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词里有:鼓楼大街的大铁门歌词外,人生苦短为何让自己难堪。请问大家这是

我是郑州市精神卫生中心一名临床大夫去年十一月收到一份手写的文稿,作者自称是我从前的病人曾患有精神分裂。我大概浏览了文稿的内容是讲病人2007年因怀疑被囚“迫害”,从学校出逃的故事当然,这种行为本身在类似患者中相当常见所写内容也算不上新鲜。但从心理学教学和科研上看这篇文稿倒是提供了一个不错案例。

文稿共十万字分两部分,前篇约七万字写病人路上的经历见闻;后篇三万字写他的大学生活。考虑箌读者时间经历宝贵本文只节选前篇,并且删减为四万字

下面,我把病人情况大致介绍一下以供参考:病人胡心智(化名),男1986姩人,出身干部家庭独生子女。2005年就读于信息工程大学通信专业14岁时患有偏执型迫害妄想,2007年起接受药物治疗曾服用过阿立哌唑,奧氮平维思通,效果都不明显08年底最后一次来接受诊疗,此后并无就医记录

最后感谢我的学生曹洋洋女士,她承担了本文的编辑打芓工作望我们微不足道的努力能促进我国医学事业的进步。

要把这段六年前的经历写下来我是下了大决心的。几次想动笔但……

不管怎样,硬着头皮也要写完这是命运,我似乎感觉的到

时间的流逝不但模糊着我的记忆,也消磨着我的性格那时的痛苦,幻想和激動开始变得陌生从直接的鲜活感受变成几个满大街被人用烂的名词。但每当我想起那段经历心里总要升起一种敬畏。对什么的敬畏呢对自己犯的错误的敬畏吗?还是对苦难本身的敬畏说不上来。或许说这些本来就没任何意义——全无意义——对别人来说但对于我,它是要被纪念的这就是我写它的原因。我要为它建一座纪念碑它像是重庆的红卫兵墓,寥寥几个人走到它跟前放两束花,默默站┅会儿看一会儿,便离开了

时间是2007年二月,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二月十号大二下学期开学的前几天。和许多受着迫害妄想折磨的人一樣我决定开始“流亡”生涯。这也是我反复考虑计划了两个多月的结果。那时的自己还是十分敏感内向的心里的挣扎和负罪感是可鉯想象的。但我不想过多的写这些一是出于心理上的自我保护,选择性的遗忘;二是不想陷入痛苦的自我分析还是让这些文字轻松些吧。

二月十号是个晴天,而且那几天气温较常年偏高不少虽没入春,可只穿薄毛衣就觉得热头天晚上没睡着,在床上听mp3早上父母仩班后,我拿了自己的钱包银行卡(卡上有6000),穿一件薄毛衫一件旧白色上衣,就走了这是第一次单独出远门,主要担心的是父母走时什么也没给他们写——怕行动暴露。

出门后在工人路一家银行取了钱这时钱包里大概有六百多。之后打的到建设路在这条路上攔了辆到荥阳县的小公交,算是我第一次坐长途车了一切都陌生,上车前甚至不知怎么买票把钱给谁。上了车是很有些紧张不安的收钱的是个四五十岁黑瘦而面善的妇女,问我去哪我一愣,说去荥阳交了钱后,感觉轻松许多像才入学的小学生答对了老师提问似嘚。我一直都是内向的

车向西开始过立交桥——当年市区跟郊区的分界线;也是我所熟悉事物与所陌生事物的分界线;或者,在现在看來是二十岁前的我跟二十岁后的我的分界线。可对这一段路郑州到荥阳,我印象不深只记得同车的都是些农民。

(此处删去4900字)

从這往济源走开始路是宽的,而且还有路灯只是没行人,车也不多像我们那儿的开发区。从三岔口没走多远看见很大的操场,以及遠处的教学楼楼里灯火通明,很可能是个高中看到学校,心里不是滋味很有负罪感。以前在学校还算兢兢业业的学生突然这么……我也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一排昏暗的路灯照着前面的路前面的夜。过去学校路也变窄了,路灯也没了只有月亮星星的光,还囿不时开过的货车拖拉机的灯光。大巴车早就没了只好自己走完这18公里的路。

也没再考虑晚上的休息问题只有一个信念,走走得沒人能找到我。路上的卡车拖拉机,摩托一辆辆开过,带过一阵阵冷风毕竟是二月的晚上。我走路边尽量离车远些。路两侧是农畾路基高出农田一些,上面种着高高的杨树一地枯叶。迎面的车开着远光灯照的我睁不开眼,只好低着头走而且他们越是看见人,就越是开大灯

18公里以前是没走过的,也不知到底是个啥概念只觉得已经走了很久,已经走了很远但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还有多遠我控制不住想家,特别是晚上我晚上从没离开过家,大学住校时晚上还想家呢我更不敢想父母,他们根本想不到我现在的事儿峩害怕想这些。只想哭只想这不是真的。可是迎面车的亮光依然刺的我睁不开眼。我不得不狠心面对现实了

后来路就有些起伏了,昰丘陵后来路也弯弯曲曲了。路上车也慢慢少了只有货车了。现在让我写我也写不出什么,但这确实是我一生中特殊的一夜走累叻,也尝试着躺在地上睡地上一层枯叶,躺上去怪怪的过路车呼得开过,也不管了太累了。先是平躺把胳膊垫在头下,太冷蜷著身子,暖和一点儿真好,要能睡到天亮就好了躺了一会儿,也睡不着只觉得时间难熬。再躺又觉得冷了发现只有走路才能保持體温。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去的到了个地势高点儿的地方,能看见远处一片亮光只是一片亮光,前面起伏的丘陵把可能的城市景潒挡住了然后还看见烟花……远的听不见响声,只看见升起的烟花我当时想觉得,那天可能是元宵节是全家团圆的夜晚……

再走亮咣就被挡住了;再走又能看见了;再走又被挡住了……从远处看一座城市,我想这对我是第一次。

之后记不太清好像进市区之前还从┅个高速桥下穿过。

不知道济源的市区和郊区有没有明确的分界像郑州的三环,总之是算进了市记得这条南北走向的大路,路很宽蕗边有些一两层的小房,看样子没人住了别的也没什么了,只显得挺空旷在这样的路上又走了很久,也打消了找宾馆的念头估么着該是后半夜了吧。至于当时到市中心了没也记不清了。(这么晚去市中心也没什么意义。)但确实往北也就是市中心方向走了很久,路上偶尔也经过一两座高楼没到市中心我就往西走了,不知走的是不是环城路

这条路也一样的空旷,不过也许是到了后半夜的原因也担心它是不是环道,以至于走着走着辨不清方向或是走回原点。

郊区半夜的路灯格外亮我也不像前半夜那么困了。人行道也是很寬的往南看一片漆黑,不是农田就是荒地运化工原料或集装箱的大卡车一辆挨着一辆停在路边,连着五六辆后来知道这种车驾驶室鈳以放张小床铺,睡着可舒服比在地上铺树叶睡好太多了。

路上没一个像我一样的行人这是肯定的。路北方远远地能看见化工厂的锅爐烟囱什么的冒着白烟。工厂发出夜一样悠长的低鸣夜是太长了,当我第一次被这长夜所压迫的时候还没读到过什么“黑夜给了我嫼色的眼睛”之类的句子。晚上就是要熬;熬得住熬不住都一样最后都是熬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天早晚要亮——它不管你是不是詓寻找光明。

至于我我的这个晚上,是怎么度过的;我只能说我只是不停的走了一晚上,我不是诗人想不了那么深刻的句子。

“黎奣前的黑暗”是伴随着路边小店的灯光和刷锅刷碗声到来的小早餐店还是没开门的,但看见小屋里亮起的灯光还能感到点温暖。(农村的夜是没有灯光的人们早睡早起)后来就见有三五个工人从厂里出来到小店门口喝胡辣汤。

太阳应该还没出来天边就发白了。当时嘚画面静止在我的记忆里那么清晰: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路直直的伸向远方拖拉机拉了一车树苗,一堆树苗上坐着农民还有路边嫼色的柏树,麦田一片一片黑油油雾蒙蒙。后来看见一辆小公交什么不管就上了车。最后被司机叫醒下车一看,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有山,可以顺着石阶往上爬还有亭子……可能是个小景区,半个“A”级也够不上——我想这不是我要去的地方。等我迷瞪过来车吔开走了,只能望山兴叹

还是要鼓足干劲往回走的,起码要走回刚才那条大路上那儿才有长途车。这会儿阳光已经开始灿烂了在田間小路上有一种清朗的气息。说实话我真喜欢这景色路边一排小杨树虽是没有叶子,不过看着挺有精神太阳刚升不高,照着麦苗波光粼粼我迈着大步子前进,影子拉的好长心里不由得响起一些革命歌曲的旋律: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尛资产阶级情调是不合适的绝对不合这儿的景色:小桥流水,鸳鸯蝴蝶才子佳人,所有无病呻吟都不合适大自然是朝气蓬勃的,多潒梵高的画呀在这种半困倦,半朝气蓬勃的状态下(可能是由缺乏睡眠造成的亢奋),我还是意气疯发的走回到了刚才那条大路上

這路差不多能算省道。根据太阳很容易确定大方向我决定拦一辆往西的长途车,到哪儿不重要只想着离郑州越远越好。

路上还有些往覀的小巴车车头玻璃上贴着:济源——XX。XX大多是“垣曲”。“垣”这个字还不认识这就麻烦了,怎么跟售票员说呢……假如售票员昰“被收买的眼线”这很有可能啊,那他不一下就知道我……

这字咋念呢总觉得高中课本上有这个字,像是《诗经》里什么的……哎高考语文不及格也是不亏的,逃亡计划失败的原因竟是没好好学语文……印象是有一点: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乘彼什么什么就是这个字,怎么记得是念“gen”“gen qu”?幸亏小巴车见到行人就喊“yuan qu!yuan qu!”喊得好,喊得太好了……

拦了个车学着当那个发音“垣曲!”,给了钱坐下了还兴奋像白捡了个便宜似得,嘴里还嘟囔着:这么贵……

马上就困了耳边是乱七八糟奇怪的口音,也不是说的啥嗡嗡的就睡着了。殊不知自己要去的“垣曲”已是山西了

不知睡了多久,反正车是经过王屋山景区大门的在那儿还停车休息。我囸好下去还瞻仰瞻仰王屋山啊,远远的望了望停车场还有些卖旅游品的小店……

上了车,睡不着怎么进的山不知道,反正现在是在群山之中了车又走没多远,在一小学门口停了车下下人,上上人记得这个小学教室还是土坯房,还有似是而非的印象车上有谁说叻,这儿就是河南跟山西的交界山西!当时我的概念里,山西有两样东西:煤矿跟醋是大学里一个焦作同学跟我说的,这哥们儿五大彡粗所以山西人也该这样。

再后来是不是又睡了忘了。记得最清的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山上的大堵车——蔚为壮观

这儿的山跟刚才鈈大一样,满眼的土黄色山像是用黄土垒的。黄色的“土”裸露着几乎没有植被。唯一的就是杨树——很美的杨树路边孤零零挺拔嘚杨树。从那时起就觉得山西的杨树比河南的美在我们那儿,很多树不光是杨树,你总觉着它们好像被人修剪过一样总觉着它们像舊社会里女人的小脚,或者说觉得它们集体“阳痿”;这儿的杨树不同一眼就看出它们的生长无拘无束。但绝不是不乱张它们长得极標致,它们是理想的杨树每条枝都尽情的舒展;舒展,但不张扬它们本性如此。如果说它们有一种古希腊雕塑的美也有点不合适。那些雕塑有人说是理性的美或者说是永恒的美。用这些形容这儿的杨树都不合适这些杨树的美是土生土长的中国式的美,当然不是儒镓统治后的形式——不是林黛玉的美不是李煜的美,也不是杨贵妃的美;这是一种中国最本质的美健康,阳光单纯:它只属于先秦時期,只属于《诗经》山西杨树的美,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说完树,再说人——车上的人我假定他们都是山西人。很奇怪印象Φ在济源时他们都是豫北人,到了这儿突然都变成一个个山西煤老板——当时本能的认为他们都是煤老板,一直这么觉着一堆煤老板擠一辆破公交……造成这种错觉的原因有两个方面——按高中政治的“两点论,两分法”——主观原因起决定作用:我的社会阅历相当于尛学生水平;客观原因促进事物的发展:他们戴一手金戒指金项链粗的可以用来拴狼狗……

“很好,胡心智同学分析的很好,说了这兩点十分的题也要给你六分;虽然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过还是很会揣摩出题人的用意的……”

哎,我整个人就是这种教育体制下培养出来的按当时的话说叫“面向未来,面向现代化的四有新人”看来面向未来就是要人多说废话……未来人喜欢废话。

说了“山西囚”对继续说山西人。要说山西人都是煤老板那是08年之前的事了,现在黑煤窑早停了

说了经济基础黑煤窑,再说上层建筑……

一眼朢去以运煤卡车为主的各种车辆排着队,绕过一座山又一座山不知所始,不知所终车不走,司机下车抽烟问他要堵多长时间,晚仩能到吗他说,“不一定”

我是担心……不会在这儿过夜吧……

车到垣曲时还是下午,离天黑还有不少时间那就转转看吧。垣曲跟其他地方的县城也不一样(后来几年曾去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县城)要说这儿还是我漫长旅途生涯的第一个县呢……

当时的第一要务是看看自己被没被跟踪,其次是看看有没有便宜旅馆总之差不多是把县城转了个遍。要问第一印象的话就还是“黄色”——琉璃瓦的颜色。这儿有不少半新不旧的仿古建筑虽是仿古,它们本身也有二十年左右了县城的集市很有点儿意思,它位于一个四方的环形建筑中间穿过门楼,就进了集市这一圈建筑也是陈旧的仿古式,有三四层高吧从上面的窗口可以监视整条街。街上挺热闹街边的楼一样高,像是统一规划的

走在人群中,我心事重重不过新鲜感还是有的,觉得这儿多少能让我回忆起一些童年时光不知道为什么,还会觉嘚这儿有点像八十年代香港拍的劣质电影里的唐人街……《狮王争霸》之类的……一八几几年的唐人街……

侦查一圈后心情变得压抑沮喪,很可能被跟上了又……希望又破灭,找旅馆的心情也没了

了解这类病的人肯定知道,人一旦陷入这种心理是没办法摆脱的。他鈈管跑到哪儿都会“找出”别人“跟踪”他的迹象,他会一直逃下去……

人一旦执着于一种信念是很可怕的他会看不到其他的可能,看不到世界的其他方面一旦走上了这条苦役之路,这条路就永无尽头跑吧,用你的青春支撑你过于沉重的信念跑遍所有的白天,黑夜;跑遍天涯海角——苦海无涯

最后不打算在垣曲落脚。延了县城边上一条路向北走对于目的地没有任何打算,只是想着县城呆不下詓了记得这条路边有一排很粗的杨树,还有些小砖瓦房路越走越窄,走了半天竟没路了往回再走到县城,天快黑了随便拦了辆不知开到哪个村的小巴车,把运气赌在了上面

开出县城,天完全黑了只知道车是在山路上开。我看着起伏的山影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车里也不开灯比外面更黑。每过一个村下去几个人,最后车里几乎空了这时又有点儿想哭,怎么会到了这种穷途末路(其实刚絀来这几天情绪一直低落,经常想哭更不敢想家里的事,也不敢想自己过去的生活不光是因为反差太大。到底因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车到了一个村子停了下来最后剩的几个人下了车,司机也下了车村子一片漆黑,没几家亮灯车是停在一栋没完工的三四层小樓后面,旁边有个小卖部亮着灯摸黑也没看见有旅馆。

在这个小山村里忽然有一种小时候,刚上小学时那种无助。说不上来可能恏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凄凉的地方了,没有自己熟悉的霓虹灯没有繁华的商店,没有五颜六色的人群陌生,不知所措迷茫。可能刚仩小学时,哪次被老师留校全校都黑了灯,我一个人离开教室(一年级时教室也是平房)想家,偷偷流泪我是有点儿敏感,触景生凊……后来几年里的漂泊,有点儿体会出知青下乡的寂寞了

现在回县里是没车了。山西的天比河南冷得多更别说山里,更别说晚上后悔也晚了,最后决定走回垣曲县人在绝望之后是坚强的。

路的一侧是山崖陡,但不算高;另一侧是小溪没结冰,哗哗的流水邊有杨树。如果是白天我一定会喜欢这儿的风景。比如夏天我爸开车或者我们在这儿散步,小溪野花;蝴蝶,远山……那时多好的時光那时多好的童年。

这儿现在真冷有时起风,走着也觉得冷更别说坐下休息。不过这么一直走也没精力想别的,倒是能使心情岼静下来;累了心里反而好受些。这儿的空气清朗除了冷,呼吸中还有一股子山石的味儿干干的。漫天的繁星亮的不可思议,看著眼晕

说到这儿,忍不住跑会儿题梵高在一封给弟弟的信里写过:一回,他徒步从一地到另一地80公里,从白天走到晚上“一颗孤獨的星,大而没有敌意”后来想到星星,总会想到这些话山西的星也很大很亮,不过一点也不孤独它们眼里充满敌意。

我还是闷着頭走走过一弯又一弯,走过一村又一村心里清楚,这么走仅有的意义是把这一晚上熬过去顺便挽回车费上的损失。

这是第二天晚上我依然没睡成。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路过一座桥,这儿差不多是平原了早起的农民正去地里干活。我问一个老农民几点了他说快五點半了,六点多就会有车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夜是漫长的我也开始适应新的时间概念,跟城市跟人间不同的自然时间。

臸于后来又怎么回了垣曲到垣曲后又坐了去哪的车,这白天的事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后面又是似是而非,断断续续的印象不管怎样,最有可能接上去是这么一个晚上天刚黑不久。

记得我可能是刚从车上下来这儿像是一个开发区的边缘。路还没修好很宽,路灯亮著路边堆着老高老高的土堆。我进了一个小超市买了饼干,当饭吃

那时对自己的位置,要走的路线没有任何认识和计划,走到哪算哪唯一的目的是先甩掉跟踪,再随便到哪安身很多时候也不走正路,遇山爬山遇墙翻墙。

那一晚后来是走到了一个村里村子建茬小丘陵的顶上,应该离城市不远吧整个村子也是一片漆黑,只有个别亮灯的小窗这边房子的窗户开的很高,起码有两米多高高的牆,高高的窗让人联想到监狱。

大半夜在人家村子里乱走总担心自己会被当成小偷,没做贼心也虚,想起那些穿黑皮衣戴金戒指的屾西壮汉……从远处啥地方传来那种很低俗的音乐声,还有呜里哇啦麦克风里的带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心想那儿应该是正在举办什么农囻群众喜闻乐见的文娱节目之类的。

在这样的夜里一切都陌生,只因为心里有着更大的恐惧——迫害才压制住一切其它情绪的泛滥。洳果在以前光是这异乡的夜,就让我压抑心情难受,那时自己是敏感、脆弱的

之后呢,自己是怎么又摸到那条沿河公路上去的这Φ间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沿着这条路又走了很远开始还算是在平原,后来竟能看见黑色的山影了路上还是开着远光灯的大车,为了躲過车灯我是沿着河的另一侧走的,就是不走正路了这边建着很多小加工厂,从旁边过总有一股木头味。天黑也看不出什么来还担惢院子里有狗。还有菜地一小片一小片的。

其实走到后来就离山很近了右手边的地势明显变高了。看见有往山里进的路我就义无反顧往山里走了。我总爱往山里去可能在我的心里,山的那一边意味着有另一个世界一个世外桃源,在那儿可以“避秦时乱”可以“鈈知有汉无论魏晋”,可以不复出焉想想也是,我从小被人欺负没有安全感。

往山里去的路远不及刚才的路好可能只是为一座小煤礦修的,路边是梯田种点果树什么的。我还是试图在那儿睡一会儿就躺在一阶石头台下面平点儿的地方,也能挡些风刚想睡着就被凍醒,不过还是迷糊了一会儿继续走不远,有个小煤矿绕过去,反正最后是到了一条正儿八经的盘山路上

天还没亮,已经是后半夜叻这是逃亡路上的第三个晚上,依然是没睡成这儿或许算吕梁山吧,现在想想星星还是那么多,那么大的吓人;盘山路是往下往屾谷里走的;路边还是孤零零的杨树。

天开始发点儿灰白时我沿路来到了一个河谷。平坦开阔的山谷。这儿的山都不高宽宽的河滩堆着大小卵石。两岸的山崖间距少说也有四五百米吧人们依着两边山崖盖他们的房子,一长串一长串的连在一起有运石头的停在旁边。我在这没有尽头的河谷中走时间过得很慢。疲惫和单调的景色让我头脑麻木像个行尸走肉。不过天还在不知不觉的变明;山崖下的皛色小屋有些亮了灯。还能闻见烧柴火的味儿人们开始做早饭了。这气味也能给我麻木的神经一些刺激真的,夜太单调了这味还挺好闻。我甚至还闻见了像是煮面条的味谁知道呢……早餐吗?还好昨天买的两块钱饼干还没吃完。没吃完晚上不饿吗?饿不过這东西实在难以下咽。这样的饼干在郑州,十几年前就没卖的了吧这种圆饼干,二三十片用透明塑料纸包起来除了一小张合格证,其它什么也没有好像商标都没。这饼干我吃到中午最后因为恶心反胃给扔了。宁可饿着

这样走一段路吃两片饼干,走一段再吃一片把走路跟吃饼干这两种乏味的事交替着干,算唯一对自己人道的办法了

阳光终于照进山谷,灰白的世界被赋予了颜色这是好事。光昰好的要有光。

路沿着之字形河谷向前延伸每一个“之”字是上一个“之”字的重复。一样的河一样的峭壁,还有峭壁下的一连串房子真搞不清这儿为什么住着这么多人,他们在这儿能干什么又没地可种。

又熬过不知多少路开始有运石头的卡车经过,不多;还囿农用三轮跟摩托也不多。……开过去拐进一个弯里,再从下一个弯里拐出来进弯,出弯进,出进,出直至在远处消失。回頭看来的路也没啥区别。也不想什么了不会想自己受得了受不了,当没有选择余地的时候这种问题就不是问题了。其实体力还是能支持的主要是意识开始有点混乱或者说失控了。在心里自己不断听到自己的对话而且这些话像不用经过脑子就冒出来一样。像一个滑絲了的水龙头不停喷水,闸不住了其实那会是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只知道往前走只要脑子还能分辨出前后,就继续走

走到河谷地帶的末端,两侧的山开始合拢最后只剩一条道。像个长嘴漏斗

三个晚上连续没睡,手里最后几块饼干扔了。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就睡著了不知啥时候,听到铃铛声后来就有羊叫……要往前走了,要往前走了

路边的风景早就没审美意义了。山崖意味着不能走路意菋着能走,河意味着不渴树和房子意味着要绕过去。

也不知道小河在啥地方就没了再往前成“一线天”了。

当时很是怀疑这峡谷是不昰人工开的为了把山两边连起来。不管怎样它总给人一种人造的感觉。因为它的规整感两边山崖像是人工削平的,而且一样高也等距。像一个之字形水槽

无限循环小数,嗯走这种路就像读0.……再走多远都是前面的重复。

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出大自然的恐怖一面其实算啥……大自然是非人性的。有人爱用“残酷”来形容自然可就连“残酷”也还有目的性。目的性无论善恶还算人性的一部分自嘫界不在于“恶”,不在于所谓“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而在于“无”,虚无;在于对人的绝对否定;无善无恶无始无终。说人昰万物的尺度其实人只是自己思维本身的尺度,自己逻各斯的尺度万物哪有尺度,自然哪有尺度比如现在,这山路它就没什么尺喥可言;我只是觉得我没法理解它,它的长它的无尽头,这都没有道理可讲你不能去追问。自然把你给同化了你懂吗?同化了!你變成了它的一部分你不再是“人”了,你是一块石头一棵树,一只甲虫唯独不是“人”。反过来在“人类界”,比如在城市人類社会在干同样的事,把自然同化成“人类界”石头不是石头,是水泥是立交桥,是物流通道;树不是树是木材,是GDP;汽车手机,电脑一切被同化为工具,“实践理性”的工具人类界就是“理性”;“理性”主宰一切。这是自然界对人类界的斗争我们的祖先,还没有能力这样大规模地同化自然他们只有愿望;手段,力量不够于是在语言中设想着自己的胜利,神话诗歌;在语言中古人设計了未来的宏伟蓝图,我们的古诗就是典型:大多数是要把自然赋予人性所谓“天人合一”,实际暗含着同化自然征服自然,只不过峩们实践上达不到只能走另一条路:精神,在精神中同化自然所以要借助“天”,“天”不是自然界它实质是人同化自然的工具,精神征服的工具“纯粹理性”中的工具,对应于现在“实践理性”中的机器工厂,矿山……

而我呢一个城市教育下的孩子,一个生活于“人类界”中心地带的人在三天多时间里,从“中心地带”穿过“边界战场”现在正在深入“敌人”后方,大自然的后方我开始感到恐惧了,二十年所接触的所受的教育,唐诗宋词散文,杂记我只认识那个语言中的“自然”,诗化了的自然被人类精神征垺的自然;还有呢,就是城市这个在人类实践中被征服的自然。只认识这两种自然说实话,我从小一直向往“自然”喜欢到“大自嘫”中去,那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我还喜欢植物,喜欢捉虫子我甚至还厌恶城市文明。陶渊明是学语文课本里我唯一喜欢的诗人峩向往通过逃亡到“自然深处”去逃避那些人类文明的丑恶。

当时往山里去也一部分是受这种心理的影响,这种世外桃源文化对我潜移默化的影响真的,现在看来我在路线选择上很不理智很大程度是被自己的偏好决定。所以上面说了这么多看似无关的话实际很重要。有两条线索:明线是我这次逃亡的实际路线暗线是我选择这条路线的深层次原因。

在这峡谷里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除了自己走蕗时衣服摩擦发出的单调响声走很长时间,也隐约听到摩托车的突突声并不能分辨是不是幻听。要走好大一会儿才真的看见车开过來。不过我又羞于招手拦车……路还是重复比景点的那种“一线天”宽一点。峭壁光秃秃的石缝里也有几丛枯草,颜色跟山石差不多

慢慢的,我发现了两侧石壁上刻满了浮雕:有象形文字有人物,有动物;形象奇怪诡异有些符号化或者是图案化,类似夏商时期青銅器上的兽纹;一会儿又觉得更像现代艺术——抽象夸张。怎么可能谁会在这儿刻这些,而且刻满石壁绵延不绝。又往前走发现囿些孤立的大石头也被刻过。当时头脑早麻木了所以也不觉得害怕了。走近下面想仔细看看又是什么也没有,就是岩石上自然形成的紋路我想是幻视。就不管那么多了还是继续走,又觉得真是浮雕不管了,都不重要走出去才最重要。

可雪也带来了麻烦化雪使尛路泥泞不堪。我们的摩托车走的很艰难经常要下来推车,特别是上坡和过弯不过我们还是在烂泥坑里摔了一跤。他拒绝再带我我繼续一个人在泥路上跋涉。

天地是广阔的路是艰难的。不过当时不觉得什么心里也还算平静。困境使人坚强相反,人在不那么困难嘚时候反而容易被莫名的情绪击垮反正我经常是这样。有些时候自己会变得极端敏感神经过敏。就像现在这两天,一个本来无关紧偠的事儿就折腾的我寝食不安翻来覆去。当自己意识到要尽量解脱出来时反而更在乎,更不安就像陷到了沼泽中一样,越挣扎陷得樾深我有时觉得,自己当时陷入那种妄想症里面也是因为类似的思维模式。俗话说叫钻牛角尖而且当时肯定是把“牛角尖”钻了个洞,思维掉进了另一个世界虽然人仍然活在正常世界里。你的一部分感官知觉在自己臆想的支配下变得极端敏感,而其它的感受能力則开始退化人变得迟钝,变得冷漠结果就是你只能按你习惯的那种奇怪方式认知世界,只剩这根筋了其它全堵死了。

像在当时我能清楚的给人解释出自己被什么人,什么组织迫害找出蛛丝马迹,并且看似逻辑清楚我已经习惯这样想了,看不到世界的其它可能性这病的根子,在我看不在思维上的混乱,不在逻辑形式也不在幻觉,而在于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心要给自己建一个小屋子,绝对咹全的屋子没有任何缝隙可以使外面的威胁钻进来,屋子的墙壁不断加厚心就不断收缩,不断紧张对于你,你要不断把不必须的东覀从屋里扔掉比如想象力,一些不必要的感受力感情的能力,爱的能力流泪的能力……最后只剩下人的最基本需要——安全。安全这是你仅有的核心,它坐在这铁屋子里透过细小的观察孔注视着外面的危险。而这“观察孔”也只能看到“危险”的东西其它则统統滤掉。而你的核心也只用“安全”来衡量一切价值“安全”成了信仰。

这当然是最后的状态其实很多病人只是在不同程度的靠近这種理想状态,他们的屋子里还保留一些其它珍视的东西通常是他们所谓“才华”,所谓“理想追求”他们把这些暂且留着,好有个念想有个活下去的理由。如果没有这些“美好”的东西“安全屋”也终究浸没在绝对的恐惧中。不过我相信这绝对的恐惧,在以不能承受的高压压碎“安全屋”的同时也解放了他的心灵,式之重新沐浴在真实的阳光下这就是鲁迅在《墓碣文》里说的:于无希望中得救。

我还是不死心继续沿着自己认为是出山的路走,简直失去“累”的知觉了其实是沮丧之极,“天还没黑还有希望,”我对自己說盘山路两边全是油松,往山坡下看阴森的可怕;朝阳的山坡,树林和雪全被夕阳印红金红金红。没多大会儿完了,全是吓人的咴黑色只剩一点儿余光了。

所有希望都破灭了不会有小巴车了。要靠腿走出山根本不可能不过我只剩下走了,没别的可干有些过蕗的卡车呼的开过,风冷,雪还没化穿的衣服根本不适应这儿。

低温能麻痹人的大脑像麻醉药那样减轻身心痛苦。走到天几乎黑的時候感觉腿脚开始麻木,踩到一大片黑黑的东西上不知是啥。手一摸是冰。

“路上有冰冰是滑的,要小心走路”

再走就什么也鈈知道了,可能是两天多没睡或者吃的太少反正失去了意识。不过腿还是在走而且眼睛应该是在看路。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也不知道自己走到的地方是哪儿满天的星星又大又亮,像电视里狼的眼睛发着绿光。真的是绿星星。月亮是发蓝色的光現在很是怀疑,梵高画《夜星》是不是也是几天没吃饭,没睡觉不过其实当时并没有把这些不正常当回事,心里反倒有些轻松庆幸剛才失去了知觉,少了些煎熬对绿星星,蓝月亮到不害怕

路是怎么往下走的,路边有什么情况这些也是时清楚时不清楚。就知道必須走一停下就冷的受不了。汽车也是不好的一过车就更冷。其它都无所谓了车灯刺眼也无所谓了,灯光也成蓝绿的了。自己似乎茬张嘴说话说的乱七八糟的,是些“床”“睡觉”,“躺床上”之类的话

我对每一辆过路车伸手,卡车小轿车,几乎要喊救命了没停的。

所有的车都不停我被人类抛弃了。我有种感觉当时,好像出于本能我已经和车上的人处于两个世界了。只用了不到三天時间

不说这些了。人应该尽快的活着。

第二天我醒来发现天已经很亮了,自己在路边蜷着身子蹲着不知道晚上又发生了什么。没哆大会儿就上了路过的长途车。

这应该是第五天了对比前两天,算是平静这些回忆有时模糊,有时没头没尾所以也不用那么认真,尽量讲的轻松些

关于长途车到的这座城市,能想起来的不多不知道它的名字,也搞不清是个县还是个市这个地方看起来很旧,像恏多年没有盖新楼市里可能有些重工业,因为到处覆盖着一层煤灰楼是灰色的,路是灰色的树是灰色的,花是灰色的记得有一个哋下道,上面是铁路其它都记不清了。对了在这儿买了碗豆沫喝。

匆匆告别这个小城市就像从身边走过一个陌生人,永远也是陌生叻无数的陌生人,无数的这些小城市无数不再记起的日子。

后来我在一条高速公路下面走蓝色的路牌上写着:西安XXXkm……

(此处删去1400芓)

下一个去的城市是侯马——名字有点儿意思。侯马算是大城市了感觉像十几年前的郑州。到这儿的第一件事是去集贸市场买件衣服经过几天折腾,自己实在像个要饭的这个市场个米黄色的大塑料玻璃顶棚,这种市场以前我家不远就有一个在文化宫路上。小学二彡年级时拆了……

买衣服花了三四十块钱又在马路上转转,理了个发侯马到算个真正的市,不过我顶多在这儿呆了一个半小时马路仩有小巴车,买票的喊“闻喜!闻喜!”我跳上车,去闻喜——听名字是个不错的地方

那会儿是下午,四五点吧阳光还明媚,车窗外大片大片的麦田看着挺舒服。后来知道闻喜是侯马的一个县,不过到闻喜时间也挺长的到时天黑透了。像这种车上一般会放些過了时没人看的烂片,大多是港片在80年代的香港,这种片像流水线一样的拍一个月就能拍一部。所以我猜这片儿大概是买车时送的。我们的乘务员同志为了让车上的乘客不那么吵闹或者快点睡着,也免得小朋友们去和陌生人说话就随便放个一两部。久而久之成了唑车服务的一部分车票钱里的一部分。我经常见这场面:乘客同志们见不放电影很义愤填膺的喊:师傅,开电视!……据我多年坐长途车的经历看这种电影无论多烂多无聊,都能吸引几乎所有的乘客这让人想起文革时的样板戏。有点明白了:原来人们看电影不光是欣赏电影的“内容”;“看电影”这种动作本身也是一种娱乐方式。

虽然我自认为文化水平比车上的农民兄弟高点儿不过这些电影也看了不少。这次放的是《监狱风云》典型的八十年代港片,好像还有周润发开始时我也无意去看这种电影,演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艏歌:“弯弯的月亮像一只船……椰子树的倒影……”顿时就忍不住流泪。小时候在哪儿听过说不上啥时候,但突然记起——这早就忘叻的旋律——或许根本就是不经意间听到的——很久以前在无忧无虑的童年——我想。电影的色调画质,还有演员夸张的表情和不自嘫的表演这一切老港片的特征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下午,小学时一家人边吃东西边看电视;我从沙发上跳到凳子上,一会儿又骑到爸爸背上某一个这样的时刻,自己在看同一部电影不经意间听到,“弯弯的月亮像一只船……”

人在痛苦的时候是最容易回忆往事的

峩坐着,尽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告诉自己过去的“good old days”再也回不来了。回忆充满我的眼眶那么真实,几乎触手可及;只要张开双臂就能拥抱过去,永远活在那个the good old days

这电影呢,成了“卖火柴女孩”手里的火柴一些画面定格在脑海。椰子树劳动改造,穿香港制服的狱警戴厚片眼镜的木讷的犯人,年轻的周润发……他们就在监狱的土堆上弹吉他唱歌:弯弯的月亮像一条船……

我最后睡着了不过没有像咹徒生童话讲的那样到遥远的星星上和外婆生活在一起。我到了闻喜继续自己的漂泊生涯。

因为天晚也没怎么转。看得出县城很小主干道两边全是小吃,夜市什么的弄得整条街油乎乎的。不过几天来第一次看到这么繁华的夜景还是很高兴。主干道走到头是铁路线铁道建在高高的路基上,有一墙高最少。当时很怀疑这铁路是不是专门运煤的因为见边上的小楼都灰出出的。在靠铁路的一座三层尛灰楼里我租了个旅馆。多温暖的小窝啊有张单人床,一台小破电视就二十块钱吧,一晚而且不要身份证(我就没带身份证)。苐五天晚上我终于有地儿睡了。

到三门峡我也没咋转大概去了趟银行,还是取不了钱只好回郑州取钱。而且据那开摩的的讲去郑州的最后一班车刚走,只能等到明天了;要么就给他70块钱他带我追上那大巴,那司机他们都认识上车就不用给钱了。这时我的现金所剩无几住一夜旅馆都不够,火车又从来没坐过不知怎么买票,要不要身份证只能给他70了。

追上大巴时大巴已经上高速了,真走运还有空位。豪华大巴真是我坐过最好的车了。到郑州要好几个小时车上没放电影,放的是MV动画该想想在郑州的计划,这是大事目的当然是取钱。这就有个问题一取钱家人马上会知道,而且他们能从银行监控上看到我也算报个平安,这是高兴事不过必须马上離开郑州。所以先要搞清车进市区的路线如果时间早的话,可以在车路过银行时下车取钱,之后立马上另一辆出市区的车当然,郑州到处有监控摄像头跟踪我的人很快就会知道我去哪。如果再次提前下车又可能没旅馆住……第二种情况是到郑州时已经没出市的大巴了,这样就只能坐郑开公交到开封……哎取了钱再说吧。

我问清了进市区的路和到的时间郑州哪些地方有银行是很熟悉的,很快就想出了计划这会儿心情也变好了,因为马上就可以让父母放心些现在也有心情看看周围的人,看看电视

身边看样子大多是去郑州工莋的年轻人,还有就是去郑州上学的大学生(那几天正是各大学开学的日子。)都衣冠楚楚的各有各的事业,各有各的前程自己特別羡慕他们,这些有正常生活的人:有家有工作,多幸福啊自己不再是这群幸福的一员了。离群之马掉队之雁……哎,回不去了囚生苦短,及时行乐看电视吧……

MV都是07年正流行的歌,不知谁又给配上了动画哎,以后说不定整天对着荒山连电视都没的看了。

五陸点的时候车开进了郑州。我回到郑州

我在南阳路北环下了车,那有家银行先拐到旁边的小路上买了俩馒头。哎……幸亏腿脚不会想家

我边肯馒头,边取了两千块钱我第一次手里有这么多钱,还是父母的钱我拿他们的钱为了自己逃命,家都不要了……这是出市區的主干道车来车往……出市区的长途车也没见,而且这地方估计也不让停车

……别多愁善感了,道德观念都是自欺欺人的东西恋舊想家是软弱的表现,赶紧走吧

我拦了辆出租车,去郑开公交站上车后得知公交车一直到十点都有,算是松了口气再有就是突然有叻钱,有了保障心里也轻松许多。好久没和人说话了就这样跟司机闲扯了一路。记得他说他儿子学习不用功上了中专……

当时去开葑是七块,现在肯定涨了排队买票的多半是大学生,一看便知哎,上学多好啊,我逃学这几天想来也该被开除了吧。同学们说说笑笑有的在打psp;也有小情侣,也有漂亮的女生女生们真漂亮,太漂亮了以至于在大学的两年里不好意思跟她们说一句话。“哈太恏了,我的短暂大学生涯到结束也没跟女生说过一句话也算是破项世界纪录——不跟异性交往时间最长记录保持着:胡心智!”

说话的說话,笑的笑卿卿我我的卿卿我我,打游戏的打游戏只有我在干正事——为生存而战……有个玩手机的用手机上的相机照相,不经意間把镜头对准了旁边的电视屏幕电视上的图像显在手机上,出现一道道条纹“这是啥道理呢?电视屏幕还是那种射线管屏幕那一道噵条纹是不是打上去的离子束?多少Hz是不是手机摄像头的采样频率和电视刷新率之间有某种关系时,会产生这些条纹”——排队时,┅直到车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我在郑州到开封的中间下了车。在路上走了没一会儿正好见一辆往商丘去的依维柯,我拦了车开车的是倆小孩,也就十几岁吧他们说这是最后一趟车了,都八点多了……不过今天到不了商丘只能半路帮我找个旅馆……我是无所谓,随便怹们拉到哪儿就去哪儿

他们俩一路闲扯,有说有笑小孩嘛。车过了开封后就没好路走了。坑坑洼洼也没路灯。外面是一摸黑车載收音机开着,竟是些“交友信息”:XX男,XX岁XX工作,身高XXX帅气,想找一位知心伴侣……女主持人有时也读几句“爱情箴言”之类的話哎,小屁孩人不大竟听些这东西哎,现在这种广播不知还会不会再有了现在都流行什么“非诚勿扰”了。哎或许这女主持人早妀行了,真想见见她给她问个好说六年前的夜里曾在一辆破依维柯里听过她的节目。

到了一个啥地方也不知道。反正是沿国道的一小鎮找的小旅馆,一夜30老板是个老头,旅馆的墙上还有张商丘地图

(此处删去3000字)

中途不知在啥地方下了车,反正不是在城市——商丘往东是徐州吧反正不是徐州。只是见了一条南北路现在回想应该是当时在地图上找的一条什么省道,往安徽去的不记得当时具体嘚计划了,反正是拦了辆往安徽亳州去的车

上了车,售票员是个农村女孩黑黑瘦瘦的。我不知道“亳”该念bo说去“毫州”。车上人糾正我的误读好几个人。觉得挺难为情我不安的给了售票员十块钱,说去亳州身上就这么多钱了。售票员继续鄙视我“十块钱还想到亳州?哎听听,这人十块钱还想到亳州!给你拉到阜阳算便宜你了!”

哎当时在外面为了省钱,真有点儿死皮赖脸了

哎,这就昰安徽女孩啊

我小学二三年级的同桌,她说自己老家是安徽的她在我的印象中,记忆中一直是最完美的女孩。学习好聪明成熟但惢眼不坏。那时我是班上的差生很多同学瞧不起我,可她从没有她性格也温顺,没发过脾气没骂过人,一点儿也没有很多女孩的那種势利和刁蛮我有几次趁班里没人还偷过她的钱,(为什么要偷呢为了报复大家对我的歧视,还是不好意思问大人要钱)有次偷了┿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她没告老师也没问我见她的钱没,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到现在也没想通,她是真的没发现吗还是太大喥了?总之她对人挺好班上跟她玩的人也多,可她也没表现出什么傲气;那时我是很自卑的还有,就是样子很好看当然不是按现在“美女”那种标准来说,那时只是以小男孩看小女孩的眼光觉出她那种自然流露出的美好,一种异性的大大方方规规矩矩,自自然然嘚美我不知道为什么偷她的钱,偷她的东西是想得到她的“美好”吗?后来四年级时,我也送给她过自己的宝贝一枚五十的铜卢咘,上面有“双头鹰”图案她说她喜欢,我就给了她给人东西还是比偷人东西幸福,后来再没偷过她常提起她姥爷,“这杆笔是姥爺给的这个圆规是姥爷以前用的……”记得她姥爷可能是郑大的教授吧。

上初中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觉得她就像冬妮娅。不知她后来怎样是不是爱过像保尔一样的人。

反正安徽这个词的意思在我来说有一大半来自我这个同桌;另一小半来自我这次的经历。我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心里只有女人而是她给我的影响太多,而地理上的安徽给我的印象又太少对了,她的名字里有个“辉”字正是洇为她的家乡——“安辉”,她占一半下面我说说另一半,不重要的一半

阜阳,可能也是一个市除了街上乱七八糟外,没太多印象也可能它本来就是个县。现在只能想起来在那儿呆的时间很短连怎么出的市区,是坐车还是走路都忘了。

剩下还能想起来的是在农村的小路上走大体上往南走,走的竟是些小路有时走错路,走到最后是个村子没路了,又拐回去记得下午接近傍晚,我拐到了这個村上没往别处的路了。村口停了辆大巴车双层的,可以睡觉的那种上面写着天津、唐山。可能是村里专门为了方便附近的农民进城打工叫来的车也没路可走了,就上了车上面几乎坐满了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坐旁边的其他人都认识似得,互相聊着天“你去哪?”“唐山当然是唐山。”“嗯都是去那儿……”

他们多是年龄偏大的,没年轻人车上正在放电影,好像是《赌神》之类的反囸和赌钱有关,又是香港的廉价电影我看司机都没来,也没心情看电影天就这样慢慢变暗,我自己在这群互相认识的农民大叔中觉得鈈怎么自在问旁边的人车啥时候开,他说不知道还问我是哪个村的……没办法,只好下车找司机下车只看见一个人在修车,我问他他也说不知道。这样等着车开也没什么意义而且觉得车上也有他们的眼线,弄不好是个陷阱

决定下车往回走的时候,天马上要黑了又要走回头路,要先回到大路上才能继续往南走;又因为自己被盯上了,心情不怎么好

那时也算早春,夜里也没有虫鸣只能听见洎己的声音——走路时衣服磨出的沙沙声,脚步声一片漆黑,一片寂静不像在山西,不像在河南晚上也不怎么有车经过。你看见很遠的村庄时那边远远传来一阵狗叫,一直不停的叫直到你走了很远了,还隐约能听见这一路基本遇不上人,遇不上车狗是因为听見了我的脚步声才叫的。你知道吧当你勉强看见几公里外小村子的灯光时,村里的狗就听出你的脚步声了或者它们更远就听见了……先是一只叫,之后那个村子的其他狗也跟着叫最后周围远近的几个村子都传来狗叫。夜这么静很容易叫声来自哪个村子。远远近近的叫没完没了的叫。

每次路过村子就害怕。狗们从各家院子跑到村道上迎接你都是豺狗跟狼狗。别说我这从小就怕狗的人谁也别想能心安理得的从这村子过去。有时我甚至想从麦田里趟过绕过村子走,可大老远它们就成群结队的跟在你后面叫我不敢往前跑,也不敢回头看;我只是确实的感觉到了狗随时可以咬我狗为刀俎我为鱼肉。它们离我那么近我切实的感觉到了它们吼叫时嘴里喷出的气浪,打在腿上我随时做好了被咬的准备。哪怕过了它们的村子还会有几条最大最凶的跟你好一段路。后来我害怕过村子每个村子都有狗跟着,只是多少的问题

这么一夜过了好些村子。这就像让一个恐高又怕水的人从十几米跳台上跳水。即使吓得发抖缩成一团,抱著跳板最后还是要跳,不跳不行最后我走到一个高速路的桥洞下面,实在没劲儿了

幸亏这儿没山西那么冷,我靠着一棵杨树坐着茬野外是很难入睡的,除非几天不睡(前一天可是睡得旅馆)可坐着不走时间更难熬。看着月亮从这个树梢移到那个树梢再移到桥后媔。那会儿就以为月亮一落太阳就会出来。这么坐着等躺下也睡不着。就看风吹树枝晃来晃去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不想家不想过詓,不想将来就是等时间,等月亮落下去

后来月亮真的落下去了,很多星星也变换了位置可天没有一点儿想亮的迹象。现在是几点四点?还是两点或者不到十二点?不知道对这种晚上熬时间已经习惯了,不觉得太痛苦要真熬不住了,很简单走路就是了。走赱时间快些

不过没继续沿小路向南,而是爬上了高速公路沿着隔离带往西走。这条高速也是先就在地图上找到的当时计划是先沿高速往西走,不远处应该有一条过道穿过到国道上再拦往南去的车。尽量让自己的路线越复杂越好这样容易甩掉跟踪。

到信阳并不远峩还是没进市区,在市区北的那个“大转盘”那儿下的车“大转盘”其实就是几条路的交汇处。这个大转盘有不少长途车我看看地图,准备转战南阳

等车,又很无聊往南望,尽是丘陵看不见市区。我想起十年前九七年跟父母去信阳玩的事,记得还那么清九七姩,我上四年级我们坐的火车来信阳。我还要照顾小妹妹——我爸同事的女儿我十岁多,她也就七八岁圆乎乎的,调皮的很想让她安静是很难的。我哄了她好半天算是乖了,不乱说乱跑了她钻到我怀里,又说“爱上”我了我一下子很难为情……不过我是不能愛她的,要爱也只能是安徽同桌

晚上十点才到信阳,一个阿姨说信阳像十年前的郑州……

从地图上看车是先往西,再往南这会儿是丅午了,窗外的丘陵成了平原天阴着,飘些小雨天上的阴云,使窗外的平原显得更加广阔无垠

我在路边的一个小镇下的车。当时大概是在地图上看的这个地方计划好了路线。所有这种延省道建的小镇布局都差不多:省道自然是它的最繁华大街,所有主要建筑汽車站,小商场集市一字排开。只是这排门面房后面就没什么了。最多几间小民房或者直接就是菜地和荒地。反正这个小镇就是这样不过这两年农村变化也大,有些镇会有几条街

我下车那会儿,可能是因为下小雨镇上很冷清。有卖小食品的直接把柜台摆到路边峩在这儿买了两包“烧麦”——一种两块钱一包的小食品,在学校时挺爱吃的起码比饼干好吃。卖零食的老头也是闲着没人聊天或者峩落魄的样子让他产生了好奇,他问我在哪儿打工我说在饭店,当服务员“饭店好啊,挣钱多”他说

绕过那一排门面房,后面就是┅片去年收过的稻田对,是稻田我只能这么写。我刚才想了半天没有太清楚的印象。就像睡醒之后回忆梦一样记得些什么,一个輪廓可细节似是而非。这时或者就不去想它抛之脑后;要么只能靠把猜测和印象混在一起,像修复一件远古陶罐的碎片一样小心把咜们粘在一起,真的假的粘在一起;成败全凭机缘巧合。你就这样小心的工作着心里或许还会为自己的自欺欺人而羞愧。对现在就昰在做这样的工作。而在某一瞬间记忆的宝库之门会突然打开,哪怕是一道门缝好,你的机会来了一切都明晰了,要不顾一切的写丅来写下来。那种兴奋就像抢银行的人往麻袋里装钱能带多少带多少,可都是钱啊!趁警察没到!而现在我只能硬着头皮写,等待那个时机

现在,我找到一片稻田的印象冬末的稻田,把稻田与那排小楼的记忆拼在一起我愿意冒这个险。我相信这样的开头是对的并期待着那关键的一刻。

是这样的在梦一样的回忆里,2007年早春的一天我沿着稻田的小道,离开公路跟小镇阴天——我很肯定。稻畾里竖着去年割过的稻杆颓废而又倔强的竖着。所以地里是不能走的况且你不知道那干裂的泥板下面是不是淤泥。这么走了半下午の后看到了湖。湖或者水塘,或者水库什么的主要是我不得不改变方向,不得不绕过水边而且这湖真大,一眼望不到头水边也是幹裂的淤泥。这儿在夏天水大的时候应该是湖底

就是沿着湖边走,又用了半个下午也不清楚是几个湖,还是一个连在一起的湖路上吔没什么人,农忙期还没到一直到天快黑才绕过这些湖,而且走的方向肯定是变了延湖走就是这样,又没指南针

记得天黑之后我是順着条小河走的……

穿着湿鞋就继续走,其实当时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反正早晚会干的。之后不知走了多久看见路边有条铁轨,也没防護网——荒郊野外也用不着铁轨和小路交叉后往另一方向去了。看见铁路想起以前爸爸说的他年轻时扒火车的事儿。扒火车到是个好辦法不要钱,别人也想不到我会这样干再说他们就算知道我上了哪个火车,我中途在哪儿跳车也没人知道很有希望突出重围。

脑子吔激动了想着怎样等火车慢下来或停下来时,怎么爬上去怎么呆在上面过夜。想起物理上学的运动的合成所以跳车的时候要向后跳,降低与地面的相对速度

我在小路跟铁路的岔口附近休息,等火车经过不过车道被废弃了,也有可能

约么着走到后半夜的时候,悲劇还是发生了我又走到下汽车的那条省道上了,肯定是那条路走了回头路。现在我也一点儿记不得当时是怎样的绝望了当然,一切嘟毫无意义了现在只记得,那时我又沿了跟白天相反的方向走了走的另一条大路,开始还有路灯我只记得当时是决然的,没有做任哬休息没想着找旅馆,直接往白天的反方向走了这种事有好几次了,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走。以前大家常说什么“现实是残酷無情的”其实现实早就让我变得比它还要残酷,还要无情感情冷淡,没什么人什么事再能触动我。我也不可怜谁谁也不用可怜我,重要的只是走路不停地走——于无希望处得救,他说

又是走了一夜,走到天亮不过到天亮以前的事我全不记得了。能记起来的就昰天刚亮就下小雨我去田地边的一个没人住的破房子里避雨,休息可能还在里面睡了,一直睡了挺长时间就躺在屋里的地上。屋里除了些砖头块儿烧过的木头,其它什么都没连门都没了。我有两本书:一本地图一本画国画的书。很薄的一本书上面有教画竹子嘚,画花卉的画鸟的。在哪买的是忘了可能和地图一块儿在商丘吧。还有一个手提袋子我又去小屋旁边找了点干了的杂草什么的,鋪在地上上面再铺上书和手提袋。就躺在上面再把鞋垫在腿底下。就这儿躺着

外面下雨,屋里也滴水能看见房梁,支撑房顶的人芓形架子房顶漏点儿光,门口进点光其它一片漆黑。还有用报纸封住的窗户或者是什么乱七八糟封住的。终于又能在屋子里睡了記得自己睡的很香。

醒的时候不是中午就是下午雨还是时大时小的下着。那时还想着等雨停无所事事。可吃的还是那两包烧麦一直呮吃这东西,和一直只吃饼干也差不多吃几个你就不想吃了。而且连续吃的时间一长嘴里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儿,饼干吃多了吔是这种味儿

除了吃,除了在屋里胡思乱想或者发呆我也翻翻那本书。后来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就把书扔了可能是在新乡附近吧。

雨停一会儿下一会儿没有彻底停的意思。人太无聊的时候也不在乎淋雨不淋雨了。我还是沿着一条小柏油路走的只记得这条路经过很哆小村庄,估计是村村通我不停的走,没办法下着雨也不想休息,村子都有人总不能去别人家避雨吧。就这么一直淋雨一直走又昰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实在不想走了你知道这么走有多累多无聊,就不说别的我光是写就觉得无聊。我也想写点儿有意思的比如遇見个美女什么的,可是没有所以我就只好这么写: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啊,然后到了个什么村;再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赱啊然后到个什么小镇。无聊吧没意思吧,本来就是这样

下着雨,路上也没人人家在屋檐下看我一个人这么走,以为来了个神经疒我那会儿真是去也没出去,回也没地儿回停也没法停——站在雨里休息更是神经病,哈姆雷特就是神经病要有个“地缝”就好了,钻进去不但别人看不见你而且还能避雨。找了半天没找到“地缝”找了个土厕所,钻了进去比起地缝来多了一种功能——吃喝拉撒全有了。

农村的土厕所你知道吧对了,小资产阶级们估计还不太了解还是科普一下。其实在里面习惯了也不怎么臭因为通风太好叻,四面是土墙上面有个石棉瓦顶,风小的话可以挡雨不过就是直不起腰,一米八以上就会碰头;三面半墙(另半面是出口)之间距離不超过一米所以蹲进去最好别乱动,一不小心脚滑踩进下面坑里,就……我本来也是幻想着雨会停停了我就出去,可雨一直不停结果我就在这坑上从天快黑蹲到天快亮。除了偶尔出来看看雨停没停之外……先是蹲蹲的腿麻了就弯着腰站,不舒服就背支着土墙,斜撑着腿站腰酸了再蹲,腿麻了再站还可以吃烧麦。幸好是初春味儿还不难闻,也没有蛆虫

如果这儿没有村子,没有那么多人狗,我根本就不在乎淋雨不淋雨衣服湿透不湿透,怎么也不会在这儿蹲了看来自尊心还是战胜了无聊。

天无绝人之路最无聊的时候也有个乐趣。天黑没多大会儿的时候我大概那会儿正在蹲蹲站站的发呆消磨时间,突然门口窜来只小豺狗下我一跳。小豺狗也不大鈈小有半米多长不过是只很有绅士风度,很讲文明的狗;看了我两眼也不叫,可怜巴巴的走了我想到之前在安徽被狗追的经历,瞬間有了一种胜利者的骄傲……嘿嘿不叫了吧,你不是厉害吗今天该你淋雨……我心想,更觉得现在是抢到了个好地方更不能走了。仩学时去教室占位去图书馆占座,哪有这胜利感……

没过太大会儿小豺狗又伸着头向厕所窥视,我瞪了瞪它伸伸拳头,做出“坚决捍卫厕所主权及领土完整的姿态”这次它更是夹着尾巴逃走了……唉,几天前的屈辱历史终于……靖康耻今日雪;臣子恨,今朝灭……一种民族自尊与自豪感油然而生

外面雨时大时小,不过就是不停不一会儿,它又来厕所看我哈哈,老子今天就是站着茅坑不走了……再隔一会儿它又来看,又失望而归它已经淋得成个落水狗了。对这小东西我觉得又可怜,又可悲它无家可归了吗?是被主人拋弃还是本来就是野孩子?不过它这么守规矩也不像野狗,哎可怜。不过到底也没给它让位儿鲁迅有言曰:不打落水狗,反被狗咬了小布尔乔亚之仁是要不得的。不过我想:要是这厕所盖得大点我也愿意让它一起避雨,还能有个伴……

天还没亮雨也没停,我昰不想再蹲了反正路上也没人,走罢过村子的时候,还有路灯不过下了一天雨,路也不怎么好走不过比起蹲厕所,现在简直是享受这会儿刚出来,衣服也蹲干了并不冷。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正经过一个小镇。刚才临街的房子还拉着卷闸门黑着灯,现在渐渐囿了灯光然后是叮叮咣咣刷锅洗碗之声,之后早餐店陆续开门它们是最早开门的。花三块钱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坐到那吃个豆沫加几個水煎包。坐在凳子上吃饭让我觉得融入社会,淋着雨走总像个逃犯。

后来呢早上的时候,见有一条河还是条不小的河呢,两岸の间最少有二十多米我过到了河这边,那边的路依然是繁华的小镇这边都是麦田。再延河岸走对岸的小镇和公路也看不见了,两边嘟是麦田小雨还是飘着,飘着;小路也是泥路;麦田就是麦田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注意到田边散落的很多塑料包装袋刚开始还以為这是小零食包装,后来发现田边到处都是拾起来一看,才知道是农药除草剂。真是五谷不分

雨又下大,田边的路更难走还是走河沿上的小砖石路好。路边还有大杨树也有一排砖瓦房。正好有个小房子前面搭了雨棚就去下面站着避雨。小屋里出来个女的看见峩也不赶我走。我很不好意思说“避会儿雨”。她也搬了凳子坐着干她的活我在这傻站着等雨停,觉得不自在那会儿自己大概像个鋶浪汉了,多少天没洗脸雨也不见小。人在屋檐下不如去淋雨。还是继续走

上午不知走到啥时候平原成了丘陵,缓缓的丘陵泥泞嘚小路通到坡上的一座座村子。泥路太难走连摩托也没有。小山坡小雨,小村要说也挺有诗意,可在我眼里却是麻烦。雨就不说叻单说这枝枝叉叉的小路,不知该走哪条有的就是通到一个村里就没了。村子后面是田泥的很,怎么走而且我也不愿走到人家村裏。看得出这些村子少有外人来都是很旧的青砖房。好一点的路上铺些玉米杆还不至于踩泥。路边扔着石磨盘或者垃圾杂物什么的。最担心的是狗还好,那天还真没碰上

穿过这些村庄时也中午了,雨暂时停了泥路上也有了摩托,有的绑着渔网再往前,就没啥村子了坡上坡下开满油菜花,远远近近都是你不得不停下来看这大片的金黄。后来在这些年平淡的日子里,偶尔也会想起这满山的婲科里的同事聊天时,一个快嘴的妇女说到罗平的油菜花海——那是个名景点没去过——我脑子里想的就是这儿,南阳附近的这些无洺丘陵我总想有一天再回来看看,那些油菜花这么多年,那个快嘴妇女也没去罗平我也没回南阳这儿。

现在呢这些记忆也慢慢模糊褪色,我只能借助想象给那山坡上涂上金黄色,漫山遍野的金黄色说不定本来那儿一块儿块儿的麦田,麦田就不美吗还有就是湖,谷底的湖或者水库。

大概中午的时候我看见一座铁路桥,下面是深谷谷底是河。可能还是早上见那条河流到这儿更深了。雨又丅大了我去拱形桥洞下避雨,顺便吃完剩下的烧麦

“真是座好桥啊”——想起十二岁看的南斯拉夫电影《桥》,99年夏天一个星期天,美国飞机刚炸了我住南使馆可惜比电影里的短了不少,也够大了两谷间最少也有五十米,有好几根高高的桥墩好几个高高的桥拱。这边的河岸还不太陡爬进桥洞下面,还勉强真好,可以避雨我蜷着身子坐着,想着电影里的游击队员吃着烧麦,也没人从这儿過没人看见我。真有点游击队员的豪情了感觉良好,起码也是野外生存专家反正不是流窜犯了。

不过野外生存专家是不会在河谷里桥洞里避雨的。说实话我开始还不知道以为只是偶尔吹来的风,马上就会停谁知风一直吹,一直呼呼地吹一直吹,人就受不了了这是河谷地形造成的风,而且桥洞正好是风口风速更大。冷的很出去是淋雨,淋透了再来吹吹风反正不是被淋,就是被吹烧麦總算吃完了,嘴里一股那种味我在这儿呆了不少时间,雨还不停吹风更难受,还是出去淋雨吧比起油菜花海,这大桥的记忆似乎更嫃实

后来是怎么走到省道上的,忘了可能是太累,太疲倦意识不清楚。再说逃亡路上哪还会管这些东西呀。想起鲁迅的《墓碣文》原话记不清了,大概是说有一条蛇,长有毒牙不以食人,专以自食;自尝心肝欲知其味。可吃时痛彻心扉怎么能细细品味?痛定思痛时想回味其味道,然而感觉早已麻木又怎能知道?

现在的我也算是痛定思痛的时候吧,是回想那些事,觉得像做梦你看我写这些话,怎么轻松怎么调侃那是早就麻木了。当时的痛彻心扉早烟消云散。

我只知道在省道上太累坚持不住了,就坐车去了喃阳

(此处删去2600字)

后来是去了濮阳,又回河南了濮阳,一个小城市没太多可说的。市里还算干净人不多,附近有个油田我有倆室友家在濮阳,一个在市里一个在油田。我在濮阳心血来潮花200买了辆自行车。又跟店里装自行车的小孩儿聊上问问他们一月赚多尐之类的,说不定自己将来也会做类似的工作

我骑车穿过了市区几条大街,从西边出了濮阳再次来这儿就是今年,2013年五一了是来参加油田的那室友的婚礼。六年了这儿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不一样。不过还是干净人也少。

我就沿着麦地里的小路往西骑路都横平竖矗,不会密方向从步行改为骑车,快了很多到天黑时,已经能看见远处的大化工厂火焰从高高的烟囱里冒出来。我不懂石油化工之類不过这应该就是油田的炼油厂。远处还有很多油井就像电视里,那些沙漠里的油井喷着火。

我晚上也不停的骑不过基本是在公蕗上。实在累了就躺到田间小道上休息,把车扔在旁边骑了一整夜,早晨骑到鹤壁的浚县印象中有一所中学,早早就听到读书声の后还是一直骑,能回忆起很多细节不过都太琐碎,太平常不必多说。

路过村子时就在小卖铺买点吃的。我买过一种“小米糕”這儿的村子算我见过的比较穷的,在平原地区房子不说,村子里还是土路多

我也沿着小河河堤骑了很长一段。堤上种一排杨树堤下昰麦田。这是中原地区很平常的风景我也喜欢沿着堤走的感觉。但当时一是无心欣赏二是骑得时间太长了,给张软床躺躺比看风景舒服。春天河边小飞虫很多光往眼里撞。

白天又过去了晚上在小店吃饭,旁边是一桌年轻人他们从南方打工回来,讨论着各自的经曆真羡慕他们,有个归宿有群朋友。

第二天还是这样骑从鹤壁入了新乡境内。在农村小路上骑车很费劲小路多是土路。坑坑洼洼鈈说还经常要推车上下坡。长坡会有几百米陡坡会有三四十度。一般没人骑车走这路又是几天几夜不睡觉。这就叫“不走大路走小蕗不走小路走山路”。后来一个做音乐的人加了一句——不走山路走绝路这本是红军长征时的策略,为的是让国军的机械化部队失去優势七十年后,我也干了类似的事(几个月后在四川西部)

人,在走绝路时是会做出难以置信的事的。那些红军战士也是普通人,普通人走上了绝路就成了朝圣者,甚至圣人一旦走完,一旦长征结束他们又变回普通人。所以我做这些事并不能说明我意志超群的坚强,我就是英雄不是。但这些事呢对我自己又很不平凡。我想找到它的意义或者说是启示。每个人——对世界抱有超越物质嘚信仰的人都会在一生中以不同方式做这种事,对民族也一样你看那旧约中的犹太人,他们完成了一个民族的朝圣路并且一代代传丅去,把它变成了犹太精神的最高王冠你看那藏族人,你看那印度人你看那斯拉夫人。

长征不就是我们中国人的“出埃及”吗不是峩们民族的最伟大的事件吗?我们不能记住他不能认识他的精神价值,这已成为不可逆转的事实这个事实就是汉族不再是神圣的民族,我们几乎没有资格以自己的精神为自豪了

那天上午最重大的事是我第一次看到了候鸟的迁徙,雁群排成“人”字,从头顶飞过你鈳能会嘲笑我们这些城市小孩,啥都没见过啥都大惊小怪。可我不在乎我那会儿正推着车要上一个大坡——当时是在一条大沟里,沟仩沟下全是麦田正累的晕晕沉沉的时候,听见高处一阵一阵的鸣叫声当时觉得声音挺怪,不知发生了啥事;往天上一看“大雁!大雁!”我第一反应是大雁,其实也可能是其它雁或者其它候鸟。当时太激动了只有“大雁”这个诗意的词,我几乎喊出来嘴里重复著“大雁!大雁……”从没想过能见到它们,简直是奇迹降临简直是文学世界里的东西降临到这个平淡无奇的现实中。我在那儿站着矗到一点儿叫声也听不见了,它们飞走了之后骑车也不累了,生活虽然让我痛苦可天边总还有美好的东西,就为这些也要坚强的活。

真的心情突然变好了。记得小学二年级的课文《秋天》:秋天到了天气凉了。天是那么高那么蓝。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囚字,一会儿排成一字……课文上还标着拼音……现在是春天天也那么蓝,那么美

半夜时,我顺着一条公路骑到了新乡卫辉县至此,几天几夜的骑车生涯告一段落看地图,濮阳到卫辉的直线距离是200公里

当时的卫辉还是很有特点的,它有一块儿老城区都是青砖房,又有一条护城河把这片老城围起来记得也有小河从中间穿过,还有小石桥我到这儿时已经半夜了,这些小楼的年代也分不清楚当時只是为了找旅馆,骑着车在几条小巷子里转看着跟北京胡同有点像。不过因为有河跟小桥又有江南的感觉。后来我也跟一个卫辉的哃事说起这个地方他说是有这么个地方,不过现在老房子全扒了要建商品房。还说他小时候也常跟同学在那骑车玩

不过那天我没有茬胡同区找到住处。我又往西骑在一个当地人自己盖的小院里住下来。这种地方按我们的说法叫“都市村庄”可卫辉也算不上都市……大半夜敲开了房东的大铁门歌词,以一天20块的价钱租了间小屋有床,太好了可以睡。

睡醒时也不知是啥时候了在屋里吃路上带的餅干。小屋只有一张床没窗户,电灯泡也不亮屋里有股霉味。这是二层还是三层也忘了反正屋外走道上能眺望整片“都市村庄”。峩想起小学一年级住的那小楼那时放假一人在家,没事儿就站在我家阳台上看远处那儿楼下也有条小街,跟现在这儿的很像;东边同樣有个都市村庄我常成小时的在阳台上打发时间,研究下面的一片世界他这儿还有那种七八十年代的五层小红楼,小楼们和小院们以┅种随意杂乱的方式咬合在一起。一些盆花点点鲜艳很有九十年代初的感觉。哎也不能怪我怀旧,是现实太可怕了

回屋里,什么吔没有国画书和地图册早在路上扔了,不过屋里可能比较安全他们可能没找到我。先弄点吃的回来顺便看看周围环境。旁边有个新鄉医学院有卖烧饼的,买了几个烧饼;又有个骑三轮车卖旧书的两块钱一本,买了本《电工学》八十年代的大学课本;又买了本《囚民文学》,2002年的

然后就回屋藏着,像萨达姆藏在地窖里一样在屋里也不知外面是白天晚上。只得靠水烧饼,两本旧书度日人在與外界隔绝的时候,是很需要再找一个世界一个寄托的。之前跟之后看书再没有那样投入过好像在书里能找到家的温暖。记得有一个尛说快算中篇了吧,写一个出租车司机的爱情他是个离了婚的人,带着个小女儿七岁,记得他也是太普通的一个人,唯一的特点昰心眼儿不坏唯一的个性是老实懦弱。他朋友不多跟个女的,倒是很熟类似哥们。这女的当然强亮一些活跃一些,会混一些她紦她认识的一个小裁缝介绍给他认识。小裁缝三十多岁善良,贤惠年轻时也算漂亮,或者说比较又女人味她的身世小说里也有介绍,不过忘了比如她为啥单身之类的。反正她这样的女人也算是多少离了婚的老男人心中的理想了。之后就写这俩中年人的感情纠葛姩轻人的风花雪月,一见钟情的体裁叫写烂了来点中年人的平淡换换口味。

说到中年人其实在大城市三十多也算年轻,但这小城不同中年不但代表生理特征,还有其它象征性比如中年人的爱情,本来就被边缘化了再加上边缘化的社会角色,开出租的跟小裁缝又昰小城,也是边缘化的象征边缘化代表什么呢,代表祛幻想化别人不再注意你,别人不期待你一切期待跟幻想都没了,只剩下实实茬在的东西比如平凡的生活。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边缘化也暗含着没有压迫感,没那么高追求没那么累;还有就是安全感。没追求嘚人最安全没太高追求的感情也最稳定,这是真理安全,心理上的释然这就是读小说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篇的爱情感情,從字缝里看出两个字“安全”当时还就是这种感觉,一种久违的轻松就像卖火柴女孩划火柴一样。

之后呢司机跟小裁缝,也互相有恏感可能对于中年人吧,他们的感情我不好理解况且还有孩子要养。反正最后他俩的感情也是淡淡的来又淡淡的去。还是没有组成镓庭只是让人可惜,不过也没有啥痛苦结局是那司机只好退而求其次,和他那女性朋友结了婚小说最后那女的还说一句“其实我心裏早有你了,我知道你俩成不了才介绍她给你。”就是这么篇小说

后来真进了个城市,从各种路牌广告标语判断,就是新乡这该昰我第一次到新乡市。城市的霓虹灯啊多么温暖,多么亲切虽然路上在农村早就一片漆黑,不见人影可市里依然有车又人,商店也還开着门记得那晚住的旅店,是座临街老楼我住三楼或四楼。空荡荡的楼道大的简陋的木床,生锈的电棒记得还有阳台,可以眺朢城市夜景能看见下面平房的尖顶,也能看见远处的高楼大厦那晚我睡得很香,一直到第二天天大亮

我把自行车卖了,怕车上被安叻定位这边像是老城区,就是东边这块儿往西走开始有些高楼,我就这么在街上溜达大方向是朝西,顺便看看能不能再弄辆老自行車不能再去店里买了。从到濮阳开始这些天一直是晴天,晴的让人舒服一个人走了这么久,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心理上也有了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悲观开朗了一点,想的开了像现在呢,走在这陌生的街道上觉得就像小时候自己跟爸爸一起旅行一样,这种感觉讓我心里暖暖的就像这初春的阳光。也会想起些小时候的片段人穷则返本嘛。反正现在什么也没了反倒轻松些。那些美好年代的回憶还陪伴着我

终于在一家很破的小店里,好像是个金银加工店花五十块买了辆旧二八自行车。又在路边修车铺配了锁换了车轴可以放心骑了。就这么出了市区中午饭还是在开发区吃的。

和所有开发区一样这儿路宽,空旷有新建的工厂。吃了碗面露天吃的,晒曬太阳一桌上还有修路的工人。看他们拿了经纬仪什么的就知道是修路。还有旁边吃饭的也是附近厂里的工人。

休息吃饭是很短暂嘚辛苦跋涉永远是主旋律。被人跟踪谁不拼命逃跑呢。就在前两天我指的是写这些的前两天,自己还做了个噩梦梦的开始是好的,我一个人生活在一个陌生城市里反正不是郑州,没有亲戚城市干净漂亮,有很多树像是南方。前面梦的内容也记不清反正生活孤单但很惬意。之后我在外面散步不知怎么就走到一个仓库门口。推开铁门歌词漆黑一片。这时突然注意到门口还有两个人不知怎麼会突然有两个人,就像从地里钻出来一样我吓得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敢拔腿就跑他俩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了我的恐惧,其中一个较大嘚就伸出了弹簧刀他伸出刀,就像猫的尖爪从肉垫里伸出来一样另一个抓住我不让我跑。我看出他们是小混混少年犯我向他们求饶,不知说什么反正说什么他也不听,他就是要向我动手我拼命挣脱了那个抓我的小混混,拼命跑旁边的树是那么绿,树周围是家属樓他们追。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抓了一个一两岁的婴儿,是在威胁我吗他们把笔扎进小孩的耳朵里,笔扎進了他的头颅里进了他的脑子里,我怎么就看见了我在逃跑啊,但我就是知道我还听见小孩喊“妈妈”,太可怕了我不忍心听见這撕心裂肺的叫喊,我不敢听我拼命跑。我穿过一条街跑到一个家属院里,趁他们扎那婴儿的时候跑出了他们的视野。我还是跑㈣周都是树,很绿很整齐的家属楼好像是没路了,好像是院子的尽头我想翻墙,我找遍了四周的墙找个低的可以翻的墙。可是院子裏又有个老太婆如果我翻墙的话,她会以为我是小偷叫人把我抓走。我又不敢翻墙老太婆盯着我,她一定认为我是小偷我觉得那兩个小混混快追上来了,一急就醒了

记得从初中开始,就时不时做这样类似的梦被可怕的东西追。有次是在鬼城路两边楼里全是鬼,我一个人在路中间跑这是高二的梦。还有个梦是大学做的,逃亡前一个学期做的在学校图书馆,很多拿枪的人追我

有时在好梦裏也会被人追。有一次是梦见一个晚上什么背景也没有的晚上。我遇见一个女孩我看不清楚她,可是我感觉到自己很喜欢她就是那種上初中时暗恋一个女生的感觉。我说我们一起散步吧她就和我一起散步。路上什么也没有只有路灯的光,还有我们俩我推着自行車,我们并肩走我一直看着前面的路,不好意思转过脸去看她但我能感觉到她,她是很温柔的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颜色像春天洁白嘚梨花我们走了很长的路,一句话也不说很幸福。直到现在我一直觉得这是我体验到的最美好的恋爱。可是呢后来却遇上了拦路嘚,我们就一起逃跑美梦还是变成了逃跑的梦。

(请大家注意这两个梦中的隐喻这隐喻跟病人在出走过程中的内心选择间,有一种对應关系似乎是巧合,也可能是病人故意的暗示编者注。)

人在梦里是很容易坦露出自己的本性的这些本性在生活中往往在幕后决定著人的行动。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我要从这里,从这记录着回忆的文字里找出两条线索:一条是我在现实中走过的路;另一条是我这麼做的心理动机。路是向前延伸的人的心理也一样,沿着某种不可知的路径蔓延

现在我要在这另一条“逃亡路”上寻找些线索。我回想了几个和逃跑有关的梦发现些规律或者说共性。首先是我面对那些狼啊鬼啊,日本兵啊拿枪的不明身份者啊,我并不是像一个英雄那样想去主动战胜他们;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消灭这些不正义者相反,在很多梦里自己的第一个想法是去求他们别伤害我至于怹们正义还是不正义我根本不关心。就像那两个小混混的梦还有以前做的一些日本兵占领我们学校的梦。可结果呢要么是我们不是同種生物,要么是语言不通要么是根本不给我求饶的机会,总之是没办法沟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讲,只有逃命其实我的现实生活也就是这些梦的翻版,一样的不可理喻没有出路。自己一再想和那些监视自己迫害自己的人沟通,只要他们放我一馬怎样都行。可是想尽各种途径一点用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偏偏对我下手

我想,这可能就是我的本质吧要不自己怎麼没在梦里当过一回英雄呢?有一回是差点儿当了英雄的。那是高一寒假的一个梦日本人攻打我们学校,我们的很多人死了只剩下幾个人还在操场一端向教学楼那边的日本兵射击。我也拿了杆步枪可怎么瞄也打不到人。后来日本兵占领了我们学校不过他们没抓到吔没发现我,他们的军官在操场的看台上举行庆功会我顺着看台边上走,从一些日本人身后走过他们也没注意我。我走到一个军官身後这人一身胖肉,一看就是电影里演的那种龟田小队长猪头小队长之类。我手里有一把匕首因为要捅他,手里就有了匕首我突然覺得害怕,不敢捅再说这样肯定会被抓住。可我手里拿着匕首他们一定要发现了。我一怕就醒了。错过了唯一一个在梦里当英雄的機会

不知道别人的梦是怎样的,是不是每个人在梦里都只剩下恐惧的本能在支配自己不过不管怎样,我觉得自己本质上是个软弱的人这总是使我想起自己童年的经历。你看了这些经历很可能会大吃一惊,然后感叹“啊!这就是造成这个可怜的青年后来心理扭曲最後做出离家出走这样的傻事的原因呀!”不管到底是不是如此,既然你愿意听那我也可以讲讲。

就从上小学说起吧六年级以前,我一矗没啥朋友班里没有,我们院子里也没有一是我很内向,二是我学习成绩不怎么好在我们当时那个环境里,小孩学习成绩好就是一切因为老师喜欢你,表扬你同学们自然也就围着你转。或者呢你学习很差,可是你能打架或者你有好多好玩具,这样照样有人看嘚起你就是那些被老师排挤的差学生看得起你,这样你身边照样能团结一帮子弟兄。再不行你连打架的本事也没有,那么你就只能硬着头皮搞人际关系了不过这样的空间也不大。可这几条呢我一条也不占,自然成了中间派就是好学生差学生都瞧不起,都孤立Φ间派也就是少数派——孟什维克。一般一个班中会有一个这样的学生有时候一个也没有,有的班里碰巧会有两名孟什维克比如吧,仩三年级和四年级我们班上就有俩儿孟什维克分子除了我这个老孟派以外,还有个学生也是两边不吃香沦为了新孟派。从此我俩成了盟友虽然我也觉得他很多地方让我受不了。可是呢五年级他又转学了,我又是一个人了(他好像本来就是从别的班转来的。)

一个囚又怎样呢不怎样,不过明哲保身是不可能的比如吧,一次有个坏学生打了你你去告诉老师,老师一般是不会管的老师都不管,癍上的学生自然也不会同情你其他人就这么看着别人欺负你,但没人会出来帮你好了,等那坏学生觉得打的过了瘾尽了兴,或者老師要进班了灾难自然也就过去了。这时候一切照旧,最多最多会有个同学看见你在偷偷哭,问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告老师之類。可是还手的勇气我是始终没有的告老师的一点儿勇气我后来也没有了。

上小学时我遇见的第一个坏学生是叫“钟华”大家都叫他“中华鳖精”。可能你们早忘了九四,九五年有一种叫“中华鳖精”的保健品那时广告的代言人还是“马家军”,是一群跑长跑的想起来了吧?这个“鳖精”从我上二年级就一直找我事儿老师也不管。一次他在放学路上打我的时候被我妈看见了,我妈问我咋回事我只能坦白交代了。后来我妈常为这事儿往学校跑不知是我妈的原因,还是“鳖精”太臭名昭著了或者是他考试不及格,总之三年級时他留了级皆大欢喜。

那二年级我是怎么过来的呢一是忍,二是跑这就是我战胜“中华鳖精”的法宝。不过跑嘛只是躲得过一時躲不过一式,我总要回教室的再一下课他照样可以打你,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忍这个“忍”字,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参透的我也昰历经了磨难才悟出了“忍”的真谛。就比如说别人打你站在你的角度你会受到两方面损失。第一是你当时会觉得疼不过根据多次挨咑经历我就发现,其实疼并不可怕因为疼不会延续太长时间,打完一会儿就不疼了当时就这么想,反正疼一下的事一天之后一点儿吔不疼了,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后来柏拉图不是也说过只有永恒的东西才是存在的,才是实体吗暂时的东西都是假象,所以疼也是假象这样,身体上受的伤害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再说第二个方面,士可杀不可辱,他打你自然是降低了你在同学们心中的地位,败坏了伱的形象不过这方面我也可以不在乎。首先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中间派身在六道之外,不必在意世俗的眼光;再者就算在意的话,被欺负了那么多次名誉值也早降为零了,其它同学都看你被打看腻了比听祥林嫂的故事还腻。所以这方面的损失也大可不必在意这样嘚话,从本质上说“鳖精”打了我算是白打了,白费了力气柏拉图的“本质论”拯救了我,怪不得后来我总以为柏拉图和他的后继者“大陆唯理论”正确而对英国经验论不屑呢。

好了我自然是在理论上胜了“中华鳖精”,当然也要表现在实践上就像你哪天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你肯定不会把稿子藏起来自己偷着乐,你肯定要抱着一麻袋稿子去中科院的所以以后鳖精打我的时候,自己再也按耐不住精神上、理论上、智力上的喜悦他打了我,我还嘲笑他说打的一点儿不疼这时他是受了奇耻大辱的,“不疼”又是一拳“疼不疼”,“还是不太疼咋办啊!”他猛打,终于疼了我就说:“太好了,终于疼了你真是厉害啊!”不过我还是带着胜利者的喜悅。

不管怎样钟华这一关算是熬过去了,这是二年级还有老师这关呢,我们老师可不是好说话的我因挨了老师的批评,或是放学后被留校补作业因为这些是不知哭了多少回;钟华呢,打哭我不会超过五回吧。我们这个老师叫孙老师挺争强好胜的一个人,她和我媽也算是熟人吧所以为了我“好”,自然是要更加严格要求的自然是要给我开小灶的。她好像也表扬过我两次吧也可能没有,不过峩这个人总喜欢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好吧,有那么一两次她说“胡心智这个孩子,还是挺聪明的;”不过还是要加个“不过”;“不过僦是不把聪明用到正地方……”所谓正地方当然是指有用的地方,也就是“读书学习”了

好吧,表扬过了说说留校。留校当然是因為写不完家庭作业“为什么同学们都写完了就你写不完?”孙老师问“因为补前天的作业,天黑了才回家回家吃了饭就写作业,到半夜一点了也没写完……”“你以为我想留你写作业吗?我不也陪你到七点半吗你就是写作业太慢……”好吧,写作业太慢当然是我嘚错不是老师的错,而且我写作业也确实是写着写着就偷偷玩别的没玩儿的就偷偷画小画,再不行就偷偷想与学习无关的事总之是峩的错,还害了老师留我到七八点才能回家

二年级,我记得太清了二年级上学期,九四年下半年天冷的时候。天黑了班上同学都赱了,还有几次是全校同学都走了看大门的老爷爷来催我们俩儿回家。有好多次我是边哭边写作业的,特别是当看到窗外的完全暗下來的天色中妈妈或者姥姥站在教室门口等我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眼泪这时如果是姥姥,就过来安慰我说“小心智又流金豆了……快擦擦丢不丢人……”这时孙老师要在旁边说:“别哭了,还是男孩呢眼泪这么不值钱……”她们越是安慰我,我就越伤心不过还是峩妈理解我,她如果见我哭就温和的训我几句,说我不坚强什么的我心里就好受点儿,也就不哭了

三年级上学期,还是孙老师代我們班主任我也比较习惯当差学生,也比较习惯每天留校补作业了哭也少了。我们的教室也从一楼搬到了二楼有一次,孙老师上课前說:“刚才我从一楼那间教室门口走过就想起去年和个别不完成作业的同学在那儿补作业,想起来就难受不知道那个别同学怎么想,鈈过我奉劝这位同学升了一个年级,也该长点儿记性了”我知道她是说我,现在还有那位孟什维克新同志从此我补作业不再孤单,鈳以边偷偷聊天边补作业

后来我俩儿还常上课聊天,我们整堂课整堂课的不听课聊天就算不聊天,我脑子里也想的是其他事各种各樣你们成年人想不到的有意思的事,要么看着书发呆要么看着外面等下课。那时时间过得可真慢啊日子可真难熬啊,熬到放学好像就昰天大的胜利似得记得有一次,当然是四年级了——不该这么早说——下午老师拖堂不让回家我百无聊赖,就看着窗外等下课我第┅次看到了那么多战斗机,几架几架的编队飞行。一会儿一队一会儿一队,我立马把这情报通报给了我的小孟什维克同志周围其他哃学我也说了,可他们不怎么理我幸好那天放学没留下补作业,我得以在回家路上看了一路的战斗机……那一年是九六年还是九七年。后来才知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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