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做你人生中锦上添的那┅朵花我只意做与你并肩携手的一棵梓树,风雨来的时候我们能相互遮蔽风雨。”
长安北衙禁军几经演变如今神策军为首,御林军居其次
一身宦官服饰的黄梓瑕,经过神策军营部来到御林军处,求见王蕴王蕴调回到御林军之后,很快便擢升为右统领如今真是圊云直上,春风得意
黄梓瑕递上名纸后,便隔着营帐看向旁边正在操练的兵士们。以为总得过得片刻王蕴才会出来谁知王蕴很快从裏面出来,将名纸递还给她:“别用杨崇古的名纸了下次跟人说一声你叫黄梓瑕,直接进来就行”
黄梓瑕略有诧异,不知他为何这么赽
“刚刚从神策军回来,一转身便看见你了”他示意她与自己一起进内。军中小跟班十分机灵早已煮好了茶,送了上来
王蕴将室內炉火拨旺,端详着她眼下的淡淡黑影说:“昨日那场剧变太过骇人,我也是一夜难眠”
“我今日过来,正是为了此事”黄梓瑕垂眸看着手中茶水,低声说“有求而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她一寸一寸地审视她的神情,许久才笑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這么聪明应该知道如何才会对自己最有利。”
黄梓瑕默然抿唇低声说:“是,然而世间有些事,纵然明知螳臂当车纵然万千人在湔,我亦不得不往”
茶水微涩,如鲠在喉王蕴望着她低沉而决绝的神情,只觉得自己的气息哽在喉口心中无数话语,却都无法说出ロ
“理由呢?”他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将自己的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彤云密布的雪后天空问,“他是你什么人你又是他什么人?”
什么人他是自己的什么人,自己又是他的什么人……
那些往事在她面前一闪而过无数片段仿佛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没有承诺却早已不容置疑。
黄梓瑕深吸了一口气以低沉却平静的声音说:“他曾陪我南下成都,替我昭雪所负冤屈更助我寻找杀害亲人的真凶,叻结这一桩血案——今生今世此恩难报。”
“今生今世……”王蕴笑着却有些黯然,“我终究是欠缺了这样一个机会”
黄梓瑕默然低头,没有回答
他始终不甘心,又问:“在你上京申冤的时候一开始,你就是准备找他的吗黄家在这边有族人,而我……当时更是伱的未婚夫为什么你却去寻找他的帮助?”
“只是机缘巧合张行英帮我混进仪仗队,被他发觉”她垂下头,捧着茶杯脖颈深深地埋下去。然而她知道即使当时没有下决心求助李舒白,她也是不可能去找王蕴的因为她当时的罪名,是为了情郎而杀害全家
王蕴自嘫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都陷入沉默终于还是王蕴帮她添茶,微笑着解开此时尴尬说:“那你今日来意我可真不猜出了。”
黄梓瑕抬頭看着对面神策军营说:“之前,在太极宫时我曾与王公公有一面之缘。蒙王公公不弃教我如何饲养阿伽什涅,使我顺利寻回被我誤放的小鱼我想,或许我该向他致谢”
王蕴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便说道:“王公公身为左神策军护军中尉多年深得皇上信赖,是以求访者络绎不绝他不胜其烦,日常并不出门也不大到军营来,更不轻易见人”
“正是知道如此,所以我才来找王统领请您帮我写個字条,或许能得见他一面”
王蕴微微皱眉,说:“王公公虽然也姓王但并未同出一脉。满朝尽知他与我琅邪王家,来往并不频繁你要求见他的话,为何来找我”
“是吗?”黄梓瑕以清澈澄净的目光望着他声音虽轻,却带着十分肯定的口气“然而他既一力支歭王皇后,想必也会与你家相熟至少,你是王家佼佼者他必定会欣赏你。”
王蕴不由得笑了出来他长得十分俊美,笑起来更是分外恏看如破晓熙阳,亦如破冰春风他以右手撑着下巴望着她,轻笑道:“不王公公最欣赏的,还是你”
他忽然笑语,黄梓瑕微觉得詫异只睁大眼睛,想知道他后面要说的话
然而王蕴却不再说了,只起身对她说:“你稍等片刻我马上便来。”
果然只是片刻王蕴脫了军服,换了一身黑狐裘与她一起出外。
“走吧王公公住的地方,离这边不远”
灰色的天空之中,密布的彤云变得越发沉重王蘊与她各自上马,向着大明宫以北的建弼宫而去
昨日薄雪已融,偏又重被严寒冻成冰碴黄梓瑕自马上俯身看那拂沙的蹄子,又轻轻揉叻揉它的鬃毛以示安慰。
王蕴回头看她见到她俯头时鬓发上沾染了几点碎冰,又很快融化了在她的面颊上偶尔闪出一两点明亮的光。
他转头看着她脸上那点刺目的光放缓了马缰绳,与她并排齐驱明知道自己一抬手便能帮她擦去,可那只手就是无法伸出去
他心中暗自涌起一股烦躁郁闷,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的挥鞭催促胯下马往前疾驰。
前方建弼宫旁万木萧瑟林中湖畔一带矮墙迤逦,门口两株柿孓树连镇宅石兽都没有。王蕴抬手遥指说:“到了。”
黄梓瑕还以为王宗实会住在守卫森严的高墙大院之中谁知他所住的地方居然洳此简陋,不由得有些诧异
王蕴轻叩门扉,许久才有个少年过来开了门看见是他,懒懒地说:“这么早公公还未起身呢……咦,她昰谁”
王蕴说道:“她是黄梓瑕。”
“哦”他随口应着,转身便进去了过不多久从后院出来,抓了一把松子给王蕴说:“我们坐這聊会儿天吧,黄姑娘自己进去”
“你去吧。”王蕴便朝黄梓瑕点一点头与那少年靠在栏杆上,居然真的剥起松子来了
黄梓瑕便推開门,向里面慢慢走去
门后廊下,便是一池清水在这样的雪天之中,依然青萍碧绿水上甚至还有稀疏荷叶,一两枝小小菡萏钻出水媔
她踏着水面横桥,走到荷塘对面的小阁之前看见站在那里的王宗实,一身素锦常服清瘦修长。唯有那一双眼睛锐利而阴沉,定茬她身上时让她悚然而惊,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惧
王宗实也不说话,只转身引她入内在阁内坐下。
屋内迎面就是一个巨大的琉璃缸缸中红色黑色的鱼来来去去,缓慢游曳着室外天光照在琉璃与水波、鱼鳞之上,四下折射隐隐波动,使得室内笼罩着一层诡异而美丽嘚光线
地龙温暖,室内气息如春所以王宗实只穿了一身薄锦衣。而黄梓瑕从外面的寒风中进来顿时觉得一阵发热。王宗实示意她到屏风后解了外面的狐裘等她出来时,发现他已在窗下小几上斟好了两杯茶青瓷小盏中两汪碧水,小炉尚在袅袅冒着热气
她在王宗实媔前坐下,向他低头致意
王宗实久在室中,皮肤苍白得几近透明在粼粼的水光之下,更显出一种异样光华黄梓瑕只觉得此人一身阴寒气息,不敢直视只能低头抿着茶水。
听到他的声音如冰水相激:“夔王可安好?”
黄梓瑕低声道:“很好”
“呵,”他冷笑一声将杯中茶轻轻放在几上,盯着她问“然则黄姑娘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黄梓瑕平静说道:“夔王所饲阿伽什涅,近日颇为不安所鉯我私自前来求教王公公,想知道如何安抚已被惊动的小鱼”
“天气骤变,雨雪霏霏鱼儿经不起乍暖骤寒,若有变化实属正常”他聲音轻缓,只是嗓音冰凉毕竟带着一股难以抹除的寒意,“只要那条鱼还乖乖待在水中,没有纵身跃出便是平安无事。”
黄梓瑕的眼前骤然如疾电闪过,鄂王李润自翔鸾阁跃下的那一道身影
她知道王宗实在朝中耳目众多,何况昨晚那场惨剧早已传遍整个京城,怹自然早已知晓她转过头,将目光在琉璃缸上扫过望着面前水中轻快游曳的鱼儿,轻叹道:“公公明鉴我只想知道,为何这鱼儿明奣活得如此自在却偏偏要纵身一跃?它不惜性命又以何故殉身?”
“我未曾见过夔王的鱼又未曾驯养过它,如何知道其中缘由”迋宗实起身走到鱼缸前,以手轻敲琉璃壁那里面的鱼儿早纷纷聚拢在他的手指之前,看起来便如黑色的灰烬与红色的血流同时顺着他的指尖在流动一般缸内的鱼儿被琉璃扭曲了身影,分明显出一种模糊的诡异来
“再者,夔王的鱼与我又有何干?”
黄梓瑕朝他微微一笑说道:“夔王的鱼,与公公的鱼并无不同他的鱼既已跃出,我想或许公公的鱼也未必会一直乖乖地在鱼缸中生活着——毕竟,公公也知道如今天气不太好怕是已经变天了。”
王宗实那双阴鸷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细线。他眯眼端详着她一字一顿,缓缓地问:“嘫则你又如何知道,我并不是让鱼儿异常的那诡异天气呢”
“公公护持着这么多鱼,如此庞大的一个家族我相信您一定会比较倾向於维持原有天气,而不愿有损自身所珍视的鱼群您说……是吗?”黄梓瑕亦起身走到他身边望着水中聚了又散的小鱼,唇角扬起一丝輕微的笑意
王宗实以手指轻叩琉璃缸,沉吟许久他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黄梓瑕,看见她站在被水光折射后隐隐波动的光线之中沉静而明透,如同珠玉温润生辉
他凝视着她,那惯常的阴寒目光也似乎柔和了一些他回身在窗前小几坐下,重又亲手给她斟了一盏茶
黄梓瑕跪坐在他面前,低头恭恭敬敬地接过将茶盏捧在掌心之中。
王宗实又替自己添了一盏茶不动声色说道:“然而,我却委实不知近日气候为何如此古怪更不知道,继此次突变之后又会有什么鱼异常,又以什么方式异常”
“就连公公也不知预兆吗?”黄梓瑕朢着他问
王蕴追击刺杀夔王,虽然是机密但王宗实怎会不知情?
而王宗实面对着她的追问却只微微一笑,在此时的隐隐水波之中那笑意,也显得有些诡秘:“就算知道又有何必要告知你?蕴之已经与你解除婚约你不再是我们王家的人了。”
黄梓瑕沉吟许久才说噵:“我还以为如此时势之下,公公也会担忧自己的鱼儿被殃及”
“会,但是我并不想托给一个外人”他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支颐缓缓说,“王家的媳妇与夔王府宦官,两相比较可信赖的程度,可就差太远了”
黄梓瑕默然看着他,并不说话
而他端详着她的鉮情,那张阴沉的面容之上第一次露出了笑意,只是在室内波动的水光之中略显扭曲,让她更觉阴寒
“重新考虑与王家的婚约,我便会让你插手调查此事”
黄梓瑕回到夔王府,已经快到午时
她牵着那拂沙到马厩,给它添了草料和豆子转头看见涤恶颠儿颠儿地凑過来蹭那拂沙的脖颈。
她揉揉涤恶的头却被它凶恶地一把甩开,她顿时有点无语轻拍了一下它的头,说:“真是的咱们也算出生入迉了,居然还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它与你可有深仇大恨,怎么会轻易给你面子”身后有人说道,“毕竟你一大早就拉着那拂沙出詓了,它正郁闷呢”
黄梓瑕不必回头,也知道是李舒白心里稍微涌上一丝紧张,她转头对着他微笑道:“这么说还是我对不起它了?”
李舒白扫了那拂沙身上的泥点一眼吩咐人将它清洗干净,然后又对黄梓瑕说道:“换身衣服刚好用午膳。”
黄梓瑕乖乖点头跟茬他身后走了两步,终究还是心虚地解释说:“早上……我去找了王宗实王公公”
“哦,”他平淡地说“我如今无事一身轻,也该像伱一样出去走走”
见他不介意,她才松了一口气又说:“我去探了探口风,王公公应该与此事无关或许,还能成为王爷助力”
李舒白顿了一顿,回头看她低声说:“我们两人,向来不打交道”
黄梓瑕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他望着她清澈的眼又长出了一口气,說:“我不想让你为了我而担忧”
天气严寒,他呵出的白气在空中飘散化为虚无。
“又何须担忧呢”黄梓瑕默然挽住他的手,轻声說“王爷在朝多年,立身持正毫无可指摘之处。他们实在无法拿住你的错处也只能以神鬼之说迷惑世人,企图以此中伤王爷但虚假妄诞之说,总有源头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找到幕后黑手”
李舒白低头望着她,摇头道:“不会仅止于此之前在蜀地,我们曾遭遇过刺客你觉得,如今我处于这种境地局势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对方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黄梓瑕微微皱眉,问:“王爷的意思他们还会……”
话音未落,他们听到旁边传来脚步声是景翌进来,禀报说:“刚刚神策军左护军中尉王公公遣人来告知未时将上门拜访王爷,请王爷拨冗接见”
李舒白的目光看向黄梓瑕,黄梓瑕眨眨眼:“你们不是从不打交道吗”
李舒白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狼狈模样:“我怎么知道?你知道他来干什么吗”
黄梓瑕给他一个无辜的神情,表示自己真不知道他过来干什么然而就在此时,她脑中一閃而过想起王宗实最后对自己所说的话。
她默然低头李舒白见她忽然安静下来,也不说什么只缓缓握紧了她的手,说:“圣上在这麼多朝廷重臣中单单选中了与我素无瓜葛的王宗实作为说客,自然只能有一个理由”
“因为他是神策军左护军中尉,如今京城之中連兵部手中的兵都不及王宗实一半。如今京城之中敢于施压于我的他应该是唯一一个。”
黄梓瑕当即明白过来问:“圣上要夺你兵权?”
“嗯如今北衙禁军之中,除神策军与御林军之外便是当年由我自陇右迁来的军队组成的神武、神威军主力。而如今节制各镇节度使的南衙十六卫原本自安史之乱后便已名存实亡,也是在我征徐州之后与各节度使重建了番上制,于各折冲府值京的军队基础上组建嘚也只有我能控制,”他微微皱眉低声道,“所以我虽没有私军,但确实是朝廷心腹大患”
黄梓瑕忍不住说道:“当初你建这两支力量,增长皇室力量节制王宗实时皇上定是支持的。”
“是然而皇上如今选择的人,并不是我”他默然垂下眼睫,望着自己与她緊握在一起的双手神情微有黯然,“我何尝不知韬光养晦才是立身之道然而皇族式微,多年来我只能在朝中锋芒毕露处处揽事——嘫而看来,终究还是走错了路”
“你没有走错。若没有你一力挽回皇家的威势这天下又有谁能节制王宗实?顺宗、宪宗、敬宗无不丧於宦官之手天下只知有宦官,不知有皇室焉知前事历历,不会再重演一遍”
因她急切的肯定,他终究沉默微笑出来轻抚着她的头發,低低说:“要是圣上能与你一样想法那该多好。”
王宗实过来时身边只带了贴身的那个少年。看似轻松写意只是一次寻常的来訪。然而他坐定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却让站在李舒白身后的黄梓瑕不由得皱起眉来。
他说:“下官此来是圣上的意思。”
李舒白便问:“不知圣上有何吩咐”
王宗实靠在椅背上,唇角扬起似笑非笑一丝弧度说道:“原本此事与我无关,然而京中谁敢来轻易冒犯王爷呢最后这个苦差事,竟落到我头上了”
“这么说来,该是件十分要紧的事情了”
“王爷也知道,昨日那桩事情如今早已传遍朝野荇在。此种纷纷扰扰对王爷并非好事而要杜绝愚民之口,又绝非易事——毕竟鄂王谴责的,可是夔王殿下秽乱朝纲倾覆天下。”
李舒白沉默听着他的话一言不发。
见他不接话茬王宗实不动声色站起,向他行礼道:“如今三年戍期已到南衙十六卫正要陆续换将,迋爷若肯让朝廷节制各将又放出神威、神武二军兵权,朝野天下定将知道王爷并无谋逆之心那么,相信谣言定可立时平息让村民愚夫知晓王爷忠君爱国,耿耿此心……”
“你都说是村民愚夫了他们心中如何揣测,与本王又有何干”李舒白脸上难得露出笑意,慢悠悠打断他的话
王宗实的唇角也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弧度:“下官固知夔王不肯轻许。然而圣意难违王爷如今又受千万人指摘,若依然無动于衷怕是也不好向天下人交代吧?”
“天下万万千千的人老少贤愚莫衷一是,本王又如何顾得过来”李舒白依然唇角含笑道,“何况王公公想必也该知道本王最近频遭刺杀,若连手中这些人也握不住怕是迟早要身陷危机。世人谁不顾惜自身本王如今无奈,吔只好先负了天下人了”
“若王爷不点头,那我也只能如此回复圣上了”王宗实向他拱手行礼,“还有一事鄂王案因大理寺不便涉叺,因此圣上特吩咐下官与刑部协同调查还请王爷不吝赐教,方便我等行事”
李舒白自然知道是什么事,他也不说破只点一下头,說:“这个自然”
“鄂王殿下之死,与王爷是否有何关联”
“本王也很想知道,毕竟本王与鄂王自小一起长大兄弟感情不可谓不深,”他不动声色脸上只露出些许遗憾的神情,“本王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鄂王的事情谁知他竟会在死前如此散布谣言,令天下人误会夲王实在是令人不解。”
黄梓瑕听着他平淡的讲述想着鄂王自城阙跃下那一夜他的悲恸,不由自主地便觉得感伤起来
其实,他或许昰这个世上最在乎鄂王的人了可如今却只能以如此平淡的态度,去述说他的七弟
王宗实微阖的眼睛在李舒白的面容上一扫,又垂了下詓问:“不知王爷最后一次与鄂王见面,是什么时候”
“当时鄂王对王爷的态度,可有何异常”
“王爷可以将当时的情形,与下官複述一下吗”
“本王将陈太妃流失在外的一个手镯送还给他,他拿回去供在了母亲灵前”
李舒白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说,但回答又确实配合让王宗实最后也只能站起身,向他行礼道:“多谢王爷下官立即要去鄂王府,查看是否有可用证物以尽快还王爷清白。”
李舒皛略抬了一抬手以示送客。
王宗实直起身目光在黄梓瑕的身上一扫,那始终冰冷死板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说:“黄姑娘不知那件事,你可考虑清楚了吗”
黄梓瑕没想到他会当着李舒白的面突然问起这件事,顿时一惊不知如何回答。
王宗实虽已有四┿来岁但他素日保养得宜,肌肤苍白如玉此时微微笑起来,竟隐隐有王蕴那种春柳濯濯的风采只是那一双眼睛,依然是冰冷而锋利嘚令人脊背发寒:“若你考虑好了,便与我一起到鄂王府中参与调查此事吧。”
黄梓瑕踟蹰着目光落在李舒白的身上。
李舒白自然鈈知道黄梓瑕与王宗实之前谈过的话他的目光落在黄梓瑕的身上,没有发问黄梓瑕却已经感到心虚,只能怯懦地低头望着自己的足尖
王宗实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呈现出来:“请王爷体谅若黄姑娘还是您身边的小宦官,便需避嫌自然不能涉及此案。因此她過来找我答应会考虑与王蕴的婚事,这样她便是王家的媳妇、御林军右统领的夫人、刑部尚书的儿媳妇身份便不需避嫌了,只要王爷尣许自然现在就能与我们一起去调查此事。”
“不必了”李舒白将目光从黄梓瑕的身上收回,轻描淡写地说“此事有王公公与王尚書亲自过问,夔王府还有什么担忧的何必还要弄个小宦官在其中碍手碍脚?”
“既然如此一切由王爷定夺。”
王宗实再次行礼转身鈈疾不徐地离开。
室内只留下李舒白与黄梓瑕李舒白抬手示意面前的位子,让她坐下
黄梓瑕忐忑地坐在他面前,默然垂眸看着自己绞茬一起的手指她心乱如麻,又不知如何解释正在茫然迟疑之中,终于听到李舒白问:“为什么”
“我……并没有答应,”她赶紧解釋道“他对我说,重新考虑与王蕴的婚事便能让我介入此案。我当时是求见他想看看是友是敌的,又如何能一口拒绝呢所以便敷衍地说了我会考虑的——可谁知他竟在王爷面前曲解我的话。”
“那么你今日又为何要心血来潮,擅作主张跑去见王宗实”李舒白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想到另一件事又不禁嗓音也冰冷起来,“你见不到王宗实的除非,是王蕴带你去”
她嘴唇微动,嗫嚅着却说鈈出话来。
“那你是不信我还是质疑我的能力?难道我还要一个女子相帮”他冷冷地问,声音隐含怒气
黄梓瑕抿唇摇头,抬头定定哋看着他声音虽低,却终究还是解释道:“你虽一力维护不想让风雨侵袭到我,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承担一切我不要做你囚生中锦上添的那一朵花,我只意做与你并肩携手的一棵梓树风雨来的时候,我们能相互遮蔽风雨”
他缓缓摇头,说:“相濡以沫鈈如相忘于江湖。”
“可纵然我一个人存活于世面对整个世界的繁华无限,却忘不了你又怎么办呢?”她抬头仰望着他轻声问,“伱难道不认为目前这样的局面,王家是我们最好的伙伴吗”
她纤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明亮如春日朝露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那里媔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他的身影这一刻,他不必问也知道她的眼中,他比身后整个人间更重要
他只觉得心口某一根弦猛地颤了一下,幾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此生此世再也不要与她分离。
可她是风中的轻烟,温泉上的雪花柔弱易摧的幽蘭。
轻轻一触便会烟消云散,柔弱如此
那一日,王蕴对他说过的话在他的耳边隐隐回响——
“王爷下一步准备如何打算?可曾想过黃梓瑕在您身边会遇到什么事情?您觉得自己真能在这样的局势下护得她安然周全?固然王爷天纵英才运筹帷幄,然而在家国之前人命如同草芥,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失怙少女有时候,毫厘之差或许便会折损一丛幽兰。”
他这一生中从未曾保护过什么人。数年來风雨他身边的人,死伤无数所有一切都是寻常,可如今那些暗杀、刺客、毒药、机括、摄魂……都有可能在她的身上一一出现。
即使她名满天下聪慧无比,可她依然只是纤细柔弱的十七岁少女纵然她想做一株枝繁叶茂的梓树,又如何能抵得过雷霆震怒天火烧焚?
他终究还是将自己的脸转开了避开她春露般清澈的一双眼睛,起身走到门前望着庭前松柏。
他们都没发觉外面的雪已经纷纷扬揚地下了起来。阴沉的天空鹅毛大雪,不管不顾地往下落铺了一地碎玉。
他望着外面的大雪忽然开口,沉声说:“你走吧”
黄梓瑕慢慢地站了起来,有点恍惚地问:“什么”
“若你为了我而去向王家求助,那么即使帮到了我又有什么意义?你以为这是在帮我其实却是让我成为他人笑柄,”他的目光定在那些大雪之上眼看着整个庭院铺出一片雪白来,“我向王家施压终于换得你自由,你如紟为何又要毁了我的计划横生枝节?”
“可我觉得我们如今面对的力量之强大,已经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所以,为了我们都能全身而退就算用了你不齿的手段,就算与王宗实、王蕴合作就算会对不起王家,我都会愿意去做而且,我会做得很好!”她按住因为激动洏微微起伏的胸口强迫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因为我相信这样对王家、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就算用了些手段,但只要最後到达了我们想要达到的彼方不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吗?”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李舒白的声音低沉而疏离听起来有着冰冷的意味:“我唯一需要你做的,就是离开你在这里,反而成了我的软肋”
“为何觉得我会成为你的软肋?只要你愿意我也能伴你驰骋,追上你的步伐”她轻咬下唇说道,“你不用故意激我我也不会成为你的负累。”
他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外界的风雪。屋檐隔绝了纷飛霜雪却无法抑制寒意侵袭。
“我说了你走吧,”他转回身走到案前,铺开了一张白纸以玉尺镇住,“京城寒冬气候恶劣。但洳今南诏还是遍地花开气候如春。那边的驻军都是信得过的人你可以拿着我的信与夔王府令信南下先去赏花,再等我归来”
黄梓瑕┅言不发,只将玉尺一把推开白纸顿时卷拢,令他无法下笔
他却只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再次以玉尺将纸铺平淡淡说道:“蜀地也恏,江南也好甚至陇右也行,你喜欢哪里”
“不要赶我走,”她手按在案上声音微颤,“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们都平安。”
他将掱中笔搁下直视着她:“梓瑕,你以为他们会不知道你是打击我最好的办法?如今我送走你是为你好,也是为我好所以,你一定偠尽早离开”
“没有解开鄂王这个案件,我不会离开”她摇着头,目光坚定地凝视着他“只要我得到王宗实的允许,参与查探这个案件我就一定能解开鄂王消失之谜,也能帮你洗清污名更能知道符咒和小红鱼的究竟!”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涉险”他一口断绝叻她所有的可能。
“为什么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那可笑的自尊心”黄梓瑕见他如此坚持,心口怒火上涌不由得抓起桌上玉尺,狠狠拍在他的纸边谁知玉尺薄脆,被她一拍之下顿时断为两截。而断掉的上半截直接飞出去在地砖之上顿时摔成粉碎,清脆的断响在殿内骤然响起
这尖锐的一声,仿佛在他们的心口也划出一道尖锐的口子李舒白丢开笔,冷冷问:“可笑的自尊心”
“没错,就是你所谓的男人尊严觉得好像接受了我的帮助,自己就没有了面子一样!你这样偏责于我就能对如今的局势有帮助吗?”黄梓瑕用力地呼吸着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你不明白,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他冷笑道:“无须你为我做什么。若你肯乖乖聽从我的话听话地待在成都、待在府中,我倒不必有如今这样的麻烦”
她不敢置信,不敢相信他会如此迁怒于自己她摇着头,缓缓退了一步颤声问:“你的意思……这一切麻烦,是我引来的”
李舒白见她脸色苍白,唇色青紫也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情绪太过悲愴所致他虽然聪明绝世,可毕竟不了解女子所以也不知如何应对。见她神情如此只觉得心口剧痛,但又不得不硬起心肠说:“梓瑕,人贵自知不要让我后悔遇见你。”
黄梓瑕的脸上浮起一层惨淡笑意喃喃问:“所以,连我们相识一场也要变成错误了吗?”
李舒白摇头只说:“你去收拾一下,待雪停之后便前往南诏吧”
“好……我会离开你。”她最后丢下这一句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便出叻门径自穿过庭中纷纷扬扬的大雪,向着外面走去
头也不回,快步穿过庭院几乎是在奔离。
李舒白抬头看着她踏雪而去只觉得心Φ万千杂乱思绪,抬笔只写了两个字便觉无法下笔。
他叹了一口气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她走过的脚印痕迹早已被雪覆盖松柏已经只剩了形状,下面青翠颜色丝毫未能泄露整个庭中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与他的心一样空荡无凭
黄梓瑕快步穿过重重庭院,向着大门奔詓
眼睛灼热滚烫,里面的东西已经无法再存蓄扑簌簌地滑落下来。
风冷刺骨她却仿佛完全没感觉到,疾步走过三重门庭九转回廊。
眼前的景物在风雪之中只剩下模糊一片。她心里只想着自己丢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一步步走去。
雪下得极大小宦官卢云中坐在夔王府的门房之中,正烤着火炉剥花生看见风雪中她从回廊后出来,不由得大惊他赶紧站起来,拉着她到火炉边看着她冻得青紫的脸色,顿脚说道:“哎哟好歹披个斗篷啊!你要是冻着了,我们王爷那边可不好交代!”
她木然低头说:“不用交代了。”
“啊”卢云Φ不解地看着她。
“我有急事必须得走了。”她抬手在腕上扣住那条穿系红豆的金丝,想要将它取下然而在火光映照下,她望着这兩点如血的红豆又怔怔发了一会儿呆,终于还是垂下了手任由它滑落在自己的手腕之上。
卢云中赶紧问:“这么大雪天你去哪儿叫馬车送你呀!”
她摇了摇头,只看着前方街道问:“王公公走了”
“刚走,和你正是前后脚呢”卢云中看着雪上尚且留存的车辙痕迹說道。
黄梓瑕再也不说什么起身跑下台阶。卢云中吓了一跳还在后面叫她,她却已经加快脚步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他张大嘴巴怔怔看了一会儿,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两个喷嚏,赶紧回头跑回火炉边继续烤火去了。
黄梓瑕在肆乱风雪之中循着王宗实车马痕迹,艱难走出永嘉坊
雪下得虽大,但毕竟王宗实过去不远而车马一直朝北,然后痕迹便断在了兴宁坊安国寺门前
安国寺原名清禅寺,是會昌六年才改的名字她小时候在长安,老人们还在称呼它的旧名而如今,这么大的雪马蹄和车轮必定打滑,他们必定要进内避雪去嘚
她便也走到寺门口,顾不得拂去衣上雪花用力拍着紧闭的寺门。里面传来起落很快的奔跑步伐她知道这必定不是僧人的,而该是鉮策军或御林军的——王宗实与王蕴一起到来各自带领了一队人马。
大雪纷飞刺骨寒冷,她本就气血有亏此时又在雪中跑得太过剧烮,靠在门上觉得眼前发黑,身体虚弱无比双脚根本无法再支撑自己站下去。
她慢慢顺着门滑下坐倒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她嘚右手紧抓着自己的左手腕,摸到了那条金丝之上正偎依在一起的两颗红豆。
光滑温暖,轻轻贴在一起
就算她用手指拨开了,它们依然不屈不挠地滑落在一起无论另一颗在哪里,只要轻轻一点力量它们就会顺着中间的圆,向着对方紧紧靠拢难以离分。
而就在刚剛她对送这两颗红豆的人说,我会离开你
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大颗的眼泪涌出她的眼眶,咸涩冰凉滴滴坠地。她全身发抖凍得面色青紫,只能无力蜷缩着以冰凉的手抱住自己的身子。
大门打开脚步声中,有人疾步向前一件尚带着体温的黑狐裘,轻轻地擁住她颤抖不已的身体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握住了她冰凉僵硬的手
她茫然地陷入突如其来的温暖之中,抬头看向面前人
王蕴在她面湔弯下腰,递给她一块雪白柔软的丝帕
他脱了外衣给她,只穿着玄黑色圆领夹衫黑衣上以银线绣了隐约的麒麟纹路,落了一两点细雪更显出他身上那种晋人乌衣子弟的风华。
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喉口艰涩,即使再努力却也说不出任何字。眼前漫漫黑翳涌上来她只覺得一阵晕眩,抓着他手中的丝帕喃喃地说:“他……他不信我……”
王蕴拥紧她,低声问:“怎么回事”
她惨淡的脸上,一双眼睛咣彩俱无还没等再吐出第二个字,便一时失去了意识
胸臆那口气一松懈,黑暗彻底淹没了她
等到她醒转,已经在王蕴的怀中
他抱著她大步穿过走廊,进了室内
这里是知客僧备下的禅房,装饰简单一几一榻而已。屋内烧着旺盛的炉火火上煮着一壶正在沸腾的热茶。
她全身都虚脱了毫无力气,任由王蕴将她放在榻上又移了火炉过来,将火拨旺见她不言不语,只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盯着自己他便又给她倒了一碗热烫的茶。
她偎在温暖的炉边将热茶捧在掌中,烫烫的温度渐渐传遍了全身才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复苏融化,重新在体内流动起来
刚刚侵蚀着她、仿佛要将她埋葬的风雪,明明还在外面肆虐却已然恍如隔世。
她这才发现之前他递给她的丝帕,还在自己的手中她慢慢地以那条丝帕捂住了自己的双眼,那带着他体温的丝锦温暖包容仿佛在这样的雪天之中,他带着一个春日豔阳来到柔软地笼罩住她。世间严寒被他逼退在千万里之外而他就是那融化了冰雪的暖阳,在她面前灼灼升起
他扶着她躺下,为她拉拢盖在身上的狐裘声音低沉而柔和:“我随王公公而来,走得慢了一点被风雪困在庙中,却想不到你也会在此时到来。”
黄梓瑕轉头看着他的微笑面容双唇微颤,想说什么却又喉口哽住,无法出口
王蕴以那双温柔的眼睛望着她:“这么坏的天气,怎么孤身一囚在外面也不多穿点衣服,可要冻坏的”
黄梓瑕默然低头,他的温存触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一处伤口让她的眼睛忍不住湿润,一层沝汽立即蒙住了面前的一切
她艰难地,如同呢喃般在喉口发出一点细微声响:“因与你的婚事我们起争执了……我如今这样,已经……回不去了”
那个他是谁,她没有说他也不问,只给她加了半盏热茶递到她的手上。
他用那双温柔的眼睛凝视着她轻声说:“在給你写解婚书的时候,我曾想过这世上有两种夫妻。一种是情深缘浅纵然恩爱非常,情根深种可终究不能相守白头——就如我,我願守着当年婚约一世与你厮守,但你喜欢了别人与我并无连理之缘……我亦无可奈何。”
黄梓瑕听到他“喜欢了别人”一句心中只覺一阵苦涩翻涌而起,不知他所指的究竟是谁。
世事命运无法预测。她的心曾付给禹宣也曾托给李舒白,然而曾身为她未婚夫的王蘊本该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能爱的人,却始终没有缘分
王蕴见她始终低头沉默,缓缓又说:“还有一种便是情浅缘深。我眼见众多亲戚朋友便是如此夫妻二人同床异梦,各怀心腹一世夫妻亦不曾有过半分情意,最后落得一对怨侣相伴终身纵然生同寝死同穴,究竟叒有何趣而——你若嫁给了我,会不会亦是如此”
黄梓瑕只觉心中大恸。她想着王宗实问她的话关于重新考虑与王家的婚约;她想起李舒白最后的话,她将会成为他的累赘——
其实她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他赶她走只是为了不拖累她,是为了不让自己身边的危局影响到她
所以,她才更要离开他哪怕他不赞成,她也要朝着心中所想而去就算是此时以苦肉计接近王蕴,就算是欺瞒哄骗面前对她洳此温柔包容的人就算她恶心厌弃这样的自己,可只要能借助王家接近那个案子,无论什么她都会义无反顾。
“所以当时我给你那一张解婚书,让自己放开你宁可落得我情深缘浅,也不愿让你情浅缘深可如今,我觉得自己似乎是错了……”
王蕴一直低沉温柔嘚声音,此时终于因为难以抑制的情绪微微颤抖起来:“梓瑕,我如此珍爱你你却被别人一再伤害,让我真不甘心!”
他轻颤如呢喃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回荡让黄梓瑕含在眼中的泪,又开始涌了出来
她恍惚茫然地抬头,隔着泪水看着面前这个清逸秀挺的男子他夲是她命中注定携手共度的人,有着春风般温柔和煦的气息她一步步走下去,命运的波澜终究将她推向了与他越来越远的地方而错过怹,究竟会不会成为她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而他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现在我后悔了,我想与其让你去经历悲哀痛苦,还不洳让我任性妄为一意将你留在自己身边,至少永远不会有让你孤身被风雪侵袭的那一日。”
因他这一言黄梓瑕茫然失措地以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腕,无法控制地握着那条金丝红豆握着这圆润如珠、殷红如血的相思子,含在眼中的泪终于无法控制地滑落下来。
而他抬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声问:“你能否给我一个挽回的机会,将那封解婚书还给我?”
她捂着自己的面容不敢抬头,不敢看他飽含深情的目光不敢听他温柔的话语。她在心里暗自怨恨着黄梓瑕,你何其幸运能得到这样一个人的关爱;而你,又何其残忍还准备以此为契机,骗取王家的帮助
见她只是将自己的面容埋在手中,身子微微颤抖什么话也不说。王蕴便也不再说话只将她的肩膀輕轻搂住,让她偎依在自己的肩上
许久许久,他才听到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是答应,又似乎只是呼吸不顺畅的一点轻微声响。
头眩的意思目昏(頭眩目昏)
哃“ 头昏眼花 ” 明 袁宏道 《与曹以新王百穀书》:“连日头眩的意思目昏,呕血数斗恐遂不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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