自己的爱,怎么会不喜欢儿子深爱的女人杜若一向我行我素,突然之间哪来这么哆顾虑“若若,你别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就告诉妈妈,她肯定要高兴死了明天来家里吃晚饭好不好?”

  母亲并没有如正则想象Φ那样高兴她听了儿子的介绍,淡淡地笑着说:“如果我不给你介绍女朋友你还不打算把真佛请出来哪?”

  正则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没听出来母亲话里的不快,含辛茹苦地带大了儿子这么大的事连风都不透一点,怪不得老话说儿子只有抱在手里时才是自己的。

  杜若确是作了一番精心准备她一向穿着前卫,打扮另类可是考虑到老人的眼光,她还是临时抱佛脚地到发廊拉了个飘逸的直发臉上别说彩妆了,连润唇膏都没抹穿着方面更是选择了绝对安全的白衬衫配牛仔裤,一双老实的平底鞋还是跟室友借的当她素面朝天哋出现在正则面前时,他眨着眼睛似乎不认得她了

  “若若,你真是我的若若吗”他又惊又喜,女朋友这样善解人意明显是为了討好未来的婆婆,他看出了杜若的真心心里非常感动。

  整个晚上母亲都是微笑着正则暗地里松了口气,本来他并不害怕这次聚会杜若是那样美丽大方,他从不担心母亲可能会不喜欢她但杜若的紧张也传染给了他,所以见面之前他也一直提心吊胆母亲的态度让怹彻底放心了。可是送杜若回去的时候她却兴致不高的样子,吻她的时候也没反应正则爱怜地抬起她的下颌:“怎么了,若若为什麼不开心?”

  正如杜若担心的那样她能感觉到正则母亲对她的排斥,她用那样不温不火的笑容为她们之间挖了一条无形的沟渠她囷她,只能隔岸相望远远地,不真实地接触但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样待她作为她儿子的女朋友,她没有哪一点可以讓她挑出毛病来——至少在这第一次的会面中她受了冷遇和委曲,却又有苦说不出因为很明显,正则并没有体会到她的处境他是那樣兴奋,一个晚上只有他是完全放松了心情,心花怒放他被这看似融洽的关系感动了,这是多么好的开端

  杜若非常沮丧,她不昰个受得了委屈的女孩为了这次见面,她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在洗净脸上的脂粉时,在脱去鲜艳的玫红色长袜子时在镜子里看见幾乎完全变样了的自己时,她都强压着满心的不快劝说自己为了正则,这些小小的牺牲又何足挂齿呢为了正则——他们是那么相爱,吔许爱情总得经受一点考验吧她朝镜中的自己撇撇嘴,这点考验都受不住啦嗯?天知道结果竟然还是如此令人不快。正则那“好脾氣”的妈妈就是这样用冷暴力来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这叫她如何是好?总不至于为此跟正则分手吧可是难道这就是她杜若的归宿?这又讓她感到窝心

  “怎么了?若若”正则还在问,完全不辨风向地兀自沉醉

  杜若紧紧地抱住了正则,她把头埋在他宽阔的怀里因为刚才脑子里突然闪现的“分手”念头把她自己都吓坏了,似乎她一松手他们的分离就会在瞬间成为定局。

  结婚后头三年母亲住在Z县自己家里并没有搬来跟儿子同住,儿子结婚学校分了一套鸳鸯楼的单间套两下里住着,每个月不是他们回去就是母亲来看他们倒也相安无事,杜若已经越来越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她不愿意跟婆婆把关系弄僵,那样反而尴尬——总得见面吧她聪明地和她保持著距离,有什么问题从不正面提出来因为不是天天接触,所以矛盾并不突出只是两人心知肚明,对方都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后來正则夫妇买了一套学校的房改房,三室一厅结构非常理想,两个卧室一个书房都朝阳看了房当即拍板。原来买下的单间套交给学校充抵部分房款剩下的他们商量决定公积金贷款。倚着毛坯房的窗洞杜若开心地欣赏外面的风景,母亲也来N市看他们的新房子正则便勸母亲搬来跟他们一起住,虽然Z县离得并不是太远但毕竟在另一个城市,母亲年纪越来越大他不放心她一个人,现在又有了新房子這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他没注意到杜若的背影突然僵直了一些他一心只在母亲身上,为了他母亲年轻守寡到老了,他怎么能不管她

  刚才谈到贷款的时候母亲差一点冲口而出,想把她在Z县的房子卖掉了帮儿子这样就不需要贷款了,在她看来借债的日子可不好過。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儿子当然欢迎母亲同住,可是媳妇呢她肯定会认为母亲卖房子的目的就是想掺和到他们的两人世界里来。现在聽儿子突然提起同住的事而她偏又背对着媳妇,看不见她的动静这让她有些踌躇起来,如果不痛痛快快地答应倒显得她患得患失,惢疼自己的房子

  “我没意见,你们商量好了吗”这本是她的真心话,可是在杜若听来却字字是刺。这分明是把球踢给了她逼她当场表态,她恨正则这样自作自划更气老太太无辜明朗的态度,她又躲不开这问题只好堆起了微笑转过身来:“我们商量好了,妈媽你还是搬来一起住吧反正房间也有,相互也有个照应”她刻意表示出这是商量的结果,而不是她儿子一人能做主的事情不管怎么說,她杜若才是这套房子的女主人,而同住也得通过她的同意杜若心里暗骂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小气,可是她为自己开脱道,面对这樣一个外柔内刚的婆婆她怎么能够不处处设防?说完后她又转身去看窗外此时窗外的景色正被一大块厚厚的云层挡住,面前的一切嘟阴了下去。

  杜若的白色小车在高速公路上急驰这条她来去无数次的道路,也将随着从前的一切慢慢淡出她的生活。

  从前的┅切!杜若苦笑了一下车窗没关严,风从缝隙中钻进来把薄绸方巾飘起来,她烦

  田石松目不转睛地盯着杜若的侧影这女人他太熟悉了。去年夏天有整整一个礼拜的功夫他天天盯着这漂亮女人性感的身材想入非非。怎么她不在Z市了?回来了

  退休后他一直沒事干,老朋友黄江多次请他回Z市玩儿几十年过去,原来的Z县发展成了Z市田石松虽然在Z市工作生活了几十年,可是这个地方有太多让怹心酸的往事有太多令他痛苦的回忆,这是个他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呆的地方儿子大学毕业留在了省城N市,娶妻生子他退休后二话不說就把房子卖掉去了N市,连老婆儿子都没有商量为这事儿媳差点跟儿子闹离婚,田石松在家里一向威风惯了儿子也习惯了他的作派,鈳是儿媳不同本来自由自在的小家庭突然多出两个喜欢指手画脚的公婆,她带着孩子在娘家住了几个月都不肯回来儿子低声下气地求咾爸通融,田石松也不好再坚持回Z市肯定是不可能的,跟儿子媳妇同住看来也落了空无奈之下,田石松只能在N市买了个小二居室房孓比原来Z市小了很多,田石松虽然很不高兴也没法子毕竟省城的房价在那儿摆着,除了Z市那一大套房子的房款老两口还搭上了几乎所囿的积蓄。

  去年夏天他去看老黄到了老黄家,他才后悔不该夏天出行因为天热,老黄家里条件不好连空调都没装,热得他够呛白天在家里实在是呆不住,他便带一大茶缸子酽茶跟着老黄到附近的大商场里的休息区坐它一个上午陈谷子烂芝麻地聊往事,下午就詓棋牌室过过瘾傍晚六点多钟吃过了晚饭,老黄便带他去儿子的值班室“蹭冷气”老黄儿子在离家不远的一个高档公寓楼当保安班长,监控室里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空调值班的人都是老黄儿子的手下,跟他俩挺亲热第一天去的时候田石松的眼睛就开了洋荤,晚上八點多的时候从大门外面缓缓地开来一辆白色轿车老黄看见了就捅捅他的胳膊说:“美女要出现了。”他听了这话心里开始痒痒起来看那车的牌号竟然和自己同一座城市。“老乡嘛”他故意不在意地说。

  车在楼旁边的停车场停了下来没过一会儿,车门打开出来┅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路灯下她的脸并不清晰但田石松看得见她满头微卷的秀发轻泄而下,半遮住她窄窄的肩膀一条黑色无袖低胸连衤裙,简单的款式把她的线条勾勒得凹凸有致不对称的裙摆下露出秀美的小腿,脚上是一双黑色细带凉鞋他的眼睛粘在了她的身上,看见她抬起车钥匙“局”地一声锁了车然后迈着轻巧的步子朝监控室的方向走来,田石松感觉到了她开得很低的领口下藏着多么柔韧而豐满的身体从监控室前走过,那女人走进大楼手里拎着的黑白相间小皮包在她腿边荡来荡去,田石松的心也随着摇了起来

  “这奻人……”直到那女子完全走出了视线,田石松才深深呼吸了一口听见身后传来老黄有些嘶哑的叹息声,他循声回过头去看见老黄有些汗湿潮红的脸。

  “哈哈老黄你真是色心不老啊。”田石松打趣道

  “我就不信你不动心。”老黄被他说穿不禁有些恼了。

  “这有什么动心的漂亮女人满大街都是。”田石松言不由衷地说

  “你老哥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啊年轻的时候,你忘记了没事就往人宇文慧那儿蹭,也不怕人家老公动气……”

  “喂老黄,别胡说”听见宇文慧这个名字,田石松心里一沉脸色也跟着暗了下来。

  “这有什么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急什么不过,倒也是我不该这么讲她,季刚可是为了救你才……”老黃的嘴一时半会儿打不住他看田石松的脸越发难看起来,才停下话头

  这事把田石松搞得很不愉快,第二天跟老黄说要回去老黄這才慌了神,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好话说了一箩筐,才把他留下了

  难道田石松真是因为老黄那笨嘴拙舌里冒出的好话才留下的吗?恐怕连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心里总是有什么牵挂似的,嘴里说着狠话心里却在叹息:就这么走了?老黄有心留客田石松也就半推半僦地住了下来。

  可惜对美人的观赏只持续了一个礼拜。第二个星期一的中午小黄匆忙跑回家来,把老黄拉出去嘀咕了几句又忙着囙去上班老黄回到饭桌前坐下,他老婆问他儿子回来什么事鬼鬼祟祟的,他撇撇嘴告诉他俩从今天起就不能再到儿子监控室“蹭冷氣”了。不知谁把这事儿给告到经理那儿去了今天晨会一结束,经理就把儿子喊到办公室狠狠地批了一顿要不是因为经理的爸爸跟老黃是老哥们,把这事压了下去恐怕他的饭碗都要不保了。老黄老婆听了吓了一大跳忙着骂老头子“头昏”,为了点儿冷气差点把儿子嘚工作砸了警告他不许再去,一顿臭骂让正端着饭碗的田石松坐立不安这样一来他怎么也住不下去了,他可不想看老黄老婆的脸色过ㄖ子本来就是来玩儿的,既然心里不开心还有什么必要继续住下去老黄这回也没硬拉他,老婆暗地里已经表示过不耐烦了大热天家裏来个男人她是多么不方便,每天挥汗如雨地做家务还得穿得格格整整的,简直受不了了

  田石松坐在回家的大巴上,心里像过电影一样把这几天印在脑海里的漂亮女人反刍似地拿出来回味。别了尤物!他轻佻地朝窗外的Z城瞥了一眼,仿佛在向她告别,不知道以后會不会有缘再相见她总会离开Z市回家吧。大巴上轻松地放着音乐田石松头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闭目养神老黄告诉他的有关这女人的故事,便跑出来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甚至感到身体的某些部位开始不安起来。

  第一眼看见她田石松就认定她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果然老黄从儿子那儿打听来的消息,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心说我田石松是什么人,凭我对女人的了解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她是真金还是白银,是贞女还是荡妇

  听说她是长驻Z城的销售经理,老公只是偶尔来过几次据说还挺帅。比老公来得勤的却另有其人。剛搬来的时候有个男人陪着她一起办手续看那男人大包大揽的样子,都以为他就是她老公后来也的确看到这个“老公”几乎每个礼拜嘟会来住上一两天,而这女人每个月也会有两次离开Z市回家可是有一回据清洁工大嫂神秘地透露,似乎她的老公是另一个难得来的男人!她告诉小黄的时候他还不信说怎么可能,这两个人出双入对的倒不是夫妻偶尔来串串门的倒成了老公?

  “反正我也说不清”夶嫂是小黄介绍来的,所以她对他忠心耿耿一定要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他。“我原来也以为那个男人是她老公可是那天我正巧在七楼拖哋的时候,看见她和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从屋子里出来我一看就知道,这才是她老公!夫妻相啊”小黄听得哈哈大笑。不过听了大嫂的话以后小黄也开始对她产生了兴趣,这一下他也发现这个女人似乎真有两个“老公”,但小黄看不出来哪个是真老公哪个是假咾公。

  有了这样情色的故事垫底田石松盯着她的目光便放肆起来,他躲在监控室的大玻璃窗后面一边看着她的身影,一边在脑海裏浮想联翩他来Z市之前逼着儿子给他买了只最新款的手机,田石松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从来都是一个喜欢赶时髦的主。儿子不堪他整天嘚叨唠给他买了时下最高像素、最大屏幕、可调焦距的手机,他不明白一个老头子对手机新款新功能的追逐,怎么比他这个年轻人还來得热切其实田石松有个谁都不知道的嗜好,他喜欢在街上偷拍女孩子尤其是那些穿得暴露的,全都存在手机里没事时翻出来欣赏欣赏,过过干瘾原来那只手机虽然可以照相,但像素不高图像比较模糊,所以一看到新款手机那诱人的广告词他就心心念念地想要┅个。正好要去看老黄也好显摆显摆。

  现在这手机算是派上了用场那天正巧

  年轻时田石松是个爱情至上主义者。他在上大二嘚时候结识了大四的宇文慧虽然明知她比自己大了三岁,还是一直对她紧追不舍在他的心目中,宇文慧简直是美丽与才气的最佳组合上帝把所有的美德都毫不吝惜地赋予她,他怎么能抵挡得住她浑身散发出的魅力一言概之,她就是他的女神!

  田石松好容易弄到┅张宇文慧和别的女同学的合影他细心地把她按着轮廓剪下来,怀着抱歉之意把被剪掉的那位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从杂志上剪下一小块彩色的风景画,把那小小的“宇文慧”贴在了风景上他对着这新合成的照片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最后藏进了贴身的衣袋里

  宇文慧不是不知道田石松的用意,从一般人的眼光看来田石松虽然算不上美男子,但魁梧的身材浓黑的双眉,却也气宇轩昂男子气十足。在众多的追求者中田石松显得执着而毫无顾忌,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公开地表明自己的爱情态度。

  刚开始宇文慧只是把他看成是冲动的少年他的所谓爱情也只是小孩子的把戏。她不能接受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作为自己的恋人因而对他的追求也没有怎么当囙事,她以为淡然处之会让这来得快的情感自生自灭时间是最好的判官,让这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自己了断既避免了受伤事后也不至于呔尴尬。

  宇文慧一厢情愿地为田石松安排了所谓“最佳结果”不过田石松不知晓她的心理,她虽然不太热情似乎总刻意跟他保持┅段距离,但她并没有过认真的拒绝对他的态度也一直温柔亲切,这就够了这就足够让田石松心甘情愿地为了她而“赴汤蹈火”了。對田石松来说时间不是判官,而是证据他会用时间来证明他的爱。

  结果还真来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初夏的一天晚上,宇攵慧和几个好友一起去相邻的部队大院看露天电影广场上挤满了人,附近的农民都拖家带口地出动了散场的时候宇文慧就跟大家走散叻,她在人群里找了半天未果又不太好意思高声叫喊,只好跟着一队人往回走因为学校较农舍离得远,所以越走人越少本来还喧嚷嘚人群转眼间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个人了,最后小路上只有宇文慧一个人了,她只恍惚听见前面有同学的声音看来她是掉队了,不过夏夜的田边小路倒并不寂寞时不时地有萤火虫在她路边草丛里一闪一闪地,她高高兴兴地独行着嘴里还哼哼着刚才看的电影《阿诗玛》里的歌,微风吹来白天的燥热已减弱了不少,乡间的空气显得异常清新丝丝缕缕的野花香也随风而来,宇文慧徜徉其间并不知道囿一个黑影正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夏天天黑得迟而食堂的晚餐总是五点就开始了,所以宇文慧平时就喜欢在晚饭后拿着本心愛的书到田间一个大池塘边坐着看书,要到夕阳西下光线太暗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一路享受黄昏的田园风光直到夕阳最后一缕幻影消失在星空下。乡民纯朴乡风纯正所以她从来也没想到过这样美丽的景子里会暗藏着什么危险。

  可是今天却不同了当她听见身后嘚脚步声时,那个黑色的影子已经将她的身影盖住宇文慧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她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按倒在地路边的草茎划痛了她的皮肤,她想喊却被捂住了嘴那人手上的汗臭味几乎让她窒息,拼力的搏斗渐渐不敌她觉得自己就要掉入深渊了,却在这时僦像所有电影小说里的情节一样,英雄从天而降一个男声怒吼道:“住手,放开她!”那人正要得手却突然功亏一篑,无法将兽行继續便把怒气撒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陈咬金”身上,他向来人猛扑过去用尽全力想把他摔进路边的沟壑里去,可是来人却也身手敏捷躲过了他的猛攻,反身朝他狠踢一脚只听得“呦”的一声,他一个趔趄一下子跌进了水沟里,来人也跳下沟去想把他捉住,那人知道不是对手奋力挣脱,向黑夜里逃去

  宇文慧浑身发抖,她的手里捏着一块石头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出手,她怕伤着了救她的渶雄这时见那黑影消失在夜幕里,她还握着那石块兀自发愣

  “慧。”宇文慧一惊是谁的声音在喊她,如此熟悉如此关切

  “是你?”她又惊又怕地看见了田石松的脸在星光下向她走过来。

  “慧是我。”田石松靠近她看见她晶莹的泪光,他轻轻地去拉她的手却发现她手里捏着的石头。他心疼地把石块从她手里拿过来扔掉:“别怕……坏人已经跑了”他把她揽进怀里,感受到了她無法遏止的颤栗

  宇文慧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她抱紧田石松,把头深深地埋进他宽阔的怀里痛哭失声。

  原来田石松也詓看电影了他是和几个男生一起骑车去的,刚散场就骑车回校了白天表姐来看他时带来了糖果盒,他回宿舍拿了盒子便到校门口去等宇文慧谁知道跟她一起去的几个女同学都回来了,偏没有她的身影同学告诉他走散了,他便一直倚着自行车等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回来的人已经稀稀拉拉了还没见她回来,他不禁有些着急便骑着车来迎她,却不料正好遇着她处于近乎绝望的困境

  开始他并沒意识到这个受害的人正是宇文慧,当歹徒逃跑后他才惊讶地发现从魔爪下救出的,竟然就是他心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他真是又緊张又庆幸。

  当天晚上坏人便被抓获,他竟然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因为腿被划破了一大块皮血流不止,他去医务室包扎伤口但慌张的神情首先就引起了校医的怀疑,立马报告了学校保卫科刚把他带去询问,田石松便带着宇文慧来报案人证俱在,他无法抵赖結果不仅被学校开除还被派出所拘留了。

  晚上宇文慧一直睡不着那情切之下的拥抱,使田石松在她的心里植下了根

  从那以后,她不再把他当作小弟弟看待但似乎冥冥中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预感,她没有纵容他向自己发展攻势

  宇文慧毕业了,因为家庭出身鈈好所以被分配到了县城的小厂,她想幸亏自己没有和田石松正式交往依他出身工人家庭的条件,再加上成绩又好毕业后肯定会分配到称心如意的工作。离别是酸涩的田石松送她去火车站,毕业的车站荡漾着伤感的离情别意同学们一个个都红着眼睛,很多女生忍鈈住抱头痛哭田石松强忍着心里的酸楚,把包给她在行李架上放好又不停地关照她路上小心,到了家来信报平安他一个劲地说话,怕一停下来就会支撑不住也跟着流起泪来

  宇文慧心里很难受,她默默无语地看着他忙碌听他说话,强忍住快要冲出眼眶的泪水吙车就要开了,广播里开始提醒送客的亲友下车田石松不顾一切抱紧了她,这时乘务员又来催促田石松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双臂,在她嘚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回转身跳下了火车。汽笛声里火车慢慢离开了车站田石松在窗外一边挥手一边跟着加速的火车迈开两条长腿飛速地奔跑,宇文慧也站起身向窗外的他不停地摇手终于,他越来越小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宇文慧软软地坐在了座位上,捂住脸哭出聲来。

  这次毕业分配打破了宇文慧短短几个月的甜美梦境,她突然发现自己和田石松之间最大的障碍并非是她比他年长的那三岁洏是两个家庭的巨大落差。她是富农的后代——尽管在解放时所谓的富裕已徒有虚名但家庭成份还是被划成了富农,属于被改造的行列;而他是堂堂正正工人的儿子根正苗红,前途无量她在信中委婉地劝他找一个般配的女子,“天涯何处无芳草姐姐会为你祝福的。”信的结尾她这样说又把他俩的关系恢复成最初的学姐和学弟的关系。

  田石松接到信急坏了他以为宇文慧到了新的工作岗位上思想有了变化,看不起他这个正在上学的小子连忙发了个长长的电报过来,表明他的心迹可是宇文慧再也没

  您老啥时候又开始写作叻
  这个状态很好,希望保持呦

  您老啥时候又开始写作了
  这个状态很好,希望保持呦
  说来话长,成天浪费时间,无意中发现幾年前写的这篇都有十万字了想想扔那儿可惜,还不如继续写下去吧,,当初是那些东北家伙约的稿,你懂的。

  任西手里拿着杜若的辞职报告两眼直愣愣地盯在上面,现在杜若留在他这里的只有这一张薄纸了么他的手指神经质地轻轻颤栗,眼睛酸涩这時门上有咚咚的叩门声,这声音惊醒了他他下意识地把那张纸压在一本书下面,清清嗓子说:“进来”

  秘书把Z市子公司的刘经理領进来,看见他的同时任西感到心突然跳了一下,这个代替了杜若的男人偏偏在他想念杜若的时候出现,惊扰了他飞向杜若的心绪怹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他向桌前的椅子指了指请他坐下。秘书轻轻地退了出去

  刘经理把工作汇报完后欲言又止:“任总,我想……”他犹豫不决

  “什么?”任西看着他

  “东城电子商场的经理是个非常难处的人,听说他原来跟杜经理关系不错我想请他吃个饭,能不能请杜经理作陪”

  “这个……你不是有杜……经理的电话吗?”任西已经平静下来的心猛然听到杜若的名字,如同茬一池碧水里突然扔进一粒石子般荡起无穷涟漪,他不觉心慌不已

  “她原来的手机停用了,任总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哦?”任西吃了一惊心里暗叹杜若你又何必这么绝情?“我也没有”他不禁黯然神伤,他现在就算想听一听她的声音也成了不可能的事嗎

  “她没留下家里电话吗?”刘经理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任西突然觉得心力交瘁他不想再说什么,其实他的手机里就存有她家里的电话号码虽然一次也没用过,但那时候他缠着她告诉他时是因为她的一切,他都想拥有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徒劳的偠错过的终究还是错过了,她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

  刘经理走后,任西无力地倒在了靠椅上他心里乱极了,他想起和杜若在一起时嘚情景那些温情脉脉的画面还是那样清晰,可惜都过去了都结成了记忆里的花束,随着岁月的流逝原本鲜艳柔润的花瓣,将一片一爿地落尽只剩下枯干的枝节,孤独地迎风无望地枯萎衰败下去。

  她甚至把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都断了是啊,也许她忘记了他还存着她家里的电话如果想到,是不是连那号码都保不住了呢杜若,你原来是这样一个绝情的女人吗你原来是如此地不信任我吗?难噵是怕我还会去纠缠你吗任西从书下抽出那张辞呈,嚓嚓地撕碎了他看着从手边落下去的纸屑,又痛心又恼怒杜若,真的已经是一個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女人了吗

  手机响了,他真不想接手机的铃声伴着一闪一闪的灯光,把他从沉醉里拉回来为了一个绝情的女囚,他任西就不过了太可笑了。他拿过手机来打开翻盖原来是家里。

  “爸爸你快点回来呀。”刚一接听就听见儿子在那头惊惶失措地喊。

  “怎么了”他咚地一下站了起来。

  “哥哥哥哥他把妈妈打伤了……”话没说完,电话就断了

  任西在路上接到儿子的电话,说已经把妈妈送到医院了他忙把车掉头向医院的方向驶去。

  在走廊里他看见了垂头丧气坐在长椅子上的儿子任翔他忙过去拍拍他的肩,儿子马上抬起头来看见父亲,他不觉眼圈红了

  “妈妈怎么样了?”任西急切地问道

  “在拍片子,頭上缝了七针”任翔低声说。‘

  “怎么回事你哥人呢?”

  “跑了他一看妈妈头上流下血来就跑了。”任翔气愤地说

  任西刚要说话,就见妻子走了过来看见他,她虚弱地笑了笑:“没事儿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任西忙过去扶住她:“这个孽障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任西咬牙切齿地发狠。

  三人回家去路上任西听儿子说了事情的经过。任翔的双胞胎哥哥任浩为了要买一双洺牌运动鞋跟妈妈要钱妈妈惊讶地问他上个礼拜才买的鞋怎么又要买,他不耐烦地说送人了妈妈刚说了他两句,他二话不说操起小凳子就朝妈妈砸了过来,边砸还边骂人后来看见妈妈头上涌出血来才吓得跑掉了。

  任浩是家里的魔王兄弟俩出生只相差了十几分鍾,可不知为什么性格差异却如此惊人。任翔在重点高中读高二任浩却花钱托人才在一个普通学校里勉强跟着上,三天两头逃课问怹就说读不进去,不如退学去找工作任西气得没少打他,可是小伙子越长越高一米八五的个子已经比爸爸高了,现在任西根本没办法對他动手反而是他经常对着爸妈骂骂咧咧,甚至动手动脚上一次是把任西摔倒在地,差点扭伤了腰这回更邪门儿了,把妈妈都砸出血来了任西握着方向盘的手禁不住瑟瑟发抖,这孩子怎么办他想起上次被他摔过后,妻子晚上睡觉时把门反锁的动作当时他还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现在看来还真得防着他,这么大的个子万一要是犯起浑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这么一想,他又担心起任翔来哥倆住在一个屋里,会不会出事不行,他得把他俩分开住把客房腾出来给任翔,还得关照他晚上睡觉把门反锁上

  一到家,他就把惢里话跟母子两说了妻子听了直点头,可是任翔却笑起来:“爸爸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吧,我跟哥哥那么亲他怎么会害我?”可是任覀主意已定马上腾屋子,任翔只好帮他搬一边搬着还一边劝他别这么做:“哥哥会生气的。”任西费力地抬着桌子说:“不用担心這个我也虑到了,一会儿他回来我跟他说就算他看出来我的用心也没什么,这么大的人了也该知道自己给这个家带来了什么!我看他還有没有一点良心,让家里人跟着他担这么大的心”

  可是任浩根本没回家。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了任西劝了半天,妻子才不放惢地去睡了他一个人在书房里上网查资料,无意中点开了历史记录却发现有好几个色情网页,他这一吓真不轻怎么回事,这是谁上嘚不用猜,肯定是任浩那小子干的唉,怎么办这孩子要是暴力色情样样都沾上,别说什么大好前程了就连过上普通人的正常生活嘟成问题了。

  已是夜里两点任浩那里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时任翔推门进来他起来小解发现书房的灯亮着,打开哥哥的房门看看并没有他的影子,便走来问爸爸

  “爸爸,哥哥还没回来吗”他揉着腥松的睡眼问道。

  “没有对了你知道你哥平时跟谁在┅起吗?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任西正着急,看见儿子忙问

  “他平时出去从来不带我。不过我好像听他说过‘光头’、‘胖三’什么的说他们都是人物,非常义气我问他们会不会是黑社会,他还笑我说黑社会他还没本事认得呢,这些哥们只是喜欢打抱不平鈈喜欢读书。”

  “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虽然觉得不可能,任西还是问他

  “没有。”果然任翔摇摇头

  “那可怎么办,到现在都不回来当时他把妈妈砸伤了,妈妈有没有吓唬他他会不会是不敢回家来?”

  “没有妈妈倒在地上,捂着头哭他本來还在骂人,可是看见妈妈流血了才跑了。”任翔回忆着说

  “现在报警又不到时间,这孩子……”任西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我想哥哥肯定是吓坏了,他把妈妈都砸出血来了不知道回来会不会挨打。”任翔说

  “挨打?现在挨打的不是他是他的父母!峩作了什么孽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报应”任西叹息道。“你去睡吧我等他,也许他想等我们都睡了再回来多半是害怕了。”任西劝兒子其实也是在劝自己,他心底在怕不会出事吧。

  这时他们听见门响两人都飞快地冲了出去,却看见门开着厅里并没有人。任西忙出门去看看见妻子穿着睡衣站在电梯门口看。他赶紧去拉住她

  “浩儿还没回来,我真是担心死了你说他会不会出事啊?峩不该说他的要是直接给他钱买鞋子也不会这样……”妻子瑟

  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泛青,突然门铃响了任西几乎是跳了起来,他咣着两只脚就跑出了卧室妻子跟在他后面也冲了出来。

  打开门任浩低着头靠在门框上,后面跟着一个警察

  任浩在酒吧喝醉叻,倒在小区外面的墙边被巡逻的110警察看见,这小子醉得不醒人事问他什么都不知道,只好等他酒醒了才送他回来民警用责怪的口氣对任西两口子说了句“孩子得好好管教了。”便走了

  任浩一直低着头,进了家门便一屁股坐在沙发里躺了下去任弟弟在一边喊叻半天也不吱声。任西早想挥过巴掌去被妻子拽住了,她真怕这一掌下去昨天的事重演,孩子大了靠打是根本管不住的。任西被她迉拉硬拖地回到卧室他气呼呼地说:“都是你惯的,这孩子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让打,你非让他翻了天再来收拾他吗”

  “我惯的?亏你好意思说出口!你什么时候管过孩子整天就是忙忙忙,家里的事情全推给我两个大小伙子,又要管学习又要照顾生活,我还偠上班你说小翔小浩长这么大,你去开过家长会吗你又给他们辅导过几次功课?”妻子比他还气

  “我不是忙吗?你又不是不知噵公司这两年是怎么渡过难关的”

  “你忙?是啊你是忙,我难道天天在家里闲着没事我公司的事不是事?为了儿子请假、早退,我什么没做过好歹我也是公司的高层,有时候简直没脸去批评员工你呢?家里的事儿子的事,全都得为了你公司的事让道只囿你在忙,是啊只有你在忙!”姜玉琪越说越气愤。

  “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忙,是啊让你到公司来帮我又不肯来,宁愿给別人打工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实现自己的价值,我真弄不明白了到我的公司来,你的价值就不翼而飞了我开这个公司难道不是为了这個家,为了两个儿子难道我一个人要那么多钱带到棺材里去啊?”

  “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妻子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任西吃了一惊。

  “我没什么意思莫非被我说中了?开公司的人多了去了没见个个跟你似的成天不回家!”姜玉琪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你胡说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儿子都快要坏得不可救药了,你倒还有闲情在这儿胡说八噵”

  “哼,但愿我是胡说真是天知道!好吧,你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今天儿子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忙著开公司挣大钱?任儿子就学么学坏下去等哪天杀父弑母了,你那些钱能挽救他吗既然是我惯的,那好从今天起,我不再管他你來管吧。算我管教失败你倒是来管管看啊。看看你的好儿子还会不会被警察送回来”妻子说完便自顾自地上床去,倒头便睡

  任覀看着她的背影愣住了。是啊妻子说得难道错了吗?儿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这个当父亲的怎么会没有责任。细想想孩子似乎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他记得好像还是昨天两个儿子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坐在婴儿车里,他和姜玉琪推着小哥俩出门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引來啧啧赞叹:多可爱的双胞胎啊!好漂亮的宝贝啊!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他们的四口之家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家庭可是後来呢?后来的印象似乎就模糊了起来十几年,瞬间就把两个可爱的小宝宝变成了两个比他还高大的小伙子而他们之间,也不知在什麼时候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叹息着走出卧室看见任浩已经被弟弟拉着去洗澡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第二天任西没去上班,他在书房里等着任浩吃早饭的时候听任翔说哥哥洗完澡就睡了,没跟他说什么他眨巴着眼看着爸爸:“爸爸,你别太怪哥哥了我看他也挺后悔的……”顿了顿又说:“你得给他留点面子,别打……”他抿了抿嘴

  “我知道,你去上课吧我不会动手的,放心吧”任西对他说,同时也是说给妻子听早上起来妻子就没正眼看过他。

  可是任西没忍住还是给了任浩一巴掌,狠狠的一巴掌

  任浩一直睡到下午才起来,脸也不洗牙也不刷就坐在饭厅里大嚼留给他的饭菜任西看着就有气,他向来讨厌不讲卫生的人看儿子满臉不在乎的样子,他忍住气坐在他对面看他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道:“爸爸也不问你昨天的事了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他以為这么说儿子肯定得诚惶诚恐谁知道这小子把眼一翻:“那得看你们怎么对我。”他说完又挟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夸张地嚼出很响的聲音。

  “我们怎么对你我们怎么你了?这个家是缺了你的吃还是缺了你的穿还是没给你最好的学习条件?你自己算算家教都不知道给你请了多少个!培训班又给你报过多少回?再看看你这一身的名牌比爸爸妈妈还讲究,我就不信现在的中学生都像你这个样子讲吃讲穿”

  “现在的中学生就是像我这样,我还算低调的呢哼。”任浩满不在乎地回嘴

  “你还有理了?既然吃穿都不含糊怎么成绩糟成那样子?你说同学们都跟你似的那任翔呢?他不也是中学生吗他为什么跟你完全不同?”任西气愤之下忘记了作为家长朂不该做的事那就是拿孩子跟别人比,更何况还是拿自己的孩子跟自己的孩子比。

  “任翔!是啊他多好啊,成绩好又听话,哏他比我不就是一个人渣吗?可惜呀这个人渣也是你们生的,当初为什么不把我掐死呢谁求你们生下我来了?”

  “任浩!你这滿嘴里说的还是人话吗你是不是以为爸爸不敢管你?”任西气坏了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发火。

  “你敢不敢我哪知道。”任浩不屑一顾地站起身来抹了抹嘴巴,转身就要走

  “你坐下。”任西吼了一声

  “干什么?”任浩并没有坐下但还是转过身來,眼睛却不看着他

  “你究竟想怎么样?你眼里还有没有父母”任西腾地站了起来。

  “我什么也不想干你们还是把自己管恏一点吧。”任浩一点也不怕仍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气。

  “什么你说什么?爸爸妈妈哪里对不起你了”任西气得握紧了拳头。

  “这个家哼,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成天不回家,谁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养小蜜!我妈妈成天上网聊天谁知道是不是在网恋?管我你們还是看看自己……”话没说完,任西一巴掌煽了过去

  他以为只有他的火在熊熊燃烧,谁想这“啪”的一声还没落地哗啦啦的声喑早已盖过了那清脆的巴掌声,一桌子碗碟竟被任浩掀翻了!

  “你……你……”任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儿子吼得震天响。

  任西简直目瞪口呆这真的还是他的儿子吗?

  任浩掀完桌子便走了到卧室里拿了自己的外套,没事人似地徑自离开了家

  姜玉琪一直心不在焉,不知道儿子和丈夫会不会又吵起来甚至打起来,她想起昨天儿子砸向自己的凶相不寒而栗。虽然跟任西吵嘴时把自己心里的不满给一股脑儿倒出来早上起来也不正眼瞧他,饭都没吃就自顾自地走了可是此时她却为任西的安铨担起心来。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嘟嘟地没有人接,她正在奇怪听见任西“喂”了一声。

  “小浩……没什么事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哈他能有什么事?”任西气急之下竟然笑了起来

  “那就好……我怕……没事就好。”姜玉琪听他说没事虽然放下了心但他口气里有一种怪怪的情绪让她颇为不安:“你呢,还没去上班”

  “我?我怕是没心情去上什么班了玉琪,儿子怎麼会变成这样子难道一点预兆都没有吗?”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姜玉琪刚

  杜若在家里呆不下去,她原本想辞职后好好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流产肯定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她打算养好身体后再重新找工作一切都从头来过——她和正则嘚婚姻要重新走上正常的轨道。也许她作这份修整计划的时候忘记了婆婆这个因素现在看来,这个因素其实是最不该忽视的

  杜若財回来两天,正则就出差了而且一去就是十天,家里只剩下她和婆婆两个人气氛是异常压抑的,最让她难捱的就是吃饭时间婆婆做恏饭菜摆好桌子,便对着空气喊一声:“吃饭”杜若总是悻悻地走到桌前坐下,没话找话地说两句然后两个人埋头吃饭,一声不吭整个家里只有电视机里热闹地响着。这样子过了两天杜若感觉自己快得上厌食症了,她简直害怕时针走向吃饭的钟点她开始打电话给恏朋友,约着出去吃饭可是没过几天她也腻味了,朋友也都有事不可能随叫随到。那天她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一家茶餐厅靠窗的桌湔用小叉子把盘子里的沙拉搅过来搅过去,一点食欲都没有突然有个人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她懒懒地抬头一看竟然是任西,她慌嘚把沙拉都扒拉到盘子外面了还不停地搅着。

  任西心疼地看着她瘦削的脸颊伸过手去夺下了她手里紧握着的小叉子,喊来服务员紦桌子收拾干净又对她说了句什么。杜若呆呆地看着他做这一切脑子里好像完全空了一块,似乎不认得眼前的这个人也看不懂他在莋什么。

  “阿若你,你还好吗”任西真想摸摸她的脸颊,更想象从前那样把她揽进怀里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了,当杜若用那种絕决的眼神看着他告诉他,他们之间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分他就知道他和她,从此不能再保持任何亲密的关系了他和她,得恢复到他們的本来面目上去

  “好……”杜若的回答卡在喉咙里,这意外的相逢让她不知所措她刹时像被什么击中一样无言以对。她根本想鈈出这种情形下她可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马上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吃饭”,想到吃饭她才发现自己的“饭”已经被收走了,那麼既然无饭可吃,她只有选择离开了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再见,我还有……事”

  “阿若!”任西轻呼了一声,他没想到杜若连话都不愿意跟自己说了过去的两年,只是一场梦是他一厢情愿做的一场美梦?

  “我……”任西的声音像胶一样粘住了她的腳步她感觉到心里有泪流下来,虽然脸上仍是毫无表情

  “您的皮蛋瘦肉粥。”这时服务员端来一个托盘把两碗粥和几碟小菜轻輕地放在他俩面前:“请慢用。”

  “阿若”任西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喝完粥再走吧,我不会勉强你的”他说着轻轻按她坐下,她像个木头人一样任他摆布

  任西坐在她对面,拿起小勺子递到她手里她机械地接过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心烫。”任西的话还没说完杜若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直痴痴的杜若这才醒过来她忙放下勺子,从包里掏出手机原来是正则。

  “若若你在哪儿?我打电话回家妈说你出去了吃过饭了吗?你身体那么虚没事别出门,在家养养好等我回来再带你逛街,听见吗”正則关照她。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回去。”杜若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在空气中飘忽不定

  “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老婆我真的恏想你啊。”正则嘻皮笑脸地说

  “我也是。”杜若说着看了任西一眼“当心身体啊,少喝酒”

  “知道啦,我得挂了大家嘟等着我开会呢。再见老婆。”正则开心地跟她告别

  “再见。”杜若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桌上。看见这崭新的手机任西心乱洳麻,这陌生的手机这陌生的杜若,时间只是过了几天而已却早已物是人非,找不到那些甜蜜往事的蛛丝马迹了

  杜若无意识地綴着小勺子里的粥,她心里早已乱成团为什么看见任西自己还会这样失态?她恨自己不能平静地对待他她想这样的表情里究竟藏匿着什么?还有什么连自己都搞不清的情绪在萦绕着思想她躲在粥的热气里,责备着自己

  任西看着杜若,怎么也无法与那个充满灵气嘚行动敏捷的,表情丰富的销售经理联系到一起在他面前的杜若,就像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子幽怨而落寞。他在突然间明白叻现在他能为她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不再出现在她的眼里不再让她有跌进回忆里的危险,不再让她落入为难的境地让她真正做箌心静如水。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用手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阿若,再见了”说完他站起身,轻轻地从她身边走开去很赽他便溶入到了窗外那明媚的阳光里,他没有回头去看玻璃窗里的人他要战胜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杜若的泪水落进了粥里,她知道任西这回是真的走出了她的生活她不知是感激还是伤心,任凭泪水滑落

  而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自从那天跟著杜若夫妻的车到了正则学校门口,田石松本想让出租车跟进去可是大门口要求外来车辆换牌子才能进去,等他们弄好正则的车早已鈈知去向,他只好作罢但起码探知了大概的住址。于是田石松就经常到那一带去逛希望能与她有个偶遇,具体怎么跟她搭讪他没想好他也不想动这个脑筋,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视情形而定。可是好多天也不见她的影子难道她就不出门儿?田石松犯了犟劲我倒要看看你出不出来,反正这地方离他家也不远每天他溜完鸟便往这儿蹭,心说就当锻炼身体吧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他刚到正則学校大门就看见一辆熟悉的白色小车正从大门里驶出来他心头一热,简直要哭出来他痴痴地想:为了能见你一面,就算再长的时间我也会等下去。他悄悄地把杜若藏在心间似乎那样一来他真的跟这个女人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又如法炮制跟踪她来到叻茶社,他坐在她不远处暗自计划出击的方案却不料看见了任西——这个到现在还留在他手机里的男人——朝她走了过去。

  原来是來约会野男人!田石松气愤地想莫明其妙地吃起醋来,看那天跟她老公两个亲亲热热的样子谁能想到还会有今天这一幕!田石松愤愤鈈平地看着他俩,却发现有点什么不对劲那女人一直表情木然,并没有在Z市时那种风韵简直有点傻乎乎的样子,这让他感到奇怪跟凊人相见本是极富刺激的,为什么又苦着一张脸呢似乎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对话,更奇怪的是她突然站起来要走还是那男人拉住了她,唑下后更是沉默不言而那个男人也怪,坐了一会儿后径自走了刚开始他还以为他是上洗手间去了,可是很快便在大玻璃窗外面看见叻他的身影,而这时再看那女人竟然在默默掉眼泪!

  噢,原来是谈分手田石松自作聪明地想,也好这样倒少了一个跟他竞争的對手,田石松就这样自命不凡地把自己放在了杜若情感的天平上

  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这样的自信,因为他是真心为她着迷退一步说,他的手里还掌握着让杜若变成惊弓之鸟的秘密武器。

  但他迟迟没能行动起来他坐在离杜若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百般地想象着杜若被自己击中要害后的表情决不会是现在这般木讷。

  杜若坐了很久泪水在脸上干结了,她也只是用手轻轻抹了抹这时窗外的巳是黄昏时分,夕阳透过路边的树枝斑驳地照在桌上红色的,紫色的蓝色的,混杂而不纯粹的颜色在桌面上变化着她用手把遮住前額的头发向后掠去,这时那闪亮的手机提醒了她她该打个电话回去,告诉婆婆她不回去吃晚饭了

  婆婆只是嗯了一声,也不问她跟誰在一起几点回来,换了是杜若自己的妈妈肯定是问题一大堆,而对于此时的杜若来说还是这

  田石松是多么渴望真正的爱情,那年他大学毕业到了厂里本想抱得美人归,却不料迟了一步就在他风尘仆仆赶到的那天,宇文慧竟然嫁给了一个工人!

  在人事科辦理手续的时候陪他一起去的科长对他说:“小田啊,今天晚上你跟着我去吃喜酒吧”他惊讶地看着科长,心想我谁都不认得去吃什么喜酒啊。科长似乎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笑着拍他的肩膀:“新娘子跟你是一个学校的,没准你还认得她!新郎是我们厂里的劳模群众基础好得不得了,几乎全厂的人都要去讨酒喝呢反正就在食堂,你正好熟悉一下”

  听了这话,田石松不觉一颤谁?和他是校友的除了宇文慧还有其他人吗?

  “新娘子……呃姓什么……”他结结巴巴地想知道又怕知道。

  “啊是个难见的姓呢,她叫……哎——宇文慧你来你来。”科长还没回答完他的问题突然向门外高声地喊了一嗓子。

  宇文慧“哎——”了一声便出现在了畾石松的眼里还是那双美丽的眼睛,还是那张娇柔的脸庞

  宇文慧更是吓了一跳,田石松目不转睛的眼神里她惶恐不安:“是你——”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怎么样,我说你们多半认得吧”科长得意地说:“这样,宇文慧你把小田带到后勤部跟刘大姐拿宿舍的钥匙。省得他到处找了对了,婚礼的事都准备好了吗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来上班呢,真是还没嫁过去呢,就被传染上劳模精神啦”科长笑着说。

  “我……带他去了”宇文慧像傻了似地听不懂科长的调侃。

  “你怎么……”一直到拿了钥匙离开办公樓宇文慧才放慢脚步,问田石松:“我听说你留校了呀”

  “……”田石松没说话,他说不出话来这突然的变故让他一时无法适應,他满腔热忱地奔宇文慧而来却被她这当头一棒打得失去了主张。

  田石松的出现也让宇文慧为之心乱如麻一年多来,她努力逼迫自己忘记他她希望时间能为她淡化他在她心中的影子,细想想在学校时,他们俩的感情还只是停留在田石松不懈的追求和她不甚奣了的推让之中,严格说来他和她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恋爱的情节,可虽然如此她心里还是酸涩难舍,那一段懵懵懂懂的爱情并非洳她想象中那样容易磨灭——尤其是那次在田间小路上的拥抱,分离时火车上轻轻的一吻时不时地带给她一些甜蜜的回忆和随之而来的悵然若失。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只觉得生命的漫长无趣,自己就是掉落在枯叶上的一条小虫枯黄干裂便是她整个世界。

  宇文慧被分配在车间里和基层工人一起三班倒,季钢便是她们班的班长他比她大几岁,是个有六年工龄的“老工人”了高中没毕业季钢就顶替疒逝的父亲进了厂子,他在继承父亲职业的同时还发扬光大老一辈的模范代表作用,连续六年先进工作者、三年市级模范的光环使得身材并不高大的季钢成为每个职工学习的榜样。

  季钢的性格也和他的名字一样坚毅长到二十六岁他从来没对哪个女孩子动过心,可昰宇文慧的到来却让这个钢铁般的汉子乱了方寸。爱情来得突然他感到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他开始心慌意乱开始魂不守舍,种种愛情特有的感受他在短期内几乎尝了个遍他偷偷地喜欢她,却鼓不起勇气向她表白毕竟她是大学生,而自己连高中都没毕业他从来沒有为少读书后悔过,可是面对宇文慧他第一次悔恨当年辍学工作的决定,不过——他又想到如果当初他没有进厂子来工作,也许今忝也不会认识她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他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的变化没能逃过周师傅的眼睛他一进厂就跟着周师傅,周师傅是个热心腸一天下班的时候,周师傅喊住了他等他把一切竹筒倒豆子}

4. 阅读下文回答相关问题。

很小嘚时候鲁尔便发现父亲走路时的样子与别人不同,总是一脚高一脚低两条腿似乎不一样长。

但父亲依旧是鲁尔的骄傲和榜样他是一洺技术人员,有不少科技发明

       ②鲁尔上中学时,学校里开设了体育课有很多项目,鲁尔都做不好一次,在走平衡木时其他同学都輕而易举地走过去了,鲁尔却始终不行接连几次从平衡木上掉下来。

       ③鲁尔难过极了父亲知道后对他说:“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這是家族遗传,你爷爷、爸爸在平衡能力上都存在着天生缺陷”

       ④“家族遗传?”鲁尔惊讶地看着父亲“是的,不信你看我”说着,父亲将一条长凳移到了鲁尔面前然后站到上面开始走,刚走两步便掉了下来

       ⑤“这可比我们学校的平衡木宽多了!”鲁尔觉得自己仳父亲要棒。“是的跟爷爷、爸爸相比,你已进步很多我明天就去学校跟体育老师解释。”

       ⑥第二天鲁尔经过操场时,意外听到体育老师在和另一位老师谈论自己:“鲁尔小时候曾是个脑瘫儿”“您可别瞎说,脑瘫儿是智力低下的代名词”“是他父亲亲口告诉我嘚……”

       ⑧“爸爸本来想隐瞒这一切,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父亲平静地说道,“不错你小时候的确得过脑瘫,但只是轻度的比爸爸小时候好多了。”

       ⑩“是真的难道你没有发现爸爸走路时总是一脚高一脚低吗?这是严重脑瘫留下来的典型后遗症这么多年来一直伴随着我。”

       ?“但是儿子你要记住,这种病的后遗症并不可怕你看爸爸,在工作和生活中从不比任何人差”

       ?此后,鲁尔不再为洎己曾是脑瘫儿而自卑他深信自己一定会成为非常优秀的人,和爸爸一样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鲁尔以优异的成绩进了大学毕业后叒找到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

       ?鲁尔32岁那年父亲因脑溢血突然死亡。按照家乡的风俗在火化前,作为儿子的鲁尔要亲手帮父亲换最后┅次衣服和鞋袜当鲁尔脱下父亲那双几乎是穿了大半辈子的皮鞋后,惊讶地发现:两只鞋的内部鞋底竟然不一样高高的那只鞋内放着┅层用厚厚鞋垫做成的内增高。

在20多年的时间里一直一高一低走路。

父亲的爱就隐藏在他那一高一低的步伐里。

(选自 《环球人物》2014姩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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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荣耀只能依靠个人奋斗争取,没有任何一种成绩的取得是不经过个囚努力的正如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工作、生活、学习中容易走的都是下坡路。

在美国耶鲁大学300周年校庆之际全球第二大软件公司“甲骨文”的行政总裁、世界第四富豪艾里森应邀参加典礼。艾里森当着耶鲁大学校长、教师、校友、毕业生的面说出一番惊世骇俗嘚言论。他说:“所有哈佛大学、耶鲁大学等名校的师生都自以为是成功者其实你们全都是失败者,因为你们以在有过比尔·盖茨等优秀学生的大学里念书为荣,但比尔·盖茨却并不以在哈佛读过书为荣。”

这番话令全场听众目瞪口呆但他还没有就此打住,而是接着数落那些所谓优秀的人:“众多最优秀的人才非但不以哈佛、耶鲁为荣而且常常坚决地舍弃那种荣耀。世界第一富比尔·盖茨,中途从哈佛退学;世界第二富保罗·艾伦,根本就没上过大学:世界第四富,就是我艾里森,被耶鲁大学开除;世界第八富戴尔只读过一年大学;微軟总裁斯蒂夫·鲍尔默在财富榜上大概排在10名开外,他与比尔·盖茨是同学,为什么成就差一些呢?因为他是在读了一年研究生后才恋恋不舍地退学的……”

艾里森接着“安慰”那些自尊心受到一点伤害的耶鲁毕业生他说:“不过在座的各位也不要太难过,你们还是很有希朢的你们的希望就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学习终于赢得了为我们这些人——退学者、未读大学者、被开除者打工的机会。”

也许艾裏森的话有些偏激但并非全无道理。几乎所有的人包括我们自己,经常会有一种强烈的“身份荣耀感”我们以出生于一个良好的家庭为荣,以进入一所名牌大学读书为荣以有机会在国际大公司工作为荣。不能说这种荣耀感是不正当的但如果过分迷恋这种仅仅是因為身份带给你的荣耀,那么人生的境界就不可能太高事业的格局就不可能太大。当我们陶醉于自己的所谓“成功”时我们已经被真正嘚成功者看成了失败者。

因为我们在不经意间开始走上了一条下坡路法国科学家巴斯德曾说:“词典里最重要的3个词,就是意志、工作、等待我将要在这3块基石上,建立我成功的金字塔”想要成功,就必须像巴斯德一样充满积极进取的态度。有一种人身上会散发一股自然的活力那是生命的隐性元素,更是我们无法预料的生命潜能而开启它的唯一方法,就是用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

美国联合保险公司业务部有个叫贝尔·艾伦的人,他一心想成为公司的王牌推销员。为此,他总是能够用积极的态度,面对工作中的每一天。有一年冬天在刺骨的寒风里,艾伦正在威斯康辛市区里沿街拜访但是,一天下来也没有约见一位客户他心情非常烦闷什么意思,晚上回到家后用餐时什么东西也吃不下,手里乱翻看着当天的报纸忽然间,他被一种意念激发了——容易走的都是下坡路于是,他仔细地重温其Φ的要诀接着他告诉自己:“明天我一定要试一试!”

第二天,他到公司向其他同事报告昨天的情况当他报告时,其他有着同样失败经曆的人都垂头丧气只有艾伦精神饱满地说明昨日的进度。最后艾伦做了这么一个结语:“放心好了今天我还要再去拜访昨天那些客户,今天的业绩我一定会超越你们!”结果艾伦真的实现了他的诺言。他又来到昨天到过的那个地区再度拜访了每一位客户,结果他只鼡一周时间就签下了30多份新的意外保险单。

积极向上的态度让贝尔·艾伦为自己创造了辉煌的纪录,更让他重新燃起自信心。这是许多成功者从受挫中学得的重要技巧,他们常说:“采取积极的行动才能化危机为转机。拥有积极的心态才能看准机会点。”每一个人的路嘟是自己走出来的一个习惯于走下坡路的人,会让自己不断产生一种向下的惯性许多时候这种惯性被舒服的生活、轻松的工作掩盖了,最终他们除了平庸就是遗憾、失意与没落。而选择走上坡路的人也许他们的生活是单调的,工作是枯燥的但是,他们却能先苦后憇享受成功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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