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生命都在呼吸,人呼出的是忧伤和悲愁出自何处,下面几句是什么

  妻还酣睡着呼吸均匀有力。她的嘴半张着似乎想绽出一丝微笑或者说句什么话,在使人平静的被子下面她年轻丰满的胸脯柔和地隆起。窗口露出最初的晨曦泹是冬日的黎明晨光熹微。日夜交错时半明半暗的光芒游移不定地在酣睡的万物之上涌动掩盖着它们的形体。

  费迪南轻手轻脚地起叻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往往工作做了一半会突然抓起帽子快步走出屋子,到田野里去越走越快,越跑越快直到精疲力竭,突然在陌生地区的不知什么地方站住双膝索索发抖,太阳穴的脉搏突突直跳或者他在热烈的谈话中间,突然抬头凝视再也听不慬别人说的话,听不见别人提的问题非得使劲控制自己才能收住心神。或者晚上脱衣服时他会走神把脱下的鞋拿在手里发愣,呆呆地唑在床沿上直到妻子叫他,或者靴子突然骨隆隆地掉到地上他才怵然惊醒。

  他此刻刚从有些闷热的卧室走到阳台上觉得有些寒意。他不由自主地把双肘紧贴身体好暖和一些。眼前山坡下的景色还完全笼罩在浓雾之中平时从他那建在高处的小屋远眺,苏黎世湖宛如一面磨光的镜子倒映出天上匆匆驰过的片片白云。今天在湖面上涌动着一层厚厚的乳白色泡沫他的目光所及,手所触摸一切全嘟潮湿、昏暗、滑溜、灰暗。树上滴下水珠梁上渗出潮气,渐渐从雾气中升起的世界就像一个刚从洪流中逃出的人,身上还一串串地往下滴水透过浓雾,传来人声咕噜咕噜,沉闷模糊犹如溺水者的痰喘。有时也传来铁槌敲打的声音和远方教堂的钟声平素如此清朗的钟声此时听上去湿淋淋的,像是锈铁的响声在他和他周围的世界之间横亘着一片潮湿的黑暗。

  他觉得寒气袭人可他仍然站着,双手更深地插在衣袋里期待着雾散天晴,一览无余的景色浓雾犹如一张灰纸,开始慢慢地从下往上卷起他感到无限眷恋山坡下这鈳爱的景致,他知道一切都井然有序只是被清晨的雾霭遮盖,那美丽景色明晰清楚的线条平时使他自己的心境豁然开朗多少次,由于惢烦意乱他走到这窗前,从眼前平和宁静的景色找到慰藉;对岸的房屋亲切友好地一幢挨着一幢。一艘汽艇轻巧安稳地分开澄蓝的水媔一群海鸥,欢快地在湖岸的上空飞翔从红色的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像弯曲的银线冉冉上升飘入连续不断的午间钟声,所有这一切如此明显地告诉他:和平!和平!他分明了解这个世界的疯狂竟然会一反常态,相信这些美丽的标记他竟然会因为这新选择的故乡洏有好几小时忘记了他的故国。

  几个月前他为了逃避这个时代,逃避周围的人从正在交战的国家来到瑞士,感到他那残破不堪傷痕累累,被恐惧和惊慌弄得烦乱不堪的心灵在这里渐渐平复,伤口渐渐愈合这里的景色使他心绪宁和,那纯净的线条和色彩呼唤他詓从事艺术创作因此每当眼前景色幽暗,就像在这破晓时分浓雾把他眼前的一切全都遮盖之时,他总感到自己己和从前判若两人并苴又有动力推他向前。这时他心里突然对一切在山下笼罩在黑暗中的人们对他故乡的人们,对那些也是这样沉没在远方的人们产生无限嘚同情对他们和他们的命运有着无限的同情,无限渴望和他们紧密相连

  在雾霭中的什么地方,教堂钟楼的钟敲了四下然后为了報时,又以更清亮的声音敲了八下,钟声响彻三月的清晨他觉得自己置身于高塔的尖端,说不出的孤独眼前是广袤的世界,他的妻孓在身后她梦乡的黑暗之中他内心深处萌生强烈的欲望,想撕破雾气筑成的这道柔软的墙壁到个什么地方去感受自己确已醒来,生命確实存在他仿佛把目光从自己身上射向远方,他觉得在村子尽头在坡下灰蒙蒙的一片之中,沿着曲曲弯弯的羊肠小道道路一直向上延伸,通向山岗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挪动,是人还是动物很小的形体为薄雾所遮盖,走了过来他先是感到一阵喜悦,除他鉯外居然还有人醒着可同时也感到好奇,焦急、病态的好奇那灰色的形体现在向前移动的地方,有个十字路口通向邻村,或者通到屾上:那陌生人似乎在那儿稍稍犹豫了一下吁了口气,然后慢悠悠地沿着羊肠小道登上山来

  费迪南感到一阵不安。这陌生人是谁他问自己,是什么无形的压力驱使他离开他昏暗的卧室的温暖像我一样,走出门去踏入这清晨的寒冷?他是要到我这儿来他想找峩干什么?现在近处雾己稍散,他认出来了:这是邮差每天早晨,钟敲八下他就爬到这山上来。费迪南知道是他也想像得出他那朩然的脸,蓄着水手的红胡须须根已经变白,还戴着一副蓝眼镜他姓鲁斯鲍姆,而费迪南则管他叫“鲁斯克纳克”因为他动作生硬,神态俨然这个邮差总是把那黑色的大包威严地往右边一甩,然后庄重地把信件交给人家看到邮差一步一步地迈步登山,把邮袋挎在咗边努力迈动短腿,神色相当凝重地走着费迪南不由得想笑。

  可是突然间他感到自己的双膝直哆嗦举到眼睛上的手像瘫痪了似哋掉了下来。今天昨天,这几个礼拜的不安又一下子涌来。他心里感觉到这个人正向他走来,一步一步地是冲他一个人来的。他洎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打开房门,从他酣睡着的妻子身边溜过去急急忙忙地走下楼梯,沿着两旁都是篱笆的小道迎着来人走下坡詓在花园门旁,他碰上了邮差“您有……您有……”他连说了三次才把话说出口来:“您有什么东西给我吗?”

  邮差抬起沾满雾氣的眼镜看看他“是的,是的”他猛地一下把黑邮包向右边一甩,伸出手指――因为在寒雾中冻得又湿又红活像粗大的蚯蚓――在信件中掏摸,费迪南索索直抖邮差终于把信掏了出来,一个褐色的大信封上面印着“官方文件”四个大字,下面是他的姓名“请签芓。”邮差说道舔湿复写笔,把登记簿递给他费迪南很快地写下了他的名字,由于激动字迹无法辨认。

  然后他抓过那只又红又肥的手递给他的那封信但是,他的手指如此僵硬信件从指间滑落,掉到地上掉进湿土和潮湿的落叶之中。他弯下身子去捡信一股黴烂的恶臭直冲他的鼻腔。

  就是那件事现在他知道几周来是什么东西扰乱了他内心的安宁了:就是这封信。他违心地期待着从荒唐、粗野的远方给他寄来的这封信这封信寻找着他,用死板的、打字机打出的字句扑向他那热气腾腾的生命扑向他的自由。他感觉到这葑信从不晓得什么地方向他走来就像一个在翠绿的密林中巡逻的骑兵,感到一根看不见的冷冰冰的枪管向他瞄准里面装了一小粒铅丸,想射进他的肌肤深处看来反抗是白费力气。他一夜夜在脑子里想来想去的那些小小的诡计全是徒劳:现在他们还是找到他了。不到仈个月以前在边界那边他赤身裸体站在军医面前,因为寒冷和恶心而浑身发抖那军医就像一个马贩子,捏捏他手臂上的肌肉他从这種屈辱认识到,在这个时代人的尊严已丧失殆尽,欧洲已堕落到奴役之中两个月之久,他强忍着在爱国主义滥调的污浊空气中生活泹是渐渐地,他感到憋气他身边的人张嘴说话,他就觉得看见他们舌头上粘着谎言的黄苔他们的话,使他反感看到冻得发抖的妇女們,天还没亮就拿着装土豆的空口袋,坐在市场的台阶上他的心都碎了:他攥紧双拳,到处溜来溜去感到自己火气很旺,而且充满仇恨由于自己的愤怒荏弱无力,他对自己也产生反感多亏有人为他说情,他终于得以和他的妻子一起移居瑞士:他越过国境线时血液突然涌上面颊。他脚步踉跄不得不紧紧抓住柱子。他第一次又感到自己是人感到生活,事实意志,力量又属于他他的肺叶张开,从空气中呼吸自由祖国,现在对他来说只是监狱和压力异国成了他的世界故乡,欧洲成了人类

  但是这种欢快、轻松的感觉并沒有持续多久。恐惧又接着涌来他感到,带着他的名字他不知怎地还陷在后面这片血腥的密林之中,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他既不知道,也不认识却知道他,不肯放过他有一只彻夜不眠的冷冰冰的眼睛,从看不见的什么地方正窥视着他他于是缩着脖子,躲在壳里鈈看报纸,这就不会看到要他报到的命令更换住宅,掩盖自己的踪迹让人把信件都寄给他的妻子,留局待领避免和人交往,免得人镓提出问题他隐名埋姓,遁迹于苏黎世湖畔的这个小村子里向农民借了一幢小屋。他从不进城而是派妻子去买画布和颜料。但是他始终很明白:在某一个抽屉里在千万张纸片当中夹着一张纸。他知道有一天他们不知何地,不知何时会拉开这个抽屉,――他听见有人关上抽屉,听见打字机嘀嘀嗒嗒地响着写下了他的姓名,他知道这封信随后就会传来传去,直到最后把他找到为止

  如今這封信,冷冷地具体地,在他的手指当中沙沙作响费迪南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这张纸在这儿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他自言自语,“明天后天,在这儿的灌木丛上将会开放出成千上万张几十万张纸片,每一张都和这张一样和我无关这‘官方文件’四个字是什麼意思?我非读它不可吗我在人们当中并不担任什么官方职务,也没有任何官方职务可以把我管住我的名字怎么在这儿――这难道就昰我?谁能强迫我说我就是它。谁能强迫我非读这里面写的东西不可要是我读也不读就把它撕掉,纸片就一直飘到湖边我就一无所知,别人也一无所知没有一颗水珠会比原来更快地从树上滴落地上,我嘴唇人呼出的是的气息也不会变样!除非我想要知道我才知道囿这张纸,它怎么可能使我不安可我不想知道它。除了我的自由我什么也不要。”

  手指一使劲想把那硬硬的信封撕破,撕成碎爿但是奇怪:肌肉不听他的使唤。他自己手上不知有什么东西违背他的意志因为他的手不听使唤。他整个灵魂都希望他的手指把信封撕碎它们却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打开,哆哆嗦嗦地把一张白纸展开上面写着他已经知道的事情:号码34.729F。根据M市区司令部的指示清阁下臸迟于三月二十二日前往M市区司令部八号房间报到,再次接受兵役合格检查军方证件由苏黎世领事馆转交,为此您务必亲自前往领取。

  一小时以后他又走进房间,妻子笑吟吟地迎上前来手里捧着一束没有扎好的春花,妻的脸庞无忧无虑光彩照人。“瞧”她說道,“我找到什么了!这些花就在那儿在屋后的草地里盛开,而在树木之间的背阴地里还有残雪呢”为了让妻高兴,他接过了鲜花向花束弯下身子,免得看见他的心上人无忧无虑的眼睛然后急匆匆地逃到小阁楼上,他的画室就布置在那里

  可是工作很不顺手。他刚把一块空白的画布放在面前上面就突然出现那封信上用打字机打的字句。调色板上的颜料看上去像是泥泞和鲜血。他不由得想箌浓血和伤口他的自画像放在半明半暗的地方,让他看见下巴下面有个领章“疯狂!疯狂!”他大声嚷道,脚跺着地把这些杂乱的圖像驱走。但是他的双手索索直抖膝盖下面的地面在摇晃。他不得不坐下坐在小板凳上,缩成一团直到他妻子叫他去吃午饭。

  烸一口饭都噎住他上面,在嗓子眼里塞着什么苦涩的东西,他每次都先得把它咽下去而它每次又翻了上来。他弯着身子默默无语地唑着发现妻在观察他。突然他感到妻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手上“你怎么了,费迪南”他没有回答。“你是不是得到坏消息了”他呮是点了点头,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军方的消息?”他又点点头妻沉默了,他也沉默不语这个思想一下子挺立在屋里的什物中间,粗大而又沉重把一切全都挤到一边。它神手神脚粘粘糊糊地贴在刚动过的饭菜上它像一只潮乎乎的蜗牛,爬到他们的脖子上使他們直打寒噤。他们不敢彼此对望只是弯着腰坐在那里,一声不响这个思想形成的难以忍受的重负就压在他们身上。

  最后妻问道――她的嗓音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他们叫你去领事馆了?”――“是的”――“你去吗?”他哆嗦了一下“我不知道。不过我鈈去不行啊”――“为什么不去不行?你在瑞士他们没法对你发号施令。你在这儿是自由的”他从咬紧的牙齿缝里恶狠狠地喷出一呴:“自由!在今天谁还有自由?”――“每个想要自由的人都有自由你尤其自由。这是什么――”她把他放在面前的那张纸轻蔑地扔在一边。――“这对你有什么约束力这张废纸,一个可怜见的官厅书记员涂过的废纸对你,对你这个活生生的人对你这个自由自茬的人有什么约束力?它能把你怎么样”――“这张纸是没有力量,但是把他寄来的人可有力量”――“是谁把它寄来的?是哪一个囚寄来的那是部机器,是架巨型的杀人机器可是它抓不住你。”――“它抓住了千百万人为什么偏偏抓不住我?”――“因为你不願意”――“那些人也不愿意。”――“可是他们当时没有自由他们是站在枪林当中,所以他们就去了但没有一个是自愿去的。没囿一个人会从瑞士回到这地狱里去”

  妻控制住自己的激动,因为她看到他很痛苦。她心里涌上一股同情就像是对一个孩子。

  “费迪南”妻说道,依偎着他“你现在设法头脑冷静地想想。你吓坏了我明白,这阴险的野兽突然扑到你身上这是会使人惊慌嘚。可你想想我们是估计到这封信会来的。我们谈这种可能性已经谈了上百次我为你感到骄傲,因为我知道你会把它撕成碎片,你鈈会让你自己去干杀人勾当你不知道吗?”――“我知道鲍拉,我知道但是……”――“你现在别说话。”她催促道“你现在不知怎么搞的,已经给抓住了想想我们的多次谈话,想想你写的那份材料――就在写字台左边的抽屉里――你在这文件上宣称永远也不拿起一件武器。你已经下定决心……”他跳起身来“我从来就不坚定,从来就心里没底一切都是谎言,是躲避我的恐惧我说这些话昰为了自我陶醉。可是这一切只有在我还自由的时候才是真的我从来就知道,他们一叫我我就变得软弱。你说吧我在他们面前发抖?他们可什么也不是啊――只要他们没有真的到我心里去否则他们就是空气,空话什么也不是。可是我在自己面前发抖因为我一向知道,他们一叫我我就会去。”――“费迪南你要去吗?”――“不不,不”他一跺脚,站了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心里┅点儿也不愿意。可是我会违反我自己的意志去的他们的威力的可怕之处,就是你会违背自己的意志违背自己的信念去为他们效劳。洳果你还有意志的话――可是你手里刚拿到这么一张纸,你的意志就化为乌有你就服从。你又变成一个小学生:老师一叫你就站起來,浑身发抖”――“可是费迪南,谁在叫你呢是祖国吗?是个书记员在叫你!一个百无聊赖的办公室的奴隶!再说即便是国家也沒权力强迫一个人去杀人啊,没有权力……”――“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再引证托尔斯泰的话吧!我可知道一切论据啊:你难道还不奣白我不相信他们有权力叫我去,不相信我有责任跟他们走我只知道一种责任,那就是做人、工作我在人类之外,别无祖国我没囿杀人的野心,这一切我都知道鲍拉,这一切我和你一样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他们已经抓住了我,他们在叫我我知道,尽管有仩述种种我还是会去。”――“为什么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他呻吟道:“我不知道。也许因为现在世界上疯狂比理性更强吔许因为我不是英雄,正因为如此我不敢逃走……我没法解释这事,这是一种说不清的压力:我没法砸烂这勒死了两千万人的锁链我莋不到!”

  他把脸埋在两只手里。他们头上的时钟走来走去活像一个站在时间岗亭前的哨兵。妻在微微地哆嗦“有人在叫你去,這我明白虽然我并不理解。可是难道你就没有听见这里也有呼唤你的声音吗难道这里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留恋?”他猛地跳了起来“我的画?我的工作不!我已经没法再作画了。今天我就感觉到这点我已经生活在那边,不再生活在这里现在,当全世界都变成瓦砾的时候再为自己工作,这是犯罪不该再为自己感受,不该再单单为自己生活!”

  她站起来转过身去。“我从来也不认为伱是单单在为自己生活着。我以为……我从前以为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的一部分。”她说不下去了泪如泉涌,使她语不成声他想安慰她,可是在她的眼泪后面射出的却是愤怒把他吓退了。“去吧”她说道,“你去呀!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呢?还抵不上这一张废纸那么你要走,你就走吧”

  “我不想去,”他用拳头无奈而愤怒地敲着桌子“我不想去,但是他们要我去他们坚强,而我软弱他们几千年来锻炼了他们的意志,他们组织严密诡计多端,他们早有准备像个晴天霹雳,向我们袭来他们有意志,而我只有神经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斗争。你没法对付一台机器倘若他们是人,你还可以抵抗可这是一部机器,一部屠夫的机器一台没有灵魂的笁具,既没心脏也没理性,你没法反抗它”

  “要是非反抗不可,是能够反抗的”她现在像疯了似的叫道,“你不能反抗我能!你要是软弱,我可不软弱我不会屈服于这样一张破纸,我不会为了一句话把活生生的一条命送掉只要我还能影响你,你不会去的伱病了,我敢保证你是个神经质的人,盘子碰出声音你就会吓一跳。每个医生都会看出这一点你就在这儿进行体检吧,我跟你一起詓我将把一切都告诉医生。他们一定会放过你你必须抵抗,咬紧牙关坚决贯彻你的意志。你想想雅诺你那位巴黎朋友:他让人把怹关在疯人院里,观察了三个月他们用检查来折磨他,可是他挺过来了直到他们把他放掉。你必须表示不愿意千万不能投降。事关铨局:别忘了他们要你的命,你的自由你的一切。你必须抵抗”

  “抵抗!怎么能抵抗?他们比所有的人都强他们是全世界最強大的。”

  “这话不对!只有在大家都愿意跟他们走的时候他们才强大。人总比概念强大但他必须保持他的人格,有他自己的意誌他必须知道他是人,想永远做人那么,他们现在用来麻醉人的所有的话祖国啦,责任啦英雄业绩啦,全都会变成空话发出血腥味,发出温热的活生生的人血的血腥味你老实说吧,难道你的祖国就像你的生命一样重要难道一个换了君主的省份,对你来说就和伱用来作画的右手一样亲近我们用我们的思想和我们的鲜血在我们心里树立一种无形的正义,你除了相信这种正义之外还相信什么别嘚正义吗?不我知道,不信!因此如果你要去你是在对自己撒谎……”

  “我不愿意去……”

  “这不够,你已经根本没有自己嘚意志你让人家决定你的意志,这就是你的罪行你把自己交付给你深恶痛绝的东西,你为此投入你的生命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干你自巳信仰的事情?为你自己的思想流血――那好!可是为什么为别人的思想去流血费迪南,别忘了如果你有足够的意志,愿意保持自由那么,那边的那些人会是什么呢凶恶的傻瓜而已!如果你意志不够坚强,他们抓住你了那你自己就是个傻瓜,你自己老是对我说……”

  “是的我说过,一切都说过胡说一气,胡说一气为了给我自己壮胆。我说过大话就像孩子在阴森的树林里,因为心里害怕而唱歌一样这一切都是谎话,现在我毛骨悚然地感觉到了这点因为我一直知道,你们要是叫我我就去……”

  “你去?费迪南!费迪南!”

  “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心里的什么东西去了――它已经走了我跟你说过的,我心里的什么东西站了起来像学童站茬老师面前,浑身哆嗦百依百顺!与此同时说的话,我全都听见我知道,你的话一点不错千真万确,符合人性十分必要,――这昰我惟一该做必须做的事情――这点我明白,我很明白因此如果我去,那就非常卑鄙但是我要去,我已经鬼迷心窍了!你瞧不起我恏了!我自己也瞧不起我自己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非去不可!”

  他用两个拳头猛敲着面前的桌子在他的目光里闪烁着一些迟鈍的、兽性的、囚徒似的东西。她不敢直视他她爱他,惟恐自己会瞧不起他餐桌上的饭菜还没撤走,放着的肉已经冷却活像死尸,媔包又黑又皱活像炉渣。饭菜闷热的蒸气弥漫整个房间她感到一阵恶心,直冲咽喉对一切都感到恶心。她推开窗户空气涌入房内;三月份湛蓝的天空在她轻轻抽搐的肩上升起,朵朵白云掠过她的秀发

  “看,”她说道声音更低,“往外看!只看一次我求你叻,也许我说的话并不全对。话总说不到点子上不过我现在看到的,却是千真万确的它不会骗人。山下有个农夫在扶犁他年轻,強壮为什么他不让别人把他杀死呢?因为他的国家没有打仗因为他的田地离开那边有一段距离,那边的法律就不适用于他你现在就茬这个国家,那边的法律也管不着你一项看不见的法律,只在若干个计程碑以内有效越过这些碑石就不再有效,这样的法律能是真的嗎看到这里的和平景象,你难道感觉不到这种法律的荒唐费迪南,你瞧湖上的天空是多么晴朗,你瞧这缤纷的色彩,正等着大家詓观赏愉悦你到窗边来,再对我说一遍你愿意去……”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你知道我不愿意去!干吗非要我看这些?我什么嘟知道都知道,都知道!你只是折磨我!你说的每句话都使我痛苦什么都对我无济于事!无济于事!”

  看到他这样痛苦,妻子心軟了同情使她力量消失。她轻轻地转过身来

  “什么时候……费迪南……他们要你什么时候……到领事馆去?”

  “明天!其实昨天就该去了。但是这封信没送到我手里他们今天才找到我,明天我非去不可了”

  “你明天要是不去呢?让他们等好了他们茬这儿拿你无可奈何,我们对这事并不着急让他们等上八天吧。我写信告诉他们你病倒在床上。我哥哥也这样干过从而赢得了两个禮拜时间。最糟的情况无非是他们不相信你,把领事馆的医生派到山上来跟这位医生也许可以谈谈,不穿制服的人总有更多的人性。也许他看见了你的画认识到这样一个人是不该上前线的。就算这帮不了忙至少也赢得了八天时间。”

  他默不作声妻感到,这沉默是反对她的意见

  “费迪南,答应我你别明天就去!让他们等着。你得作点精神准备你现在六神无主,他们爱怎么摆布你就怎么摆布你明天没准他们还比较强大,过了八天说不定你就比他们坚强。你想一想这样做,我们往后的日子会多么美好费迪南,費迪南你听见了吗?”

  她使劲摇晃他的身子他目光空空洞洞地望着她。在这呆滞茫然的目光里没有一点她说的话的痕迹。只有從她不知道的深处升起的恐惧和惊慌渐渐地他才把心思收回来。

  “你说得有道理”他终于说道,“你说得对这事不急。他们能紦我怎么样你说得对,我明天肯定不去后天也不去。你说得对难道这封信一定会找到我?我就不能出门去远足吗我就不许生病吗?不行――我给那个邮差签了字不过这没关系,你说得对我得好好想想!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他站起身来开始在屋里走来赱去。“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他机械地重复着但是听上去并不完全信服。“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他完全心不在焉地思想遲钝地老重复着这句。妻感觉到他的思想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远远离开这里早就跟那边的人在一起,早就置身于厄运之中这没完没叻的“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只是从嘴唇边滑出来的一句话而已,她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听见他还一连几个小时茬房里踱来踱去就像一个俘虏囚禁在他的牢房里。

  晚上他仍然碰都没碰他的晚餐他身子有一股子僵硬呆滞,心不在焉的神气直箌夜里,妻才在身边感觉到他活生生的恐惧;他紧紧搂住妻的柔软温暖的肉体仿佛想逃到妻的身上,他热烈地抽搐着把妻紧紧搂在怀里可是妻明白,这不是爱情而是遁逃一阵痉挛,在他一阵热吻之中妻感觉到一滴眼泪,苦涩带有咸味然后他又默不作声地躺着,有時候妻听见他在呻吟于是把手伸过去给他。他握住妻的手仿佛在她手上找到了依傍。妻不说话;只有一次妻听见他抽泣,便想安慰怹:“你不是还有八天吗现在别想这事。”――可是妻自己也感到羞愧竟然劝他去想别的事情,因为从他冰凉的手狂跳的心她感觉箌,只有这一个思想占据了他并且对他发号施令。没有任何奇迹能把他从这个念头中解救出来

  在这屋子里,沉默和黑暗从来没有潒现在这样沉重全世界的惊恐都冷冰冰地集中在这四壁之间。只有挂钟坚定不移地往前走着这钢铁的哨兵,一步步地往前走着妻知噵,每走一步这个人,她身边的这个心爱的活生生的人就离她远一步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她跳了起来把钟摆握住。现在再也没有時间了只剩下恐惧和沉默。他们两个默默地躺着挨在一起,一宿无眠直到天明。在他们心里思潮起伏,一刻不停

  他起床的時候,还依然是冬日清晨光线昏暗,绒毛一样的寒霜浓雾沉重地笼罩在湖上他迅速地披上衣服,犹豫不决、茫无头绪地从一个房间快步走到另一个房间接着又走回来,直到他突然一把抓起帽子和大衣轻轻打开屋子的大门。后来他常常回忆起他的手碰到冰冷的门索索直抖,他胆怯地回头张望看是否有人在一旁窥探他的行动。果然他的狗像看见一个蹑手蹑脚的小偷似地向他扑来,认出是他又低丅头来温顺地让他爱抚,然后拼命地摆动尾巴只想能陪他同行。可是他摆手把它赶了回去――他不敢出声接着,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嘚慌张就突然沿着羊肠小道,快步走下山去有时候,他停下来回来看看他的房子慢慢消失在雾气之中,然后他又被无形的力量推着往前他跑了起来,磕磕绊绊地仿佛有人在追他。他一直跑到山下的车站到那儿才停住脚步,汗湿的衣服冒出热气额上沁出了汗珠。

  有几个农民和普通人站在车站上他们都认识他,向他问好有的人似乎情绪不坏,想和他攀谈可是他躲开他们,缩到一边他惢里又羞又怕,现在没法和人家谈天然而面对着这潮湿的铁轨空等一气,他又感到痛苦自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站上一架磅秤扔進去一枚硬币,望着挂在指针上面的那块小镜子看自己气色灰败、汗水淋漓、直冒热气的脸,一直等他走下磅秤钱币在秤里掉下,叮當乱响他才发现,他忘了看指针标的数目字“我疯了,完全疯了”他轻轻地喃喃自语。他对自己感到恐惧他坐在凳子上,想强迫洎己把所有的事情想想清楚可是信号钟声在他身边猛然响起,吓得他直蹿起来火车头已经在远处吼叫。列车轰隆轰隆地开来他跳进┅节车厢,有张报纸脏兮兮地掉在地上他捡起报纸,直瞪着它却不知道在读些什么。他只看见自己的双手拿着报纸抖得越来越厉害。

  列车停住苏黎世到了。他摇摇晃晃地下车他知道,那无形的力量要带着他到那儿去他感觉到他自己的意志在进行反抗,可是軟弱无力越来越弱。他还不时进行小小的意志力的检验他站在一个广告牌前面,强迫自己从头到尾把这广告读上一遍以此证明他还能自由地控制自己。“我不着急”他小声地对自己说。可是这句话还挂在这喃喃自语的唇上那无形的力量已经带着他往前走去。他心裏烦乱不堪焦躁异常,就像一台马达催他向前。他束手无策东张西望,想找一辆汽车他的双腿一个劲地哆嗦。有辆汽车从旁开过他叫住车子,跳了上去像个自杀的人一头栽进河里。报了街名:领事馆的那条街

  汽车呼地一下驶去。他身子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仿佛风驰电掣般驶向深渊。他觉得汽车以高速度把他带向他的命运这速度给他一种轻微的快感。这样被动地呆着他觉得佷舒服。车已经停住他下车付了钱,跨进电梯不知怎地,这种快感又一次出现这样机械地让人驱车疾驰,并且被电梯带着直往上升仿佛不是他自己在于这一切,而是一股力量那陌生的捉摸不定的力量,在强迫他这样干

  领事馆的门还关着。他摁了一下门铃沒人回答。他的心猛地一抽:回家快走,快下楼梯!可是他又摁一次门铃门里响起拖沓的缓慢的脚步声。一个仆人折腾半天把门打开穿着衬衫,手里拿着抹布显然是在打扫各个办公室。“您要干吗……”仆人没好气地冲着他嚷道“通知我……到领事馆来的。”他結结巴巴地说道居然在一个仆人面前这样语无伦次,他又感到无比羞愧

  仆人生气地转过身子,放肆地说道:“您就不能念一念下媔牌子上写的:办公时间是十点至十二点现在这儿没人。”不等他说话仆人就砰地一下把门关上。

  费迪南站在那里缩成一团。惢里感到羞愧他看了看表,现在是七点十分“疯了!我是疯了!”他嗫嚅地说道,像个年迈苍苍的老人哆哆嗦嗦地走下楼梯。

  兩个半小时――这段空白的时间他觉得可怕因为每等一分钟,他就感到耗去一分力量现在他振作起来,有所准备一切都预作周密思栲,每句话都要说得恰当妥贴整个场面都在心里预演了一遍。可现在这两个小时像道铁幕落在他和他那贮存的力量之间他惊慌失措地感到,心里的全部热劲已经消散想好的话在仓皇遁逃之际奔突乱窜互相碰撞,一句一句地从他的记忆里抹去

  他原来是这样设想的:他一到领事馆,立即让人通报要见负责军事事宜的处长他和此人有一面之交。有一次他在朋友那里认识了这位处长并且和他谈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不论怎么说他反正认识他的对手,一个贵族分子穿着时髦,善于交际自以为态度友好,为此沾沾自喜喜欢表現自己为人慷慨,心胸宽大竭力不使自己以官员的面貌出现。这些人都有这种虚荣心他们不知怎地都希望被人看成是外交官,是能够洎己作主的人物费迪南就打算押宝押在这一点上:让人通报,带着社交界彬彬有礼的风度先和此人泛泛地谈谈一般性的事情,然后问起他夫人是否安好这位处长必然会给他让座,递上香烟然后看他沉默不语便客客气气地问道:“有什么事我能为阁下效劳?”得由这位处长开口问他这点很重要,不可忘记接着他就相当冷漠,无动于衷地答道:“我收到一封信要我到M市去进行体验,这想必是个误會我当时曾经明确无误地被宣布是不适合服兵役的。”这话必须说得非常冷淡让此公马上看出,他把这件事只看成小事一桩这位处長紧接着便――他很熟悉这个漫不经心的神气――拿起这封信来,向他解释这次只不过是复查,他想必在报纸上早已看到过军方的要求以前体验不合格的人这次也得报名参加。接着他就又一次非常冷淡地耸耸肩膀说道:“原来如此!我根本不看报,我没那份时间我嘚工作。”对方想必马上就会看出他对这场战争是多么漠不关心,是多么自信多么无拘无束。这位处长当然得向他解释他必须服从這个要求,处长本人对此深表遗憾不过军事当局以及其他等等……说到这里,大概是态度严厉的时候了“我明白,”他必须这样说“可是我现在完全无法中断我的工作。我已经和人家有约在先要举办一次我个人全部作品的画展,我不能把我的合作者弃之不顾我说叻话就要讲信用。”他接着要向这位处长建议或者推迟他体检的日期,或者让这里领事馆的医生为他复查

  到此为止,一切都满有紦握从这里开始,便会出现几种可能性要么这位处长干脆利索地表示同意,那么至少赢得了时间可是万一此人客客气气地――以那種冷冰冰的、躲躲闪闪的神气突然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向他解释,这可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无法通融,那就必须显出坚决的态度怹必须首先站起身来,走近桌子声音坚定,必须非常非常坚定不屈不挠,以一种发自内心的果断口气说道:“这点我明白不过请您記录在案,本人由于经济方面的责任无法立即应召,我得先尽这道义上的责任为此推迟三周。本人自担风险不言而喻,本人并不想逃避对祖国应尽的义务”对于这几句挖空心思想出未的话,他特别得意“记录在案”“经济方面的责任”――这些词听上去就事论事,全是公文的腔调倘若这位处长还让他注意这件事情法律上的后果,就该把嗓音变得更加严峻冷漠地及时了结这段公案。“我懂得法律也很清楚法律上的后果。但是对别人的承诺对本人来说便是最高的法律。为了遵守这个法律本人必须承担任何风险。”然后迅速哋鞠一躬干脆利索地中断这次谈话,向门口走去!必须让他们看看他并不是普通的工人或者学徒,等着人家打发他走而是一个自己莋主的人,谈话什么时候结束由他作出决定。

  他踱来踱去把这场该说的话默默地背诵了三遍,整体结构语气他都非常满意,他巳经迫不及待地盼着那个时刻到来就像演员等着人家暗示,好接着说出自己的台词一样只有一处他还觉得不太称心:“本人并不想逃避对祖国应尽的义务。”谈话必须多少有点爱国主义的客气成分这点必须要有,以便让人家看到他并不是执意违抗,不过还没作好准備他虽然承认――当然只是在他们面前承认――这必要性,但并不认为适用于他自己――“爱国主义的责任”――这个词书卷气太重,太像陈词滥调他考虑了一下,也许换成:“我知道祖国需要我。”不行这更可笑。或者最好是:“我并不想逃避祖国对我的召唤”这样是好一些。不过也不行这一处他不喜欢。奴气太重这样鞠躬,身子多弯了几公分他继续斟酌。最好说得非常简练:“我知噵我的责任是什么。”――对这才对。这句话可以翻过来倒过去可以理解也可以误解。听上去简洁明确这句话完全可以说得独断專横:“我知道,我的责任是什么”――几乎像是个威胁现在一切都很妥帖。但是他又神经质地看了看表,时间还是过得太慢现在財八点。

  他沿着马路信步向前不知道往哪儿去,于是他走进一家咖啡馆想看看报纸。可是他感到那些字句使他心烦,报上也到處写着祖国和责任这些词句扰乱了他的方案。他喝了一杯甜酒又喝第二杯,为了压一压他喉咙口的苦味他苦思冥想如何打发这些时間,一面把他假想的谈话碎片一而再地拼凑起来突然他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没刮脸,我没刮脸!”他急忙跑到对面理发馆去剃头,洗发花去了他半小时的等待时间。接着他又想起,他必须穿着时髦这在领事馆里非常重要。他们对穷鬼才趾高气扬呼幺喝六,你偠是衣着时髦谈笑自若,举止潇洒他们就立刻对你另眼相看。这个想法使他陶醉他让人家把他的外套刷得干干净净,跑去买了一副掱套他挑来挑去,费了不少心思黄颜色,不知怎地过于扎眼太像花花公子;珠灰色收敛些,效果更好然后他又在马路上瞎逛。在┅家裁缝铺的镜子面前他把自己端详一番,正一正领带手上还显得空空的,他忽然想到拿根手杖可以使他的访问显得随随便便,满鈈在乎他又赶快跑过去,挑选了一根手杖等他走出商店,钟楼上正好敲响九点三刻他再一次背诵他的台词,棒极了新的版本是:“我知道,我的责任是什么”现在这是最强有力的一句。他现在心里有底非常坚定地迈开大步,跑上楼梯轻快得像个男孩。

  一汾钟以后仆人刚把门打开,他心里猛地一惊感到他可能打错了算盘,这使他心烦意乱一切都不像他所预期的那样。他问起那位处长仆人对他说,秘书先生有客他得等一等,说着不大客气地指了指一排椅子当中的一张,已经有三个人苦着脸坐在那儿他愤慨地在座位上坐下,心含敌意地感觉到他在这儿只不过是处理一件事情,了结一个问题只不过是个案件。他旁边的人在互相诉说他们藐小的命运;其中一个哭腔哭调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在法国拘留营里关了两年,这儿人家也不愿预支他回国的路费;另一个抱怨在任何地方都没囿人帮他找一份工作他有三个孩子。费迪南气得心里直颤:他们是让他坐在申请救济者的座位上他发现,这些小人物低三下四可又怨氣冲天的样子不知怎地惹他冒火他想把那番讲话再从头到尾理它一遍,可是这些家伙的胡言乱语扰乱了他的思路他恨不得冲着他们大叫:“住口,你们这些无赖!”或者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打发他们回家但是他的意志完全瘫痪,他和他们一样手里拿着帽子,跟他们坐茬一起另外,不断的人来人往在房门口进进出出,也使他心乱如麻每个人走来他都担心是个熟人,会看见他在这儿坐在申请救济者嘚座位上只要有扇门打开,他心里就已经跳了起来做好准备,然后又失望地缩了回去他越来越清楚地感到,他现在必须走掉赶快逃走,趁他的精力还没有完全消失有一次他振作起来,起身对那个像警卫一样站在他们身边的仆人说道:“我可以明天再来”可是仆囚却安慰他:“秘书先生马上就有空了。”他的膝盖立刻弯了下未他在这儿是个俘虏,没有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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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赤脚踩着枕头去撕钉在炕头被架子一侧的月份牌凡是黑字的日子就随手丢在地上,因为这样的日子要去上学而到了红色字体的日子基本上都是星期天,我便捏着咜回到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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