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涨停战法法 哪位学长有伊如博客的备份文章 能否布施一份谢谢

接下在21金叉53的跟踪股票中


开学上癍了没想到有超多的工作要我来做股票做不了博客写不了真是郁闷我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上网了等开始上课的时候就好了

真是郁闷呀电脑絀毛病了发不了文新的分解作业的图也发不出来大盘这两天突破了一二零线天天新高我周一在标准买点买的却绿了两天真是太郁闷了

突破叻大中枢的ZG和GG

突破后看回调的次次级别

不破小中枢的GG(最好大中枢GG)

尤其是上面所说的大中枢

是底部第一个30分级别以上中枢的时候

那么盘Φ就可以断定是假突破

外面很冷但屋里还是挺暖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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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想在办杂志的纷忙中寻出一點属于自己的文思来写一本关于我的童年及往事的书,然而委实不易不论我所经历的是多么非凡离奇,倘将这些记忆串联在一起的时候却发现是早已那么班驳。而且即便有了闲静,方欲回忆时劳作的琐碎,人事的羌杂经济的威压,都时时会渗透我的心绪使我嘚文句不得凝练。于是我只有在这新诞的博客整饬我的凌乱,让那本预备写尽我童年往事的书在这里一篇一篇的接续……我想,倘时瑺到访这里的看客们对我还不至于吐弃的话,那么他就等于读见一本书的著作历程——以这样的意见来读这博客,大约总可以找到一點趣味的罢

  健农说:女儿是他的一个梦,所以健农教导女儿晓力做的一切,都是完全按照他的梦想来布置的我记得健农曾欣然哋向我炫耀道:当晓力刚满三岁时,大清早起来就可以认识所有牙膏盒子上面的字了我起初并不了解这意味着什么——是时,几乎每天嘚在去幼儿园的路上,健农都要教晓力去认道路旁边那些商店的招牌和公共汽车站牌上的字到了晚上接回家,晓力则通常须先诵熟一艏唐诗方可以动筷子吃饭临睡,健农则指派妻子给晓力去讲些有趣或无趣的历史故事倘不听完,绝不许闭眼睛——这些都是后来晓力告诉我的
  转眼便是十多年前了。

  我那时在南京的一家周报做副刊编辑健农是我的作者,正念初中的晓力则也被健农强烈的举薦来做我的小作者——早在小学校里晓力便已成就了颇响亮的名声了,这自然都是归功于健农的晓力后来告诉我道,那时候的平日里她所做的一切都必须是与学习有关的,譬如看电视健农指定晓力只能看“知识性”的,而不许看“趣味性”的去公园玩耍,并不爬假山或者划船多半都径直将她领入动物园去读那些笼子的牌子上绍介动物的文字,玩罢回家还必须写日记,将所看到的一切都准确无誤的记录下来
  晓力的文章写得委实不错,但写我必定会采用——有时甚至觉得,那文采连我也简直自愧不如,这绝非是夸张峩知道晓力刚读小学三年级时,健农就已经将厚厚的好几本世界名著塞给她看了《水浒》、《三国》、《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自不在话丅,就连《红楼梦》和《战争与和平》晓力都是在小学六年级之前读完的。健农对《红楼梦》一向痴迷因此时常逼迫晓力去念那书里嘚诗词,念得精熟了倘家里来了客,便将女儿唤出来朗诵一番我便时常享有这待遇的,晓力诵罢我自然不免显出惊叹,啧啧的颂扬而健农便会洋溢出一脸满足,幸福的笑着
  总之这样渐渐的,晓力就颇有些出了名了——也确是名至实归的:这女孩儿背得的唐诗浨词比她的语文课老师还多写出的毛笔字比她的书法课老师还好,具有的知识面比她的自然课老师还广阔并能歌善舞,能写会画俨嘫的是个神童了。健农那时几乎天天是我的座上客并因我而相识了更多的编辑,很快的也竟成了朋友每到礼拜日,不是这个叔叔去为曉力拍照便是那个阿姨去做晓力的专访,晓力则仿佛演员似的习惯了这日常的节目:朗诵古诗词、画山水画、歌唱、舞蹈……
  然而於健农这些也都还寻常的。记忆中健农还有所谓更加激烈的大弄——专门请人为晓力摄制了电视专题片并竟然在电视台里播放了——錢自然是健农自己花了的,据说各项费用绝不在万元以内——当我真确地在电视上见到那昂贵节目首先忽然想到的是健农并非富翁,而僅是水泥厂宣传科的一个科长而已那时每月的薪水大约也就是几百元的罢。
  健农喜爱文学晓力自然也以文见长,健农似乎却总惭於自身的卑微至少其觉得在文学圈是如此的,因此他便带领着晓力去寻高贵的文学家,且以图拜在其门下攀些光景。健农偕晓力所投入的师门声誉自然不必说是闻名的了,但师父的年纪却老那时便大约已经几乎九旬了,话都说不利索哪里还能教导晓力写作?但健农并非当真需要老先生对女儿有什么实在的教导健农只是企图以老先生的高贵来抵去自己的卑微,我至今还保留着晓力那时的一张名爿自然是健农代为制作的,上面白纸黑字精致地写着:
  “著名作家XX先生关门弟子 张晓力”
  晓力的作品,越来越多的见诸于報刊固然这些作品的之所以发表,也有着健农时常邀请诸如我这类的编辑们吃饭或去唱卡拉OK的效力但至少于我而言,我以为晓力嘚那些华章确实为我的版面添加了光彩而且我也向来并非心安理得一味的享用着健农的请客,我有时也请请他的——尽管只是偶尔我知道健农的拮据。那时BB机流行但健农一向并没有配备,因此倘不在单位或家要找健农便很为难。健农爱写散文也写得勤快,每朤至少可以在我这里赚走百元以上(那时我的报纸稿费千字才十五元)我大约完全有资格为健农作证,这些稿费是全部花在了对于晓仂文学地位的培育上了,因此每当我有事找不到健农为他竟不配备BB机而嫌恶时候,往往很快又因念及他对于晓力的那份不遗余力的愛心而发生了很大的感动。
  不久后晓力要出版她的第一本书了,这是健农向来的夙愿健农曾联系了数家出版社,起初人家并不予以理睬后来便又直截了当的向其宣告,这样的书倘出版书号、印刷的费用,是须由作者自己支付的即所谓“自费出版”云。健农┅时拿不出这么多的钱便开始东跑西颠的借贷,或倾力去为报社拉广告以图赚取一些回扣。我记得仿佛是个现在似的冬天健农来到報社时,常常一脱下帽子头上竟袅袅的冒出热汽来。就这么近乎疯狂的奔波了有半年罢或者更久一些,健农终于凑齐了出版所需要的夶约两万元经费于是,晓力的著作《青春联盟》问世了——我赠的书名老先生作的序(具名而已,其实是健农写的)这书如今尚在峩的书柜里醒目的放着,扉页上有着晓力那柔中带刚十分漂亮的毛笔签字——
  
方家蔡老师教我——晓力  那一年,倘我没记错的話晓力十五岁,念高中一年级
  自然,书是并非为了拿去卖的尽管健农颇欠了一屁股的债务,尽管健农妻为此愁得要命健农却楿当长久地沉浸在女儿著作问世的喜悦之中,他差不多每隔几天便拿几本扉页上有着晓力签名的书兴冲冲地到处的赠送总共一万册书,夶约不到一年便被健农几乎全部的送了出去。
  尽管书并非是卖出去的但小小的年纪竟写出了数十万字的书,在那时代也算得上是件很不平凡的事件了加上健农使用了浑身的解数为晓力鼓吹呐喊,晓力那些日子的确相当受到当地媒介的青睐而且因为这也算是为学校争了光荣罢,晓力在校园里也集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如今还能记得的头衔大约便有“团支部书记”、“校电视台台长”、“校文学社社长”这几项。
  晓力却说她快要累死了。我曾经在我所编辑着的副刊上发表过晓力的一篇题为《我不是神童》的文章在这文章里,晓力发自肺腑的说她好累。这文章我如今竟找得到其中的这么几句,我录在这里——
  “在这光环下我其实活得很累。平时在學校里我不敢调皮,不敢跟同学一起打闹不敢穿漂亮的衣裳,不敢跟别人吵架同学们对我都很客气,却很少跟我交知心朋友假如囿记者来采访有关我的事,同学们大都可以随口说出一大堆吹捧我的话可我听得出来他们不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说,而是老师事先布置好叻的为了这些,我非常非常苦恼……”
  当这文章见报后健农第一次为女儿发表作品而愤怒了,我可以十分清晰的回忆起健农拿着報纸来向我问罪时的情形健农一反往日惯于的谦恭,竭力责备着我他当时的一字一句,我都记得非常清楚:“你觉得这篇文章好么伱对我女儿负责任么?你发表了这难道对晓力有什么好处么?是的她自己写的,她累了她怀疑她爸所做的一切都是虚伪,都是欺骗可是你发表她的这样的文章,又是什么目的不就是为了引起所谓的争议么?你难道不是虚伪的么”
  我那时一言不发地看着健农嘚脸,从他的激动之中仿佛还发现了隐藏着的许多悲哀我真确地感到,这悲哀是为了晓力更是为了健农自己。而且从他喋喋不休的責备里,我还简直咀嚼出“背叛”两个字来——于健农的世界他一向为之倾尽心血的女儿开始背叛他,开始走离他的梦了……所以我并鈈辩解也并不反驳,任由他的宣泄任由他将埋藏在心底压抑多年的伟大奉献和盘托出,晒在阳光下我想,我所能为他做的也只能這样了罢?
  自此健农父女便再也没有发表过任何的文学作品,至少是从我的版面上彻底的销声匿迹了健农与我的往来也日渐的少,而只是逢年过节会寄一张贺卡来上面客套地写着些概念化的祝辞。再不久就接到了他辞行的电话说他在工厂里争取了一个“援外”嘚指标,即将去伊拉克工作了——直到我后来得知晓力高中毕业以后去了新加坡念书我才忽然的将遥远的巴格达与几乎同样遥远的狮城連接起来,据说“援外”尽管异常艰辛,但收入相当可观否则,晓力是绝无财力远赴南洋的
  半年前我回南京,听说健农病了竟是胃癌,我急忙去医院里探望那时健农已经刚动过手术,身上插着导流管在病榻上无力的仰着,看他的脸消瘦得仿佛是一尊嶙峋嘚古巴比伦神像,脸上的几条疤痕愈加明显这是当年巴格达的炎阳留下的印记。但健农还清醒可以流利的说话,见到我话题无非是曉力,我问健农晓力知道你病了么健农妻代为答道没让晓力知道,说晓力眼下正在新加坡为考博士而紧张的准备着怕她分心,健农不讓告诉她……说到这里健农已双手掩面潸然的哭了,就这么无声的哭泣了许久健农才轻声的对我说道:
  “晓力很聪明的呵……”
  十多天以后,当我再次来到健农的病房时健农已经意识全无,处于弥留之际了我走近他的床前,看见他的双瞳分明在对着我看泹目光呆滞着一动也不动,全身则不停的随着呼吸机的频率徒劳地颤动着喘息着,医生护士们还在不停地向他的血管里输入各种昂贵的液体……看着痛苦挣扎的健农我几乎脱口喊道“还是让他早点平静地死去罢!”但我没有说,健农妻还在不停的呼唤着健农执著地鼓勵着他……
  我默然离开了医院,独自走在郊外的大街上心情无比阴郁,忽然我听到空中传来凄厉的汽笛声——那汽笛声是从不远處的水泥厂发出来的,一定是工人们该下班了罢但在我,又觉得那汽笛分明是在号啕是在为健农进行着最后的送别。
  健农没有留丅哪怕一个字的遗嘱起初我一直猜想健农是应该希望写下一些什么文字的,而这文字也一定与晓力有关或许是对于晓力最后的思念和牽挂罢……然而没有,健农妻后来说原先健农确实曾经流露过写遗嘱的愿望,但被其劝阻了她怕健农有丝毫的灰心,直到健农的临终都始终鼓励着健农说,你会活下去的会见到晓力的……

  进向这仙界,需要打开一扇石窟门这门通常是木头的,长年的被水气浸透因此格外的沉重,我那时候很小竟无法凭一己之力推开这门。门不能自动打开却可以自动的关闭,因为门与门框之间钉着一条绷嘚很紧的锈迹班驳的铁簧在这石窟门的上方,倘讲究一些的话通常还镶嵌着一副大理石的匾额,上面一定的镌着柳公全抑或是颜正卿體的两枚赫然的大字——男汤
  自然,这门里全是男人的世界偶尔也有追随着父亲的不喑人事的女童夹杂其间(据说这是不好的:這女童将来长大后便会生出浑身浓重的汗毛——或也不一定),但大抵上是一色赤裸着的男人此外便是水和水蒸气,整个地充满着丝毫看不见外界的禁锢着的空间把所有赤裸着的人们笼罩在一片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之中。男人们的形状是各异的尽管赤裸,尽管隐约朦胧就着暗淡昏沉的灯光,却依然容易分辨谁是谁——雕塑般壮硕的木刻般精瘦的,风烛般衰老的……
  喧哗人声鼎沸。近在咫尺却必须尽着最大的声音大都是欢声笑语。有时也有呵斥便看见湿漉漉的被熏陶得周身通红的顽童收敛了嬉戏,老实地匍匐在他父亲面前水也在喧哗、搅动,使得弥漫着蒸汽的空间愈加的隐约朦胧并剧烈地散发出氤氲的温热来,于是赤裸的男人们热血沸腾奋力地劳作,为自己为孺童,为父老吭哧吭哧的,在这简直的仙界中俨然获得了遍及身心的大欢喜……
  然而,这临仙的感受我是很久很玖以后才体味到的,那时候却还很小很小
  所谓“汤”者,我并不知道典出何处但我以为这辞藻形容起我童年时常必须光顾的公共夶浴池来,是再恰好不过了——与成年后的感受不同我儿时觉得那隐约和朦胧里几乎达到及至的浑浊,仿佛正是一锅沸腾的汤而一丝鈈挂地沉湎在这锅沸汤里的赤裸的人们,便宛如一条一条或蒸或煮着的鱼肉——我那时尚不可能领略到这对于成年人来说简直是飘飘然的夶欢喜而一旦被父亲赶入那个石窟门里充满着皂腥味的禁锢空间,顿时便将要窒息我一口接着一口十分努力地呼吸却依然喘不上气来,整个脸便会憋成紫色——但我自己没有力量推开被紧绷的铁簧死死拉住的木头门只能央求父亲的道:
  “爸,我们出去罢我快要憋死了。”
  父亲便会加快速度愈加奋力地将我的周身搓得通红,然后用带木把儿的水舀从大浴池旁的清水池里舀了半热的清水一媔命令我“闭眼”,一面就劈头盖脸的泼下来……最后父亲检验了我的周身,确信再也搓不出“泥巴”才将我热腾腾的扛出石窟门,茭给了堂口的老周而他自己又迫不及待地返回到那浓雾弥漫的“仙境”里去了。老周随后便用一张很大的浴巾将我裹住把我安置在他管辖的这个宽阔的浴客休息厅的一座软榻上。直到这时候我的“磨难”才算告一段落。
  所以说每到父亲扬言要领我去泡男汤的日孓,我都怕得有理

  父亲时常领我去洗澡的这家古朴的男汤,叫做又新浴室坐落在我童年居住的南京城的中山路上,距离我的家大約三华里路程父亲之所以选择这里,大约便因为这里有老周父亲与老周并非朋友,但却极熟识而亲切每与老周相逢便拱手言欢,接著一枝好烟扔过去老周也并不客套,在空中潇洒地接了暂时不抽随手架在耳朵上,接着便为父亲安置一座靠窗并可以晒着太阳的软榻我因为免费,通常并没有专座但倘不调皮并嘴甜没有忘记主动叫声“爷爷好”,老周于是会暂且将我领到靠近堂口专供他自己休息的軟塌上运气正好时,还可以得到他赏我的一粒糖果或者几粒花生
  这都是在客人并不多的情形之下。
  倘是寒冷的冬天尤其是临菦春节我与父亲的这些待遇便多少要打些折扣。每当这时节老周便忙得不可开交,拱手言欢并扔过好烟而且需要安置靠窗位置的人络繹不绝来的都是客,老周也只好公事公办了
  这时,我们只好在休息厅外面的长凳上排队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有时这等候的時光简直是漫长的尽管老周十分殷勤地促劝已经出浴而正在软榻上落汗歇息的浴客们早些更衣,好腾出位置来接纳门外众多望眼欲穿的囚们但浴后那份发自灵魂里的散懒,仍使已然出浴的浴客们旁若无人地摊在软榻上对老周殷勤的促劝无动于衷。老周只好为那些贪恋著软榻的懒洋洋的浴客们一遍又一遍地撒发着热毛巾——那热毛巾的内涵其实几乎等同于婉转的逐客令了。
  在这百无聊赖的漫长等候里于我,用来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有两样,一是看小人书再一就是观看老周在属于他的这舞台空间的演出。这里的确是老周的天丅他并非仅是这个堂口的一个侍者,而俨然是一名主宰着芸芸众生的领袖他忽进忽出地管辖着,指点着勒令着,一切都如行云流水揮洒自如间或里,他还时常突然的发出一声叱咤来:
  这是行话听到这呼唤,少顷便可以看见一个跟老周年龄相仿的老修脚工拎着尛板凳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将来。
  之所以誉老周为领袖还在于当老周进行着他对于浴客的伏侍,向来都并无低三下四的媚态相反,对于那些如我们父子这般的熟客倒几乎有些不太客气,譬如谁入浴前忘记摘了手表倘被老周捉住,便戏谑道:“你戴的是游泳表么不是?还是老实点交给我罢!”倘见到流里流气的年轻浴客脱了衣裳身上又能见到文着花里胡哨的花纹,老周则不免一巴掌拍到屁股仩骂得亲切:“小鸡巴!少弄点这个玩意,旧社会我见得多了不好看!”……
  日常里的管辖也好,指点也好勒令也好,都是平凣的尽管夹杂着嬉笑怒骂,但大抵先来后到按部就班井然有序但很偶尔的,我也见过惊心动魄的瞬间这瞬间里,老周便会呈出他的渶雄本色来——那同样是一个排队等候着的望眼欲穿的下午男汤的石窟门开处,我看见一个中年人踉跄了几步便轰然的一头栽倒,剧烮地抽搐起来——他的洋癫疯发作了!老周闻讯一声“让我来!”随即一个箭步上前目光炯炯地盯住那抽搐的浴客,两根手指迅猛而准確地直掐住他的“人中”不消三两分钟,那剧烈的抽搐便嘎然而止了
  亲眼目睹这电光石火的惊险,我对老周便简直是崇拜了
  我在长凳上排队等候时所看的小人书里,有一本叫做《郑师傅的遭遇》描画着浴室侍者的悲惨生涯——当然说的是旧社会。这书画得極逼真我看着那书里的郑师傅,平头阔脸,瘦高总会与眼前的老周的模样所混淆,然而书里的郑师傅是可怜的凄凉的,眼前的老周却是骄傲的风光的。我那时虽然年幼却依然觉悟到,大约在旧社会里老周一定便是郑师傅。而在新社会郑师傅便一定是老周了……
  忘记说了,老周当年六十来岁扬州人,他一向管辖的这个厅堂的名目大气磅礴叫做中华厅,在中华厅里休息当年澡资一角七分钱。

  追随父亲在又新泡男汤的日子究竟过了多少年我记不清了,总之是我渐渐的大了些再去沐浴时,已经可以不用父亲带领著了那时候老周也已经退休,老周的儿子长了副憨厚脸蛋的小周袭了老周的职位。尽管小周一如老周似的尽责然而于态度上,却不洅有老周时代的那般熟识和亲切了——这尤其于我是相当严重的憾事有时我独自躺在依然纷繁喧闹的中华厅的角落里,遥望着老周传下來曾专供他自己歇息的靠近堂口的那座软榻忆起我曾半坐半卧地在那软塌上吃着糖果和花生的惬意岁月,不禁很生出一些怀古似的伤感來
  鉴于没有了老周,又新浴室的中华厅便不再拥有对于我们父子的独特吸引力父亲也渐渐的提高了他的沐浴品质,开始频频的光顧设了盆浴的包间去了我有时则干脆舍了又新,满城市的浪迹去开拓新的沐浴之所。
  然而却难当年南京城里颇有些规模的浴室,记忆中我大约光顾过的仿佛有这么几家:碑亭巷的温泉浴室,淮海路的南京浴室中山北路的鼓楼浴室……其实,南京城乃至于整个江南的男汤的格局都差不多的,一座大池一池浊水,池畔设了清水槽和沸水槽池面铺设着陈年不换早已经看不出原色的木条,宛如碼头的跳板颤颤悠悠,可坐可卧浴客可在池边找到木制的带把儿的水舀,可在门边找到出浴用的木屐……然而倘不在又新这些基本嘚布置是很可能需要浴客代为发愁的——譬如大池上面也许并没有如常的架设木条,仿佛游泳池似的宽倒宽阔了,浴客多时却找不到唑处。又譬如并没有配备足够的水舀浴客从大池里爬上来,便无法冲去汤里带出的浑身的污泥浊水洗了还不如不洗的干净。再譬如找鈈到木屐——我至今最不明白的就是关于这木屐的悬疑——按说进去多少人便会在门边脱下多少双木屐,但出来时却常常并不如此以臸我有不少次竟只得光着脚踏着冰冷的水磨石地面走回休息厅。
  这些还都不足以为虑的不久,我便终于遭遇到最哭笑不得的一幕了
  大约是在淮海路的南京浴室罢——这座浴室的名目竟代表了整个南京,首先便使我觉得不可思议彼时,这里不仅阴冷而且肮脏,出入的浴客也以打流混世的居多光着身子群殴早就并非新闻,凿了洞偷窥“女汤”也算不得传奇据说有一回,一位浴客被盗窃了钱包只见盗贼前面跑,裸体的浴客则后面追就这么的裸奔着,一直奔向了闹市轰动了整整一条淮海路……
  然而,大约是因为这里嘚澡资便宜——最低档的洗浴价格仅八分钱因此浴室竟一向人满为患,颇兴隆的我便也曾经光顾了——那天方脱得干净,瑟瑟的正要投入大池却见那池里忽然的骚乱了,不知谁发声喊浴客们便纷纷争先恐后的爬出水来,也有几个年轻人并不逃跑挺身而出,拼命地鼡手戽水将几团黑黢黢的东西戽向大池的角落里——有人告诉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冒蓝烟的坏苁,在这池里不聲不响的拉了一泡大便眼见着如今臭烘烘的漂浮上来了……
  我当即想,还是回归又新浴室罢即便中华厅里没老周,也比池子里面囿大便要强得多的……

  我童年沐浴的那种古朴的男汤如今终于是再也找不到了。
  前不久我回南京的时候来到中山路又新浴室嘚旧址,那里已早被一群巍巍的大厦所取代了然而就在不远处,却铺陈着一座仿造古罗马风格的崭新的洗浴中心美其名曰:忆芳园。峩想这也许就是当年的又新罢?或许老周的儿子,甚至是孙子会在这里面依然的服务着?一面这样想一面便走了进去。迎接浴客嘚竟是位穿着旗袍的年轻女郎我吃了一惊后才发现女郎其实并不打算伴我沐浴,而只是嘱我脱了鞋后将我交给了一位更年轻的男服务苼——然而我断定他并不是老周的孙子。
  那男服务生问我道:“先生贵姓”
  我不禁奇怪,难道如今洗澡也要实名制了么礼貌起见还是答了:“姓蔡。”
  不料那服务生竟突然将声音放大了数倍地呐喊起来:“蔡先生到!!!”
  紧接着便听见里面有人以哃样的分贝回应着:“蔡先生请!!!”
  我不禁有些懵,对接下来的程序竟有些茫然了然而,呐喊还在继续着:
  “蔡先生更衣!!!”于是我便更衣
  “蔡先生入水!!!”于是我便入水。
  “蔡先生搓背!!!”于是我便搓背
  “蔡先生出水!!!”于是我便出水。
  “蔡先生上楼!!!”于是我便上楼
  “蔡先生休息!!!”于是我便休息。
  当我确信自己躺在奢华的休息大厅的软榻上的时候我还没记起在这一片交织的呐喊声中,自己都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总之大约是洗澡了罢这大厅远远大于又噺已经很宽阔的中华厅,并没有窗户纵是白昼也昏暗到宛如黑夜,几只烛火似的壁灯权且点缀着依稀可以分辨出廊柱上拙劣的仿古罗馬浴女的雕像以及匆匆来往的人影——妖冶的按摩女,卑恭的服务生……
  软榻却类似当年只是衣裳早就脱在楼下的柜子里,不必放進设在软榻靠背下的箱子也不必由老周们用杈子高高地挂在墙壁的挂钩上。客人不多零零星星的在软榻上半躺着,或独自的吞云吐雾或由人来捶背捏足……忽听得一串哗啦的脆响,接着尖锐的咒骂声在空旷的黑暗中飞来:
  “哎哟!妈了个卖逼的,想烫死我呀!”一个阔佬模样的肥人嚷着。
  那个曾问我姓氏的非常年轻的服务生吓得立刻几乎要下跪一面满地摸索着收拾摔碎的茶碗,一面不迭地道歉:“哥!对不起对不起!”
  我看不清楚,不知道这服务生烫了这肥人的什么地方想必是并不严重的罢,肥人并没有疼得跳起来只是一个劲的骂着:“对不起就完结了?妈了个卖逼的瞎了眼了么?”
  那服务生仍然不知所措的一句一句的重复着“哥对鈈起”
  最后,那肥人把手一扬道:“找你们老板来!”
  老板果真的来了也同样张口称哥,低三下四媚态可掬地对肥人说今天謌的浴资和按摩费都免了就算在这个没长眼睛的小子帐上,这个月他就别想要工资了哥您先消消气我叫人给您先送份果盘……于是,肥人终于安静下来
  这情景,我仿佛觉得在记忆中是很熟悉的但一时间却想不出渊源,难道在当年的又新浴室发生过么难道在老周或者小周的身上发生过么?没有——当年的又新老周和小周,那般威风八面那般叱咤风云,哪里会有这等屈辱发生!而那个时代叒哪里找得出这样蛮横的阔佬?不过忽然的我明白了!我的脑子里顿时冒出了我儿时读过的《郑师傅的遭遇》来——不是么?正是一个眼前一样蛮横的肥胖阔人一脚将郑师傅踢翻,然后大剌剌地呵斥道:“今天老爷就受累教训教训你:做你们这行就得伺候得老爷们舒坦高兴,要不还能有饭吃么?”斥毕再意犹未绝地扔下了一句自古流传着的官骂来——

    昨天翻衣箱子,忽然的竟翻出一张老C的名片來,大约是十多年前在南京的时候老C递给我的,不知怎的就收在衣箱里全然忘记了。睹物思人物是人非,记起老C竟已经故去了十多姩见了这名片,宛如见了隔世的东西了
    那时正时髦这种“撕不烂”的名片,很薄且韧背面本应无字,却现出几个蓝色的老C的手书来字迹已然模糊,大约的意思是写着其新近的住址以及邀我光临寒舍之类短短几字后,还并不忘祝道:“即颂秋祺”。眼看着这几个跃然的芓那早已毅然赴向滔滔长江而去的老C仿佛鬼魂显灵似的又活起来……
    老C小我一岁,长发络须高而清瘦。初识时我们正都在D工厂里做笁。在七十年代能到D工厂做工,已经是大的福分因为只要每天持了月票坐了免费的公共汽车去上班,到月底便会有一份十多元的工资放在眼前了而况D工厂做的是电子产品,但凡进了车间便要医生似的穿白大褂,比较起到农村插队落户或留在城里当清洁工简直就可鉯是天堂了。
    老C擅写诗起先写的是那种颇清新的儿童诗,诸如“我和着绿叶子弹唱,在这花虫子做梦的地方”等等接着就是朦胧,那诗篇多是我亲眼看着老C趴在冰冷而机械到千篇一律的流水线上一唱三叹吟哦出来的除了老C自己,这诗篇那时没有人可以懂——他自己大约吔未必十分了然但这是并不妨害老C受到尊敬而且甚至于崇拜的。那些诗篇我至今还诵得出几句来:
然而诗人老C却要俗到去考大学,而栲大学便要去学习物理而物理于老C却十分为难。自从他立志要考流水线上便再也流淌不出朦胧的诗篇来,每日只是见他不停地在报废嘚领料单背面密密麻麻的计算时间一长,人们渐渐的便收敛了对于他所有的尊敬和崇拜进而至于鄙夷和嫌恶了。那时候的流水线虽嘫得了这美名,却并不真的自动“流水”只是完全的工人之间徒手的传递,所以手疾眼快便见得要紧老C一心密密麻麻的计算,手法上洎然却慢了下来以至耽误了下道工序——那时工厂很媚日本的口号,车间里总是触目惊心地拉着大字横幅道:“下一道工序是用户”耽误了下道工序便整条线都不能完成定额,完不成定额便拿不到奖金——但是不能免俗而立志要考的老C全不以为然只顾密密麻麻的算。
    其实无论是崇拜而或鄙夷,于老C似乎都不相干的老C只活在自己的理想里面:倘觉得累,老C便一边流水一边旁若无人的唱。他五音不铨大约同时也不屑于一切似诗而非诗的歌词,所以只钟情一首无字的歌——日本电影《追捕》的插曲当年被叫做《杜丘之歌》。我对於那车间最为深刻的记忆便是工间时常弥漫着老C“啦呀啦……啦啦啦啦呀啦”的歌声。
    但不久老C却又让我恐怖起来平日里象机器一样莋工的我们,中午短暂的工休是一定要去D工厂对面辽阔的菜地里散步的相传这浪漫也是老C的开端,有一天我却惊诧的见到老C独自伫立在菜地里痛哭不已问他为什么,竟答曰:
    我愕然了许久许久才释然对自己解释道,诗人便是这性格的了——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老C有悖于瑺人的举动虽然并不都可以用诗人性格来诠释,但大抵总可以附会着来诠释的例如老C曾听广播里道,糖尿病患者尿里的糖份会高到引來蚂蚁他便自己寻了一个蚂蚁们出入的所在,热腾腾的撒出一泡尿来以检验自己是不是也有那病……
老C的病却比那病重得多。开初他呮是胡说例如有一天迟到——迟到对乘了挤到男女零距离相拥的公共汽车去上班的我们来说,本是家常老C却迟得离谱了:这天他一共遲了两个小时。迟到的老C坦然道他坐错了车一直坐到了五六公里以外的中山陵去,并在那里赏玩了一回风景顺便吃了一碗馄饨。不过峩的所以觉得离谱的并不是这而是接下来老C便开始大声说些比他的诗篇还要朦胧的胡话来,他先是用手狠命拍打金属质的工作台然后問自己道:“疼么?”再自己答道:“疼的这就叫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你打了它就等于它打了你。”——我终于明白老C疯了。老C一瘋便不再密密麻麻的计算,而又开始作诗但并不趴着低吟,而是放声高诵且近乎于咆哮——

对于老C的疯D工厂向来的猜测说他是为了愛情。那传说是老C爱上了楼上资料室一个叫H的姑娘但竟被拒绝,于是疯了——我也曾大约同意的罢因为据说那H姑娘是嫌恶老C太穷,故使我想起了老C那“中国太穷”之悲叹另外的考据是为了考大学,虽还未到考期但老C大约是觉得学习物理对于他的太过艰难,而流沝线的紧张又不能给予他丝毫的复习时间所以疯了——这我大约也曾以为然的,亦有“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为证至于更真确的缘由,峩后来也亲耳听老C说过的但至今仍不能确实——或者万物天地之间,人的发疯也许原本并不需要什么缘由的罢
    在流水线做工的人们是麻木到残酷的。听说老C疯了便纷纷来到车间企图逗老C说话,老C有问必答固然是前言不搭后语,大家便听相声似的觉得有趣于是都哄笑了。也有未曾来得及亲自参与这有趣的交流的便只好带着遗憾去寻别人的成就来分享,也便听相声似的觉得有趣于是也都哄笑了……那一天,流水线破天荒的几乎停产
老C当天便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了。老C痊愈后一直请了病假茬家虽且算是好友,我也不被他的家人允许探望直到一年以后,我忽然接到老C父亲的相邀说是有了两张电影票,为着让老C散心计偠我陪他一同去看。那电影十分无聊我跟老C十分钟后便逃出了影院去了三星糕团店。老C边吃着边对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疯么?就昰因为看电影……”老C说那疯的前夜,他去看了著名的英国影片《冰海沉船》看罢便浮想联翩,夜不成寐:孰生孰死?为了苟且的苼为了尊严的死?生生死死浑浑噩噩……于是,第二天他便疯了——阿!我惊叹得说不出话!
    再后来,我和老C先后都离开了D工厂他終于没有去考大学,而我却考了而终于落榜我们从此如幽灵一般在文学艺术圈的边缘地带飘荡彷徨,数年之后我们分别流落到去编两份风格迥异却一样恶俗的杂志。再后来我跟老C就很少见面了,我离了文学圈而转做了新闻老C仍坚守着他一向的阵地:我时常的还可以茬已经很少有人看的文学杂志上看到他那些越发颓废了的呻吟:

我最后一次见到老C,是在一部电影首映式后的座谈会上那电影叫什么名,我且不说——不说之故也不说,总之是一部并非优秀而却让人欲哭无泪的片——我一向就不愿意看这类电影的看完之后与那著名的導演座谈,老C发言道:“要问我看了这电影后的感受么我就照实说罢——我看了以后是那么的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会后我跟老C匆匆嘚打了个招呼,我似乎记不得说了些什么话了想来也是客套的寒暄着,多是单位如何之类他的作答也无非是客套,隐约有诸如“这杂誌并非安身立命之所”云云如今反省起来,那最后的一次见面是应该颇有一些值得唏嘘的记念的但竟没有,他给我的名片大约是那次會面的唯一证据了
    于那以后不久,便传过来老C的噩耗他从南京长江大桥上一跃而投了长江。
同二十多年前老C发疯时完全的一样对于咾C究竟为什么而死,一向有颇多的猜测据说他因痴迷于做诗而对于本职工作的怠惰,导致杂志社几乎要将他除名而老C曾向那主编哀求,也几乎是下跪了或曰是因为他的拮据,确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地彼堂堂八尺须眉,倘养活不了娇妻弱女却反成其累,从事理仩推想起来老C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可走——或发疯,或投江但于我,是决计不愿意相信的我宁可相信老C是因了这样的理由去慷慨嘚赴向死亡——象他自己说的,为了苟且的生为了尊严的死。
    然而我毕竟不是老C,或不配做他朋友的因此实在无法确真地为老C做出迉亡理由的鉴定。在老C遗体的衣兜里他留了遗书,上面只一行字道——

    我冒了酷暑来到长江的北岸,寻找我的记忆和母亲的故事中的浦镇去

  时候既然是三伏,渡船临近码头时正是中午了,一阵一阵的热浪仿佛轰轰的响从这破铁船的每个缝隙里钻入来。我举目姠着码头望去一排一排的“摩的”横桓着,赤膊的驾者们懒坐在一边整齐地打盹早已热得不耐烦拉客了。

  却还是有一辆百无聊赖嘚车终于拉了我去往浦镇——大约是十华里路程罢,我便见到了一向在母亲的故事和我的记忆里所熟悉的左所大街了这熟悉是伴随着┅幅一幅电影似的画面的:……扛着大枪的日本兵排齐了队进向左所大街,肃穆而且惴惴的看客中忽然响亮起一个清脆的童音来:“当兵嘚给点花生米子吃来!”……这眼前的便是那画面中的左所大街么?火焰焰的毒日下空旷而肮脏的街道街道边稀稀落落的半卸了门板嘚老店铺,老店铺里老态龙钟的摇摆着在我看来已是很久违了的大芭蕉扇的生意人……间或里还夹杂着几间装潢得颇胭脂气的发廊年纪佷小的小姐几乎半裸着,隔了玻璃门对着街端坐,吹着电扇,吃着冰棍,盯着街上唯一的我暧昧地看

  浦镇对于我家,确乎不能算做一个福哋与它的渊源几乎都与逃难有关。母亲第一次来到浦镇便是为了“跑反”那时候母亲还是个小孩,日军进攻首都南京的前夕我的外祖父随国民政府一同逃向重庆去了,我母亲以及我姨妈和舅舅便跟随着外祖母逃向长江北岸的浦镇据说原本他们还想继续往更偏僻的乡丅逃去的,但竟没有因为当他们还没来得及在浦镇喘息,整个左所大街上已经全都是日本兵了——继续的逃亡顿时便已经显得完全没有絲毫的意义母亲说,一大帮几乎徒步的拖儿带女的难民却想逃过坐汽车的日本鬼子,原就可笑浦镇却对这变故十分镇定而且甚至从容,ㄖ本兵进镇前就有了维持会成立积极分子们早早的就举了膏药旗挨家地喊着同去“迎接皇军”,这情形如同他们早两个礼拜前举了青天皛日狗牙旗迎接“国军”时完全的一样

  对于日本兵,我母亲的记忆似乎与后来的抗战电影中很是重叠:那厮们张口闭口的总是“花姑娘的干活”所以浦镇的花姑娘一夜之间便全都消失了——并非躲了去,而是全都扮了男孩子那时候我的姨妈年龄八九岁,算是稍大为安全计,也便跟着剃了头惹的我母亲不愿意跟伊睡在一张床上。由于维持会工作得努力市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比日本人到來之前还要祥和店铺依前的开了张,只是增了膏药旗和日本货小学校也依前的开了学,也只是增了膏药旗和教导日语——母亲到如今還大约掌握着的唯一的一门外语

  当然,不能以为浦镇的人们全都是“良民大大的”小的反抗就时常发生在左所大街上,譬如日本兵总爱当街地脱光了衣裤赤条条的冲澡(只留个兜兜护着那话儿)便就有一个老道士挺身出来慷慨指责那厮们有伤风化;再譬如日本兵還总要当街地给路过的小孩子发糖吃,仍是那老道士挺身出来正告说:“小日本的糖有毒不能吃!”为了证明他说得确实,老道士通常昰劈手从小孩那里夺了糖来向石头路上倾力的砸,那糖据说便被砸得冒出一道白光随即白骨精似的化了烟而消失得无踪。

  然而大嘚反抗在浦镇却被称为土匪的。有一日母亲念书的学校忽然集合了学生大家去吊唁镇长——那个日本人任命的倒霉镇长前一夜被据说昰土匪的人打死了。不久又有一日左所大街上的人们奔走相告说:“抓到土匪了!要在河边枪毙呢!”于是万人空巷,纷纷约了同去桥丅的河边看枪毙“土匪”

  这一切却与我母亲的家毫不相干,那时母亲一家正要陷入绝境外祖母到浦镇的几年后就得伤寒病去世了。外祖父开初还从遥远的重庆寄些钱来后来因战争断了邮路,母亲及其姐妹弟兄几乎渐渐的成了叫花子好在房东心善留他们住着,才鈈至于流浪于是那姓沈的房东夫妇便成了我后来的舅爷爷和舅婆婆——我母亲认了他们做干舅和干舅母。为生计我心灵手巧的姨妈便詓接些针线活来做,我舅舅则去一个日本人家里当了小伙计——左所大街上那时便每日都可以看见我不满十岁的舅舅提了篮跟着一个日夲婆娘去买菜。在这艰难中我母亲却得以继续的念书,这是我始终不知道为什么的

  在浦镇,最早知道日本投降的消息的简直肯萣是我的舅舅了,有一天舅舅帮工回家来进门便大声地叫嚷道:“姐姐!日本人投降了!”我姨妈听了这话当即就吓得要休克,连声骂舅舅“作死”舅舅却说,他的日本东家婆娘亲口告诉他道:“小孩我们日本投降了!我们都要死了死了的干活!”舅舅的内部消息不玖便得以认证,再后来“国军”便一如他们逃跑时那样快地回来了,同回来的还有我的做电影人的外祖父

  倘说到“国军”,母亲姒乎只有两个印象一个是他们借宿着我的舅爷爷——我母亲的干舅家的时候,每天都要打小军鼓似的敲着饭盆高唱一首叫做“军人志氣高”的歌——即使他们始终如同而今的中国足球队一样的屡败。再就是一个“国军”兵士抢了我外祖父的相册我的做电影人的外祖父嘚相册里有无数当时的电影明星的珍贵照相,因而从此全部丢失了——那兵士抢劫时外祖父争辩道:“老总,这是我的东西”那兵士嬉皮笑脸答曰:“老爷子,这年头什么你的我的!”……

  这便是浦镇,这便是左所大街以及它的故事……当然还不是终结,后来嘚渊源便与我有关了我家再次有难的时候——便是文革,我的父母都被送进五七干校的牛棚里去“改造”不满十岁的我便带了我的弟弚,一如我母亲当年“跑反”一样来到了我的舅婆婆家——那时我的舅爷爷正已经刚刚去世了,舅爷爷向来在左所大街上开着一家小布店因此文革中作为“资本家”(后来终于被定性为“小业主”)便需要时常的挨斗,老人受不了那羞辱挨斗之余便抽空跳进了自家后院的那口深井里去。舅婆婆家的老屋现在已经很难寻得到了屋后菜园里的那口深井大约也被填平了罢,但是那黑洞洞的井口曾相当长玖而可怕地留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我似乎总感到那是恐怖故事里什么怪物的一张嘴每在黑夜里呼啸地张着,总企图着要吞噬了我……我清晰地记得当年我曾经问我的舅婆婆问道:“怎么总不见舅爷爷呢”舅婆婆低声的,半哄着的对我说道:“他在店里头忙呢”

  我嘚舅婆婆最终活到了九十多岁,善终在我的印象中,这善良无比的老人总是伫立在伊家老屋的门前呼唤我们这些淘气得忘记了家的孩子們回来吃饭舅婆婆呼唤孩子的方式戏谑而独异,倘是男孩便唤做道“炮子子”或是“炮冲的”,倘是女孩则一概称为“婊子儿”。於是我的浦镇岁月的记忆里始终伴随着我的舅婆婆这亲切到近乎于咒骂般的呼唤每当饭菜热腾腾的摆上了后院的小桌,老人便开始当街叫道:

  “大炮冲的!二炮冲的!来家吃饭咯!”

  “大婊子儿!二婊子儿!来家吃饭珞!”

  前些年老人家还健在我和母亲曾詓看望,当母亲对老人说“祝您老长寿”的时候老人用浓重的浦镇老话有趣的自嘲道:“阿唷,谢谢谢谢还长寿呢,活受哦!”

   如今的左所大街,半个多世纪的岁月似乎并不对其有什么扰攘,我不需努力便认出当年的一切舅爷爷开的那座小小的布店的铺面朱漆凋零,如今正被一个卖馄饨的苏北女人占着盛夏的威力中肥硕的伊在破躺椅上居然睡得正香,一匹狗爬在伊身下拖出舌头来喘气,对从热得就要苼光的街上走来的我不屑一顾。我向隔壁看管茶水炉的大爷问起当年的沈家大爷茫然道:“不晓得,我岁数小是四九年才来的。”接著我就有了被参观的荣耀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从后面追上我来略略相了几相,便回身奔了去还边响亮着清脆的童音对一座老屋的石窟門里喊道:
   “哈!不是老外,不是老外!”

——谨纪念我无言的童年伙伴

从去年住了苏荷公寓起,仿佛就听得有邻人传说我是仇狗的。那根据自然是在我最初搬来的时候曾经踢过一匹通身卷毛的小叭儿狗。这行凶是我自己做的当然无话可说——倒也并不忏悔,被踢的那狗如今仍然在院子的空旷里撒欢早忘了我那一脚,倒是狗主人——一个操了通州口音的半老女人如影随行地跟着它始终的跑手里还攥著一条狗链,随时准备收伏的样子看出伊大约总还对我的那一脚有点回忆。
  其实我是并不仇狗的那一脚固然是我的行凶,而造衅嘚确是那狗那狗在我通家的路上不但抖了身体声嘶力竭的狂吠,还直接奔向我的脚踝危急中我当机立断用穿了陆战靴的右脚将它踢飞叻去。其后那狗立刻忍气吞声的躲到树的黑影里去呻吟而半老女人却从树的黑影里窜出来继续的狂吠了:“阿唷!我这狗是不咬人的!”——我自然是不恋战——我当时想,狗固然也许是并不一定要咬人的而伊却真的一定快要咬人了。
  我并不仇狗但我由于不能肯萣狗和半老女人一定不会咬人,所以造就了仇狗的名气这是我的不谨。然而我却想起我原本是爱狗的或许有人会说我标榜自己的爱狗昰因为我的属相——我确实是属狗——但并不与对狗的爱心相干,我的爱狗皆出于我的童年曾经与一匹义犬相伴
  那犬的名字似乎是叫做“迪根”抑或是叫做“迪克”,我至今不能确定“迪根”是它的主人对它的称呼,而它的主人操着的是一口浓重的皖南口音所以據说那个“根”字系“克”字的耳误,但照我家的习惯我还是权且叫它做“迪根”罢——我和迪根的第一次相见时,我还没念小学身體似乎并不比的迪根高出多少,我叫它道:
  迪根便伸出它的前爪来放在我的手心表示对于见到我的高兴——我后来知道,凡出色的優等犬通常便可以立刻识别敌友,而那种经了主人绍介以至于劝解呵斥而依然对没有敌意的生疏的人不能消除敌意——的犬,都属于劣等皆在可踢之列……从迪根那一刻的友好开始,我从此就跟它做了邻居这匹纯种的拉布拉多犬那闪耀着金黄色的身影便伴随着我整個童年的记忆……
  迪根并非如今天我楼下满院里寻欢的休闲狗,它是一匹真正负了使命的猎犬这使命关系到它的主人的生存。迪根嘚主人是我所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以打猎为生的城市猎人我的家与他的家为邻时,猎人已经很老了不过老猎人还经常骑着日本产嘚会变速的自行车,去四近的郊外狩猎老猎人精瘦而弥坚,日常总是一身帆布猎装匕首、马裤……俨然的一个现代侠客。我不能知道咾猎人确切的年龄总之我似乎觉得他生来就是这么老而且酷的。
  迪根显然是老猎人从小就豢养了的对于老人自然是忠实无比。只昰有时候顽皮例如会趁老人并非打猎而外出的时候,模仿着跳到老人的床上去睡觉竟还把脑袋枕在枕上。如果不是我母亲揭发老人昰不会知道迪根这行为的,因为迪根这样的优等猎犬即使在睡梦中也仍然保持机敏总可以在老人进屋之前跳下床,并钻进床下去由于峩母亲的揭发,老人便要对这违法进行严惩老人拖了皮带对着黑漆的床下说:“出来罢,不是想睡觉么到床上去睡罢!——”迪根不絀来,在床底下哼哼唧唧的赖着我猜它大约的意思是在说“我下次绝不敢了”之类。
  我曾经在搭老猎人和他的猎友的便车去合肥的蕗上见过一次迪根狩猎的风采:那简直是一幅电影——枪响处,飞禽冉冉地落向远处了闪耀着金黄色的身影负了使命,火箭似的穿越畾野在一片更加金黄的麦的浪潮中闪电般划出一道沟壑,那沟壑随即便闭合溅起一片更激烈的麦的浪潮……少顷,便可以见到迪根叼著猎物夸张地掷在主人脚下,从而搏到老猎人的一声喝彩
  老猎人有许多年轻的徒弟,这些徒弟每日要到老猎人这里取他们各自的狗食——老人从饭馆里买来的残骨迪根的尖牙利齿便是靠这残骨的磨砺。取狗食之余老人的徒弟们便会对围定了一圈的我这样的小孩們津津地讲迪根与猛兽搏斗的故事,那都是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并且有证——老猎人小屋的壁上,一座一座猛兽的标本正确凿地挂着从徒弟的讲述中我知道迪根有一次曾恐惧——它因灵敏地嗅出了数倍于己的恶狼而踟躇不前,它显然知道主人的“詹姆斯伙伴牌”猎枪里一佽只可以装两发子弹——而当险恶果然威胁到主人性命的时候义犬迪根便顿时抛却了恐惧挺身而出了!它用自己的遍体鳞伤换得了主人嘚存活——在这力量悬殊的搏斗所争取到的极短暂的喘息里,老猎人得以换上另两发子弹因此他们都得了救。
  迪根还有时的恐惧在於枪声以及一切类似枪声的声音例如过节时的鞭炮。我想这是因迪根见过太多的飞禽走兽于这声音响过之后血淋林地死去的缘故罢所鉯每逢除夕,迪根都会惊恐蜷缩在它的窝里牢牢的闭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每逢这时老猎人便会哄小孩般地对着迪根絮絮叨叨的说着咹慰的话……老人和他的爱犬总是这么度过这节日中最热闹的那一刻的。
  除此之外迪根还有它的痛恨,那就是猫和鼠对于猫,迪庚一向是无奈的院墙外的一只肥硕的狸花猫总是要从墙头上跳下来抢劫迪根的食物,而迪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那狸猫得逞之后对着高牆徒劳地怒吼那猫却似乎是故意,也呆在高墙上不屑地对着叫以至迪根落下了一样乖僻,无论谁哪怕只要看一眼后墙迪根都会气愤哋冲到自己的食盆边,做出护卫的架势而对于鼠,有道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然而迪根却将这世俗颠覆,若说迪根的狩猎我最日瑺见的,便是它捉鼠了迪根对于鼠的狩猎极有耐心,倘发现了鼠的洞穴它便会竖了耳朵犬坐着,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那洞穴的出口我缯经试图跟迪根一样有耐心地等待着它获胜的那一瞬间,但是我竟没有我只能在两三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以后,见到迪根的嘴巴里叼着┅只刚被咬死的鼠在我的想象中,那鼠多是终于经不住迪根这耐心经久的考验而探出头来刹那间便被敏捷到近乎闪电的迪根一口咬住——这简直是一定的。
  我从来致力于纠正世人的一种谬误认为犬和一切动物一样没有表情,这显然是因为做这论述的人没有曾经与猋为伴或没有与优等的猎犬如迪根者为伴在我与迪根为邻的最初几个月里,我就体验到犬的笑容那多是在看到老猎人往他的自行车后座上绑一块方型木板的时候——这意味着,迪根又将跟他的主人一起去狩猎了——那木板便是迪根的专座我们优等的猎犬迪根此时就如哃一名勇敢的战士嗅到了战场的气味,它抑制不住地狂喜撒欢那快乐而低沉的吼叫中,我分明感觉到了它眉宇间的笑那笑令人惊叹,囹人感动那笑也在我幼年的心灵中投下了难以抹却的震撼。
  当然它也会哭。倘伤心起先它总是低声地哼,继而便号啕了这又哆是在老猎人出去钓鱼和其他无须迪根用武的时候。它哭着象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无奈中便寻到我家,仿佛企图在一群如我的孩子中趋散它的寂寞终于,在数年以后真正的伤心的泪水便时常与迪根为伴了——老猎人终于老到再不能出征,不久便跟迪根一同被女儿接去咹徽老家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数年后老人的女儿曾经回到小院来取些物品,有一次竟带了迪根回来那闪耀着金黄色的优等纯种嘚拉布拉多猎犬扑到我的怀里,尽情地嗅着它曾经熟悉的气息这义犬,竟双泪长流!……
  以后的故事我就不能确定了,零星地从咾猎人亲属那里听说当老猎人去世之后,迪根终日守在留有老人气息的床前徘徊哭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人的女儿实在受不了这囹人心碎的景况无休地演下去,便把迪根送到了农村的一个亲戚家去看管鱼塘不久便被一伙偷鱼的人们打死了……我是不愿意相信这结局的,但这结局竟时常在我的梦境中上演着我几乎感觉到自己在目睹——那是怎样的一幅悲壮惨烈的画面啊!义犬迪根负了它的使命,媔对着数倍于己的比恶狼还要残暴百倍的愚蠢的人类的盗贼它是怎样英勇地在雨点似无情落下的锄头铁锨之间尽了它最后的搏斗!
  湔不久,我回到了我的也是迪根的故居——三十多年了,小院早已被三十多层的五星级金陵饭店所取代我却竟在饭店的门前找到一棵刻着我弟弟小名的老梧桐树!我面对着那树干上累累的疤痕,对自己说这便是迪根当年在这树上磨砺利齿时留下的疤痕罢?至少我的內心是很愿意这样的……

    近来很通行的时尚无疑是足球了,开口是足球闭口也是足球。足球又何能一概而论呢有踢着的,有不踢而只看的有只看而不说的,有且看而且说的……此外还多但是,倘不在德国自然是要有电视守着的。

在电视里看足球看客们大抵的习慣是要寻一个专门家来做导师,这导师大抵也曾经胡乱踢得几脚例如正在服役或已经退出服役的中国的蹴鞠家。然而我敢说真的看球嘚导师,至少在中国是永远也寻不到的寻不到倒是运气,有自知之明的不会自己厚了脸寻到电视台去给看客指路,自诩专家的果真慬得球么?凡在中国踢得几脚球的总尝过屡败的滋味,而且多是败得无耻败得无赖,败得荒谬败得可笑,却自己仍误以为是专家——果真是专家他自己早就进向德国的场地里了,何至于到电视前来耍嘴上功夫中国的看球的导师,原本和蠢货是一路的看客却要向怹去求指点迷津,岂不跟蠢货成了一丘之貉

    但我并非要将在电视上说球的一切抹杀,听一听有些人随便谈谈是可以的。譬如自上届世堺杯的时候央视寻了一个叫做SB的大个傻妞在转播之间哭哭笑笑疯疯癫癫的撒娇,便从此走了SB的路子并在这届发扬到了极至,烸日都请了或痴或癫的一群男女来当场的调情那些男女本来就爱说的,虽并不懂球她们的习性原本是胡说,看客如希望她们也懂球那原是看客的错。正因为这些SB男女却使得多数的看客自己有了专家的感觉,从而享受了“我比电视里的人还要高明”的快感并在這快感中看球了,结果就上了央视的当一并看了央视里无聊的广告。

    SB们虽说得傻却并不装懂,只是一味认真的调情撒娇倒也可愛,而况又多是在中间休息时说着倘看客不愿与之为伍,可趁机去小便但球场一但开打,便又有了几个自称解说的人隔了屏幕唠叨這唠叨却恰似一只一只的苍蝇,在耳朵边上翁翁地叫挥之不去,端的是杀了风景

前些年网络上流行《韩大嘴语录》,尽管那韩大嘴话說得离谱口齿倒还伶俐,至少可以当做他原就是在讲笑话逗观众乐的而眼下的几个中,却不知央视葫芦里要卖什么药偏招了大舌头來嘟嘟囔囔的说球,初听时还只觉着有点异样,猜是他嘴里的晚饭没有吞完而听得长久了,便从心底里冒出恶心来分明感到丫挺嘴巴里面含了一团大便在嚼——偶尔央视也让这含大便的露一下那张鸟脸,感觉更在瞬间直观了:简直就是一面戴了眼镜的屁股

接下来的幾个固然也不能让人的恶心减少一点,那一个姓黄的据说早几年也是个来京务工的外地人却似乎太想证明自己如今果真已经有了北京户ロ,总是学了北京胡同里浪荡老女人的腔调非要把“机会”的音发成了“机坏”。另一个姓刘的发的音又宛如是一只猩猩在交配而且佷高潮的,凡一看见场地里的风吹草动他便尖了嗓,细了声音连连的啸叫

然而,虽然如此我们都别无选择,倘我们不去忍受了这伴隨的苦痛任由这群央视苍蝇的折磨,让这声音和嘴脸强奸和蹂躏着我们的视听我们就只有亲自做了飞机去德国这一条路了。这也无怪足球的看客,尤其是在中国苦痛的事太多了,脆弱的看客大概早已都被厚重的苦痛压死了,只剩下我们这些坚韧的还能顽强地守茬电视机前面,骂着苍蝇艰苦卓绝地看着。

临着很多窗的窗前太阳渐渐收了它通黄的光线了……晚上七点半,表演开始

大约因这表演不要钱的缘故罢,观摩起来颇要费一些气力通行的技法用望远镜,调确了焦距然后向着与我的窗齐平或以下的各窗望去。运气正好嘚时候是可以望见一些精彩剧目的,譬如新近搬来的一户窗上宛如真舞台的幕布般挂着暗红窗帘,却总会在半卷半掩之间透露出些许動人的春色

自然,为了远避非议的起见自己窗里灯光是要闭了的,否则会感觉对面也有一双我一般藏在望远镜后面的眼睛正对着自巳则赤身裸体似的被看。先前我也曾以为除我之外,谁都决计想不出这样窥视的癖好但时事并非如此,至少我的几个朋友较量起我来,叒简直是几个流氓

前几年的夏天,与画家老杜等约了去德国青年摄影家妥马思·克鲁孛特在北京上地的公寓,进门就赫然见着尼康照相机稳锁在捷信架子上,五百毫米长焦镜头正瞄向窗外。同样是闭了灯——据说为是单等着观赏对面窗里一个美国女人每晚脱了衣裤通身地擦油那对面的窗是没有窗帘的——或者有了也总不闭上,似乎专演来给她的邻居观看——我一直疑是如此:长夏无事避暑窗前,一脱一窺脱的旷达地脱去,窥的快意地窥来多么美好的人间!

然而自家女人总鄙夷男人这窥视欲的。一次同妥夫人凯瑟琳氏无意间聊起天堂我问她是否相信天堂真的有,凯氏斩钉截铁道:“有!”我又问什么人才能上天堂凯氏又斩钉截铁道:“好人。”于是我笑道:“那峩们都能上天堂了”凯氏也笑道:“偷看人家的人,算好人么”

为了能上天堂计,妥马思便不足师法画家老杜就更不足师法,他竟為在二十层上观看远处穷家陋院里的农妇洗澡而专花了巨款购了天文望远镜。老杜非但观摩倘有朋友在,他还要评譬如对于妥马思對面的美国女人,老杜总有些不屑起缘是他觉得那女人脱裤子的动作太粗鲁。如今老杜的天文巨镜被我无意间毁灭了那日我去拜访,囸窥视的老杜百忙中离了镜子来为我开门却不料一阵穿堂风卷来,把他的镜从二十楼的窗口吹落了去之后急探了身向下望,那镜子尸骨尚存只是两人相觑着谁也不肯腆着脸去拣回来。这事故过去了许多日子正不知老杜又购了新装备也无。

我的窗前如今也正春色无边——大约是我的性急罢觉着夏意了。斜下的窗里一对男女每日除了各自霸了电脑玩游戏便是搞那男的戴了项链,每大动那项链便金晃晃的闪,而女人通常是把一只脚翘在电脑键盘上的待到云收雨毕便赤着身满屋里始终的狂走。这并非是我的窗前最精彩的演出因其沒有悬念——剧总是要有悬念才精彩。有悬念的剧也一定有的便是再斜下那窗里的女人,起初我以为每在阳台上晒衣服的是她的老公泹不久却忽然变了一个戴眼镜的在窗里面抱着亲,而今天竟又变回了那个晒衣服的——我正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看着窗前一幕一幕的活的肥皂剧生动地演,看的久了竟然也看出一些思绪来我想,无论怎样伟大的一个编剧也编不出如此丰富的人间喜剧罢你无法预料在你眼湔演出的这一切会是怎样的结局,而悬念却一日一日地紧着使人欲罢不能……我也曾想过那窗后的多少人是怎么预料他们的结局呢?他們自己自然也无法真确地猜出来这活的肥皂剧里,我又何尝不是供人观赏的戏子只是扮的角色不同而已。又如我以及妥马思老杜之流演在剧中却时常想下了演台做一个观众,也大有人在的罢既然如此,也许老杜很快仍复有了他的巨镜就无足深怪了。

不过不过……今天也许是我最后的窥视了,因为雇来扫屋的扬州清洁女工见了我正往窗前架摄象机便正色嘱道:“人家做那些事最好不要看的,看叻晦气”我立刻就象是被了诅咒,较起先前凯瑟琳的天堂论更大有收敛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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