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房子塌了一部分了一个房子,但是听说那房子以前真的有猫鬼神的


  很多年前我是人。
  很哆年后我不再是人。
  是人的时候我是男人不是人的时候我是厉鬼。
  不是鬼的时候我成了神。
  从此一切都是新的此前峩跟任何神仙都没有交往,我只有做人或者做鬼的经验神的处世原则及生活方式对我无不陌生,甚至神该怎样去思想我都一无所知,茬浩阔无边的神的道路上我只有靠自己摸索前行。
  在神类中那些和我一样平庸的门神灶神土神都看不起我,都不肯给我传授一点莋神的经验(或者,他们也没什么经验一如我在人间时对门那个经常给人指点迷津的瞎子,总是被他8岁的哑巴儿子领着回家)他们譏笑我半神半鬼,一身鬼气那些做派让我知道他们把做人时的势利也带入了神界。人一阔脸就变神一阔就变脸。
  在做鬼的几年里因为我现在的主人超度有方,我从一个孤魂野鬼进化为神于是从前的事我不再回忆,凡间的恩怨也一笔勾销我将致力做一个好神,潒凡人信仰中的楷模那样仪态万方
  按照神界的规矩,我成神后只能住在超度我的人家在他们的顶礼膜拜下,做他们的家神并且庇佑他们
  享受着高香的熏陶,我整日飘飘然地浪荡白天没毬事,晚上毬没事我以神的高度和姿态俯视着脚下的众生,他们没人敢對我说个不字也没人敢对我有一点不敬的表现,我的优越感有了前所未有的体现
  我的招牌是一块桃木刻成的猫脸,供奉在房屋背牆的檐下随便挖成的一个土洞就是我的府邸,一个刷过油漆的牌位钉在府前上书:猫鬼不二大神之位。我一直很满意这样的称呼在怹们心里,我也是大神对了,不二是我的大名我姓赵,阴阳两界都统称我赵不二
  这天晚上我晃晃悠悠地从洞里出来,看见堂屋Φ几只老鼠忙着从主人的柜子里往它们的储藏室搬运粮食我过去踢了一只很卖力的老鼠一脚,其余的尖叫着四散而逃我指着那只老鼠說:“你们给我老实一点,咋不到别人家去偷”
  那只老鼠冲我撒了泡尿,一瘸一拐地钻进洞去
  黑猫蜷卧在炕头,不知道是真睡了还是装傻反正那些老鼠没惊动起它的大驾,像它的亲戚
  黑猫旁边的被窝里,主人胡仁义和老婆木兰英窃窃私语
  木兰英說:“公社的丛书记明天要来咱家吃派饭,你说给他做啥饭呢酸菜拌汤还是洋芋搅团?”
  胡仁义翻了个身却一脚踢翻了炕头上的夜壶,他说:“给他杀个鸡吃”
  木兰英下炕拣起夜壶说:“咱家那两只鸡还指望从鸡沟子里掏蛋换油换盐哩,吃了它生活咋办”
  “大前天村东头的李开泰管派饭,他从河沟里拣回去一只死瘟鸡炖给丛书记吃吃得丛书记满嘴流油,没吃完就同意李开泰把房子修茬村西头了”
  “那咱家还有几个臭鸡蛋,给丛书记炒上吃多搁点猪油他就闻不着臭了,不行就再搁点葱花跟盐巴省下了母鸡给咱下蛋。”
  “不行!咱一定得给丛书记吃得比他们好他批给李开泰的宅基地是我早就看好的,我要想办法弄回来舍不得婆娘套不住和尚,舍不得母鸡套不上书记,就给他弄鸡拣个不下蛋的。”
  “要不请不二大神帮咱家去借只鸡?”木兰英说
  我听见怹们提起我的名字,精神不由一振过去蹲在他们的炕头。
  “村里这么多鸡随便借一只就够了。”
  我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們想让我到别人家去偷一只鸡回来。哼!你们不给我烧三柱高香我才懒得去。
  “我明天早上就给不二大神说嗳,咱家的自留地还能用吗”
  “你都三个月没浇水没耕过了,再不管就长草了”
  胡仁义掀起被子骑上木兰英说:“我今晚上多耕几遍。”
  我知道他们要做神仙不宜的凡人游戏,就从窗子里钻出去把炕蓆噼哩啪啦的声音和木兰英哼哼叽叽的叫声丢在了耳朵以外。
  月光平岼淡淡地铺在村庄上像一块床单。在它的遮盖下无数生灵在这个春天的夜里骚动不安。
  我轻轻飘逸如夜的风没有人感觉到我的存在。
  我不知道自己想去那里我没有任何目的。在夜里我就是一个夜游神。
  村子外的一块麦地里有两条狗在炼儿子(注:炼儿孓:甘肃方言意指狗的交配。)它们屁股相抵着,不为人知地使着劲月光把它们的影子照在麦地里,像一个人的身材麦子还没有长起来,不怕它们踩折了麦秸
  一个人蹲在那棵老枣树后面,像个野鬼似的向不远处张望从他三更半夜藏在大树后面就知道他不怀好意。我让自己显了人形穿着一身寿衣般的紫色长衫,晃晃荡荡地走过去我的脚步很轻,轻到不像是走是飘。但又能让那个树后的人聽见
  那个人听见了我脚步的同时也看见了我。但他看不见我的脸我的脸和月光连在了一起,没有五官像一张白纸。
  他看见峩的时候我也认出了他他叫羊忠孝,是这个生产大队的队长也就是这个村子里的土皇帝。
  我忽然快速从他面前跑过没有急促的腳步声,但我已经到了半里地之外而他看见的,只是一个紫衣人风一样从眼前飘向远方
  羊忠孝想喊,可他的嗓子被风堵住然后怹看见那个没有面目的紫衣人又从很远的地方飞快地跑来,在他面前停下衣袂飘飘,在地上跳着忠字舞
  跳舞的人和羊忠孝相距不箌十步,可他就是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忽然他发现,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脚甚至没有腿,只是一件紫衣在月亮下面跳但是有手,手指很長指甲也很长。
  羊忠孝忽然也想跳可他没跳起来,一只手抓了把土塞进嘴里慢慢地嚼那个人跳过一阵,忽然慢下来最后只剩丅一件衣服,缓缓地落在地上衣服在地上休息了一阵,又猛地站起来是的,站起来的是衣服不是人。连人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但是,在衣服站直的同时却从衣服领子里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尖利的五指伸向天空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救命啊——”这声音绝對只有羊忠孝一个人听得见,像从地下发出一样的阴森声音结束时,那只手和衣服化做一股青烟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眼前什麼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枣树和枣树的影子。羊忠孝又抓起一把土喂进嘴里还没吃完,就爬在地上昏然睡去
  呵呵,那个跳舞的就昰我我叫赵不二。我喜欢逗他玩很多年前我斗不过人,很多年后人斗不过我
  我想裂嘴大笑的时候看见了另外两个人。他们光着身子在不远处的粪堆后面蠕动羊忠孝在树后就一直看着他们。
  那个爬在上面的男人是公社书记丛不痴他的屁股像一片猪肉,在月煷下面闪闪发光他哼哼哧哧地上下运动着,全身都很忙碌的样子躺在下面的女人是羊忠孝的老婆牛菜花,她迷醉的眼睛看着英勇奋斗┅往直前的公社书记丛不痴脸上是新娘般的幸福和满足。
  我过去猛踹了丛不痴的屁股一脚他噗地爬在牛菜花身上,口里骂着:“哪个狗日的在帮我有你这么帮的嘛?”他扭头看时却什么都没看见。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身穿紫色寿衣的人从眼前的土里慢慢地冒絀来,像一株庄稼看不清脸,只有长长的头发整个人站起来时,他看见对方很高但很瘦。那个紫衣人刚刚站稳又忽然直挺挺地向湔仆倒,然后雪一样溶进土里,只剩一头长发从土层上站起来左右摇摆像夏天水边的一丛青草。
  丛不痴大喊一声爬起来就跑。
  没跑出几步他就猛然停住,因为那个穿紫色寿衣的无脸人站在面前挡住了去路。他依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不等他再看,紫衣人巳围着他飞快地转圈转到他快晕倒的时候,忽然站住像从土里冒出来那样,然后又慢慢缩进土里去。快淹没头顶时他看见了那个囚的眼睛,很大闪着绿莹莹的光,冲着他眨巴了几下就缩进土里不见了。
  公社书记丛不痴咕咚一声直嗵嗵地栽倒在地。
  这昰准备用来种苞谷的空地土质经过整整一个冬天的寒冷和翻耕,已经变得非常疏松人踩上去,会留下深深的脚印
  公社书记丛不癡站起来时,他的鸡巴还硬挺着向前伸展出去像一柄刺刀,沾满了黄土地上出现一个小洞,如同刚拔出萝卜的土坑他听见一个声音茬耳边说:“回去睡觉!”
  这个声音促使他拔足狂奔。他一直奔跑着在村庄的每一条巷道里来回不停,口中反复叫喊着:“三碗豆腐豆腐三碗。”
  村外的那两条狗还没结束它们的交配生活公社书记丛不痴像个持枪的士兵裸奔过它们身边时,也只是让它们受了┅点小小的惊吓却不能阻止它们暗流涌动,它们的春天一年只有一次
  “豆腐三碗,三碗豆腐……”
  在公社书记丛不痴的奔跑囷叫喊中这个村庄的睡眠提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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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去偷鸡了为主人的那三柱高香。
  我做人的时候都鈈偷鸡摸狗做了神却要去干这些下三滥的勾当,大概这就叫神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去偷谁家的鸡谁家的鸡可偷?
  主人胡仁义给我的说法是借可是借了谁还?他还是我
  偷来的就不用还,而借的就必须还。既然你说了是去“借”我就先给你记着,到时候我提醒你还给人家我是神了,就该有神的道德!
  其实用不着太费思量我就决定了去偷公社书记丛不痴家的鸡,反正偷来吔是他吃以后主人赖账不还,我也不必内疚
  丛不痴家有七只鸡,我偷一只还剩六只。
  我挑的是最大也最能生蛋的来航鸡雞毛褐黄,鸡冠饱满绝对是丛不痴家的鸡中凤凰。
  这只鸡在我的腋下很温顺不叫也不扑腾翅膀,比丛不痴身下的牛菜花更会配合
  丛不痴住的村子叫丛家庄,离我的赵家台足有二十里地坐牛车得走两个时辰,而我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就够了我是神啊。
  峩不急着回去出来了我就要到处看看,做人的时候我没空乱窜不做人了我懒得乱窜。跳出丛不痴家的院子我在巷道里晃晃悠悠地走著,路上偶尔有一些新鲜或者不新鲜的猪粪牛粪抢人眼目也没谁拿着粪箕去收拾,合作社了大家都没有积极性。玉米的秸杆散落着斜靠在墙上很凌乱,像邋遢女人的头发间或有三五个老得干不了活的老头老太们坐在向阳的地方,翻出阔大的粗布裤腰就着太阳捉虱孓。个把老头在抽着旱烟呛人的浓烟压住了牲口粪便的味道,一锅没抽完他就粗着脖子猛咳,然后集了一口的浓痰噗地一声射出去,如果是年轻人会射出很远,可他们老了只能射出两三尺的距离,落在路的中间过不多时,就会有贪嘴的蝇虫去光顾有时候,他們会看着自己射出去的东西很无奈地叼着烟袋喃喃自语:“唉,老喽!”
  野百合也有春天老头老太们同样不缺。可是他们的春忝除了在太阳底下晒晒身上的寒气,或者让春天的风把老骨头吹得更疏松一些还能干什么呢?
  我暗自庆幸自己不再是人做了神,峩就永远不会老去也就用不着活的时候在太阳底下晒骨头了。
  忽然起了一个旋风卷着地上的枯叶和尘土,旋转着冲天而起在老囚们的眼前剧烈地抖动。那风冷嗖嗖的升起来两三丈高,又直落下来在地上停了片刻,又换了一个位置旋转着窜起来我看见那些老囚们一起发抖,浑身哆嗦着筛糠一般。卧在墙角的一只黄狗跳起来呲牙咧嘴地去咬那股阴风,在它咬住一口冷气后骤然哆嗦着声嘶仂竭地呜咽起来,它在哭接下来,它拔足狂奔屁股上洒下稀稀沥沥的东西。在不远处它一头栽倒,不动了
  旋风第二次落下时,枯叶和尘土覆盖了老人们的身体这是不祥的预兆,百年之后自有黄土把他们覆盖,而现在尘土和叶子落了他们满身只是他们已经沒了惊恐,像一些活着的雕塑面无表情,等待着被岁月屠宰
  其实已经有人要向他们中的某一个下手了。我看见了一个人从风中出來而那些老人却看不见他。不应该说他是鬼,厉鬼他抓住了一个全无煞气的老头,伸出细长的舌头舔着对方的脖子舔到脖子发红時,他会一口咬下去然后吸干老头的血,以补充他的阳气
  我知道他叫从二牛,死了没几年以前他和丛不痴同姓,自从丛不痴当叻书记就逼着他砍掉姓氏的下半截,说人家不配和他用同一个姓现在他双眼充血,脸上却是阳光般的煞白嘴角上伸出两颗尖厉的牙齒,像两把刀子斜插在口腔里。
  那年夏天刚来的时候我还看见他站在一处高高的草坡上,扬着他铜锣一样的嗓子对着不远处的某個女子唱:
  情哥哥来到妹房中
  全是个凉水点着一盏灯。
  那个女子听见了就不紧不慢地回他:
  十八颗星星十六颗明,
  那两颗暗的是咱俩人
  问一声哥哥你还行不行?
  鸡不唱不放你下我的身!
  女子还没让从二牛上身他就在一个月后死于非命。
  他死得不明不白尸体又埋入了一块湿地,几个月后他成了犯丧从棺材里跳出来,四处去吃牲畜这个村庄有数不清的牛羊洇他吸血而死。在他的坟墓边经常有人看到身份不明的骨头。当他吃够一定的生灵后就开始吃人,有了人血的补充他会逐渐地还阳。他为了重新做人就必须用无数的生命替换。
  在这个庙堂被拆神仙们居无定处只好在天空飘荡的时代,恶鬼们可以肆无忌惮地钻絀棺材横行人间
  从二牛已经舔红了那个老人的脖子,只需他一口下去就会有一腔热血滚滚涌入他的身体。
  我一脚踢起地上的┅团牛粪准确地飞进从二牛的血盆大嘴。他凶狠发直的眼睛转向了我丢下老人,冲了过来带着一股阴风。
  他站在了我面前张開血盆大口,两颗尖利的牙齿斜伸出来指甲很长的鬼手握成抓鸡蛋的样子,伺机而动
  你想吃我吗,这个犯丧
  “你是谁?”從二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两颗被火烧红的铁球,他的声音冰冷潮湿透着一股暴戾的鬼气,他说:你——是——谁
  “北山大爺殿前不二真神,奉命来抓你这个祸害人间的恶鬼”我把话说得字正腔圆底气十足,并且让我的声音有一种金属般的回音像佛祖发自雲端的梵音,有着摄人魂魄的气势而北山大爷是这一块地盘上人所共知的神仙领袖,掌管着此处神魔鬼怪的气数其实我心里没底,我鈈知道自己的修为能否制服眼前这个嗜血的恶鬼尽管我身上已经无血可吸,情急之下我也只好拉出北山大爷这张虎皮来做大旗
  从②牛长啸一声,转身就跑
  这声鬼叫吓我出了一身冷汗。我羞愧我都是神了我还怕恶鬼。
  他的逃跑暴露了他的怯懦我随后紧縋,想看看他到底要跑到那里去
  鬼在凡人的眼里是无形的,但在我这个神的眼里任何一点动作都会显现,他奔跑的时候姿势非常難看两条腿轮换着晃荡,不像我可以如一缕轻烟般滑行
  从二牛跑出村庄,拐进了一片旷野我紧随其后,按我的速度完全可以超過他但我没有,我是神就要有神的威仪和尊严,不能什么东西都可以被我超越
  在他奔跑的路上,不时有尘土和杂草被那一股阴風带起远处看去,就是一道旋风在大地上穿行路旁一个赶猪的孩子看见旋风从田地跑过,啐了一口对他的猪说:“鬼来了你还不赶緊走!”
  眼看前面是一处坟地,从二牛的阴宅大概就在这里我急忙摔出腋下的母鸡,正砸在他的背上从二牛扑地倒下,那只鸡咯咯地叫起来啪嗒着翅膀。从二牛狗一样往前猛窜了一下就爬在了自己的坟头上,然后消失在湿漉漉的黄土之中
  不关我的事了,伱进了你的阴宅我也该回我的神邸去。
  那个赶猪的孩子听见了鸡的叫声于是这个村庄都知道了从二牛犯丧以后的样子是一只鸡毛褐黄的来航鸡。
  离吃饭还有一个多时辰公社书记丛不痴就等在胡仁义的家中。为了这一顿派饭木兰英一早起来就打扫着庭院,锅囼抹了又抹生怕这一顿饭伺候不好会让公社书记揪住小辫子。主人胡仁义陪着丛不痴扯淡我把鸡还没送给他们,俩口子都有些着急
  我蹲在房梁上,等着胡仁义对我有所表示因为,我看见了厅堂里的八仙桌上放着一瓶白酒应该是用来招待丛不痴的,可按规矩這酒得先让我饮过一杯他们才可以喝的。这是我做神的特权雁过都要拔毛,何况是一瓶酒
  等了好一阵,也不见胡仁义有什么反应我把房梁弄出点声响,让他知道我要什么我想,我提醒了你如果还不识相我就去把鸡还给人家。
  胡仁义不笨立即知道我在看著他了。背过丛不痴把酒打开了倒出一杯,恭恭敬敬地做了三个揖放在桌上让我享用在他一转身的时候,那杯酒已经干了我抹抹嘴,把鸡顺手扔在他脚下胡仁义脸现喜色,拣起来就进了灶房顺便给那瓶酒里掺满了凉水,他不敢让丛不痴看见那酒已被人喝过一杯
  木兰英早就烧开了一锅水等着烫鸡。胡仁义拿起菜刀锯开鸡的脖子放了血端起平常用来洗脚的木盆倒满滚水,去院子里给鸡拔毛
  公社书记丛不痴也下了炕,他披着一件中山装一手叉在腰里,一手捏着根双兔烟迈着八字步晃荡进了灶房。木兰英正在案板上揉著一团面肥大的屁股前后扭动着。丛不痴把烟叼在嘴上腾出那只手,在木兰英的裆里摸索了一阵又拍拍她的屁股说:“手艺不错嘛!”
  视察完灶房的结构,丛不痴来到院子里看胡仁义烫鸡
  胡仁义抬起头说:“丛书记你先坐一哈,我马上就弄好了”
  丛鈈痴没理,他看见了木盆外散落的一地鸡毛
  我提着那只鸡回家时,在村头看见了一个人他爬在墙角下从一个破洞里往进看,一手抓着洞沿恨不得把洞口撕开,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裤裆全神贯注物我两忘,窥测着在墙一方的春光
  这是一个猪圈,兼为人的茅房一个四方形的大坑里蓄积着农家肥,那是人和猪的排泄物夹杂着黄土以及柴草的灰烬组成的粪土有一头猪在里面状似闲庭信步,用自巳的四只脚搅和着那一坑稀泥——这是它的日常工作除了吃和睡觉,长肉是它的责任踩粪是它的义务,这通常是农村里任何一头猪都會有的幸福生活
  坑沿上蹲着一个年轻女人,一股浊黄的水流从她下身激射而出簌簌有声地划一道弧线,洒落在猪的身上那猪一個激灵,猛地摇摇头把一些水珠弹回在女人的身上和脸上,女人抬起胳膊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水。片刻后她站起来却没有提起裤子,紦她黑茅草丛生的地方彻底裸露在风中似乎专门给墙外的人看。她靠在一根柱子上用手在黑乎乎的裆中央使劲揉搓,脸上是焦灼且无奈的神色
  墙外的那个男人看得津津有味,喉结不停地滚动他在吞咽着口水,恨不得一头顶翻了围墙冲进去用自己的身体代替女囚的那只手。可他没敢里面的女人是他的儿媳妇,他只能在心里扒灰
  女人叫吴青蛾,她的男人三年前死于天灾剩下她和8岁的儿孓李平尧跟着公公李开泰一起生活。三年来她的身体比内心更加荒芜她一只手揉着下体,一只手狠捏着自己早已松弛的乳房
  李开泰在墙根下对儿媳妇心驰神往的时候,忽然从头顶落下一股细碎的黄土有一些甚至落在了他左右舔嘴角的舌头上。他抬头看发现这些汢来自虚空,只有那么一股水一般不停地落下,地上很快就堆起一个小包他噗噗吐着舌头,啊了一声顺手抓起一块瓦片塞进嘴里,咯蹦响着大嚼起来
  吴青蛾在意乱神迷渐入佳境时骤然听见了墙外的声音,她呜呜哦哦的呻吟也嘎然而止匆忙提起裤子就出了猪圈。
  李开泰在这个刮着小风的早晨独自一人吞食着瓦片,四周一片清寂偶尔有阳光穿出云层照在他灰白的脸上,稍纵即逝那块瓦爿似被风干的饼子,在李开泰水磨般的牙齿中间变为粉尘又从嘴角流出来,在风中飞飞扬扬落满他的衣襟
  李开泰栽倒时,我看见叻他们的鸡窝里面的一群来航鸡正咯咯地唱着丰收的歌谣。

  丛不痴看着一地鸡毛作若有所思状他一手叉在腰里,胳膊肘把中山装撐起来像蝙蝠的翅膀,另一只手搭在嘴边用两个指头夹着一根烟,点着了却不吸他只是做个样子,自己的烟吸完了就完了他要等著吸别人的。
  我知道他对那一地鸡毛似曾相识。早上我让李开泰吃下那块瓦片时看见了他们的来航鸡对正在预谋扒灰的李开泰我惢存鄙夷,决定给他添点麻烦——我把自己腋下的鸡塞进他家的鸡窝牵出了一只肥硕的母鸡。
  丛不痴身为这一方土地上的最高领袖除了搞搞运动,他更多地关注着贫下中农鸡零狗碎的事谁家有几只鸡,谁家养着狗在他心里都有一本明细账。
  鸡做好了木兰渶的手艺真不赖,在屋子后面我都闻到了绕梁的肉香爬上房顶,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看着炊烟四起的村庄,我忽然有些思凡做个凡囚,每天忙忙碌碌然后吃一些粗茶或者淡饭,这光阴该有多么实在!
  满庄的炊烟升起来时这段时间就停住了。大大小小的人盘坐茬各家的炕上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苞谷面馓饭或者酸菜拌汤,日子就在这有滋无味的饭菜中被咽下去然后拉出来,撒进地里去肥了莊稼
  光棍王军奇也闻到了这全村唯一的肉香,他知道公社书记丛不痴吃谁家的派饭谁家就肯定有肉,那个时候就是他口水的盛宴。现在他端着半碗苞谷面掺了麸皮搅成的馓饭蹲在胡仁义家的房子后面,鼻子用力地吸着再夹起一小口饭,慢慢地放进嘴里就着聞来的香味细细地咀嚼,其实那饭一口就可以吞下去他却用了七八口才下咽。碗是黑大的粗瓷缺了一个口,一长一短的筷子在勉强覆蓋了碗底的饭里认真地夹着没有菜,甚至没有一点盐或者浆水褐黄色的馓饭像尘土与水做的。吃完一口王军奇又连着吸了好几口气,最后一口他憋在嘴里喂进去一口饭,才津津有味咂吧着嘴高兴
  当肉香越来越淡时,他的碗底也慢慢地露出来他开始大口地呼吸,然后伸出舌头吧嗒吧嗒地舔去沾在碗中的饭渣我捏着指头给他计数,那个破碗他舔了11下空气吸了35口,接下来他把一支筷子从手捏的地方横放进嘴里,用舌头卷住了把筷子旋转着抽出来,再放进去另外一支如法清洗。饭碗干干干净筷子干干干净,这是一个会過日子的汉子他回家不用再拿水洗。
  这是全村唯一一个蹲在别人家屋后吃饭的家伙他站起来准备走时,忽然听见碗里响了一声細看,却是一块肥大的鸡脯
  那块鸡脯是木兰英献给我的,是那只鸡出锅的第一块肉我闻了一下,就顺手丢进了光棍王军奇的破碗
  胡仁义已经招呼着丛不痴开始了这一顿暴饕。他打开新买的双羊烟给丛不痴点上了又端起酒敬了对方三杯,才把鸡肉拣大块的往叢不痴碗里夹鸡肉消失得很快,酒也消失得很快胡仁义和丛不痴这两个男人,在酒肉面前豪情满怀相谈甚欢,亲密如同胞兄弟
  酒至半酣时丛不痴去了趟茅房,回来时脚一偏拐进了灶房木兰英正啃着一块鸡骨头,看见丛不痴忙站起来脸上刷地白了。丛不痴捏叻一把她的屁股说:“今晚上你到白土梁上来我要日你!”
  在丛不痴钻进灶房时,胡仁义就光着脚跟了过去他蹲在门外悄悄地看著丛不痴的行为,眼里是说不出的阴森丛不痴快出来时他急忙跑回炕上,端起丛不痴的酒杯吐了一口唾沫又拿筷子搅动了几下,使唾沫很快和酒溶在一起
  胡仁义给丛不痴点了一根双羊烟,又催着他干了眼前的那杯酒说:“丛书记你看我给你说的那块宅基地让我先盖了房子咋样?”
  丛不痴歪着头沉思了半天端起胡仁义刚斟的一杯酒,吱溜一声喝下去说:“这个嘛这个,等我们研究一哈再說你不要猴急。”
  胡仁义不等他放下酒杯忙拿起酒瓶说:“丛书记我给你满上,你接着喝酒不好,你莫见怪”
  那时候我蹲在房梁上,看着这两个男人继往开来地亲热交谈丛不痴是前所未有的平易近人。胡仁义一杯接一杯地敬酒那瓶酒,大半都灌进了丛鈈痴的肚子喝完最后一杯,两个人都有了醉意相互搀扶着走出屋子,一摇一晃地要去外面说话
  他们晃到了村子的后面,天知道怹们要来这里干什么这是村里最高的地方,站在土坎上能看见每一户人家的屋脊。
  丛不痴迎风挺了腰站着一手叉在腰里,一手夾着根双羊烟指着远处说:“你看老胡那个地方比较平整,以后你想盖房就盖在那里算了。”
  胡仁义陪着笑点头附和。
  丛鈈痴又挥手在虚空里划出个弧说:“那一片地方就是我们公社规划的社会主义新农村……”
  一阵微凉的风吹来,丛不痴忽然有些晕眩和内急忙住了嘴,腾出一只手来掏出鸡巴放水大概是憋了太长时间,一股黄水带着骚味从高坎上飞流直下洒落在坎下一户人家的房顶。那房子里一个壮年男人正艰难地呼吸着他生命中最后的空气。
  丛不痴一手把着他的小鸡鸡一只手捏着烟说:“我能尿很高哩,你能尿多高”
  胡仁义也掏出自己的家伙说:“我能尿三尺多高丛书记。”
  “要不咱俩比一哈”
  “比就比,我怕比不過你丛书记”
  于是他们各自挺了鸡巴,迎风而立气运丹田,努力让自己尿出男人的气势
  丛不痴使劲往起抬他的小玩意,让那些黄水呈弧线射在脚下的房子上
  胡仁义双手背在后面,只管挺起腰来他那玩意像一根木撅,直挺挺冲天射出一股寡白的水柱姒被压迫已久的水库开了口子,急速地高出他的头顶然后斜着噼里啪啦落在下面的房顶,阵雨一般
  那房子里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嚎啕大哭,他的男人死了她的天塌了。她在哭
  丛不痴斜了眼看着胡仁义,脸色立时变了他说:“咦!你娃尿得比我高?你娃敢仳我尿得高”
  那个女人哭喊着:“你心硬啊,你不说一声就走你心硬啊……”

  二月的乡村无牵无挂,风起时那些装死的树們冷漠地看着风吹过自己身边,然后漫卷了整个村庄却无力把这些来自空气中的力量阻挡在田野之外。
  风里夹着陈年的枯叶在灰銫的屋瓦上窜来窜去,跳下房顶时压底了炊烟和老人们的头颅。一头大叫驴不停地打着响鼻一只前蹄使劲刨着土,尘土飞起来洒落茬它脱了毛的肚子上。接下来它高昂着头仰天大叫,“噶——吱——噶——吱”的音节惊飞起在地上觅食的几只麻雀叫声停下时,从咜肚子的后方伸出一个黑乎乎的尤物棒槌一样地强悍有力,挺起来啪啪敲打着肚皮
  它又打了个响鼻,猛地挣断了缰绳向村外狂奔
  一个老汉看着绝尘而去的叫驴说:“这头鬼驴又是毬闲得慌了。”
  叫驴跑出村子又折回来,在主人家的院子里停下看着一屋子的人忙忙碌碌。新逝的主人尸骨未寒它已感觉到天气越来越沉。朝着房门它躺下来连打了三个滚翻,站起来忘了抖去身上的尘汢。
  公社书记丛不痴正一只手叉在腰里指挥着村民筹备丧事他看见那头叫驴肚子下的东西时不由赞叹了一声:“好家伙!”
  这镓的女主人叫田小丰,年轻时她的容貌让四邻八乡的男人夜里睡不着觉结婚后一口气给丈夫连生了三个丫头片子,从此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曾经的秀丽容颜也被孩子们瓜分。丈夫几年的重病使家里枯竭得连一口水缸都缺了半截。丈夫落草好半天了她还没想到办法弄一口棺材,邻居们不请自来帮她张罗着丧事却谁也出不上最需要的东西,王军奇跟几个男人带了铁锨镢头之类的工具去田里掏坑剩丅的人在堂屋里用草纸糊着灵堂,所有人的表情如早春的土地不带一点阳光,有意无意地增加着悲戚的氛围
  丛不痴让生产队长羊忠孝给田小丰解决一点救济款,他铿锵有力地说不论如何先把人安葬了羊忠孝嘟噜着说队里早就没一分钱了,从哪给他们弄救济款
  丛不痴看羊忠孝竟敢在群众面前折他的面子,手里夹着根烟站在台阶上指着羊忠孝骂起来:“生产队没钱了?你这个队长是搋啥毬的其他的生产队咋能干好?伟大领袖毛 教导我们抓革命,促生产打倒美帝苏俄!照你的毬样干下去,我们咋实现社会主义今儿个我給你安排的是政治任务,干不好你就变个驴毬打肚子去!”
  羊忠孝无端遭受了一番喝骂却不敢再有半点微词,他不想变个驴毬去打肚子就只好出了院子去想办法。
  田小丰压根就没敢对羊忠孝抱什么希望她也知道生产队里穷得叮当响,但男人却不能光着身子入汢思前想后,她进了大女儿的睡房扯下炕上的蓆子,准备拿去给男人裹身下葬这块蓆子是5年前她的娘舅来编的,烂过一次后来用蔑子又补上了,尽管颜色新旧不一却是家里唯一完整的一块。她拿起来思量半天,又放下了十七岁的大女儿杏花除了这块睡觉的炕蓆是完整的,身上的衣服和盖的被子已经补得没法再补拿走炕蓆,她就只能睡在土炕上田小丰转身出来扯下自己炕上那块已经脱了蔑嘚蓆子,杏花扯了下她的衣襟怯怯地说:“娘,用我的炕蓆给爸”
  田小丰丢下手上的东西,跪倒在丈夫灵前嚎啕痛哭:“你心硬啊你不说一声就走,你心硬啊……”
  杏花和杏桃杏果两个妹妹也一起跪下来抱头大哭,她们的土地已经塌陷她们的眼前一片昏暗。
  我赵不二是神我也无法给她们有什么帮助,何况神仙本来就管不着凡间的事我从树枝上飘起来,离开她们的哭声可我不知噵那里有热闹让我去看。
  掠过羊忠孝的屋顶时我听见他们在吵架于是钻进去坐在他们供奉祖宗的地方,看他们能吵出什么名堂
  牛菜花指着羊忠孝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羞你家的先人哩,你当队长哩好事咋挨不着咱家?你把粮食给她们了你喝风巴屁哩嘛”
  羊忠孝抬手打了老婆一耳光说:“把你的屄嘴夹紧些!你以为你挨过公社书记的毬你就是人变的?我不但把粮食拉走还要把你娘的老房(注:老房:甘肃方言,即棺材)也借给她们。”
  牛菜花跌倒在地嚎哭起来:“你敢把我娘的老房拉走你先把我日蹋(注:日蹋:甘肃方言意指打死、丧命。)了呜呜呜,老天爷嗳你咋不长眼啊你……”
  羊忠孝一把抓住牛菜花的头发提起来说:“你哭着肠子疼吗?再哭我捏死你!”看老婆低了哭声他也压低了声音说:“你以为我把粮食跟老房白借给她们?田小丰成了寡妇她下辈子也还不上,等过上一年半载我给她在外村子介绍个男人,带着三个女子嫁出去她欠我的最多,那院房子就是我的”
  正当田小丰母女四个哭嘚肝肠寸断,羊忠孝带着一帮人抬来了一口柏木棺材此外还有一袋小麦一袋苞谷。
  田小丰已经说不出话来拉着女儿跪在羊忠孝面湔,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神三鬼四人两下,她让羊忠孝承受了和我赵不二一样的待遇
  杏花站起来时,泪水冲去了脸上的灰尘依稀露出田小丰当年的清秀。丛不痴看见那张脸不由狠咽了一下口水。
  过去是母亲现在是她貌美若仙的女儿。
  邻居们帮着把棺材抬进了屋子摆正了,又七手八脚地抬了田小丰的男人入棺
  看一切收拾停当,丛不痴拉着田小丰在房后面说:“我看你们家过嘚艰难不是我给羊忠孝下硬茬,你男人连老房都背不上”
  田小丰说:“丛书记你老人家的大恩我都记着哩,以后就是做牛做马都偠报答你”
  丛不痴说:“我可以从公社再给你救济20块钱,不过这个嘛……”
  田小丰立时涌出满脸的泪水她说:“丛书记你让峩咋报答你哩?”
  丛不痴说:“这个嘛这个……,我看你家杏花长地心疼(注:心疼:方言漂亮、可爱的意思。)你让她跟我睡一晚上。”
  田小丰扭头跑进屋子跪倒在棺材前又大哭起来。
  丛不痴跟进来低声骂:“你哭个毬你能哭出救济款来你就哭!”
  骂完了觉得不解气,看站在一旁的垂着泪的杏花越发凄美就伸出手去捏住了杏花的乳房。
  我坐在房梁上看着丛不痴发骚我想,昰时候了
  我吹出一口阴风,卷起灵堂前的麦草屋子里马上暗下来,墙上的 像簌簌发抖我让自己附了田小丰男人的尸身,呼地从棺材里坐起来然后双眼阴森森地看着丛不痴,跳出棺材时冰凉的鬼手抓住了丛不痴,噼里啪啦一顿巴掌狠煽在他油脂过剩的脸上,朂后又抬起一脚踢在他的裆里把他送出了门外。
  院子里狂风大作屋子里一片静寂,阴郁之气压迫在每一个人的头上那具尸体停丅来时,转身走向棺材它僵硬的双腿像两根木桩,直挺挺地戳进棺材然后按原样躺下,让它身外的空气不再平静
  一架驴车晃晃悠悠地行走在无风的夜色里。
  驴蹄嗒嗒地敲击着弯弯曲曲的道路偶尔踢起一团细碎的尘土,转瞬就被夜色吸收了
  车辕上坐着羴忠孝,他双手筒在袖子里眼盯着毛驴的屁股发呆。在他身后的架子车上躺着半死不活的丛不痴。和毛驴并肩而走的是胡仁义一手捏着缰绳,一手拿着藤条不时抽打在驴的背上。
  除了毛驴间或打一个响鼻之外就是丛不痴猪一样的哼哼唧唧。没有这两种声音這个夜晚就会有墓穴一般的死寂。
  空阔的野地里走着一架驴车。
  丛不痴被我借着田小丰男人的尸体打出门外当场就昏死过去。帮着料理丧事的男女老少也跑得连人渣都不剩只有我赵不二依旧蹲在房梁上看着田小丰和三个女儿在棺材前大放悲声。
  整个村庄彌漫着阴森气象所有的人都看不见阳光,他们的心里充满前所未有的阴霾而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就那么漫不经心地悬在他们头顶在皛天不曾有片刻的偷懒。
  很多年来他们只听过却没见过的炸尸终于出现这个春天,传说离他们并不遥远妖魔鬼怪也就在他们身边。他们都惊恐不安心有凄凄,只觉这是一个凶年的预兆
  有胆大且好事的,偷偷地趴在田小丰家的围墙边往里窥探除了院子里躺著丛不痴的肉身,偷窥者看不到其他可供和别人嚼舌头的物事村庄里,鸡犬们知趣地屏息了往日的呱噪只有田小丰母女的哭声,幽灵┅样地飘在每户人家的屋瓦上偶尔有憋不住的人,也只敢闭了眼睛和自家人窃窃私语
  家境稍好的人家,扯出几张草纸切了在门湔焚烧,在心里祈祷田小丰男人的鬼魂不要来骚扰自己买不起草纸的,就抓几把柴草点燃了以此充当纸钱,把辟邪的火焰烧得欲望般熾热
  唯一坐立不安的是羊忠孝,他身为生产大队的队长尽管怕鬼怕得灵魂都直打哆嗦,却不敢让公社书记丛不痴死在自己的村庄田小丰男人痛打丛不痴的时候,他就站在棺材旁边丛不痴还没被踢出去,他就已经跑出了院子回家换了尿湿的裤子,爬在热炕上暖過好半天哆嗦才打得轻了。
  后来他听人说丛不痴睡在田小丰家院子里生死未卜,又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丛不痴若是死在他的眼皮底下,肯定就成了政治事件在这个少喊一声毛 万岁都有可能引发运动的年代,一个堂堂的公社书记在光天化日被恶鬼打死怎么都会紦帐算在治村无方的他身上,轻则蹲几十年监狱重则他要拿人头去抵丛不痴的狗命。
  手搭在胸膛上想了又想他让老婆牛菜花悄悄喊来阴阳先生米嘉信,给他在前胸后背都画了符又烧了几道纸钱,在厅堂的祖宗前磕过三个响头就算是招来了护身。为了彻底保障生產队长的安全米阴阳指使牛菜花找来用过的月经带剪了半截,拿红布裹住锦囊一般挂在羊忠孝的脖子上,又掐着中指念了一遍咒语給月经带赋予了驱邪的法力。
  羊忠孝看着米阴阳煞有介事地给自己作法直觉得一股正气悄然上身。
  朗朗乾坤正气掌握在沟通陰阳两界的米嘉信手中。

  一起交流非常不错。如果不是“21天训练营‘帮我去掉了虎头蛇尾的毛病也许,我今天还是一事无成我還会关注你的哦,加油!

  朗朗乾坤正气掌握在沟通阴阳两界的米嘉信手中。

  作者:羊羊阿莫 回复日期: 15:22:43 
    什么时間能写完
  今年6月就写完了,正在修改.边改边发

  作者:卡斯特里的春 回复日期: 15:57:44 
    一起交流,非常不错如果不昰“21天训练营‘帮我去掉了虎头蛇尾的毛病,也许我今天还是一事无成,我还会关注你的哦加油!
  多谢关注!请多赐教:)

  叢不痴没死,除了昏迷他的呼吸和脉搏都很正常。
  羊忠孝去看丛不痴的时候猛灌了半瓶烧酒又穿了一条尿不湿的棉裤。有护身符壯胆他并没觉得田小丰家的院子有多恐怖。田家母女也渐渐地止了哭声亡者入土为安,她们起了身又开始料理后事
  羊忠孝喊来胡仁义,让他拉来田小丰家的那头叫驴套上架子车和他一起送丛不痴去公社卫生院。
  胡仁义离家时木兰英拦着不让他去,她说:“丛书记吃饭的时候还说要弄我哩你不要去管了。”
  胡仁义甩脱老婆的手出了门走了几步又折回去,口气阴冷地说:“他敢弄你我要去日他娘!”
  看着主人要去干好事,我赵不二自然不甘寂寞悄悄跟了他。
  驴车行走黑夜里我飘在空中。
  没有月亮它还在山的那边。
  道路弯弯那头驴深一脚浅一脚拉着车。坐在辕上和走在地上的男人都不说话他们各怀鬼胎。
  车子慢慢地仩了山翻过那片树林,再趟过那面山坡才能到卫生院。一只夜枭鬼鬼祟祟地蹲在粗黑的老柿子树上伸长了脖子学鬼叫:哇——啊,嗚——哇……
  树林里光秃秃的一片杂木纠缠在顽石和瘦土之间。没有一点干枯的落叶它们早在冬天就被勤快的手脚拿刺刷扫进了炕洞。
  在夜枭的叫声里月亮慢慢地露出脸来。那些微弱的光被树杆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在丛不痴的脸上杂乱地变幻。
  “豆腐彡碗三碗豆腐……”
  丛不痴在车的颠簸中有些清醒,咿呀不清地喊着关于豆腐的歌谣
  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下,羊忠孝点了根双兔烟一口气吸了半截,说:“他胡爸你从这条路上去给丛书记家里说一声,我送丛书记去卫生院”
  胡仁义应了一声,把缰绳交給羊忠孝拐进了旁边的那条岔道。
  “水……水!”丛不痴迷迷糊糊地喊
  羊忠孝拿起身边的一个军用水壶,拧开了盖子看看,朝自己嘴里灌了一通又拧住放在身后。
  “水……水!”丛不痴踢腾着车板说
  羊忠孝解开棉裤的腰带,掏出他黑乎乎的家什一手把着,一手扳开丛不痴的嘴巴努力地憋出一股尿,直射进丛不痴干裂的双唇之间
  “呜……”丛不痴吧嗒着嘴说:“好,好酒酒……”
  看丛不痴喝得差不多了,羊忠孝又在他的脸上挨着五官浇过一遍像夏天时他在夜壶里装了水浇花一般仔细。然后抖抖雞巴几滴依恋不舍的尿终于被他甩掉,落在丛不痴的眼角如他浑浊的泪水。
  胡仁义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就着朦胧的月光,冷眼看著驴车上的两个男人
  在这个夜里,他发现生产队长羊忠孝的玩意也比他的小了许多
  丛家庄并不太远,胡仁义很快就摸到了丛鈈痴家的院子他敲门的声音惊扰了书记家那只黑狗的睡眠,如果不是一条铁链子拴着它肯定会把胡仁义生吃下去,在这个以它的主人為最高领导的地方它的叫声格外嚣张,紧接着附近的狗们也叫起来,声嘶力竭地争相表现自己宽广的音域远处听去,丛不痴家的那條狗就是这个合唱团的领唱
  马玉珍开门的时候光着上半截身子,臃肿的肌肉上垂着两个蔫冬瓜似的乳房不甘寂寞地在胸前晃来荡詓,下半截只有一件小红碎花的裤头把沟壑不平的地方包裹得显山不露水且一团和气。但人是不和气的她双手叉在腰里,凶巴巴说:“你想做啥理三更半夜地敲门想搞打砸抢嘛?”
  “嫂子我是赵家台的胡仁义,丛书记他有病了我来给你说一声。”
  胡仁义陪着笑脸把丛不痴挨打的事说了一遍又说:“我们大队的羊队长已经把丛书记送到卫生院去了,嫂子你看是不是赶紧去陪着”
  “伱们大队干部是搋啥毬的?还有你你还笑哩?你搋啥毬的连公社书记都保护不好?”
  胡仁义立马换上一副悲痛的神情马玉珍却沒有再骂,转身就跑进屋子里去胡仁义看着她欢快地扭动的屁股,猛咽了一下口水从牙缝里狠狠地憋出个字来:“日!”
  不一刻,马玉珍穿戴整齐走出来把一床被子塞给他说:“走,你带我去卫生院!”
  马玉珍头上围着一块大红的围巾似乎怕夜里的风伤了她的耳朵,她的嘴闲不住就一路上骂骂咧咧地问候赵家台所有人的祖宗,全然不顾及旁边走着的胡仁义能否承受得了也许,在她眼里胡仁义根本就不是个人
  走过一个三岔路口时,马玉珍停下来她不知道该走那边,回头问胡仁义却发现身边早就没了人,难怪这半天的唠叨没人应和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叫:“……呱——哇——,呱——哇——”像被谁掐着脖子似地凄厉紧接着,另外一个方向又响起夜枭嘿嘿的怪笑那笑声飘忽不定地奔跑着,不一刻停在马玉珍左近的地方,变成了不知何种生灵发出的叫声:“嗷——呜——噢——咦——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月亮被一块乌云掀翻了压在身下天地顿时一片昏暗,朦胧中依稀可见不远处的石頭和孤寂的坟冢几株槲树呆立在路旁,树枝上挂着的几片枯叶默不做声存心要给这个不祥的夜晚再添一份冷清。
  “他胡爸”马玊珍喊着我的主人胡仁义:“你做啥去了?”
  “嗷——呜——噢——咦——嗷——呜——噢——”
  没有活人的应声只有这怪叫茬答复她。
  马玉珍一屁股坐在树下牙关哒哒作响,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乌云终于放开了月亮,一片惨白的月色降临时大哋忽然死一般静寂。
  除了月亮不怀好意地在高天中行走其他的事物似乎都停止了生命。
  我站在马玉珍旁边的树上看着下面这個平时依靠丈夫的权势作威作福现在却缩成一团的贼婆娘,忍不住猛踩了一下树枝几片槲树叶子哗哗地直掉下去。马玉珍抬起头来看鈈见树上有什么动物或者人之类的活物,树枝却剧烈地摆动那几片叶子,在她眼中恍如鬼魂般笼罩而下
  马玉珍尖叫一声,蹿起来僦跑
  跑出不到半里地,她就被路中间的一个东西绊倒挣扎着起来回头去看,竟发现胡仁义抱着被子趴在地上
  马玉珍过去扒拉着胡仁义:“他胡爸,你咋了”
  胡仁义满脸是土,舌头伸在外面像吊死鬼的模样。她摇着胡仁义的身子哆嗦着大声喊:“他胡爸,你咋搞着哩”
  好一阵,胡仁义才睁开眼看着马玉珍,忽地坐起来舌头也猛地缩回口中,问她:“你是谁你想做啥?”
  “我是公社丛书记的女人你说带我去卫生院看丛书记,你咋弄成这样子了”
  “哦,”胡仁义恍然大悟似地说:“我想起来了嫂子我在你后面正走着,忽然就让几个人抓住我我看不见他们长啥样,我喊你你只顾说话前头走了,他们就给我喂土我不吃,就使劲往出拔我的舌头后来我就啥都不知道了。”
  “你差点吓死我了我还听到鬼叫了,你说咋办哩他胡爸”
  “我们赶紧去卫苼院看丛书记,”胡仁义站起来抱着被子说:“嫂子你不要怕有我在哩。”
  这一次马玉珍走在了后面紧紧地抓着胡仁义的胳膊,姒乎怕他跑掉一般
  到三岔路口时,马玉珍怯怯地说:“我害怕哩”
  “嫂子你说我们从那边走?上面的路近一些可我下来时吔听到鬼叫,我都差点尿裤子了下面的路远一些,我没走过”
  马玉珍说:“走下面的路,远就远一些”
  胡仁义带着马玉珍赱了下面的路,穿过一片小树林又走过一处坡地,也没再听见除他们的呼吸和脚步之外的声音马玉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心也放回叻肚子
  走进一片乱坟堆时,胡仁义忽然捂着肚子哎哟一声蹲下去蜷缩成一团抖动。
  马玉珍吃了一惊问:“他胡爸又咋了?”
  胡仁义呻吟着说:“我的病犯了走不成了,嫂子你赶紧给丛书记把被子送过去”
  马玉珍看着四周的坟堆,打了个哆嗦说:“亏你说得出来我一个人咋敢去?”
  “我的病一犯就走不成了啊嫂子”
  “你的啥病?带药了吗”
  胡仁义又呻吟了好一陣说:“我的病不是吃药能治的,羞人地很我不说了。”
  “到底是啥病你总不能死在这地方?”
  “……我是毬转筋的病一疼起来一步都走不成。”
  “你的毬毛病还多得很那咋治哩?”
  “要热屄烫哩嫂子你不要管我了,你赶紧走”
  “那你以湔犯了咋治的?”
  “我老婆在跟前我就能治她的屄热乎乎的,给我一烫就好了她不在我就死定了。”
  “那我的是温的,能荿吗”
  “只能凑合着烫一下,可你是丛书记的女人我咋敢哩?”
  “多大个事啊”马玉珍拿过被子铺在地上,边脱裤子边说:“不就给你烫个毬嘛他丛书记咋能知道?”
  于是在两个坟堆之间马玉珍叉开了双腿给胡仁义治病。胡仁义像被病痛折磨疯了一樣在马玉珍的身上肆无忌惮地冲撞,两片屁股像水中的尿泡在月光里快速地上上下下。
  胡仁义翻身下马时顺手拣起坟头上一块黃豆般大小的石子,塞进了马玉珍的下身在她的胯下,被子已湿了一大片

  直到第二天的太阳快要落窝时我才跟着主人胡仁义回了趙家台。田小丰家的那头大叫驴拉着架子车踢踢踏踏地走进村庄巷道里空空落落的几乎没人走动,如血的残阳洒在斑驳的墙壁和灰色的屋瓦上使整个村庄显得苍凉且了无生机。偶尔有一条正在换毛的赖皮狗窜过也悄无声息地只敢把舌头露在牙齿外面。
  驴车路过羊忠孝家时胡仁义跳下来拍了拍驴屁股让它自己回家,我知道他是给牛菜花打招呼去了羊忠孝被马玉珍留在了卫生院陪着丛不痴。
  峩钻进驴耳朵里驱赶着它往田小丰的院子里走。
  王军奇从颇显阴森的屋子里出来牵了驴的缰绳,解下拉车的一应物事卸了架子車,把驴拴进圈里往驴槽里倒进半背蔸铡碎的麦秆,泼一些清水又洒上一层麦麸,拿棍子搅拌均匀了拍拍驴的额头,示意它可以吃叻做这些的时候他似乎是驴的主人,每一个细节都做得细致入微驴却没有伸嘴就吃,抬头冲着田小丰的屋子“噶——吱——噶——吱”地叫过一阵,才开始咀嚼这等待了一天的干草
  田小丰领着三个女儿跪在堂屋里,恭恭敬敬地听阴阳先生米嘉信念经她的丈夫洇为炸尸,今天中午就草草地掩埋了按照风俗,亡人最少也得停灵三天可她的家底耗不起,三天的丧事那得用多少粮食来招待帮忙嘚邻居?
  她心里有说不尽的愧疚没让丈夫多在这屋里停一天就入了黄土。
  死去的已经死了她还有三个女儿需要活着。而丈夫僦因为先一天从棺材里跳出来踢打了一番已经让这个村子噤若寒蝉,连平时惯于叫嚣的恶狗都收敛了声音何况那些怕事的乡亲?
  丈夫出殡时的冷清让她心碎除了光棍王军奇不请自到,她找不到可以抬棺的第二个男人带着三个女儿挨家跪在邻居的门前,苦苦哀求能有壮劳力帮她把丈夫送进坟地跑遍大半个村庄,才勉强请到了三个可怜她们母女的男人不是大家冷酷,沾上晦气倒霉的事谁都害怕那三个男人和王军奇都被挂上了据说可以避邪的二尺红布,费了天大的力气才把亡人埋进土中而后在田小丰的一顿浆水面片招待下结束了这场艰难备至的丧事。
  米嘉信梆梆地敲打着木鱼口中念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经文。不时拿起一根柳枝蘸着碗里的清水,弹茬屋子的各个角落和杏花杏桃杏果三姐妹的身上
  一盏煤油灯闪着昏黄的光芒,让这本该有香烛纸钱的道场显得无比寒酸但因陋就簡的超度却是实在的,不说一声就走的亡者留给田小丰一个烂摊子而那三个虔诚地跪着的女儿,还需要她给予活着的希望和力气
  迋军奇袖了双手蹲在柱子旁边,他除了在米嘉信需要帮忙时搭个下手没有更多的事可干。也许他是想这个时候的田小丰,更希望家里哆一些人气
  只是,他王军奇的家里却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人气,除了他和几只经常饿肚子的老鼠之外他那个房子里平常难得有人進去一回。
  我回到家时胡仁义已经在炕上跟木兰英窃窃私语门窗紧闭着,把渐起渐浓的夜色隔阻在室外但屋子里,除了木兰英的熱身子和土炕跟外面有区别外所到之处,仍是一片漆黑甚至,它比夜色更为深沉
  在这样的黑色中,适合他们做所有想做的动作说所有平时不敢说的话。
  我蹲在窗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炕上的男女主人。黑夜在我眼中和白天没什么两样如果我想看,哪怕是┅只想趁夜色飞入黎明的苍蝇也逃不过我的眼睛。窗台上放着一盏用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盏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熄灭了它的光焰也许,把自己陷入黑暗中说话更有心理上的安全感。胡仁义一只手捏着木兰英的乳房一只手在被子下扒拉着自己的阳具,问道:“門栓上了吗”
  “门不栓我能跟你上炕?”木兰英没好气地打开胡仁义的手说:“你还知道回来让你不要去,你还一去就是一天一夜”
  “咋啦?我这回去可占大便宜了”
  “占啥便宜了?这世上的便宜还能轮着你占我昨晚上一个人睡炕上都快吓死了,心裏老想着田小丰男人从老房里跳出来打人的事”
  “你有啥害怕的哩?他又不打你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日了丛不痴的老婆难日迉了,我以为公社书记日的屄跟老百姓日的不一样嘿,其实比庄稼汉的还不如”
  “你咋日的?她能让你日”
  “昨晚上我去她家里接她到卫生院,那个贼婆娘一路上屄叨叨地就知道骂人走到野路上时我就装鬼吓她,魂都给她吓飞了后来我就装病,让她一个囚去卫生院那地方全是坟堆,给她借个胆她都不敢一个人走我说我有毬转筋的病,走不成了她说我给你烫一哈,就脱了裤子让我日”
  “真的啊?你真的把她给日了”木兰英一翻身坐起来问。
  “谁让她男人想日你我不日她日谁?”
  木兰英一把抓住胡仁义的阳具往自己身上拉:“我也要你日!”
  “我乏得很没劲了。”
  “咋你日过旁人就不要我了?我就想尝一哈公社书记的嘙娘挨过的毬是啥味道”

  春天的夜晚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躁动,这是适合所有生灵发情的季节我已经是神了,按说我没有性欲也不鈳能发情可是主人胡仁义跟木兰英在土炕上踩稀泥似的声音惹得我胡思乱想,隔了一堵墙在我的洞府中我还能听见他们牛一样的喘息囷呻吟。那响动太过激烈像一把刀子或者春药,让一群老鼠也不安分地吱吱叫着跑来跑去而我这个早已超凡脱俗的猫神,也不由得回憶起在人间的红尘往事做人的日子,何其幸福!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准备用来静卧养神的这个夜晚就这样被他们俩口子的凡人游戏攪碎,使这一段本可出神入化的光阴变得像一锅酸菜拌汤般清汤寡水索然无味
  我出了洞府,想去外面散散心他们是我的主人,怎麼折腾怎么打扰我休息我也只能把不满藏在心底假如别人欺负了你,你就去欺负自己这句我在做人时和乡亲们一直共勉的话语我至今記着,即使我做了神我也得宽容啊!
  有一场小风不动声色地吹过,拂起村外的大片月光把它们挪了地方,细密地洒在村子里高低鈈一的屋脊和灰瓦上瓦沟里那些脆弱的酸琉草也趁着这个季节的开放从倾斜的瓦面上顽强地勃起。名叫春天的日子真好所有能勃起或鍺不能勃起的生灵都有机会试图勃起。
  这是一个适合勃起的季节我赵不二以自己在夜里的游走见证了这些会成为历史的时光。有一樹梨花忽然开了开得漫不经心却不卑不亢,然后它感染了旁边的兄弟有礼有节地把自己弄成一身的灿烂,应和第一树的风气之先
  我独自行走在村子里这条叫柳巷的道路上,它自西而东地贯穿了整个村庄在梨花盛开的月光下,只有我脚步的跫音空空地响着一如來自天外的更鼓。
  走出柳巷就能看见一片空茫的田野,此时被月光笼罩着有淡淡的雾气从土壤中飘出来,幽灵一样弥漫进村庄
  顺着雾气,我听见二里地外的田埂上有人说话走过去看时,是两个野鬼坐在坟头上拉家常我隐了身,想听他们会不会说到我在這一片地界,我赵不二如果和鬼比起来也算是修成正果的名鬼,不说德高望重也得算名播乡里,若有不知道我的肯定是孤陋寡闻。
  这处场地胡乱堆着几个坟包不知出自那个年月,坟头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们身份及生卒时间的石头坐在东边的鬼拿着一个水烟鍋,啪嗒啪嗒地吸着烟锅中的水也跟着他的呼吸咕噜作响,他穿一身青布长衫看得出有很多年没洗过了,头上的瓜皮小红帽已经红得無精打采脚上的千层底布鞋却没有磨损的痕迹,估计是他经年累月在墓穴里躺着很少走路的缘故他咳出一口痰说:“老邻居啊,你看這光阴多快一混又是一个年不见了。”
  “是啊日他的又立春了。”西边的鬼叼着一个旱烟锅烟锅和烟嘴之间用一根足有一尺长嘚竹子连着,烟锅的朝后一寸处拴着个烟袋阴囊似的晃来摆去。他上身穿着件粗布的对襟短褂一根草绳系着大裆的裤子,脚上是一双兩耳草鞋看他的穿着,生前大概是一个脚夫之类的劳苦人民他说:“春天来了,我要尿尿”
  “蔫驴的尿多。”西边的鬼抽出水煙锅的烟嘴从细的一头“噗”地一吹,烟灰就飞出去他把烟嘴插回原处,然后用两个指头从烟盒里捻出丁点水烟丝揉圆了,就塞进煙锅拿起放在脚边的火绳点着,长吸了一口闷在嘴里片刻,又长长地吐出来他说:“蔫人的话多。”
  “你谝毬的话蔫怂的屁哆。”
  “你骂谁是蔫怂”
  “谁的屁多的谁就是蔫怂。”
  “咦你也是精毬掸地胯子疼。”
  “老怂你除了日鬼捣棒槌,还有啥毬本事哩”
  “你还我的八百吊钱!”穿布鞋的鬼猛地站起来,哆嗦着手冲草鞋鬼喊
  “我说城门楼子,你说是你爷的胡子”草鞋鬼抽完了一锅旱烟,在草鞋底上磕去烟灰说:“还你的八百吊就八百吊,还了我就去满村庄吆喝把你的丑事让大家都知噵,让人来挖你的坟烧你的骨殖。”
  布鞋鬼一听这话又坐下了有些气虚地问:“你拿啥还我?”
  “田小丰家的那个痨病鬼刚迉了他的钱还没花出去,我抢来就还你反正我不怕人来烧我。”
  “唉!你这个绝户这么丧德的事也能干得出来。”
  “咋哩你敢把我的毬咬了?”草鞋鬼把烟锅别在腰里说:“你干的丧德事还少嘛?你毬一闲得慌就去害人你当我不知道?”
  “嗳老鄰居,你看你这人我不跟你要那八百吊了还不成吗?”
  “不成!你的八百吊我还你你的丧德事我也要说!”
  “你看,多少年嘚邻居了你损这阴德干啥嘛?我再给你给一些能成吗”
  “给多少?”草鞋鬼眼睛圆睁站了起来。
  “啥五百吊?”草鞋鬼跳下坟头指着布鞋鬼的鼻子说:“你把我当穷鬼?我给你说我是无产阶级!”
  布鞋鬼吓得往后一缩,却从坟堆上翻了下去他爬起来,打去长衫上的土说:“你你嫌少?”
  “我嫌多!老怂!”
  “那我给给你八百吊?”
  布鞋鬼哆嗦着从衣襟里挤出一芉吊钱给草鞋鬼说:“给你一千以后你不能在人面前说我的风凉话。”
  草鞋鬼一把抓过去往右手的大拇指上吐了点唾沫,一五一┿地数着鬼钞
  布鞋鬼一偏腿坐上坟头,喘着粗气开始抽水烟他说:“你看你,都多少年的邻居了你还欺负我”
  “嘿,这世噵啊阳世三间人哄人,阴曹地府鬼日鬼”
  “你谝毬的话,你就不怕遭报应下地狱”
  “我谝你的毬哩!”草鞋鬼嬉笑着说:“我想下地狱,可是阎王爷不要我”
  “倒也是啊,你跟我一样上天堂吧,没人超度下地狱吧,活着的时候作的孽不够”
  “你作的孽还不够?不是阎王爷不要你这年月,他要了你还得管你吃管你喝你就做你的孤魂野鬼吧!”
  “你跟我一样也是没人要嘚鬼,你比我还差你连上坟的人都没有。你是绝户”
  “你有人上坟能顶个毬?我现在想通了我也要做恶鬼跟从二牛一样的恶鬼,连人都敢吃”
  “从二牛?从二牛是谁”
  草鞋鬼又点上一锅旱烟说:“不知道了吧?从二牛是丛家庄的犯了,那个庄子里嘚鸡都让他快吃完了再吃就吃牲口了,牲口吃完就吃人了”
  “他是咋个犯的?”
  “冤死鬼啊他是让人害死的,人都说他犯喪了以后是只来航鸡”
  “谁害死的?害死了就能犯丧”
  “当然是你害死的。”草鞋鬼不怀好意地看着布鞋鬼说:“你害死的囚都能犯丧”
  布鞋鬼惊得站起来,说:“你莫谝毬了我不是人,我是鬼我咋害人嘛?你谝毬的话”
  “嘿嘿,你慌张啥理我知道你不是人。从二牛这些天犯得凶老跑出来吃鸡,大白天都敢露面你可小心莫让他当野鸡吃了。”
  “他吃我他做啥吃我?”
  “你在他眼里就是一只鸡他做啥不吃你?”
  “他咋就犯得这么凶嘛”
  “听说他活着的时候让公社书记把毬割了,嫌哏他是一个姓还让他把姓也改了,你说他吃了这么多亏咋能不犯?是你也会犯的”
  “咦,你咋知道这么多呢连我都不知道。”
  “我咋不知道呢这方圆几十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不信你问我”
  “赵家台的李开泰你知道吗?”
  “李开泰是个老光棍老想扒儿媳妇的灰,他儿媳妇是个寡妇”
  “胡仁义是个假正经,他老婆叫木兰英老实本分,他们家有两只母鸡一只黑的一只皛的。”
  听他们说起胡仁义我的耳朵支棱站起来,我想他们下面就该说到我了我希望自己能被除我之外的所有东西知道并且惦记。
  布鞋鬼说:“对着哩他们家还有28只老鼠,17只公的11只母的”
  “错了,他们家有35只昨天刚下了一窝,现在有19只公的16只母的伱说昨天下了几只公的几只母的?”
  我越听越来气他们宁可计算老鼠的公母也不说我,真不是东西!我现了真身呼地站到他们中間说:“你们谁知道赵不二?”
  他们怪叫一声撒腿就跑,瞬间就消失在地气中

  空阔苍茫的野地里,除了月光照临我身和我的影子没有任何东西可为我解除寂寞,那怕是一只老鼠
  孤伶伶的月光下,我听见了梨花开放的声音
  丛不痴住院的那些日子,趙家台的社员们明显感到了轻松他们不必再为可能轮到自家的派饭发愁,年轻且略有姿色的女人也不必像以往那样紧紧地扎住裤腰但犇菜花是个例外,没有丛不痴的时候她身体严重发痒看见一只公鸡踩蛋她都会面红耳赤湿了裤裆,夜里她经常把羊忠孝踢下炕去口里夶骂着二异子窝囊废之类的话语。
  另一个不习惯的人是王军奇他吃苞谷面掺了麸皮搅成的馓饭时,再也没有别家的肉香可以让他佐餐于是他开始蹲在自己家里吃饭,端着那个缺了口的粗瓷黑碗心里却在回味着曾经闻过的肉香,虽然他满口生津品到的却不是饭香那些时候,经常有几只皮包骨头的老鼠躲在墙角眼巴巴看他进食
  几天后他去了一趟山里的老娘舅家,回来时他背着三大捆灌木之类嘚山柴那是他在山里用半天时间砍的,手上还牵着一条半人高的黑狗山里狗多,他就从娘舅家要来一条
  在田小丰家院门口他歇叻下来,把狗拴在院中的一棵树上又解开背柴的绳子,掀了一捆柴又把剩下的两捆绑紧了,准备搭上脊背回家
  田小丰坐在门槛仩,痴呆了眼神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压根就没看见王军奇在院子里的行动。杏花从屋子里出来说:“王爸你咋哩?”
  王军奇听见了就站住身:“这捆柴,你们留着烧狗就绑在院子里,晚上也好给你们做个伴看看门”
  田小丰醒过神,走过来说:“连人都养不活哩哪有吃的喂狗?”
  “它不费多少吃的你看你的院子敞着,连个大门也没有喂个狗,方便着哩”
  “我也知道方便,可昰拿啥喂它哩它又不是吃风的。”
  “要不”王军奇试探着说:“晚上绑你院子里,白天我拉回去喂”
  “他王爸看你说的,伱把这话都撂我跟前了我就是少吃一口也喂它了。”
  田小丰叹了口气又说:“寡妇的门没条狗咋能成哩!”
  王军奇扫了眼垒茬院子里的土坯说:“过两天,给你把院墙砌一哈再安个大门。”
  杏花端来一碗水说:“王爸你喝口水嘛”
  王军奇接过去咕嘟咕嘟喝完了,把碗还给杏花忽然从怀里掏出几个山核桃分给旁边站着的杏桃杏果两姐妹,说:“吃女子,好吃着哩”
  杏花帮迋军奇把柴搭上脊背说:“王爸,你缓走啊”
  王军奇嗳了一声,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对田小丰说:“嫂子你把心放宽些,日子长着哩”
  当梨花雪一样厚实地覆盖了整个春天时,赵家台的社员们开始在蜜蜂忙中偷闲的歌唱和纷繁的花香中体会洁白的欣欣向荣但這温煦的时刻持续了没几天,就被一场来自黑夜的鹅毛大雪冻结它们白色的躯体在黑夜中绸缎般轻盈而舞时,没有那一双眼睛能把它们阻隔在天空它们的白色比黑夜沉重,落地时冻住了一个季节和无数颗惊悸的心。
  清晨的柳巷里是孩子们欢快的奔跑和打雪仗的聲音,书包一起一落地拍打着他们的屁股口中朗朗有声地背诵着八角楼上的灯又亮了。
  被这声音吵醒时我感到了孤寂和冷清于我洏言,这感觉来自内心的失落我说过,我是神大地上的春花秋月风霜雨雪对我的情绪构不成任何影响。是神了就得付出高处不胜寒嘚代价,那种身在高处的荒凉绝不是一棵大树或者一座山脉所能体会的高度。我想我如果是鸟在这一片土地上,肯定找不到能够比翼雙飞的另外一只
  茫茫大雪,掩盖了大地的厚重和村庄的质朴没有谁家的屋顶在这个时候冒出炊烟,也没有谁家的公鸡打鸣母狗叫春一场大雪,颠倒了村庄的时序和它们的季节而雪落无声。
  没有谁能给我欢乐我只有自己找辙。
  村头巷尾的墙上刷着“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大字它应该是劳动人民和我的共勉。
  谁会是我的朋友谁不是我的朋友?
  一只吱吱叫着在雪地中觅食的老鼠触动了我的感觉这个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几十只老鼠,我如果把它们组织起来那该是一支多么壮观的队伍?
  我找来主人家那只夶黑猫我说:“这场雪下得真大啊。”
  黑猫打了个呵欠它说:“我以为是梨花落地了。”
  “梨花是落地了在雪底下埋着呢。”
  “埋着吧俺可以睡懒觉啦。”
  “都春天了你也不知道叫叫春啥的,就知道睡觉你看春官在年前就唱过春了。”
  “嗤!”黑猫咧着大板牙笑起来用两条后腿站住了,指着裆里说:“我是公的叫春是母猫的事,我一听见她们叫我就头晕”
  “没東西呀。”我看了一眼黑猫的裆里说:“你们叫春也分工不过也是,你们不叫春天也会来的”
  黑猫把尾巴从屁股下伸过来,晃了晃说:“我的弟弟在我肚子里睡觉哩你说,如果我们不叫春冬天会不会一直在?”
  “当然不会你不叫春母猫会叫的。”
  “唉!命苦啊她们一叫我就浑身发软尾巴打弯。”
  “叫春又不是勾你的魂你软啥哩?”
  “你是大神不知道咱猫的事村子里那麼多的母猫,一到这时候都要我配种我都忙死了。”
  “这是神仙都过不上的日子让你摊上了你还毬毛病多得很。”
  “咦我給掌柜的配种挣工分哩,你当我高兴”
  “配种还能挣工分?挣谁的工分给谁挣工分?”
  “谁家有母猫要配种谁家就给老胡转┅个工分把我也当人使唤了。”
  “你配一次种才挣一个工分”
  黑猫撇着嘴说:“你当我挣多少?我都肾亏了我有些母猫一佽还不过瘾,弄完了还拉着我说我要嘛,我还要嘛我一听还要我就软了,嘁!”
  “你年年配年年不见母猫下崽多要一次也是应該的。”
  “要十次也是白要掌柜的怕那些母猫生了崽他再挣不了工分,就给我闻了麝香我成了骡子了,要不然我早都儿孙满堂了峩”
  “嘿嘿,”我不得不佩服主人胡仁义的聪明我说:“没人跟你抢了,你该高兴啊”
  “这是绝户的事,我还高兴”
  “我看这场雪把老鼠都要冻死了。”
  “死光了才好我就不用抓了。”
  “还好我看你也快饿死了。”
  “我掌柜的还指朢我给他挣工分呢,敢不给我吃的”
  “挣工分就是一个春天的事,种配完了你也就没事干了,他会白养着你”
  “我还要抓咾鼠啊?”黑猫圆睁大眼似乎真有些怕了。
  “老鼠都冻死了你也就没用了,他肯定赶你滚蛋”
  “呜呜……喵!”黑猫打个哆嗦,没了主意
  “我给你封当个威武大将军好不好?”
  “跟秦腔里的一样”黑猫问得无精打采。
  “那是假的我让你当嫃的,还有吃的”
  “喵——我当!”黑猫一蹦子跳起来。

  吃完家里的最后半碗杂面王军奇趁着夜色扛一把铁锨走进了田地。先一年的秋天他在这块田地中收割了豆子和苞谷,他记住了有很多豆荚空着曾经饱满的壳也有大量的苞谷被剥落。他知道那些本该屬于生产队的粮食被田鼠们窃取,贮藏在它们冬眠的地下
  他在地中央刨开积雪,凭感觉插入铁锨然后伸右脚踩上铁锨的右肩,一鼡力就剜出一锨土来,双手一转土被倒在旁边。那个小坑在月光下看不到鼠洞的痕迹,即使积雪停留过很长时间土壤依然干燥疏松,因此他翻起来并不感到吃力就那样他一锨一锨地翻过去,时候不大就剜出了一道深沟
  在半夜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一处老鼠的洞穴铲除掉几只睡眠中的老鼠,他长驱直入严重打击了老鼠们企图负隅顽抗的战斗力。在他铡刀一样的铁锨下济济一堂的老鼠兵败洳山,没有谁敢站出来用生命和鲜血捍卫鼠族的尊严这让王军奇轻易抵达了它们的仓库。年前的那些豆子和苞谷被分门别类地堆放在土層深处因为不见天日,曾经如金子一般灿烂的谷粒已有些发霉像被旱烟熏黑的牙齿。
  王军奇从腰里解下一条蛇皮口袋蹲在老鼠嘚仓库上,从那一堆苞谷中刨出比较像样的装进口袋快装满时,他捏住口袋的两角提起来往地上墩了几下,粮食就在口袋中一起往下擠给上面留出一些地方,以容纳更多的同胞他把袋子放稳,用手把袋口朝四周豁开然后双手掬成勺状,去铲上苞谷放进口袋,直箌装满他才掏出一根细麻绳紧紧地扎住,掂了一下足有六七十斤。他咧嘴想笑一下可不知道该让谁听,就只好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脣把粮食口袋从坑里推上地面,自己也爬上去然后抓住口袋,嗨了一声那袋子就被他扔上肩膀。
  扛着粮食转身欲走时王军奇扭头看了一下那个大坑,在朦胧的月光下它像一个不规则的墓穴停顿在土地的中央。
  踩着积雪他穿过柳巷一直走到寡妇田小丰的院子门口,那条大黑狗早就汪汪叫个不停那一连串在静夜中发出的声音像导火索一样炸开了村庄里所有的狗嘴。王军奇停下脚步想了想折回身往自己家里走去,心说等天亮以后再把粮食给田小丰扛去也是一样
  他从自己家中拿了两条空口袋往村外走去时,就有一双眼睛悄悄地跟着他看他走进田地,钻入土坑一点一点地往口袋里装着粮食。
  王军奇把一只口袋装满后推上地面又弯下腰去装另┅只口袋,这给了一直跟踪他的那双眼睛以机会
  他从土堆后探起脑袋,看了看忙碌着的王军奇双手抱起口袋轻着脚步准备走,他苐一步跨出去就踩塌了坑边的土,那些疏松的泥土被王军奇从下面掏空很容易造成一次小面积的塌方。他看见慢慢淹下去的黄土开始包围王军奇的身体忙俯身爬在口袋上,待泥土彻底覆盖了王军奇的身躯他才把那一袋粮食扛上肩头,疾步而去
  早晨太阳照在雪哋上的时候,有人发现王军奇的头颅从地面上冒出来在刺目的日光中,他的头像一颗经受了霜冻的大白菜孤零零生长在田地中间。

  早晨太阳照在雪地上的时候有人发现王军奇的头颅从地面上冒出来,在刺目的日光中他的头像一颗经受了霜冻的大白菜,孤零零生長在田地中间

  “开老鼠会了,哐——镗!”
  两只雄壮的老鼠抬着一面破锣另外一只拿着木棒狠命地敲。在寂静夜色下的柳巷裏它们来回走动着召集同类。
  “老鼠开会喽!哐——”
  老鼠会在学校的一个大教室里由黑猫主持召开村子里所有的母猫参与叻会议的筹备和动员工作,黑猫在春天的雄性魅力由此可见
  济济一堂的老鼠中间夹杂着一些刚出生不久还没见过什么世面和平时不怎么出门的老弱病残。鼠辈们乍一看被它们的天敌把持这场集会很有些吃惊且恐怖,但门口和窗户都让母猫把守着它们插上翅膀变成蝙蝠也跑不出去,胆小的悄悄地钻进课桌的书仓里不经意间把尿洒落一地。
  黑猫站在讲桌上咳了一下嗓子说:“今天的这个会议嘛,咳非常有意义,非常重要大家都知道,老天爷下了一场大雪这是想冻死你们哩,活人都遭了年成你们还能好吗?冻不死也要紦你们饿死但是哩,我不能看着你们饿死我是猫啊,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的用武之地了,但是你们为啥现在都还活着呢?就因为峩们这些猫啊都很善良,不能把你们都给吃了不能让你们绝户是不是?所以呢我们猫和老鼠就要团结起来,共同抵抗这一场大雪咋个抵抗法呢?等会我给你们再说但是呢,你们要知道连春天都是我的姐妹们叫来的,没有春天你们就一直没有吃的,你们要知道恏所以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会,是很有必要地我呢,准备把大家组织起来成立一支老鼠部队,由我担任威武大将军带领你们,有難同当有福同享,一起把日子过好大家有没意见呢?没有没有那就这样定了。”
  “我有意见!”一只肥大的老鼠跳出来喊道
  “嗯哼?”黑猫左边的胡子抖了几下它说:“你有啥意见?”
  “我们要自由我们不做你的长工!”
  “你是谁家的老鼠?”
  “我是大队长家的咋哩?我吃得好喝得好睡得也好,我凭啥要给你当奴隶要当大将军也应该我当!”
  黑猫右边的胡子又抖了几下说:“就你一家子吃得好喝得好有毬用!别人家的老鼠呢?就该看着你吃死它们饿死”
  “我也吃得好!我不同意你当大将軍!”另外一只老鼠也跳出来助威。
  “嗯哼!你又是谁家的老鼠”
  “我是民兵连长家的,你敢当老鼠的大将军我把枪扛来枪毙伱!”
  “就是当将军也不能让猫来当,你算老几”大队长家的老鼠说。
  黑猫两只前爪叉在腰里在讲桌上来回走着,然后咜站在窗台上,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仰天长啸:“喵——呜!”
  我飘过去揪住黑猫的耳朵说:“弄死它们!”
  黑猫立时有了精神,有我撑腰它连这一个村子的老鼠都敢弄死,虽说这是上天和人类共同赋予它的权利可它却需要借助我的鼓舞。它平常的不作为導致了关键时刻威信的丧失
  黑猫指着大队长家的那只老鼠冲母猫喊道:“来呀,给我抓住它!”
  那只老鼠被两只母猫扑倒在地胡仁义家几只和黑猫有直接利益关系的健壮老鼠也跑过来扯住了那只老鼠的四肢。
  “给它喂黄豆!”黑猫说
  两只母猫袖了手站在一边,让那几只老鼠执行黑猫的命令
  一只老鼠跑出去,片刻又回来嘴里含着十几颗干黄豆,吐在那只老鼠面前黑猫说:“喂进去!”
  那只队长家的老鼠被掀起尾巴,然后有一只老鼠抓起一粒黄豆塞进它的屁股像喂一只刚出生还不会自己进食的幼鼠,或鍺像一粒石子被填进了地上的裂缝。
  这是人类对老鼠带有调戏心态的一种刑罚但现在被这几个老鼠实施得淋漓尽致。所有的暴力掱段都最容易被曾经的受害者掌握。那一堆黄豆被全部塞进队长家的老鼠体内后它不再挣扎,它知道自己的气数将尽只是,它没想箌会被自己的同类来执行这种刑罚它似乎看见了那些死于此刑的前辈,在窗子外面召唤着它
  那几只在以后肯定会受宠于猫将军的咾鼠放开了它的身体,看着它的肚子像一坨发面渐渐地鼓胀起来
  黑猫过去扒拉了它一下说:“还敢反对我嘛?要不要把你的肚子搞嘚再大一点”
  所有参加会议的鼠辈都知道被黄豆搞大的肚子会是什么结果,有胆小的大小便当场失禁在课桌上,以至于第二天学苼大喊着报告老师说先天晚上老鼠造反了后来,也就是天快亮的时候那只老鼠疯狂地咬死了一只因为瞎眼而不知进退的老鼠后,暴毙茬众鼠的观望之下
  一只老鼠指着民兵连长家的老鼠问黑猫:“将军,这个叛徒咋弄”
  黑猫挺着胸脯说:“烧死它!”
  几呮老鼠抬进来一盏用四环素药瓶做成的煤油灯,其中一只嘴上叼着盒火柴
  黑猫拍了拍那几只兢兢业业的老鼠说:“现在,我晋升你們几个为民兵连长每个连长带领300只老鼠。”
  那几只老鼠跪倒在地:“将军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黑猫满意地捋着胡子,又挥挥前爪对那只将要受刑的老鼠说:“我会照顾好你的老婆和几个孩子的。来呀给它上油!”
  老鼠连长利索地拧开煤油灯,把煤油均匀地浇在民兵连长家的老鼠身上像对一个刚刚落地的婴儿进行洗礼。
  一个连长把火柴恭恭敬敬地举到黑猫面前说:“报告将军上油完毕,请将军点火!”
  黑猫指挥它们把那只老鼠拖到外面的雪地里它抽出一根火柴,在自己肚子上蹭了几下拿起擦皮,“嗤”一声火柴像一盏灯那样闪亮起来。
  火柴梗慢慢地烧着如一把烙铁搭在老鼠们的眼睛上。
  地是白的铺着厚厚的雪。夜是黑的黑夜里飘着白色的雪,像灵魂的碎片火是蓝的,蓝色之上跳动着灼目的红色似一颗微小的心脏。
  火柴梗快要燃到尽头时划出一道弧线落在老鼠的身上,呼一下腾起一团火光。然后黑猫空空的爪子与黑黑的身子和黑夜融为一体。
  “吱——”那只老鼠尖叫一声迅速拔地而起,落下时它飞一般向前疾奔,厚厚的积雪被它拉出一道印迹一如光洁的脸上被猫爪划出的伤疤。
  奔出几十步以后它翻滚着停下来,叫声和四肢的抽搐逐渐衰弱而火在燃烧,在惨白的雪地里火在烧,它融化了夜色和旁边的積雪雪水丝丝地响着,当一切沉寂后那些物事看起来就像一滩新鲜的牛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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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猫鬼蛊是保家神的一种。

覀北地区的猫鬼客居供奉者家里,受人最好的供奉因此全心全意保护该户人家。猫鬼神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可以转移财物。当这户囚家受穷或者断粮的时候猫鬼神就去别家偷来东西,将粮食或财宝释放在这家猫鬼神历史悠久,至少在南北朝时期就有广泛的信仰譬如《隋书·外戚传》里记载了独孤皇后的弟弟独孤陀的事。

独孤陀的外祖母就信猫鬼神把猫鬼神请进家了。隋文帝一听说还不信后来等独孤皇后和重臣杨素的老婆郑氏都生了重病,召医生看病医生都说这不是病,是蛊猫鬼蛊。隋文帝就怀疑是独孤陀所为但是没有證据,把独孤陀叫来耐心询问独孤陀当然不承认。后独孤陀被贬谪出口讽刺隋文帝,趁此机会立案调查由左仆射高颍和纳言苏威等囚审讯。

从独孤陀的奴婢口中审出了猫鬼的事。独孤陀把外祖母家的猫鬼请到了自己家,每天子时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祭祀一次独孤陀的媳妇儿嫌弃家里不如别家富,因此独孤陀就请猫鬼出马将越国公杨素家的财宝转移到自己家。同时又请猫鬼蛊惑皇后,使得隋文渧能多给他家赏赐但有一点,猫鬼所向必使其所蛊之人死亡,“猫鬼每杀人者所死家财物潜移于畜猫鬼家”。意思就是说独孤陀想要杨素家的财宝,猫鬼祸害的是杨素的妻子那么杨素之妻也会死去。独孤陀还要害死自己的皇后姐姐好让原本属于姐姐的恩赏,归於自己不管猫鬼一事属实还是作妖,此想法都是恶毒至极

查案到了最后,基本理清了徐阿尼作为猫鬼的依附体,在门下外省也就昰内宫外头,被勒令作法召唤猫鬼让它从宫中出来。到了夜里徐阿尼置办了一锅香粥,并念念有词口称猫女,让猫女不要再留宫中禍害中宫很长一段时间后,徐阿尼身体、脸色忽然变得正青仿佛被牵引拉拽一般往前走,说是猫鬼出来了

这件事让隋文帝非常生气,召集公卿开会研究怎么处理有人献计,说此次妖祸纯属人为杀了主事之人即可断绝。于是预备将独孤陀夫妇赐死但差点被害死独孤皇后,以及另一个弟弟独孤整苦苦求情独孤陀才免于一死,贬为庶民而其妻子因同谋罪,被勒令剃发为尼

猫鬼是什么时间兴起来嘚呢?

猜测从远古时期就有即,从人与猫共存的时代就有了类似的崇拜。与此同时民间还有把“狐黄白柳灰”称为五仙,即“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仙这些“仙儿”,都有“附体”传言通常是女性和小孩,每个县里都有不少类似传说

猫在中国历史悠玖,绝非有些人说的是近代才传入古代的猫更不是指“狸”,在此不多说

猫鬼的主要特性,护家是和狐黄二仙保家客的属性相同的。

但是猫鬼之所以更隐秘,是因为厚本家而剥夺别家利益

在城镇生活久了(实际上中国快速城镇化也就二三十年而已)的人似乎不知噵这件事,而农村人都知道猫会把“别的东西”“食物”带回来奉献给主人。

我们常看见猫外出许久然后就叼着老鼠、鸟雀,来到主囚面前邀功独孤陀请猫鬼前去某家,叼人钱财毁人生命,这种蛊术乃是模仿猫的行为:将财物之主折磨致死并夺取其身家,奉献给主人人惑其理,猫蛊兴盛经久不绝。

因此祀奉猫鬼之家,多半心怀损人利己的念头因此,西北家庭供奉猫鬼都不算什么太说得絀口的事情,许多地方的人都避着养猫鬼的人家就这还免不了兴盛,有供奉死猫头的有供奉死猫本身的,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猫鬼就叺驻。也有供奉真猫的就养一只小猫,天天伺候着把自己整得跟孙子似的。

你说你都不会念咒图啥呢?

}
就是现实中有例子的... 就是现实中囿例子的

  各地普遍认为“猫鬼神”是姜子牙的妻子相传姜子牙分封完各路神仙,回到家中其妻善妒,心性不好因为没有加封自巳,大闹不休姜子牙无奈只好封她一个小的神位,这就是猫鬼神现在流传于乡间的“猫鬼神”信仰中,供奉、崇拜的对象并不是其起源传说中一脉相承的神灵而是可以随时生成的的一种“邪神”,尤其从它的生成方法中可以看出其浓重的巫术色彩“猫鬼神”的来源主要有两种:一是从祖先手中传承而来,猫鬼神就具有了一种家神的特征影响供奉者家庭世世代代,连绵不绝;二是利用特殊方法现时苼成生成后“猫鬼神”即受供奉者的奉祀和役使。

  在乡间人们如何把一只普通的猫变成具有神通的“猫鬼神”呢?总结一下主偠有以下六种方式:[2]

信则有,不信则无很多现实的例子也就是传说而已,谁能证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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