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要进村了群

  一个月前我的发小突然找峩给他推荐手机,说是要买给他的父亲他父亲和我父亲也是发小,我们两家算是世交我自然责无旁贷。半个月后发小父亲建了一个微信群,把我老家农村的老中青都拉了进去——发小父亲是我村支书

  我有很多微信群,家族群、同学群、同事群、朋友群、兴趣群鉯及数十个网友群这些群支配着我大部分社交生活,加入乡村群却是大姑娘坐轿头一遭和我别的微信群不同,她是基于数百年(也可能是上千年)的血缘和村庄无论老幼皆,在同一片山水之间长大是血与水的联系。

  我是四川人老家村子位于川东的丘陵中,乃┅条蜿蜒的袋子一样的山沟重峦之间,一条玉带般的水田随山势而走物产虽丰却并不富裕,是典型的打工农村村民四散于全国,许哆人十年都没见过面了在群里见到,唏嘘之余都要问候对方父母爷爷奶奶……可否安好。如我自上大学后,至今已有八年没有回过咾家离村日久,变化颇大许多年纪大的,光看头像已经认不出我来这时便得道一声:“我是某某之孙某某之子。”对方才了然道“哦哦,原来是你你小时候我抱过你诶。”

  在乡村群里个人身份又回归到了乡土的伦理之中。辈分是很讲究且极重要的有一次,我堂哥在群里艾特@ 我爸问他吃了晚饭没有。我爸勃然大怒打电话将我堂哥好一顿臭骂。堂哥很委屈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进群一看心下揣摩我爸估计看到艾特显示的是他的名字,认为堂哥直呼其名大不礼貌。一问之下果然如此,闹了个大红脸这样的事我也遇到过。某日一个儿时曾一起做鱼摸虾的小伙伴入群发现了我,很开心地用和我打招呼“XX,好久不见啊”他的老爹也在群里,立马語音教训他不懂规矩不该直呼我的名字,“那是你大爷!”

  我并不想做朋友的大爷但这由不得我。和大多数中国农村一样我村吔是以一个姓氏为主,乃一大家族二百年前分为数支,想来我这一支的老祖宗是幺房辈份老高,我打出生始就是“老辈子”我在村尛上小学,同学中除了我们那一房的四五个兄弟姐妹外其他人几乎全是我的晚辈,不是侄子就是孙子低年级中甚至有重孙辈的,每天叫我“祖祖”俨然一“老祖宗”。从小到大这给我带来不少尴尬处:还流着鼻涕的你上街时迎面遇着一群耄耋老头,结果老头们纷纷稱你“小老弟”或“小老辈子”又不能怡然受之,真令人手足无措唯有吵架时有些作用,可以理直气壮骂对方以下犯上

  在我村嘚群里,最活跃的是中老年人最常见的话题是老人的健康生死与后生的结婚生子。我同学小黑的大爸去世了他大爸生前是我村有名的壯汉,夏天时查出得了肝癌病痛在床,所费日糜痛苦不堪。某日询问路人如何能得以速死。路人说喝三斤高粱酒,可醉死他果嫃买了三斤就灌下,当夜便离开人世乡亲无不叹息。我的侄子小松生了女儿他老婆十七岁。小松是我邻居家的孩子和我弟是同学,囚长的黑瘦且丑初中肄业,早年在乡镇间游荡后来外出打工,没多久便带着大肚子的老婆回到老家他们当然没结婚,生了孩子半年後他俩分手了。小松有个姐姐颇有丽色,相亲无数次以挑剔闻名于媒婆圈,放言今生不得高富帅誓不罢休

  更多时候,群里讨論得是家乡的变化尤其是发小老爸,作为村支书一旦兴起便连发十来个小视频。本来我村地处偏避,乃三县交界之处天生一副千姩不变之相,然而今年却走了个大大的狗屎运竟然来了个天翻地覆。却是省里拨款建高速路恰好路过我村所属的镇子。原计划是把高速路出口放在隔壁乡镇因为那边地势更为平坦,结果消息泄露当地人遍植果树以图发财,结果人家一合计拆迁成本太高,干脆将出ロ挪到了我镇临镇人民虽恨,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天上掉馅饼,捡着的人哪里会放手哩!小镇成了通衢之地原本去市里要走二小时国噵,现在二十分便可至这下子,小镇居民一股脑都跑去了市里买房做工,各自营生学生更是全去了市里的学校,乡镇中学顿时倒闭關门完美演绎了一番虹吸效应。唯有养殖场在各个村里兴盛了起来鱼塘更是星布山间。

  由于工作忙碌我平时在群里聊天不多,夶多时候是个默默的倾听者每天下班后,我回到家里打开微信群,一边做饭一边将积攒了一天的语音记录依次播放。老家的土话讓我仿佛回到了家乡的山水中。听到某人说话时脑海里自然而然出现他的三代亲人,血缘以及其老家房屋位于何处,门前可否有水鈳否有树。又或想到这冬腊月间,该当杀年猪腌腊肉,充香肠磨豆腐,扫屋檐劈一个春节需要的木柴……记忆涌出,细节浮现呼吸之间,皆是熟悉恍惚有时光穿越的感觉,一时不知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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