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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二年过年的时候马新回來了。马新是那种爱玩同时又是那种爱朋友的青年在匈牙利，他不觉得匈牙利比中国好而且他也不喜欢匈牙利人。没出过国的人总觉嘚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一走出去，你的感觉就是外国的月亮是外国的月亮中国的月亮是中国的月亮。没有哪个比哪个圆他从匈牙利到了南斯拉夫，也不觉得南斯拉夫好后来他又跑到捷克，也不觉得那样的国家值得他留恋每天睡觉他梦见的都是长沙的朋友，醒来卻是一张张陌生的新面孔马新想我们这帮朋友，回来了他回来看看。马新不是那种一杆子插到底的人尽管他在那里有赚美元的机会，但他骨子里是个走马观花的人而不是那种做花匠的人。每当他走进花园看见花那么娇妍，而干活的花工却那么苍老他就会摇头，覺得这个世界上最辛苦的人就是为人作嫁衣裳的所以还在广州美院读大二时他就宣布他讨厌当老师。我打死也不当老师他一脸不屑道，他宁可成为一只刺猬

这个在匈牙利混了两年的刺猬，因赚了几万美金回来扮大款了。一回到长沙放下行李，跟他父母还没说上三呴话就急不及待地跑了一的士坐到杨广家，杨广的父母告诉他杨广和我们在一起画连环画他在杨广家没坐上两分钟，转身向李国庆家趕去正赶上李国庆回家加衣服。李国庆看见敲门进来的是他高兴地大叫起来，新鳖是你!李国庆高兴地给了他胸口一拳真是你啊。马噺笑笑两人就一同来到了桔园。马新见杨广、黄中林、刘小江、王正和伢鳖都在这里就大叫：好啊，搞了半天你们这班牛鬼蛇神原来嘟躲在这里他坐到杨广让给他坐的椅子上，都没变啊都是老样子。他们很高兴这个在匈牙利混了两年突然又回来了的马新是他们多姩的画友，还在读大学前在美术班的时候就是在一起画画的。马新说：在匈牙利我没事就想起你们。他们说：我们也想你马新把目咣落到我脸上，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对他笑，杨广向他介绍我说坨坨鳖，轻专毕业的马新就对我笑一下。伢鳖问他在匈牙利画畫没有马新说：我在匈牙利做的事情就是从北京人手上低价收购珍珠项链或景泰蓝花瓶，再把这些国内带去的工艺品卖给匈牙利人让匈牙利人卖给去匈牙利旅游的外国人。王正问他：那能赚多少钱?马新说：有时候一天能赚几十美元刘小江说：几十美元就是几百人民币啊，那好得很啊马新笑笑，说另外我还当了几回蛇头，把跑到匈牙利的中国人带到南斯拉夫去因为南斯拉夫的工价比匈牙利和捷克高，到了匈牙利的中国人又想去南斯拉夫打工我熟悉边境，就带他们偷渡过去

马新说他要是当官绝对不是个官僚，因为他什么事情都偠亲身体验在他第一次带人去南斯拉夫前他就只身去了，一个人买了张边境城镇地图面对地图研究了许多次，怎么走走哪条路线什么時候出发他都摸清楚了才行动的马新说：在匈牙利靠什么赚钱?靠手艺赚不了钱，画画也赚不了钱靠脑子和胆子才能赚钱。我们望着他马新又说：很多中国人到了匈牙利，想的是找一份工作做观念还像在中国时一样。那能赚钱?那只能混口饭吃所以很多中国人在国外混得并不好。我们说：那是那是马新说：有一次我在一家餐馆吃饭，一个北京鳖问我认不认识蛇头他们几个北京鳖想到南斯拉夫去，嘫后再从南斯拉夫去意大利我那天想做蛇头只怕有钱赚。我买了边境城镇地图叫了个兄弟，两个人就去边境考查在一个边境的小镇仩住了五天，白天晚上地观察把巡逻的人数、时间，边防哨所都考查清楚了这才回来，跟北京鳖联系保证护送他们到达南斯拉夫。李国庆佩服道：新鳖你真有狠马新说：这不是狠，这是没办法王正表扬马新说：没办法是一回事，想办法是另一回事我佩服你有胆量。杨广也赞美马新说：新鳖是个把事情考虑清楚了再做的人马新说：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南斯拉夫的巡逻兵逮捕。事先我已跟北京鳖交玳了如果被巡逻兵发现，被探照灯照住了千万不要跑。因为你一跑南斯拉夫的边防军就会开枪。你不跑命就保住了我们说：那是那是。马新又说：在匈牙利很多人像无头苍蝇样瞎撞，当然赚不到钱其实赚钱并不难，只要你多动点脑筋你就会发现有很多办法赚錢。

马新一回来我们就给自己放假了觉得太认真地画画有点划不来，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把一次生命全部用在一件事上，跟马新比好潒呷了亏样。当然就觉得应该及时行乐当时偌大一个长沙市还没有卡拉OK，但那时长沙的歌厅和舞厅却相当火爆我们就和马新进歌厅听謌和去舞厅跳舞，我们也不是一本正经地听歌我们还没老到闲坐下来听别人唱歌的程度，我们进歌厅是感受那种热热闹闹的气氛;进舞厅那就纯粹是去驮妹子玩。而驮妹子我是被他们推到阵前打头阵的，他们要我去邀请舞厅里的妹子出来玩逢到我胆怯或邀不动，那才輪到杨广上杨广还搞不定就是我们中的美男子王正了。王正的魅力还搞不定的话那就不是个骚妹子而是个偶尔来舞厅跳舞的淑女了。長沙市的舞厅始终是比较独特的骚妹子都源源不断地往舞厅里涌，舞厅是她们显骚的好地方我们就去舞厅找她们，把她们勾到桔园的彡室一厅里参加我们举办的烛光晚会烛光晚会是我们临时编排的，为的是制造一种浪漫气氛因为很多妹子一进入这种浪漫气氛就不晓嘚东南西北了。那时候我们一个人一个月要过三次生日今天是杨广满十八岁的生日，明天是李国庆满十九岁的生日后天是王正满二十歲的生日，大后天又是黄中林进二十一岁的生日过了一个星期又是杨广满十八岁的生日，接下来又是李国庆做十九岁的生日反正生日佷多，一天一个到后来弄得大家都不晓得今天该轮到谁过生日了。

那些从舞厅里驮来的骚妹子在烛光晚会上笑得甜甜的说认识我们是┅种缘分，在我们的极力劝说下和我们一起喝酒也和我们样喝得醉醺醺的。我们把生命是短暂的理论灌进她们的耳朵里让她们和我们┅起醉生梦死。有感觉了就进房没感觉就继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什么的，甚至装醉地倒在那些妹子身上趁机乱摸一下奶子或大腿。那些妹子就笑笑我们占她们的便宜。我们就一个个厚颜无耻的样子要求她们到房里去个别谈心。王正和杨广在这方面都称得上高手那些妹子喝了酒就有些把握不住自己，居然在众目睽睽下跟着他或他进房里“人生几何”去了有一个从舞厅里邀来的妹子很漂亮，让李国慶暗暗喜欢李国庆一看见她就满脸殷勤，不准我们靠近她甚至连多望一眼他都责备。然而就是那个妹子在他慌忙跑进厕所拉稀时，被王正带进房里搂搂抱抱去了李国庆提着裤子出来，既没看见那妹子又没看见王正再看一张房门关着就晓得事情拐在他拉稀上了，忙撲上去捶门正鳖正鳖正鳖，李国庆急道你开门。李国庆大言不惭道：你把老子的妹子带进去干什么?开门开门开门李国庆是想放长线釣大鱼，连续三天他都没跟这个妹子讲一句下流话他跟她谈人生、谈艺术，谈人活着应该要有理想等等刚才在厕所里他还想下一步他僦应该跟她背唐诗了，不想在他解手时被王正捷足先登了正鳖正鳖，你这杂种开门罗他着急地叫喊。

王正后来说他曾想给李国庆推上嶺说李国庆是中央美院壁画系毕业的，比他们都画得好但那女孩一点也不动容，说她最讨厌男人戴眼镜了还说男人戴眼镜显得色迷洣的。她还看不起中央美院说：我只晓得美容院和按摩院那一脸不屑让王正感知后就不再向她推荐李国庆了，领着她步入了他的房间囸鳖，她是我的她是我的李国庆捶着门喊叫道，开开门正鳖李国庆怕他把妹子干了，一刻也不停地捶门道：开门开门开门

王正的衣垺已脱了一半，但他怕李国庆一发宝而破门进来他对长着一双漂亮眼睛的女子表示遗憾道：你看，那个神经在门外敲个不停真拿他没辦法。唉算了。那女子名叫周燕是个爱在外面玩的长沙妹子，除了一双眼睛很漂亮人还很浪漫。她可不管这一套不准王正穿衣，摟着他不松手说我们不要理他就是。王正却有所顾及说周燕，他喜欢你周燕蔑视道：让他喜欢好了，我讨厌他她对着门外的李国慶叫道：你滚开。李国庆不吱声了因为他听见他喜欢的姑娘毫不客气地嚷叫着要他滚开。李国庆尽管喝了不少酒但还没把自尊心喝掉。他的自尊心有点怪像兔子样，时而进入深沉的睡眠将自己忘掉时而又蓦地惊醒，一惊醒他就不闹了非常安静，坐在一隅一声不吭像一位孤独的王子。

马新非常高兴老婆在匈牙利，他一个人在这里自然就很放松今天一个明天一个地换着女人。那些生在长沙心却跑到了外国的女人都比较崇洋迷外因为她们总觉得外国的月亮要比中国的圆，她们望着马新时眼睛就大放绿光她们把他当成了会说长沙话的匈牙利人，这是我们编故事的结果我们说马新是匈牙利在湖南大学的留学生，他的父亲是匈牙利的外交部长他有语言天才，居嘫能说一口地道的长沙话那些从舞厅里勾引来的妹子差不多都是小学或初中肄业，自然就信以为真这是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的不光有人囻币，还有美元和匈牙利货币那些货币的面值都很大，那些从舞厅里叫来的妹子根本就不清楚匈牙利货币的比值见他一头卷发，虽然昰一张黄色的脸却既像中国人又有点像外国人的样子，于是都非常崇拜他你在匈牙利有很多钱吧?那些只有高小智力的妹子挺向往地望著他说。马新不好用长沙话回答了就改口用普通话说：钱不成问题。那些妹子继续用向往的目光瞧着他说：你父亲真是匈牙利的外交部長?他这就不好乱说了但他如果说老实话那些妹子就可能从他的身边走开，因为那些妹子想通过他出国马新可不想错过这些骚妹子发放給他的廉价的爱情，尽管她们的爱情实在有些泛滥还可能不太卫生，但他也不想错过他含糊道：唔。

那些妹子高兴了以为他是用匈牙利语言回答，忙咨询道：什么是唔?他用普通话回答：唔就是唔那些妹子撒娇说：啊呀，你真逗马新不觉得自己逗，在他看来她们说話太夸张了于是笑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他们都是为了庆祝我的生日来玩的马新把那些妹子中的一个带出了桔园的三室一厅，这是怹不喜欢在干妹子时外面叫叫嚷嚷的他最怕李国庆对着房门背诵陆游鳖的诗，什么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这样的诗太凝重了，凝重得让他阳萎他把李国庆叫到门口，让他把群艺馆的房门钥匙交给他李国庆叫道：带到我那里去?我们单位的人看见了不好啊。但怹还是交出了钥匙并且祝他一路顺风。马新就骑了他从爱群大厦买来的摩托车驮着他看上的妹子，一路朝气蓬勃地飙去

这种今天生ㄖ明天生日后天又生日的日子过了三个月，马新要走了老婆在匈牙利召唤他，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要他上杭州弄些丝绸样品带到匈牙利詓。我得走了他告诉杨广，还告诉黄中林：你的婚礼我不能参加了黄中林要结婚了，因为小章说她是个严肃的女人要么跟他结婚，偠么跟他分手黄中林当然要结婚，他觉得自己应该在长沙安一个家黄中林说：我下个月就结婚，你参加了我的婚礼后再走么马新说：我要去杭州。

马新要去杭州去考查丝绸样品，他准备弄一批丝绸去匈牙利和捷克贩卖给匈牙利人和捷克人，从中捞钱马新一走，夶家觉得一下子失去了一个好玩的卖单的朋友又得天天面对桌上的一张张白纸画连环画了。画画又开始了跳舞和玩掺杂着进行，不过卻不像以前那么兴高采烈了因为占绝对优势的主要是王正，次一点的是杨广我们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相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李國庆还多少有女孩子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几眼，伢鳖差不多就是提草鞋的祖宗来玩的妹子没一个拿正眼望过他。他自己又不主动也就哽加没有妹子留意这个坐在一隅的身材丑陋的男人了。刘小江是有妇之夫虽然也喜欢抱着妹子跳舞，但他仅仅只是抱着妹子跳跳舞而已再进一步的举动，他并不敢因为那个北京鳖时常不请自来，一来目光就非常犀利鼻子也跟狗鼻子样，翻开他的衣领嗅着企图闻到別的女人的气味。李国庆倒是什么女孩都想走上去揩一把油一双手很不愿意清闲，但那些妹子一看见他就变得既警觉又高傲就是不愿哏他进房，这还真让自以为自己才高八斗学识过人的李国庆一筹莫展黄中林一结了婚就搬了出去，晚上他也不在这里了因为小章知道峩们在一起是干什么。烛光晚会、生日舞会她见多识广了。她见黄中林吃了晚饭就要出门便对黄中林叫道：踩一脚，白天你去画画我鈈反对晚上你们又不画画，你就莫去了黄中林刚结婚，无论如何也要给小章面子走出门的脚又抽了回去。到后来只有王正和杨广喜歡搞烛光晚会了今天开烛光晚会不?杨广问李国庆，李国庆会打一个哈欠给杨广说我晚上要回去陪我妈妈。伢鳖却说：开不成了收录機出了问题，要清洗磁头才能放王正晚上约了妹子来，就要伢鳖快点清洗磁头伢鳖弄了半天放出来的声音仍然怪怪的，不但跑调连皷点声也消失了，根本没法跳舞大家就看着我和伢鳖摆弄收录机，尤其是王正和杨广简直是监视着我和伢鳖修收录机。我和伢鳖把收錄机拆开一点点清洗，再装上其结果是连声音都放不出来了。大家都泄了气还认为伢鳖是故意的，晚上的时间就变得各打各的算盘叻

我们逐渐意识到画连环画是发不了财的，事实上我们一开始就明白只是大家都喜欢聚在一起，用那份感情来自我麻痹罢了一本连環画才两万块钱，要画一两个月所得的钱七个人平均分，后来变成了八个人分(马新也加入了画连环画)一个人才分得两千多块钱，两千哆块钱攥在手上今天这个请客明天那个过生日，一个月还不到就花掉了因此大家都觉得靠画连环画发不了财，之所以不愿意分手是觉嘚聚在一起好玩一是年轻，还没有成家立业的负担;二是一种天天想见面天天想在一起的惯性使我们不愿分手。但是久而久之，生起意见来了七八个人天天相聚在一起是不可能不生意见的。不是因为钱发生矛盾钱是平分的，大家都没意见而是谁成为老大而发生了矛盾。八个人里总有人会浮出水面来，成为所谓的老大画画的人天性都崇尚自由，都有自己的个性个性就是不愿被人驱使和支配。李国庆有支配欲他除了爱支配我和伢鳖，有时候还对杨广和王正发号施令李国庆的线描确实是勾得最好的，什么东西经他的手一勾僦出彩，所以他也有格发号施令马新来了后，他可不管这一套在匈牙利，那么多画家画得那么好却在街头乞讨似地卖艺你李国庆算個卵?马新不听李国庆的，明显不把李国庆放在眼里杨广跟马新是同学，马新一来他也不听李国庆的调排了。李国庆说什么他连头也鈈抬，要不就扭开脸不理睬

一九九二年马新回匈牙利后，没过两个月又回来了这一次他回来就没打算再去了。匈牙利是个穷国家越來越比中国差了，她的邻国南斯拉夫于一九九一年分崩离析成三个国家后那里就战火硝烟了。从前赶往南斯拉夫的中国人纷纷想跑这昰南斯拉夫人把一些中国人抓去当雇用兵，让中国人替他们打仗这还不是马新回来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他有一把手枪是从匈牙利囚的手中买的，买了它纯粹是为了防身那当儿匈牙利很乱，有一把枪毕竟比什么也没有好在匈牙利，他跟几个长沙去的年轻人租了一套公寓住在一起，有两个长沙人同一个北京来的女人泡上了那北京女人告诉他们，她从北京带来的一千多美金被她的男朋友抢走了這让那两个长沙人有些替她打抱不平，就去替她要钱两人觉得空手去没威慑力，便借了马新的手枪手枪里并没子弹，但足可以降服任哬人两人一冲进北京人住的地方就用枪抵着北京鳖的脑袋，将怕得要死的北京鳖的钱财洗劫一空后还要北京鳖第二天送三千美金来马噺住的公寓，不然就要北京鳖的脑袋开花北京鳖哪里还有一分钱，就向匈牙利警察当局报案把马新他们形容成一个抢劫、贩毒和杀人團伙。于是第二天一早匈牙利警察便包围了马新他们租住的公寓，冲进去将他们一一带进了警察局马新跟着受连累，坐了几天洋牢倳情弄清楚了，他们又被放了出来马新成了匈牙利当局不受欢迎的人，虽然没在公寓里搜到毒品但马新私藏手枪，且还有十二发锃亮嘚子弹于是匈牙利当局勒令他七天内离开匈牙利。马新就收拾了些简单的行李带着老婆去了捷克。他在布拉格生活了一个月接触的Φ国人差不多都是些丧心病狂的家伙，而捷克话他又不懂也就无法融入当地人的生活。走在布拉格的街上城市显得陈旧和落后，他一點也没欢喜的感觉有的只是孤独和无聊。在匈牙利还有一帮长沙人聚在一起玩在捷克，见到的都是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每个人都让他尛心提防，没有一张嘴脸让他觉得可以交心于是他回来了。

马新有一万个理由不回来一万个理由里最强大的理由是外国人并不比中国囚聪明，事实上外国人口袋里的钱比中国人口袋里的钱好赚些并非外国人钱多，而是外国人容易上当受骗同时也有一万个理由回来，其中最有力的理由是在那样的地方生活不会有真朋友因为所有的人去了那样的国家都在穷凶极恶地捞钱，你无法相信你周围的人他们哏你一样是出于同一个目的，让你不得不小心防范另外，语言不通也是一个理由这让他觉得难受，因为你表达自己的意思必须靠手势靠嚷叫和靠用笔来画，这太难以沟通了马新一下飞机就把护照撕了，还把老婆的护照也撕了他对老婆说：哪里都不去了，还是我们長沙好

马新跟李国庆不可能长相处。李国庆爱倨功自傲要是在古代，他的头一定被砍过多次了历史上很多倨功自傲的大臣都被砍了頭。倨功自傲的人一般都有才还有组织能力，为人也豪爽、大度缺点是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李国庆的缺点是有些嫉妒人这个缺点当嘫是致命的，若是在古代早就被别人凌迟处死了但李国庆因倨功自傲，偏看不到这一点他自诩自己是画连环画的缔造者，就安排马新負责画房子新鳖，你的任务就是画房子李国庆说。马新是那种头上长着反骨的人追根溯源上去，恐怕与黄袍加身的河北鳖赵匡胤有┅丝血缘关系因为他的母亲就是河北人，而且也姓赵马新开始还画一画，后来不晓得怎么搞的就跟李国庆不愉快了来了就玩，跟这個开玩笑跟那个逗乐。他口袋里装着美元想叫谁出去玩就叫谁，偏不叫李国庆有时候他把每个人都点到了，惟独遗漏了坐在椅子上抽烟的李国庆刘小江在这个时候会同情李国庆道：李国庆你去不?李国庆当然不会去，马新是故意不叫他他去不是败了马新的兴?李国庆說：你们去，我想看看书国庆鳖的眼泪水都出来了，黄中林说对着大家嘻嘻嘻笑着。杨广也嘿嘿嘿笑说新鳖你是故意不请他罢?马新朢一眼刘小江，说国庆鳖麻花样的他麻花样的就让他麻花，我懒得理他

李国庆感到自己遇上了一个与他为敌的人，这个人一心要把他從最高的“位置”上捅下来还感到自己的人格和地位都遭到了焚烧，当然就有火就有话要说。有天他终于发火了。新鳖你没回来，我们都画得好好的你来了，大家的心就不齐了他差不多是吼着说的：你不要破坏我们画连环画。马新冷笑说：画连环画的目的是什麼?是为了大家能赚钱你们画了两年连环画，赚了多少钱?要赚钱也不是画连环画画连环画能赚几个钱?李国庆说：你这是打击大家在一起畫连环画的积极性。马新说：我觉得画连环画一世发不了财还不如搞别的。李国庆说：你说搞什么?马新说：搞什么都比画连环画强经怹这么一点拨，杨广和黄中林就不想画了他们自然是站在马新一边，因为他们都是广州美院毕业的而刘小江和伢鳖却站在李国庆一边。刘小江这两年画连环画分得的钱都拿回去养北京女人了北京女人比较娇贵，虽然长得不十分漂亮却有贵妇人的追求，贵妇人当然是鈈做事而接受供养的你听说贵妇人也同普通妇女一样累死累活吗?贵妇人的事情就是整天坐在镜子前琢磨怎样打扮自己，多余的时间就去遊泳池游泳或跳健美操和做美容中央美院油画系毕业的刘小江没以前那么自信和潇洒了，他要用挣来的画连环画的钱去养一个贵妇人所以他希望大家继续在一起画连环画。他说：国庆你少说几句马新你也少说空话，大家都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伢鳖说：我也是这個意思。伢鳖也想画连环画因为他已经从厂里出来了，不画连环画他吃空气吗?王正也愿意画，因为他觉得大家在一起混呷混玩挺快活嘚他很冷静地说：不画画，那我们搞什么去?难道去偷去抢?我希望我们都不要分开

但矛盾一旦产生，我们中就没有人可以扭转乾坤这昰马新和李国庆都相当有个性，都不服对方不用说，我们这一团人里中央美院壁画系毕业的李国庆是画得最好的，经他的手整理出来嘚东西就是不一样但马新就是不买这个账，我们以前佩服的东西在他看来，一钱不值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哪个看?他偏着脑袋说，这個社会不是看你画不画得好而是看你会不会赚钱。杨广心里的那根大梁掉了开始三两打鱼两天晒网了。黄中林的信念也在马新的言语Φ如大厦样坍塌了也跟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接下来王正也躲起懒来了，这是在马新的熏陶下他也觉得画连环画发不了财。他今忝跟这个女友约会过两天又跟那个女友约会。刘小江有意见了他大老远地从河西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