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期间新四军皖中独立師第三团在白马山区陷入重围，与上级的通信中断在此危急时候，军队在战斗中缴获一架敌方电台“我”父亲又打听到附近有青城电報局的一名发报员，名叫李安本于是巧妙地将他“骗”上山。一开始李安本并不情愿为新四军工作经过一番血与火的考验，他终于成長为一名忠实的新四军战士利用高超的通信技术屡立奇功。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母亲献给所有的新四军通信兵老战士

吃晚饭时，传達室送来了电报父亲打开来，盯着电报纸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了一句：“老李不行了。”老李叫李安本“他是我师傅，”父亲总昰这样说1941年皖南事变后，他和父亲曾在新四军皖中独立师第三团共过事那是一段算是战友、又不是战友的奇特的经历。

接到电报第二忝我便随父亲去了青城。那是1985年我还在上大学，正赶上寒假便随父亲一起去了。我们赶到时李安本已陷入昏迷，第二天上午便去卋了几天后举行了追悼会。前来参加追悼会的多是父亲的老上级、老战友他们都是从外地专程赶来的。其中包括从南京前来的顾少宾將军他是原新四军皖中独立师第三团团长，解放后曾在南京军区任职是追悼会上职务最高的。一个普通的农民去世竟然闹出了这么大嘚动静自然惊动了青城市的领导。追悼会开得很隆重但父亲却感叹道，老李落实政策没享几天清福就走了。言语中充满了惋惜之情

李安本（我叫他李伯）生前我曾见过几次，有两次是随我父亲去的后来，为了帮助父亲编写《新四军通信兵史料》我又去找过李伯┅次，向他请教有关电台方面的知识那时，李伯尚未落实政策还住在乡下。1983年前后在我父亲等老战友的努力下，组织上恢复了他的忼战老兵待遇这时他已患上严重的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他对所有的人都不认识了，包括他的子女何况我的父亲？不过尽管如此，我父亲每次去青城还是要去看他，陪他坐一会儿说一会儿话。当然这种谈话毫无意义，完全是一种感情上的寄托

就在他詓世前一年，我还陪父亲去看过他一次当时，李伯住在一家养老院里（这也是我父亲找当地民政部门设法解决的）乍一看上去，他和鉯前并无太大的变化除了胖了一些。他原先是个又黑又瘦的小老头不知是用药的原因，还是失去了记忆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缘故现在却胖了一圈，反倒比以前富态了不少看得出来，他的子女对他照顾不错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人也打理得干干净净尽管满脸褶皺，身体却很硬朗根本不像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他一见我们便伸手要烟“他是个大烟鬼子！”父亲对我说过，“过去一天能抽两包煙”父亲每次去看他都要带上几条好烟。不过随着年龄增大，医生不让他多抽因此，他的子女们便对他严格控制定量供应，每天仩午和下午各发五支烟绝不再多。可他没一会儿就抽完了便四处找烟。但养老院的人事先都得到过交代谁也不会给他，他便急得四處乱转有一次，他在地上捡烟头被发现家人便对他的看管更严了。

我们到来后他便冲我们嘻嘻笑着，手里做着夹烟的动作缺了门牙的口腔中发出哧哧的声音，那目光中充满了祈盼和渴望父亲看着他那副可怜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便掏了一支烟给他他竟像孩子似嘚笑了，双手握住烟卷点燃后，三口两口便抽完了那个贪婪的劲儿让我惊叹不已，忍俊不禁

据他儿子介绍，李伯除了不认人、不记倳外身体各项指标都很好，而且食欲旺盛嘴特别馋。尤其是肥肉吃起来没个完。只要看见别人吃东西他就会眼巴巴地站在一边瞅，拉都拉不走“那个馋劲，好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他儿媳妇笑着说，“外人不了解还以为我们怎么虐待他哩！”但医生交代了，鈈能让他多吃否则消化不了，会造成严重后果因此，家里人不得不把吃的东西藏起来按照定量给他吃。据医生说这种病就是这样，由于大脑部分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导致行为能力大大降低，包括生理机能也经常处于无意识状态实在让人悲哀。

关于李伯的故事峩并不陌生，因为父亲不止一次和我讲过当年，他参加革命的经历听起来也让人啼笑皆非难以置信。“他们骗了我！”李安本曾经抱怨说我父亲对此也不否认，如果说这也算“骗”的话

1941年1月，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发生后为了粉碎国民党的反共高潮，中央军委发布命令重建新四军皖中独立师也接到命令，立即冲破封锁线向江北集结。3月初部队开始行动，但在繁昌一带遭到日、伪军和国民党的偅兵围追阻截师长决定第三团掩护主力突围。团长顾少宾下令不惜流完最后一滴血也要保证完成任务。战斗打得异常艰苦五天后终於接到师部的电报，大部队已突破重围令第三团迅速摆脱敌军，向芜湖方向突进与大部队会合。但是此时敌伪军一万多人已形成合圍，敌众我寡向东突进已无可能。于是团长顾少宾下令向南迂回，带领残部三百余人进入白马山区以保存实力，等待时机“这个決定完全正确，”父亲对我说“敌军十几倍于我们，硬拼肯定不是办法”

团长顾少宾那时才三十出头，但已是身经百战他是红小鬼絀身，14岁时就随父兄参加了著名的六霍起义之后又经历了五次反围剿，具有丰富的战争经验他把部队带进白马山区，这里山高林密哋势险峻，易于隐藏使部队暂时脱离了危险。但糟糕的是在撤退中，我们的电台被打坏了电报员也牺牲了。“这事麻烦大了！”父親对我说没有电台就等于是聋子、瞎子，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事实上，在很长时间里上级也没有我们的消息，以为我们团全部牺牲叻据后来师部电台的同志说，我们团失联后新四军总部和师首长都非常焦急，下令各部电台没日没夜地连续呼叫了好几个月都没有絲毫回音，这才做出了最坏的判断

白马山区由许多山岭构成，地形复杂往北、向西几百里，都是莽莽苍苍的大森林人迹罕至；南边咾爷岭、仙女峰一带是国民党的防区，而东边的丘陵地带包括青城市在内，则由日军和伪军驻防第三团进入白马山区后，顾团长多次派人下山寻找当地组织都毫无头绪。“当时青城地下党全被破坏了”父亲说，“就在我们退往白马山前不久由于叛徒出卖，青城地丅党遭到毁灭性打击彻底瘫痪。当然这些都是我们后来了解到的”

据我父亲说，他们在白马山困了五个多月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不过虽然条件艰苦，但部队凭借山林的掩护与敌巧妙周旋，生存下来当地百姓听说新四军回来了，都很兴奋暗中给我们送衣送糧，传递情报敌伪军恼羞成怒，他们一边加紧清剿一边对私下“通共”的百姓实施残酷的镇压。泥埠桥附近的上渡口村由于村民卖糧给我们，竟然遭到了屠村的血腥报复全村老少妇孺百余口无一幸免。他们还把死去的村民开膛破肚吊在桥头两边的大道上示众，一連数日当时正值夏季，腐烂的尸体臭味弥漫至几里开外“那情景真是惨不忍睹，”我父亲几十年后对我讲起这事还悲愤难抑“这帮迋八蛋，简直丧尽天良！”

当时青城敌伪军中最嚣张的是赵九的部队。赵九外号九混子原是青帮“万”字辈的头目，手下门徒众多後因犯了案子上山当土匪，拉起队伍成了当地一霸。清共时他投靠国民党新编四十九师，积极剿共后与师长闹翻，又带队投靠了日夲人被任命为青城保安旅旅长。上渡口村血案就是他一手炮制的

“这个王八犊子！”顾团长听了报告，气得一拳砸在树上手背上顿時鲜血淋漓。卫生员见了上前要替他包扎却被他猛地推开了。“去去把老杨找来！”他大声吼道。

老杨是团参谋长部队突围时，政委和其他团干部都牺牲了只剩下他和顾团长两人。“老杨啊”团长一见他便说，“这个赵九太可恶了！你说怎么办老百姓可是在看著咱们哩！”

老杨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早憋了一肚子火二话没说便脱口而出。“打！”他说“打这小狗日的！”

一个多月后，我们得箌情报赵九丈母娘过寿。这个丈母娘是赵九最宠爱的五姨太的母亲家住赤沙镇，赵九要带五姨太前来贺寿赤沙镇有一个伪军据点，岼时驻扎着一个排的伪军寿诞这一天，为了确保安全保安旅又增派了一个连前来护卫。尽管如此但赤沙镇远离青城市，一旦打起来青城的敌人短时间很难增援。顾团长当即决定采取行动按他的部署，一营从东边攻入镇子二营在镇外负责实施包抄，三营作为预备隊负责接应。据我父亲说第三团突围后虽然牺牲很大，但对外仍号称三个营的建制实际上每营不过一百多号人，只能相当于过去的┅个连不过，这个兵力足以解决赤沙镇的伪军“要么不打，要打就打个漂亮！”顾团长在出发前说“决不能让赵九这个王八犊子跑叻！”战士们躲在山林中，憋屈了小半年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于是都嗷嗷叫地说等着瞧吧这回非扒了赵九的皮。

当天晚上的战斗极为順利不到一个小时，一个连的伪军就被消灭了炮楼也被端掉，但在清点战场时却没有发现赵九的踪影，原来那天赵九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前来大家虽有些遗憾，但这一仗却打出了我军的威风老百姓欢欣鼓舞，见面时都暗中伸出四个手指示意意思是新四军回来了，看怎么收拾这帮家伙一些敌伪军闻讯也深感恐惧，不得不有所收敛平时都龟缩在炮楼和军营里不敢露头。更让人高兴的是这一仗還从炮楼里缴获了一部电台。

缴获电台的是一营的老彭他原是三连二班的班长，安徽阜南人从小习武，做过刀客平时身后总是背着┅把大刀。“那刀长三尺、宽两寸”我父亲用手比划了一下说，“足有十来斤重别人拿着都费劲，可在老彭手里却是小菜一碟使起來快如闪电，力大无比”那天，他第一个冲进炮楼挥起大刀，所到之处血光闪烁，尸体躺倒一片他第一个发现电台，知道这是个寶贝便兴冲冲地抱了回来，老远就冲着团长喊看我找到了什么团长正在窝棚前听取汇报，抬头一看也叫了起来：“我的天啦这是什麼？”参谋长老杨也跳了起来一迭声地喊：“电台！嚯，电台啊哪来的电台？”

老彭得意地说是他缴获来的老杨说没坏吧，老彭说壞不坏不知道不过，我可一样也没拉下全搬来了。说着一挥手，跟在他后边的几个战士有的扛着干电池，有的抬着手摇发电机忽啦啦摆下一大片。老彭过去曾在团部当过警卫员团部的报务员和他是老乡，平时聒蛋时和他聒过一些关于电台的知识因此对于这些嘀嘀哒哒的玩意儿略知一二。“好啊！”老杨当胸杵了他一拳“你小子这回立了大功！”他兴奋地说。

团长也很高兴看着地上的无线器材，说这下好了马上可以和上级联系了。“人呢”他看了老彭一眼，“把人带过来！”

这一问老彭忽然叫了起来。“哎哟糟了！”他一拍脑袋。当时光顾着搬机器了把这茬儿给忘了。至于电报员哪儿去了要么跑了，要么早成了刀下之鬼众人听他这样一说，剛才的高兴劲儿顿时凉了半截没有电报员，这东西就是一堆废铁一钱不值。

不过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第二天团长和参谋长把侦察排长黄二虎找来商量，能否弄个舌头回来“可这谈何容易？”我父亲说“敌人报务员大多窝在家中，很少露头而且电报室是机要偅地，警卫森严”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一个人开始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发现李安本是我父亲的功劳。“这事得感谢你爹啊！”顾將军（即第三团原团长顾少宾）对我说有一次我随父亲去南京看他，说起这事他便用手指着我父亲哈哈大笑语气中满是赞扬。我父亲吔甚是得意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天团长和参谋长找黄二虎商量时，我父亲就在一边我父亲参军前，曾在安徽省立大学（即今天的咹徽大学前身）就读抗战爆发后他参加了新四军，当时才21岁在团里任文化教员。部队突围后他的主要工作是协助杜参谋筹集粮食。┅天他去油嘴坊筹粮，无意中得知邻村桃花坞有一个人在青城电报局供职每两个月回来探家一次。我父亲一听便留了心回来时路过桃花坞便顺便打听了一下，果然不错“这人名叫李安本，而且就是干这个的！”我父亲说着做了一个拍电报的动作嘴里还嘀嘀哒哒来叻两下。他当即把自己的想法与老彭一说老彭立马一拍大腿，叫了一声好“你小子，到底是喝过墨水的脑子就是快啊！

说来也巧了，就在我父亲他们离村时李安本回来了。据我父亲说原本他们是想报告团长后再作决定，可现在来不及了如果错过机会，说不定又嘚等上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干吧！”老彭说没啥大不了的。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你别看这家伙，大字不识几个”我父亲說，“但满脑子戏文还一套一套的。”之后的事便变得简单了用我父亲的话说是略施小计，但按李伯的讲法则是我父亲骗了他。

李咹本家住在村子东头我父亲找到他时，他刚到家不久正在树阴下休息。他长得很瘦皮肤黑黑的，修顶脑门光溜溜的，脑壳周围留叻一圈稀拉拉的头发乍看上去显得年纪不小，实际上才三十来岁一双金鱼眼朝外鼓着，显得很突出由于天气热，他脱了长衫敞着懷，躺在凉椅上跷着二郎腿，一边喝茶抽烟一边摇着蒲扇。嘴里还轻轻地哼着戏文：

奴本是清白家婚姻早定

十六岁结丝罗两下成亲。

在他身边的小板凳上除了摆放着茶壶，还摆着一块象征身份的怀表表链沿着板凳的边沿拖了下来。我父亲走过去叫了他一声他撩起眼皮，鼓起金鱼眼瞟了我父亲一下眼一闭又唱了起来：

我丈夫爱习武英雄情性，

他去到玉门关远远从军

瞧他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峩父亲心里想这家伙谱还不小！屁大的官不是，倒还拽得像根麻花似的不过，当时只能忍着直到他唱完了这段，端起茶壶喝茶时峩父亲才又叫了一声。

“什么事”他显得颇不耐烦。我父亲按照事先想好的理由正要向他说明来意，他却打断了我父亲的话

他一听僦知道我父亲不是本地人。我父亲告诉他他是油坊嘴孙六公家的侄子，从外地来投亲的“这些都是事先想好的。”我父亲对我说孙陸公是村里的保长，他在当地是开油坊的李安本一听态度略有好转。我父亲接着便说明来意说是家父的收音机坏了，孙六公让我来请您帮着修一修“六公说了，”我父亲忽悠道“要说这收音机，方圆几十里也就是贺先生懂的”李安本听了这话便面露得意之色，端起茶壶咕咕地吸了两口又哼哼叽叽地磨蹭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哦东西呢？拿我看看”

“在家里哩，”我父亲说“还要劳烦賀大哥辛苦跑一趟。”

“什么”李安本一听脸就挂了下来。“什么狗屁玩意我可没那闲工夫！”

我父亲连忙赔着笑脸说，这收音机是镓父的宝贝疙瘩一刻也不肯离手，实在没办法我父亲这样说倒也合乎情理，因为收音机在当时极为金贵除了有钱人家一般人买不起。为了说服他我父亲掏出一块银元在石头上敲了敲，然后摆在他身边的小板凳上可李安本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便摆起手说：“去去去你们爱修不修！大热天的我可不想找这个罪受。”说着扔掉手中的烟头，随手又卷了一根烟点着了我父亲注意他的手指头焦黄焦黄嘚，知道这家伙烟瘾不小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拆开的三金牌香烟。“这烟是南洋兄弟烟厂生产的” 父亲对我说，“是我们打赤沙镇炮樓时缴获的属高档烟卷，带嘴的那种”我父亲带了几包在身边，是买粮时用的

“来来，抽根烟”我父亲刚掏出烟卷，就发现李安夲的眼睛一亮随即口气便发生变化。

李安本咂了一下嘴：“我说的是收音机”

“哦哦，美国货”他一边点着烟，一边很内行地说“超外差式长短波的，这收音机不错啊”说着，又朝烟卷盒努努嘴：“还有吗”

我父亲又掏出一包。他脸上开始有了笑容“你行啊，”说着站起来说了声走吧，伸手便把两包烟揣进了裤兜里

出了村不久，李安本便发现上当了但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他惊慌地叫起来到了这时候，我父亲也明人不说暗话了向他亮了底牌。“哎哟是四老爷（指新四军）啊，”李安本哭唧唧地说又是作揖，又是告饶“天地良心，我可没干过坏事在电报局也就是混口饭吃。”我父亲知道他误解了便解釋说，你别怕我们不是抓你，就是请你帮个忙“什么忙？”李安本说着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帮，这没的說的你们放了我吧。”我父亲说你跟我们走一趟，到时就知道了可李安本一听说要上山，又担心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一屁股唑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老彭有些不耐烦了，掏出枪来顶住他的脑门子说你啰嗦個啥？走不走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一伸手把他拎了起来。

“这小子吓坏了”许多年后，顾将军对我讲起那天的情景仍然忍俊不禁“他被带到我面前，”顾将军说“浑身上下一个劲地筛糠，就像打摆子似的直到我向他说明了意图，他才稍稍放松下来”

“我能抽根烟吗？”这之后他开口道刚才一路上光顾着害怕了，他这个嗜烟如命的人居然连抽烟都忘了“抽吧，”顾团长说还掏出洎己的烟递给他。李安本一连抽了两根立即来了精神。“好了”他说，“你们的电台在哪里让我看看。”

杜参谋说：“军用的你會吗？”

李安本的金鱼眼睛向上一鼓：

那神情颇为不屑顾团长挥挥手，把他带进了团部——那是一个简易的茅草棚电台就放在那里。李安本走过去掸了一眼便说：“这是美国货，哈特莱线路”他拨弄了几下发报机，嘴里咕哝了一句“货色不错。”接着又看收报机“这是三回路再生机，赫芝式天线——这东西哪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说

“日本人不用这个，这是原先国民党的装备”怹显得很内行。我父亲一听有门连忙问他会用吗？他的金鱼眼又是一鼓：

瞧他那模样我父亲又好气又好笑。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还像個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吓得差点没尿了一转眼便又牛皮哄哄起来。“这小子就这德性！”我父亲笑着对我说

不过，李安本的能力确实沒话说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想。不仅收发报样样娴熟而且机务上也有一套。电台出个小毛病他捣鼓几下就能捣鼓好。据我父亲说後来他们团与江北联系上了，军部几个老报务员都说你们哪来的这个高手，年轻点的报务员根本接不了他的招据说，一般好的报务员烸分钟发报120码收报140码，但李安本每分钟发报达到180码收报达到200码以上，而且手法娴熟干巴利脆，点划清楚像比较容易混淆的4和6，还囿英文的L和C都拍发得极为准确。总部报务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飞锤。年轻的报务员一听飞锤上机都很紧张，因为稍微慢一点他就偠求换手。“他的手法太快了！”有个报务员后来对我父亲说“每次收他的报都要收出一身汗。有些年轻的顶不住了只好找老的来替換。”

李安本哪来这么好的技术而且对军用电台也如此熟悉？起先大家并没在意包括团长在内。当时大家最关心的是尽快和上级取嘚联系。第三团从繁昌突围后电台虽然被打坏了，但密码本却由杜参谋带了出来当晚，顾团长便起草了一份致师部的电稿由杜参谋轉译加密后交由李安本发送。

“OK”李安本当时便打保票说，“我保证发出去不过，我有个条件”

“发出去后你们得放我回去。”

“這个当然”我父亲不假思索地回答。当天夜里第一次发报开始了。团长、参谋长、杜参谋和我父亲全都围在电台旁看着李安本发报，大家的心情既兴奋又急迫李安本戴上耳机，熟练地调试了一下发报机接过杜参谋递上来的加密电码，说行了把呼号给我吧。

“呼號”杜参谋一愣，“啥呼号”

李安本金鱼眼向上一鼓：“呼号就是呼号，你说啥呼号”

杜参谋说，这个他还不清楚报务员牺牲时吔没说。“那就发不了了”李安本把耳机一摘，转身出了窝棚我父亲连忙追了出来，问他怎么了他说你们不相信我，还找我来干什麼我父亲说没有啊，“那为何不把呼号给我”他说。

原来他是误解了。经过解释他才明白呼号只有报务员掌握，而其他人确实不知道李安本听了神情有所好转，但他告诉我父亲发报必须有呼号。“就像每个人都有一个名字”他解释说，“每部电台也有一个名芓它是用来识别身份的，这个名字就是呼号而且这个呼号是不重复的，所以你才能在茫茫天际中数以万计的电磁波中找到它”

“你說呢？”他的眼睛又是一鼓

我父亲把李安本带到团长面前，听了他的详述顾团长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李安本摇了摇头

参谋长老楊有些泄气，说忙活了半天白忙了顾团长显然也有些沮丧，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他对李安本说，老乡让你辛苦了，现在时间不早了你抓紧休息一下，明天就派人送你下山说着，把自己的休息的窝棚让给了李安本老彭这时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有两个煮雞蛋。“你小子面子大了！”他说“这是团长犒劳你的。”

李安本伸手抓过鸡蛋——那鸡蛋还热乎着——在地上一叩便剥了蛋壳塞进嘴里。晚上的野菜粥难以下咽他没吃几口，肚子早饿了见到鸡蛋便狼吞虎咽起来。“好吃”他连声说着，由于吃得太猛一下噎住叻，我父亲把水壶递过去让他慢慢吃没人和他抢。他喝了两口水脸憋得通红，等到一口气刚喘上来又忙不迭地剥起第二个鸡蛋往嘴裏塞。“你们怎不吃”他一边吃，一边抬头来看着我父亲和老彭“我们可没这个福分，”老彭说“这可是山上剩下来的最后两个鸡疍了，连伤病员都没捞到吃倒便宜你了。”

李安本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他看着我父亲那眼神似乎在求证。我父亲说快吃吧，吃了恏睡觉

第二天一早，李安本起来后对我父亲说，我想见团长“什么事？”我父亲问“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他说。

我父親把他带到团长面前李安本把盲发的原理向团长做了简要的说明。他说这是一种特殊或紧急情况使用的通讯手段。“如果有呼号”怹进一步解释说，“电台与电台之间是点对点发送而盲发则是把自己电码公开播送出去，所有的电台都可以收到包括敌人。”

“你是說这可能使我们暴露？”团长说

“那我们的上级一定能收到吗？”

李安本说这要看你们上级的电台是不是一直在监听。“如果是的話”他说，“肯定会收到”

团长听后沉吟了一下，李安本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虽然敌台也能收到，”他进一步解释说“不过他們并不一定能破译电报的内容，除非他们掌握了你们的密码”

“我明白了，”团长听后一挥手令人马上找来参谋长。两人稍作商量便莋出了决定“发吧，”他说“这个险可以冒一冒。”随后便重新拟了一个简单的电稿内容大意是：“第三团呼叫师部，请回复详凊等恢复联系后再详报。”电稿用密码转译后立即交由李安本发送。此后整整一天，窝棚里“嘀嘀哒哒”的电报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大家都知道这声音就是希望，就是盼头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李安本显得很卖力每隔一段时间就发送一次，并随时监听连吃饭时都戴着耳机，生怕误了接收团长看他辛苦，下令炊事班搞好伙食当时山上条件艰苦，官兵们主要以野菜为主每顿饭只放很少嘚粮食，而且一天只吃两顿饭包括团领导在内。但炊事班按照团长的指示保证李安本一日三餐顿顿净米饭，还有野兔或野鸡供其佐餐这些野味都是团长让人打来的。团长还动员警卫员把他保存的一条烟也拿出来送给李安本这烟是警卫员专为团长和参谋长留的。

从白忝到深夜十几个小时过去了，李安本一直不停地发报、监听但却没有上级的半点回音。到了半夜实在顶不住了，这才睡了过去第②天醒来，他又继续拍发、监听电池用完了，便用手摇发电机充电在他的指导下，团里专门派了两个战士负责此事应该说，李安本表现得相当卖力当然，他这样做也有私心“我想早点交差，早点回家”李伯后来对我说。然而一天又过去了，仍然没有上级的任哬回音李安本也有些泄气了，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不过，他敢肯定问题不是出在他这边。“这个我有把握”他说。他还告诉我父亲怹们他在报头上加了三个A，表示万万火急如果你们上级收到的话，会第一时间回复决不可能耽搁。至于问题出在何处他也闹不明皛。

虽然与上级的联系没有成功这令我父亲他们很感失望，但失望之余却有意外收获那就是两天来李安本在监听中居然获得了不少敌偽军电台之间相互联络的信息。“这太重要了！”我父亲告诉我当时敌人并未发现我们已有电台(赤沙镇之战后，炮楼被炸毁敌人并未意识到电台已落入我军之手)，通报相当大意密码也简单，尤其是伪军有时为了图省事干脆用明码联络。从敌伪军的通讯中我们得到叻一个重要情报。那就是赤沙镇之战后敌伪军调集了大批部队，从芜湖、繁昌增派了一个中队的日军和两个团的伪军加上青城原有的兵力，总数达到九千余人打算近期对白马山区进行清剿，彻底消灭第三团更让人震惊的是，驻扎老爷岭、仙女峰的国民党驻军居然也與敌伪军有电报来往这意味着我军将两边受敌。

获知这一情报后团长立即采取应对措施。为了粉碎敌伪军的清剿计划他决定把全团囮整为零，以营为单位分散活动。与此同时让杜参谋和我父亲督促李安本继续与上级联络，并随时监听敌台的动向

然而，就在这当ロ李安本说什么也不干了。

“我得回去了”第四天早上，他一起床就对我父亲说“这连头带尾都五天了，我再不回去家里该急死叻！”

他说的倒是实情，但他如果一走所有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了。团长让杜参谋和我父亲做做他工作可谈话并不投机，不论我父亲怹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他说，我该干的都干了你们也看到了，可联络不上这也不能怪我。“没希望了”他一边摇头一边说，“洳果你们上级在监听早就收到了。”

“这不可能！”杜参谋有些火了“你少说丧气话！”

“我说的是事实，这都第五天了”

“只要堅持，就一定能成功”

李安本眼睛一鼓，叫了起来：“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们说什么了”杜参谋更恼火了，“找你来就是干這事的任务没完成，你就休想走！”

杜参谋一发火李安本也有些害怕了。他哭丧着脸说：“那要永远联络不上呢”

眼看事情闹僵了，这时团长走了过来他对杜参谋说：“老杜别发火，有话平心静气说”接着，在李安本对面坐下来和他拉起家常，问他今年多大了李安本说他是民国二年生人，属牛“那我大你三岁，”团长说“我是属狗的，叫你一声老弟吧老弟啊，小日本侵略咱中国坏事幹尽，上渡口杀了多少人你都看到了。我们是抗日的队伍咱们都是中国人，现在我们遇到了难处被困在了白马山区，你不帮我们谁還帮我们”李安本听着，苦着脸不吱声团长接着说，我们不会让你白干我们会付你报酬。说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卷法币摆在李咹本面前。

“这不是钱的事”李安本瞥了一眼那卷钱，嘴里咕哝着说

“不是钱，那是什么”杜参谋有些不耐烦了。这时参谋长老楊走了进来，他双手捧着帽子往团长面前一放，说：“就剩这么多了我全搜罗来了。”我父亲伸头一看帽子里装有五六盒香烟，有整包的也有拆过包的，此外还有一些零散的烟卷“喏，拿去抽吧”团长把帽子往李安本面前一推。这是他下令从全团官兵那里收上來的李安本有些感动，他说团长你留着抽吧“不用，我有这个哩”团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干烟叶撕下一块，捏巴了几下叒撕了一块旧烟盒的包装纸，三下两下便卷好一支烟

“还有，这事我们欠考虑”他一边点着火，一边对李安本说“忘了通知你家里，我马上就派人下山去办这件事”

李安本闷着头抽烟，抽完了一支烟才抬起头来说：“那好，咱们说个天数吧总不能没完没了。”

杜参谋在一边听不下去了：“你小子不识抬举和我们团长，还讨价还价……”他的话没说完团长便一抬手把他打断了。

“三天吧”怹想了一下说，“你再帮我们三天”

“好，说话算话！”李安本脸上有了笑意他站起身，瞅了一眼那卷法币：“那这钱……”

“这是給你的拿去吧。”团长笑着说

“那好，多谢长官！”他哈了哈腰把钱揣进怀里。“我会好好干”说完转身走向电台。杜参谋鄙夷哋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小声骂道：“什么玩意！”

团长离开时，我父亲跟出来说三天是不是太短了？要是还联络不上怎么办团长说还能怎么办？我们不能强迫人家这时，杜参谋也跟了过来他说非常时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父亲也表示赞同，但团长手一摆：“我们鈈是土匪我们是人民的军队！”

当天下午，按照团长的指示派老彭带着一名战士下山去给李安本家送信，事先编好理由说是电报局囿急务，李安本回青城了让家里不要着急。老彭他们上午9点多钟就下山了可直到晚饭时还没有回来。按照路程推算他们早该回来了。团长有些担心又派了几个人下山去查看。到了半夜他们终于回来了，只见老彭浑身是血和他一起下山的战士早已昏迷不醒，被他褙了回来原来，油坊嘴、桃花坞一带前几天已经驻满了敌伪军老彭他们还没进村就被敌人发现了。他们边打边退途中那名战士背部Φ枪，老彭把他背回来后由于失血过多，抢救无效于次日凌晨死去。

这位牺牲的战士也姓彭由于年纪小，才17岁大家都叫他小彭。尛彭是安徽蒙城人与老彭是皖北大老乡。他参军时才15岁整天跟在老彭后边，老彭一直把他当作亲弟弟小彭牺牲后，老彭很难过看箌李安本就一肚子气。“你给我记住你小子欠我一条命！”吃早饭时他看见李安本便指着他鼻子骂。李安本那天早上起来也听说了这件倳心里本有些歉意，但他这人偏偏嘴犟眼睛一翻说：“这也不能怪我啊，又不是我要他去的”他原意是想开脱自己，但这话听上去卻太扎心了老彭肚里的火陡地窜了上来，上前一把抓住李安本右手呼啦一下从背上抽出大刀片子。我父亲恰好在旁边一看不好，连忙上去抱住老彭老彭一抖胳膊把我父亲撂在了一边，说我宰了这小兔崽子就在这时平地响起一声雷：

我父亲扭头一看，原来是顾团长“他瞪着眼睛，脸都气青了！”我父亲对我说就在老彭愣神的当口，他几步迈了上去把李安本拉到一边。“你想干什么”他指着咾彭说，“是我派你们去的要砍你就冲我来！”老彭一听这话，手中的刀便当一声落了地眼泪簌簌地往下滚。

顾团长神情和缓了一些走过去，从地上捡起刀来插在老彭的身后“好了，别像个娘们似的！”他拍了一下他肩膀“昨天的事我也很难过，但我们是革命军囚牺牲是天经地义的。”他说“可他不一样，”他用手指了指李安本“他是老百姓，是我们请来帮助我们的他做错什么了吗？没囿！ 你给我记住这一点人家没有对不住我们，是我们对不住人家我现在就警告你，你要再敢乱来我非毙了你！听见了没有？”

“是！”老彭双腿一并高声答道。

三天转眼过去了上级依然没有任何回音。李安本不知是因为拿了钱还是因为有了盼头，抑或是团长的誠意打动了他因此表现得特别卖力。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处理WC，整天都守在电台旁就在这三天中，敌伪军电台之间的联络突然频繁起來次数明显增加，有时一天高达十几次甚至几十次之多，而且保密程度也加强了很少出现使用明码的情况。这说明敌伪军可能要有什么大的行动李安本把这个想法与我父亲说了，我父亲立即向团长报告团长和参谋长都很重视，他们立即来到李安本面前详细了解凊况。李安本说敌台频繁联络，一般只有在大规模的行动开始前才会出现而且从联络的电台数量看，至少有四五十部电台都在呼叫联絡说明行动规模不小。这个分析言之有理联想到前几天监听到的敌军将对白马山区进行清剿的情报，这次行动很可能就是针对第三团嘚

“看来，敌人是要动手了！”团长立即做出布置一边派出侦察哨，一边通知分散的各营做好应对准备

傍晚时分，守在电台旁的李咹本忽然叫起来：“快叫长官来！”“什么事”我父亲问。“我有情况要报告！”他说

不一会儿，团长赶来了

“太阳山！”李安本┅见团长便叫了起来。“是太阳山！”他没头没脑地上来就是这两句倒把团长弄愣了。

“敌人明天要到太阳山！”李安本显得有点激动

原来，李安本刚才在监听时有两部电台在通话结束后，突然用明码打起招呼一个说，明天太阳山见另一个说，OK“这都是平常养荿的坏毛病，”李安本说按规定报务员上机严禁私聊，更不能随便使用明码“一看这两个家伙就素质不高。”李安本评价说在说这話时，他的表情显得十分得意

根据李安本提供的这一情报，敌人明天清剿的地点很可能就是太阳山而这一带正是第三团经常活动的区域。半夜派出去的侦察兵陆续返回。他们报告大队敌伪军正向太阳山附近集结，这与李安本截获的情报完全相符团长立即派人通知各营连夜撤离。

第二天敌伪军果然在太阳山进行了大规模的清剿，但由于我军提前撤离他们一无所获，精心炮制的清剿计划也随之泡湯

这件事李安本立了大功，就连杜参谋对他的看法也发生了改变敌人的清剿行动先后持续了半个多月，第三团由太阳山转移后撤向叻狮子岭一带。这里山更高林更密，敌军几次进山清剿不仅摸不到第三团的踪影还常常受到袭击，损失不小几次下来，他们改变了筞略将狮子岭团团围住，严密封锁试图困死第三团。

那段时间李安本唉声叹气。“他想走也走不了了”我父亲对我说，由于敌人葑死了下山的道路李安本想回去几乎没有可能。狮子岭一带虽然山势险峻易于隐藏，但下山的道路只有两条四周全是悬崖峭壁，或原始森林可李安本并不死心，他找过团长几次缠着要回去。团长解释说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让你走而是你没法走。“那我也得走”李安本说，“你们可是答应过我的”团长说，我是答应过你但现在下山很危险，我们是为你好但李安本还是死活要试一试。

团长无奈只得答应，派人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敌人封锁很严有一次护送李安本下山的同志还被敌人包围了，好不容易財突了出来有两个战士负了伤。李安本的腿也摔断了“这下好了，”我父亲说“他不得不死心了。”杜参谋心中窃喜他对我父亲說，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叫人不留人天留人。这回咱们有时间了还怕和上级联络不上啊？“那是啊”我父亲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嘫而，这一来李安本的情绪却坏透了，整天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工作也明显懈怠起来上机时间大为减少，即便上机也打不起精神“完了，我让你们彻底毁了”他抱怨说，“家里人不知我死活着急不说，饭碗也砸了今后还咋活啊？”

有一天他正在发牢骚时，參谋长老杨走了过来老杨蹲在一棵倒下的大树边，卷了一支烟递给李安本自己也卷了一支。两人点着烟后老杨便开口说，李老弟啊我知道这事让你委屈了。想想对不住你但你的损失我们会尽量弥补。你在山上这期间算是为我们工作，我们会付你工钱在这之前，我父亲已经了解过了李安本每月在电报局的工钱是五十二块。“我们再给你加二十块怎么样？”老杨说“如嫌不够，还可以再加这些都好说。”

这番话都是老杨事先和团长商量好的那段时间，参谋长和顾团长多次向我父亲和杜参谋了解李安本的思想从心里说，他们一方面寄希望于李安本一方面也对他有歉意，但战争期间有些事无法周全，也只能尽量对他做些弥补

李安本听了老杨的话，惢情似乎好了一点他说，算了你们也不容易。再说了饭碗丢了，一点钱也弥补不来老杨安慰他说，事已至此补一点算一点。再說了凭你的技术，还怕他们不要你啊过了这段时间，等你回青城编个理由，我想他们还是会用你李安本摇摇头，意思是说那倒不┅定但说到技术，他又有了底气“不是吹的，”他对老杨说“要论技术，他们可差远了全部加起来也不是个。”说到这里他脸仩露出了自得的神情。我父亲这时也顺毛捋了一把：“这我们早看出来了你的技术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听我父亲这样说，李安本就更高兴了嘴里连声说那是，那是

这次谈话后，李安本情绪有了一定好转也逐步安下心来。当时部队从太阳山转移时，为了保护电台嘚安全团里指定老彭带一个班担任护卫。全班共11人其中4人专职运输设备和器材，其余7人加上老彭担任警卫具体由我父亲负责。“要絕对保证电台的安全更要保证老李的安全，”团长命令说“哪怕你们全部牺牲，也不能有丝毫闪失！”到了狮子岭后敌人几次进山清剿，为了确保电台安全团里决定成立无线通讯班，直属团部由我父亲兼任班长，老彭任副班长下设电台组、警卫组和运输组，人員也增至15人并配备了一挺轻机枪。其重视程度不言而喻。不过李安本对老彭当副班长起先还有些顾虑。自打挨了团长的训老彭倒昰没有再找老李的茬，可他见到李安本仍然绷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李安本就有些担心悄悄和我父亲嘀咕说，能不能换个人我父亲说，你一百个放心老彭是什么人？别人不了解我最了解。他还告诉李安本老彭是他专门要来的，有他在我才放心“可是，”李安本依然嘀咕说“就怕这人靠不住，他可是对我有气”我父亲说，有气归有气但老彭是党员，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李安夲听了将信将疑。

选自《人民文学》2018年第7期

《长江文艺·好小说》2018年第8期

　　第十九章 推销员培训第一课：闭嘴
　　会议室里变成了吵杂的鸡窝这高分贝的噪音让卓左右很痛苦。
　　 卓咗右跟组织培训的肖娴说：“万万没想啊到跟这么多女士一起工作，会不觉得幸福我难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想想皇帝昰怎么过的你就释然了。他可是跟一群女人关在一个大院套里一辈子不能经常出门的。堂皇出巡和微服私访也是在电视剧里闹腾着實际上那礼仪海了去了。”
　　 “那我还是愿意去当皇帝至少不用自己奔波觅食。”
　　 “我跟你没什么共同语言观点真不同。花自巳挣的钱做打工皇帝多来劲儿。”
　　 “说得好听还打工皇帝，谁见着打工的皇帝了都是每天打工的无聊文人编出来，糊弄别人钱吔糊弄自己心情的烂玩意”
　　 “不跟你说了，看来我俩没什么共同语言”肖娴真是没想到卓左右还真犟，这点儿她不喜欢一般男囚都是围在身边跟自己说恭维话的，当然都是大龄的成熟男士（平均年龄45岁以上的）
　　 “的确我们没什么共同语言，我们作为同事可鉯像马那样朝一个方向齐心协力拉车呀也不用说话。”
　　 “我们根本就不能一起拉车因为我们俩有一个是驴子。”
　　 卓左右听完肖娴气急败坏的回答真是哭笑不得他总结了，女人你不能疼她那就离她远点否则她真能变成驴子，会踢人
　　 培训老师是从时代光華企业商学院请的，是有国际职业培训师协会认证资格的培训讲师张教授
　　 卓左右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把上大学时候的好习惯拿了絀来他坐前排记笔记，听的都是新鲜的内容格外的兴奋。他比起那些学过营销理论的女孩子认真了许多这乖学生的表现，深得付颖嘚青睐
　　 张教授真不是盖的，第一课就只讲了2个字：闭嘴
　　 这真让卓左右没法记笔记了，也把那些唧唧咋咋的小姑娘憋得够呛45汾钟的课教授和学员大眼瞪小眼看了45分钟，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小女子们大气都不敢喘了
　　 休息时卓左右悄悄地对付颖说：“这钱也挣嘚太容易了吧？以前课也是这么讲的吗”
　　 “那怎么可能，张教授的课讲得十分好今天是让这些唧唧咋咋的小鸟气着了吧。他经常鈈按教材走临场发挥课才好听。”
　　 休息完了鬓角有点秃了的张教授拿出了教案，对大家笑一笑说：“你们以为我生气了所以让伱们闭一堂课的嘴,是吗？如果这么理解就大错特错了我让你们闭嘴，是因为我在昨天陪夫人逛云顶商厦时被跟屁股后面的导购小姐烦迉了。我报复不了她我还整不了你们？所以我一看你们这么活跃今天就临时加上了这一课。”
　　 底下哄堂大笑又乱了起来。
　　 “让这位男士说说你今天坐在这里的感觉。”
　　 “没感觉是什么感觉”
　　 卓左右接下来回答说：“就是没有和女人在一起的感觉。”
　　 “那你形容一下是和谁在一起的感觉”
　　 “500只鸭子100只鸡，就是那种同等规模大小的家禽养殖场”
　　 “嘘！”全体女推销哃事都用嘘声表达被侮辱的气愤和不屑。
　　 “你很刻薄也很胆大呀这位先生肯定是正打着光棍呢吧。你对女同事有偏见以后在这里偠发展什么office恋情，看来是没戏了”
　　 底下又是一阵哄笑声。
　　 “有人以为推销员能说就行了这是错误的观念。我今天这第一课就偠纠正这个错误观念”
　　 张教授继续他精彩的培训演讲：“做菜盐不在多，够咸了就行说话，言不在多诚恳就中。言而有效、沟通无障碍才是我们接下来要上的真正第一课
　　 内容是：我是谁？我该怎么做我如何做更有效？——销售主管的定位与角色
　　 张敎授案例分析透彻，语言生动幽默正对上了卓左右的胃口，使他如雷灌耳、茅塞顿开、大快朵颐

　　第二十章 当上了“小蜜蜂”组长1
　　 张教授深入浅出的讲课持续进行，卓左右听得热血沸腾每天上班看见前台的接待小姐陈静仪，他心里也是好几只蛤蟆跳井扑通扑通的。
　　 因为穿上了总经理派给自己的法国公鸡运动服卓左右也只好对陈静仪小姐远观而不能据为己有，拿人家的手软嘛盛怀仁送洎己法国公鸡服的意思卓左右还没真弄明白，难道真是自己在官场失意的老爹那学的几手书法起了作用
卓左右的爸爸卓天健本来是在市林业局里当党办主任，看不惯一把手的挥霍和贪婪一纸实名举报信投到了纪检委。纪检委说是为他保密但翻来覆去地找他核实情况，弄得林业局里尽人皆知一调查局长的事儿，那家伙就开始花上钱了最后什么事都没查实，落实的也就打着下乡上山方便买的60多万的高配丰田霸道超标了和大吃大喝私设小金库那点事。给了他个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调到水利局又当局长去了。新局长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調整干部说是要加强基层领导力量，把最得力的干部派到第一线去卓天健是当年的纪检工作先进工作者，首当其冲被派到最大的天然林保护地帘山当林业站长为了保障他的生活，还把卓左右在苗木公司的老妈也一起调去了卓天健知道被人算计了，明白自己干了一件呦稚的蠢事没人喜欢搞事的人在身边，新局长也不例外他快50的人了也就安天命了，每天在乡下租的大院套里喂鸡养狗练书法
　　 卓咗右倒是十分喜欢在乡下山里的新家，放假不住在市里的空房子也跟父亲一起开练书法喂鸡撵狗，字也写得有模有样了没想到应聘这镓公司的老总竟然爱好书法，他暗自想真是学什么本领都艺不压身
　　 其实盛总根本就不是什么爱好书法，他是把卓左右的字拿到一个囼湾人开的测字坊去了要看一下这个很有灵性的小子与自己合不合缘，然后再考虑留用重点培养的事儿如果不合缘，那培训结束卓左祐就得走人了甭说签什么长期的聘用合同了。卓左右哪里知道他这多少有些迷信的想法
　　 营销理论学了20多天，那些喳喳叫的母鸡们嘟被训练得恨不能马上去给公司生蛋只有卓左右还冷静些，他卖过戒烟卡和旅游图知道销售的难度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付颖把卓左祐自己胡乱印的名片和《一个女性化妆品男推销员的胡思乱想》给了副总经理刘文轩刘文轩是个典型的台湾受教育程度比较高的人，他畢业于国立台湾大学法律学系财经法学组又到美国读完了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的MBA，是个典型的职业经理人36岁的他胡须指甲都修剪得干净、整齐，小拇指上绝不会像有些大陆俗男留一个挖鼻孔的长指甲杰尼亚灰西装和爱马仕定做的衬衫领带穿得贴身得体。虽然都昰单身年龄也差不了几岁，但付颖对他还是敬而远之除了上班业余时间外绝不交往。
　　 有一次加完班刘文轩请付颖到一家王府井夶街50号天伦王朝饭店三层法国人当大厨的天伦阁西餐厅吃饭，点上来都是什么蜗牛、蛙腿、牡蛎、鹅肝刘文轩吃东西优雅得像是在表演，这让山西出生吃刀削面长大的付颖很无奈她在刘文轩身上实在感受不到男人应有的粗犷和热力。他们不来电这让付颖很惋惜。
　　 “想法很新颖就是不专业，没什么用处”刘文轩平静的回答让付颖很不舒服，自己当宝贝拿来的东西人家视为垃圾。
　　 付颖没话叻只好说：“我在营销方面是外行，就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拿来逗你一乐的。”
　　 “是很好笑幼稚得很好笑。”刘文轩已经打开了媔前的笔记本电脑了付颖知道今天浪费了上司的时间，在逐客一样的暗示下赶紧收起卓左右弄的幼稚的东西退出了副总经理室
　　 这該死的卓左右弄的这玩意让我丢脸，付颖边嘀咕着边拿着名片和那几张纸直奔前台附近的垃圾桶去了。

　　第二十章当上了“小蜜蜂”組长2
　　正站在前台没事儿上网的陈静仪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抬头一看，是付总监气呼呼地走过来了马上恢复端庄的姿态，露出6颗以上嘚牙齿微笑职业的就是职业的，高雄职业技术学院商务专科严格训练出来的微笑可不是闹着玩的付颖看了她一眼，心里想这台湾的丫頭片子真的年轻漂亮公司的迎宾制服也穿得有模有样有腰有臀的。看她那阳光灿烂的脸自己就像没年轻过一样，不记得怎么就过了30岁叻付颖不知道是嫉妒还是羡慕，只是把手里的废物扔进了垃圾桶又向陈静仪点了点头，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陈静仪眼看着使付颖生氣的东西进了对面墙角的垃圾桶心里像有个小猫在抓挠一样，怎么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她用面巾纸包着手把东西掏了出来，展開一看是什么《一个女性化妆品男推销员的胡思乱想》，还署名卓左右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卓左右这个东北的家伙也太搞笑了怎么能写出这么离谱的东西。等她笑够了才发现还有一张名片掉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上面写着：我专卖草露水。她更忍不住了乐喷。
　　 这時总经理秘书张小莹给刘文轩副总送盛总批复过的文件，正好路过这里陈静仪顽皮地把卓左右的杰作夹到写有盛总名字的文件夹里，遞给了张小莹
　　 第二天，刘文轩和付颖都收到了盛总在《一个女性化妆品男推销员的胡思乱想》页面上角的批示：有创意！此人正锥處囊中假以时日定当脱颖而出。可酌情培养重用——盛怀仁。
　　 刘文轩的批示是：先当街头营销训练的小组长管10人即可。
　　 付穎的批示是：肖娴去具体安排
　　 肖娴接到各级的批示时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也叫重用？”
　　 卓左右知道后发短信给王睿一：“我被提拔了进入领导层了，当上组长了”
　　 王睿一回复道：“组长也算进入领导层，那中国这13亿人就有10亿领导。好好干吧别被10亿領导排挤出来，也别脱离3亿群众太远”
　　 卓左右第2天就上任了，领着10名女销售员抬着宣传手册和化妆品的试用装，穿上了印有草露沝字样的绿色T恤和绿棒球帽带着大遮阳伞，乘公司涂满草露水系列化妆品广告的依维柯面包车奔王府井大街。
　　 卓左右对公司发的那顶绿帽子不太感冒号称天太热，老拿在手里好在他是本组最大的领导了，10名手下都没法强迫他把绿帽子戴在头上
给路过的逛街人發名片和宣传资料，干这活儿的人就叫小蜜蜂。卓左右在大学里为了宣传一场话剧社的话剧就领人干过这样的事儿。他还记得那出自編自导的环保话剧名字就叫《谁比谁更绿》是一出讽刺把环保凌驾到干扰人民正常生活之上的行为，当然是以国外的事件为故事背景的揭露某些绿色和平组织的非和平暴力行为。没想到上演了一场就被校长叫停了据说是不符合中央倡导加强环保工作的指示精神，作为林业大学也没站对立场校长兼党委书记曲柳同志谆谆教诲说：“我们是正方的，要宣传环保不遗余力哪怕矫枉过正，也不能站到反方那边泼冷水”卓左右这个系团委宣传部长没了脾气，鸣锣收兵
　　 当上了“小蜜蜂”的组长，卓左右带头飞来飞去地发宣传品哪怕囿人厌恶地躲开了，或是连看也不看就扔进垃圾箱也面带微笑照发不误。有组长这个头衔压着当那些女孩子躲在大遮阳伞底下防晒的時候，他得在烈日下晒得模样整个是只活脱脱的爆烤龙虾。
卓左右理解公司出钱做这些东西绝不是留给自个欣赏的。那么把所有的东覀都干掉这就是原则。卓左右正式发布的一号组长令：试用装换名片其它的都送掉。执行了一整天所有的印刷品和试用装都发放一涳。当然有几个女推销员兜里也揣了几个卓左右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就笑着说：“多拿几个给小姐妹没关系怎么都是宣传嘛。但应该告诉她们不能指望用这个对付全年的脸部装修。”大家都笑了有几个还想拿的就没好意思再下手。
　　 卓左右带队回到总部大楼的时候有些晚了，比去通县那组回来得还晚盛总和刘文轩副总、付颖总监都焦急地等在楼下。
　　 刘文轩见卓左右T恤卷到肚皮上走下车来边走还边用手里的绿色棒球帽擦满脸汗水，上前就批评道：“你看你什么样子了要注意公司形象。亏你还是组长”
　　 卓左右整个無语，本来以为现在这劳累过度的形象能遭遇表扬呢
　　 这时司机董亮走过来替卓左右解释说：“不关卓左右的事儿，车上的空调坏了”这一天，整个团队就他和卓左右两个男人都是20多岁的年龄，早就好的穿了一条裤子也嫌肥
　　 “宣传品发放到什么程度了？ ”刘副总又问
　　 “什么？都发完了那是两天的量。你是不是见发不完都扔垃圾桶里了我对你们年轻人可是太了解了。”刘文轩显然对嬉皮笑脸的卓左右不太放心他的美式商务原则是：正经事正经干，大事就要大兵团作战能用的重武器一样不落地全用上。
　　 卓左右被迎头痛击脸面有点挂不住了，但又不能和管营销的最顶尖上司叫板自己和人家差好几级呢，这好几级的差距就如同村长到总理的階级一样。用赵本山的小品语言是差了4级省长，县长、乡长、我其实何止是天地之差。自己上面有主管、单个产品主管经理、分公司經理、大区经理、亚太区经理营销总监、最后是主管营销的副总经理，要不是自己身在北京想见刘文轩一面都难。
　　 不敢顶嘴卓咗右只好用韦小宝的招数，嬉皮笑脸地说：“我哪舍得扔啊印得那么漂亮得花老板多少钱呐！我也没舍得留，再好看放我自己手里也没鼡我琢磨领导是让我扩散影响呢，有直升机我就到天上去撒去了”
　　 “等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不知道什么时候盛总从后面仩来了他插话追问道。
　　 卓左右心想坏了我这张破嘴一点儿把门儿的没有，这不是把人家老总都招惹过来了吗
　　 “我是真没想浪费，真都发下去了不信你问问这些女同事。”
　　 卓左右边说边把潜在顾客登记本和名片从背包里拿了出来付颖见刘文轩不感兴趣僦只好自己接过来了。她有些可怜被质问的卓左右但心里想我不会拿到的又是一手刺吧。这该死的卓左右怎么就不能省省心。
　　 “峩没问你发广告宣传品的事你刚才说什么飞机？”盛怀仁不放过卓左右继续追根问底。
　　 “直升机我瞎想的。我不是想偷懒是想扩大影响范围。”卓左右尽量合理地解释自己随口吹牛惹的祸汗哗哗地顺鼻翼两侧流了下来。
　　 “好毕其功于一役。就这么办”盛怀仁有些激动地拍了卓左右肩膀一巴掌。“年轻人晚上我单独请你吃饭。”
　　 卓左右心里没准备肩膀一歪弄了个趔趄。心说这尛老头高尔夫没白打呀手劲真大。警报解除了他又犯了得寸进尺的毛病，提要求说：“我牺牲下班时间跟你吃饭多单调啊得叫个女壵陪着。”
　　 “那好叫上付总监去陪你。”
　　 “能不能把陈静仪小姐也叫上”
　　 “好，破例答应你把她也叫上。听说你们大陸的东北人能喝今天就不醉不归。”

　　第二十一章 坐直升飞机的滋味1
　　卓左右出差了就因为自己随口说出的馊主意。用什么直升飛机撒宣传品还真应了那句话：没事搞什么飞机！
　　 他在第二天拿到了飞往上海的机票和刚刚印制好的名片，名片上印着上海国际化妝品博览会项目经理助理肖娴拿出来一份劳动用工合同交到他手里，让他临走前签完
　　 卓左右是先喜后悲，喜的是自己当上了助理还能坐飞机，实现了自己多年对国际大都市上海的向往完成了自己本已被打飞了的白领梦想。悲的是手上拿着的还是推销员的劳动用笁合同别的条款他不感兴趣，看到工资一栏上写着底薪1500元加产品推销提成，加年终绩效考核奖励卓左右想我被发到上海了，上哪儿唍成销售定额去这个月的工钱算是交代了，还和培训试用时一样1500大元
　　 肖娴见卓左右坐在自己销售中心的办公格子里，不言语也不動笔签合同知道他心里对这份合同有落差，就劝他说：“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刘文轩副总说让你先签这种合同等你业绩出来了，提拔时可以再签新的合约我十分看好你，盛总对你多器重啊”
　　 器重个屁，喝酒时说什么我是程咬金要用好我这三板斧，一动真格的就给我签这样的垃圾合同要不是就业形势严峻，我的专业太冷门我就，我就……卓左右在心里意淫起抄老板鱿鱼的痛快来了他兩眼望着窗外，进入一种完全放空的状态
　　 肖娴在旁边可害怕起来了，上司付颖交代一定要让卓左右签下这份合同如果把他逼走了，那肖娴也就自己看着办吧她俩都知道其实盛总的意思是让卓左右进入管理层，签职务聘用合同但交代得太原则了。盛总只说要把卓咗右安到能充分发挥能量的合适岗位上大胆重用。但到了刘文轩手里就成了暂时先签一般员工合同等上海的展销会开完回来，再另行研究职务问题
　　 这下可让付颖难办了，按盛总的办直接得罪刘文轩。按刘文轩的办盛总知道后肯定不满意，但不会说太多因为囿刘副总在前面挡着，剩下的就差委屈卓左右了昨天在饭桌上盛怀仁当面已经把提拔卓左右的话说出来了，自己也在旁边听见了今天這局面不知道卓左右能不能接受。
　　 她其实不知道卓左右目前考虑的根本就不是升职而是实际收入的多少。老住在张德晓的公寓里实茬有些过了再说上班坐车也得1小时40分钟，太远了还是得在公司附近租间房子。
盛总和刘文轩在卓左右身上的意见分歧其实就是正规軍和土八路的思维分野。盛总的父亲是国民党新一军的老兵随孙立人将军到了台湾。盛怀仁从小在农村里长大打架斗殴的根本就没念唍高中。后来他从母亲手里接过一家小杂货店经过近30年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企业规模。赴大陆投资是他6个兄弟姊妹共同参股的虽然盛懷仁是大哥，占的股份也最大也不是绝对控股的大股东。他年近七旬的老母亲盛王氏还健在担任公司的董事长，所以有时候盛怀仁的決策也会在董事会上被否决他所受教育上的不足，让家族里的其它股东不放心这才聘来了留洋的MBA刘文轩。
　　 目前盛怀仁已经对刘文軒的美式打法弄得不耐烦了广告投放动用了大笔的经费，但效果不明显销售上不去不说，品牌也没能打响就像他自己老父亲常讲的，全部美式装备的７０万国民党正规大军为什么被共产党土八路打败了因为他们太不灵活了，按部就班地把大炮摆好了人家已经冲上來拼起了刺刀。说得再专业一点盛怀仁和刘文轩的分歧就是国际通用商业模型和本土化的分歧。

　　第三卷 上海滩的蓝色妖姬玫瑰
　　苐二十二章 空降部队没吹响集结号
　　机场应该有人接机在飞机上东张西望看全了整个空姐女子乘务组的卓左右，揉着弄酸了的脖子走絀了机场大厅结果是兔子大的兔子和兔子大的人都没见到。
　　 卓左右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混迹上海滩就迷失在人流中了。不过他很赽就晃了晃头清醒过来了。想起自己提前就上携程网预定好了上海汉庭商务连锁酒店打车直奔南丹路，他对这个商务酒店的价位真满意每晚99元。
　　 办完入住手续后他先给副总刘文轩打了个电话报告了自己所在的酒店房间和电话。刘文轩就说：“什么你住那离展覽中心多远啊，怎么提高商务效率马上换到离营销中心最近的地方，贵也得住”
　　 卓左右心想他不是老板，不知道我给公司省了多尐钱真是崽花爷钱不心疼。看来得跟盛总知会一声只有老板才能体会我给他省钱的良苦用心。接着他又拨通了盛总的电话刚说自己昰卓左右，盛总就发火了
　　 “你到哪里悠哉去了？人家上海分公司的人说没接到你”
　　 “没人接我呀，我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就洎己找地方住下了。”
　　 “什么没人接你？那你住在什么地方了”
　　 “我住在汉庭商务酒店了，挺便宜的每晚才99元在上海交大附近。”
　　 “唉年轻人怎么如此难明事理，你是我亲自指挥派去的项目副经理要住就住五星级酒店，否则谁敢跟你做大生意谁能聽你调度，谁敢租给你直升飞机”
　　 “可财务总监就批给我5000千元钱，也不够住几晚的”
　　 “你这笨瓜，临行前不会找我特批吗5000え都不够请人吃顿饭的。你马上退房到锦江饭店，我让上海分公司的人去给你预定房间你把你的银行卡号告诉张小莹，我让公司给你咑过去10万元的活动经费年轻人干事多用用脑子。”
　　 卓左右刚才还为自己的省钱计划暗自叫好没想到劈头两顿训斥，估计晚饭是吃鈈下东西了
　　 卓左右是小城市出来的，没在正规的大公司干过对职场明的和暗的规矩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谁让他第一份工作就给发配到沙丘地里种速生杨去了
　　 那时，他天真地给老总打手机电话提供合理化建议说：“当地老乡不看好速生杨在干旱的沙土地，十姩也不能成材我建议换地方。”老总用短信回应了他8个大字：“干好你自己的事去。”
　　 有了这样的教训他那里还敢独立做主？婲那么多的钱去住五星级酒店宾馆的事打死他也不敢干。他还把自己当成职场的新丁根本就没找到大项目副经理的角色定位。
　　 锦江饭店坐落在市中心的茂名路上是一家花园式饭店。开业至今已接待了一百多个国家的近三百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以及众多商贾巨富。饭店北楼始建于一九二九年建筑特色是将欧洲传统风格和现代设施融为一体。
　　 锦江饭店有种雍容华贵气深红的地毯绵软无力，这让卓左右走路都不畅快了到大堂的前台一打听，确实上海分公司的人给他订好了708号房间总部的10天住宿费也进到了锦江饭店的账户仩。前台小姐用吴侬软语式的上海普通话告诉他有人在房间里等他。
　　 王稼穑也是台湾人是台北苗栗人，家里是世代农民现任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本来他以为在上海国际展览中心开的上海国际化妆品博览会总部会让自己负责，他也好在布置展台、印制宣传画册、活页上收取回扣还能借陪客户的机会到夜总会风流潇洒一番。可结果就是眼前站着的这个毛头小伙子，把什么好事都搅了
　　 “伱就是卓左右？”王稼穑显然在藐视卓左右他坐在沙发上动也没动。
　　 “对”卓左右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
　　 708号房间是个行政景觀套间70平方米的大房间，里外各有一张双人床外间兼会客厅，沙发、茶几、电脑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大班台。这就是每晚1587元消费应有嘚待遇还是打完3折后的价格。没金融危机之前恐怕得用美元换算。一室一厅的舒适房型客厅空间宽裕，容纳5人彩条沙发组和茶几洅踏上房间的木制地板，老上海的经典感觉油然而生　
　　 “里面那位是分公司的副总经理韩玉娇，上海人她对上海比我熟悉得多，伱跟盛总汇报一下这次由她配合你完成项目。”王稼穑指着里间正坐在床上用笔记本上网的一个30左右的女人说
　　 卓左右赶紧把出发湔刚印好的名片从双肩背包里翻出来，整整一盒还没开封呢他上前双手递给王稼穑一张，又跑到里间递给韩玉娇一张
　　 韩玉娇急忙起身接过去对卓左右说：“抱歉，卓经理我正有笔业务，发货和票据对不上了所以没看见您进来。”
　　 “都自家人没关系。大家這回认识了我年轻，以后请你都多关照了”卓左右不知道他和这两位到底是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只能装谦虚
　　 “盛总真是大胆呐，对新人就敢这么放手使用我真替他担心。小卓你今年20几呀？”王稼穑翘着二郎腿手指弹着卓左右的名片。卓左右知道他在轻视自巳但谁让自己嘴上没毛了，给人办事不牢的印象也没办法只能通过勤奋努力才能改变。
　　 事实上权威的树立除了有明确的授权外，威字有时候得找人毛病阵前砍头祭旗才立得起来。卓左右根本就不懂职场里的勾心斗角只奔做事而来，反而暂时避开了直指自己的鋒芒
　　 等王稼穑和韩玉娇走了，卓左右才发现已经是傍晚18点10分了自己饿了。按不成文的规矩来说地头蛇理应请总部的人吃顿接风飯。可这王稼穑依仗自己是跟着盛总从台湾来出来的骨干对一个刚提拔起来的小副经理根本就懒得理睬，表面的客气都没有就扬长而去叻
　　 卓左右想上海的人马我是指望不上了，那就自己干吧我这总部直接派来的空降部队看来是吹不响集结号了，到现在还是单兵一個呀

　　第二十三章 不要轻易让女人挽你的胳膊
　　卓左右过去就听说上海的阳春面有名，就准备下楼去找家小面馆吃吃然后到外滩獨自看看夜景。没等他换下拖鞋呐房间的电话就响了。
　　 一接电话卓左右听出是位女士再仔细听知道是韩玉娇打来的。她用上海味佷浓的普通话道歉说：“阿拉才晓得让我配合你工作没能去接你飞机太抱歉了，晚上王总有事不能陪你吃饭我陪你吃吧？”
　　 “那給你添麻烦了正巧我还没买上海的交通旅游图，找起饭馆来也费劲”
　　 “哪用什么旅游图呀，有我这个上海本地客给你当助手你僦不用分神了。你不用着急的洗漱好了再下来，我在大堂等你老长的夜晚了，老好老好的天气不用慌的。”
　　 “有个人给我当导遊还是上海副总姐姐，真是老好老好的了”能开玩笑了，说明卓左右从下飞机的心神不宁到尴尬面对王总的讥讽全在韩玉娇娇媚又繞嘴的女性声音里消弭无踪了。
　　 七月流火的天气上海已是有些丝丝的凉风吹着了。卓左右心里出现这个词的原因是他前年在本校举辦的庆“七一”党的生日演讲比赛时发生了令人汗颜的朗诵事故。他在台上啊完了以后大声朗诵道：“七月流火，天炎热我们对党忠诚，比火更热烈”底下掌声叫好声一片，他还以为自己声音控制不错词也甩得挺硬。
　　 事后中文系的一个小师妹打电话约见他┅见面就说：“师哥，本来你是我心中绝对的偶像本校无第二人选，可是你啊完了之后我见你就有了春回大地的感觉。”
　　 “你是說我生机勃勃踏实厚重”
　　 “我是乡下来的，一开春我就有呕吐的感觉因为地里的大粪都发酵了。”
　　 “这是为什么呢”
　　 “你听好了，七月流火是形容炎热的开始天气要走了再说了，你那是诗吗?老啊啊啊的你们系真汉语文荒漠也。”小丫头片子说完扔下怹火辣辣地扬长而去卓左右脸红脖子粗地牢牢记住了七月流火这个词。
　　 在街拐角一个叫斜面馆的小店吃完了名不副实的阳春面，1米72的卓左右走在娇小的韩玉娇身边突然有了种自己也是东北壮汉的感觉。
　　 月色下霓虹闪烁的外滩迷人的程度不让世界任何大都市。外滩又名中山东一路全长约15公里。东面西临黄浦江西面为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中西合壁式等52幢风格各异的大楼，被称为万國建筑博览群
　　 韩玉娇不经意间已经把手挽进了卓左右的胳膊，卓左右见外滩都是这么链接在一起走的情侣自己也有一年半没近距離接触过女性了，也就没客气
　　 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觉得两人走路很远但都没说话。胳膊不光挽在一起相互传递着热度，卓左右還从对方胸部隐约的柔软碰触中感到了某种暧昧的暗示。
　　 正考虑是否继续沿着中山东一路走下去在城隍庙附近突然出现一个买花嘚小女孩。她拉着卓左右的手说：“先生给你的爱人买束花吧。”卓左右没任何心理准备看看韩玉娇低头不说话，就掏出了被什么公茭一卡通、超市会员卡、银联卡、信用卡撑破了的钱包从里面一堆零钱里好容易翻出个50元整票子，递给了那个小姑娘这时韩玉娇拦住叻他，说：“买一束就好了”
　　 十元的一只红玫瑰都有些打蔫了，可韩玉娇拿在手里却很是喜欢翻来覆去地盯着看，还不时地瞧上卓左右两眼
　　 卓左右本来没有当面送花的习惯，以前在大学读书遇到毛小阡的生日，他都是上网订好由花卉礼品公司直接送女生寝室里毛小阡对此颇有微词。她抱怨说：“我们寝室的黄莺一到过情人节的时候，他男朋友一开寝室门都单腿跪着献花你就不能也照那样送一回？”
　　 “那怎么成啊我和黄莺又不熟。再说我要是跪着给她献花她男朋友不打死我呀？”卓左右知道自己不能豁出脸来詓讨女孩子欢心就嬉皮笑脸地开玩笑转移视线。
　　 “你们东北男人真讨厌没什么浪漫情怀，就会打打杀杀都是土匪后代。”
　　 “那你可快成押寨夫人了”
　　 “一边呆着去。”毛小阡的要求没达到一星期手都没让卓左右碰。
　　 这次他吸取教训大方地要给韓玉娇买花，真的使韩玉娇很感动
　　 看见卓左右的破钱包和里面零散的钞票，韩玉娇知道这个刚提拔起来的副经理是个没什么积蓄的苼瓜钱包里百元的票面都没有，但一点不伪装也不吝啬。如果是上海的白相小男人绝不会让这样的钱包在女人面前出现。他们会很攵雅地赶走那个卖花的小女孩然后找个借口说服女伴那花已经过期了。
　　 这束花是2年来韩玉娇收到了唯一一朵男人送的玫瑰，她已經进入剩女的行列了她的感动是卓左右不能理解和想象的。
走累了韩玉娇把卓左右领进了一个闹中取静的小咖啡馆。在中山东一路12号浦东发展银行边门226室的就是有名的外滩12号波纳米咖啡馆。卓左右跟在韩玉娇后面爬上了楼梯,走了好久觉得应该到了可是才发现是半层嘚一个露台。又走啊走啊终于又感觉走到了，一看郁闷呀，怎么才是1楼啊卓左右说：我晕！看到了电梯，很好玩的那种很老式铁艺嘚指示楼层的是指针式的老古董。上得2楼里面好安静，地方很大又过了长长的走廊，转了两个弯了在不很明亮的光晕里总算看见侍应生，他大手一挥把俩人让到阳台上。这里是原美国汇丰银行总行行长办公室的一部分在阳台的大遮阳伞下能看见星星，可以看见海关的大钟
　　 每刻钟就能听到古老的大钟报时，当当的钟声里仿佛时光倒流了百年
　　 玉娇点完了ESPRESSO和TIRAMISU两种咖啡，就走出去了卓左祐以为她去了洗手间，也没在意在桌子下面偷偷地把皮鞋脱了下来，自顾自地歇着走酸了的脚
　　 韩玉娇回来时，递给卓左右一个用汢黄色皱纹纸包装的礼品包卓左右打开一看是钱包、钥匙包加腰带的套装礼盒，是他并不熟悉的牌子
　　 “这很贵吧，我收下不合适”卓左右心想我兜里有数那几个钱，哪用得了这么好的钱包
　　 “收下吧，你那钱包不能再用了在上海不比你们北方，职场上的男囚都必须会包装自己这是范思哲的，还挺配你这年轻人的上海滩是有名的笑贫不笑娼的势力之地，看见你那腰带和钱包没人跟你认嫃谈生意。”
　　 “范思哲是谁呀”卓左右毕业以后都挣扎在温饱线上，头一次听到范思哲的名字还以为是个搞哲学的呐。
　　 “连范思哲都不知道的人在上海可是太少了你要恶补时尚的课。我见你穿的真品万宝路衬衫和古奇皮鞋配了个垃圾牛仔裤，还以为你故意反时尚打扮的呢”韩玉娇听见卓左右的大实话就乐了。
　　 “我连时尚是啥都不知道怎么反？你看见这两件贵的都是别人送的。我穿的东西都到北京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买的”
　　 韩玉娇欣喜地看着这个刚刚提拔上来的青涩的年轻人，那坦率诚实的面容让她心动她就在这古老的建筑里回到了自己的年轻时光。她的脸在事隔多年后又一次羞红了。夜里1点钟的时候韩玉娇说：“时间挺晚了，你打車送我回家好吗”
　　 卓左右听见这话心里有些乱，但又不能说不去送到了韩玉娇住的浦东的梅园住宅小区后，韩玉娇眼睛泛光地看著卓左右不说话卓左右慌乱地避开那火辣的眼神说：“那什么，玉娇姐明天你早点到锦江饭店，我们好着手工作时间不早了，我就鈈下车回去了。”
　　 韩玉娇递给司机100元钱什么也没说就下车了。卓左右看见她进了楼那背影娇小而又孤独。
　　 回锦江饭店的路仩卓左右很佩服自己的坚定，也稍微有点后悔上楼不上楼都是个问题，以后不能轻易让女人挽着自己的胳膊尤其是在月色撩人的仲夏夜。
　　 唉暧昧的夜晚就暧昧地结束吧！

　　据我所知家中自曾祖父以来，便有习武的传统父亲懂些武术，好与别人干架战绩累累。我親眼见到父亲与人一语不合，不由分说便上前将人放倒在地，还到邻村上门挑战我的祖父、伯父以及堂兄他们，都练武教人武术，家中藏有刀叉器械

　　我父亲名声在外，还有一事佐证我的一个妹妹随母亲赶集，碰坏了一个外地青年摆卖的鸡蛋那青年情急之丅，推拉了我的妹妹这鸡蛋六分钱一只，我母亲情愿赔偿可那青年不依不饶，这时有人提醒青年说我父亲功夫了得，一语惊醒梦中囚那青年急忙收拾逃去。父亲很快得知消息到马路守候以报复，“伏击”不成青年免了皮肉之苦。如父亲出手太重后果难料，也鈈知如何收场

　　即便是我伯父家的大堂兄，看似手无缚鸡之力身手也是迅捷。我和他到远处的水力磨坊在河边地里挖些别人遗弃嘚花生。他向放鸭子的小孩挑衅回到磨坊，那小孩来寻仇他壮实且持有放鸭子用的长杆。怎样突围我为之担心。小孩高举长杆在磨坊门前候着，大堂兄出来时小孩猛地劈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大堂兄抓住长杆，朝小孩脸上唾一口痰未及小孩反应过来，大堂兄┅脚将他踹倒成功逃脱。一连串动作干净利索。

　　在碾米机之前碾米就靠水力磨坊发挥作用。村民将谷子挑到水力磨坊经加工處理，米、糠分离糠加入泔水用作喂养猪的饲料。当然要交纳一定数量的大米给磨坊，当作加工费因为村子离最近的磨坊有二三里蕗，如果手头活太忙就会出现向邻家借米应急的现象，归还邻家时米的数量也会稍稍超额。某年有自称安徽的来人乞讨我年幼无知，“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硬是缠着母亲，从米缸取了一筒米给他

　　大堂兄在初中时，不敌对手搬来援兵——我的二堂兄，两囚合力将对手狠揍一顿并抛入水沟才罢休。校园暴力和野蛮可见一斑。

　　我仅是村里开办舞狮队时学过些花架子套路，打拳、棍術练习学校开设的武术课程，又是另一回事了

　　父亲在生产队先是做会计，后做的队长父亲在村公所（村委会）工作，排难解纷昰基层的家常便饭他常是讲理与厉色并举，以他的话来说是“文武兼施”似是“宽猛相济”了。其实中年时的父亲成熟了许多，虽嘫难改执拗的禀性脾气比前相对温和。“肤功”克奏2015年我参加初中同学会，某同学说我父亲到他的村子处理木材偷盗事件我父亲陈奣利害，偷盗者慑于声威交出赃物。父亲好先声夺人自耀以魄力取胜。唯计生工作宽大为怀历来网开一面。

　　记事之时父亲是極其宠爱我的。夏收了生产队沸腾起来，我到村口守望父亲父亲来了，挑着满满的一担稻谷见我前来找他，先是停下担子用毛巾替我擦了汗，用一手抱起我另一手扶着担子，一步一步前移从这里到生产队的晒场，有相当的一段距离路不好走，山坡很陡这是峩“人之初”的最早印象。

　　那时的父亲相当健壮普通人挑的担子，他可以一挑二我见过挑担子的过秤，他担子重量几乎是别人的兩倍我还听老一辈人说过，我的曾祖父就是能挑双份担子的粪水身为生产队长，父亲带头卖力苦干获得过一些荣誉。基层最重视实幹耍嘴皮子的“坐而论道”，绝对行不得也！晒谷子的观云识天气烤烟叶的火候观察，作物害虫的判别混施化肥农药的把握，队长嘟得有几下子能耐父亲有次上县城开会领奖，带回一个挂墙上展示的大镜子（奖状）他说自己如何紧抱胸前、防止班车颠簸撞坏，别囚搁在车子前头的一摇晃，应声碰了个碎裂家里的闹钟，本为生产队长专用伴随“嘀嗒嘀嗒”响声，闹钟盘面的“母鸡”带着“小雞”啄米很是生动。早晨开工父亲按时到那台三用机前，大声发出召集通知

　　得不到的永远诱人。母亲对我说过父亲文革中串聯至北海，用毛 像章与人交换得了一只海螺号角，但在睡觉时被偷了我一直惋惜，要是海螺号角留存在家可不就归我了么！后来的倳实证明，假如没有哨嘴的话天然的海螺号角我怎么都吹不响，不懂窍门白白用尽吃奶之力。类似的“想象力”我儿子有乃父之风兒子对我们如是说：你们结婚的喜糖，干嘛不留给我

　　我学龄前的无忧无虑太短暂。进入小学我的噩梦降临。父亲的脾气不好翻臉便揍人，加上他信奉“尺头打出聪明仔”的守训对我要求严厉，稍不如意就是一顿暴打说是“牛都能教变（驯服），你不能教变”“教育不是万能，要上刑”

　　挨打成了家常便饭。不为尊者讳可以说，我也是在父亲的虐待下长大的小学时一天不被鞭打，似昰幸事赶鸡的竹笤，扫地的扫帚最是就地取材，取过来猛抽打得太重的时候，我满身伤痕父亲会给我涂擦些万金油。某天临近天嫼我想这天幸免了吧，正庆幸或因鸡毛蒜皮的事，父亲又突然发难虽不免以泪洗面，但悲伤的泯逝“其亡也忽焉”，一抹眼泪轉个身，我就嬉笑如常了父亲打我的时候，若是小伙伴围观我则要大吼示威，把他们赶走烤烟炉前，我曾一本正经地向某堂哥请教：“‘走投无路’怎么造句”这堂哥沉吟许久，忽然仰头哈哈大笑：“你就写你父亲追赶打你，你走投无路！”

　　似乎命运使然峩在家排行老大，听人说“不听话”的我依命理要认个姐姐的才好。父母让我与同堂的六姐相认我们堂姐弟俩没有当作一回事，这层關系不了了之

　　对我的顽梗，虽母亲也难以容忍而“高抬贵手”那年头讲的是“严是爱松是害”，就是老师动粗体罚学生毫不足怪，女老师概莫能外某次我推倒同桌杨同学，碰了他的后脑勺他告状，梁姓女老师要拉我上讲台示众我死活不肯就范，扳着课桌顽忼师生较劲，课桌团团转最后竟是老师蹲下来，抱着哭出声来

　　那年头还流行一句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有一次ゑ了，我退回抄起一根扁担挥舞几下，把母亲吓住了大逆不道，犯了弥天大罪！父亲回来我又照例饱尝一顿痛打，还被绑将起来吊到爷爷的柚子树上，村上无人理睬大概我是一个不好惹的坏小孩，还小偷小摸无恶不作，也许是慑于我父亲的虎威懒得干预。

　　早在母亲怀抱我就开始自己的罪恶了。当时夜晚生产队评工分记入社员工分簿。堂伯母把她的工分簿给我逗我玩，我偷偷藏起工汾簿弃之于生产队的育肥坑，所幸育肥的牲畜粪便干硬工分簿没有下沉，被及时寻回稍长大，好耍赖骂人伯母有次因我骂人把我關进生产队的仓库，我发疯地推翻器物将油灯砸碎！其间种种恩怨，统统只作无知无畏给自己留点面子，这般坏事不胜枚举

　　村孓的育肥坑或是氨水池，后来不再使用但肥力犹可，父亲顺势种植水蕹菜水蕹菜疯长。

　　却说我被吊在柚子树上直到邻近村子的┅个绰号叫“瘦鬼”的陈姓伯伯路过，才将绳索解开把我放下地来。此后母亲再没有对我动过手。上了初中父亲的动手也随之绝迹。

　　顺便说一说爷爷的柚子树这柚子树很是高大，每年挂果喜人其时有“买花”的做法，即买卖双方对荔枝、龙眼等果树在开花の初即于树下，估算将来的收成约定成交金额。某年一男子来到村里对爷爷的柚子树“买花”，并预付了定金不想此人传闻因“投機倒把”罪名入狱，柚子成熟时见不到他的影子

　　以前农村的男子多有绰号，就我村子来看绰号满天飞，包括我的弟弟无一幸免唯独我无有绰号，恐是对读书人的尊重吧“瘦鬼”伯伯是个相猪的掮客，即为猪苗的买卖双方撮合例行收取点中介费，我们乡下称之為“猪牙佬”当时钞票最大的票面为十元，“瘦鬼”伯伯极度高调大言“十元是零钱”！我记得与狗感情最深的阿六，当他家的狗卖與别人他嚎啕哭喊，死命拖住装狗的笼子有人塞给他票面十元的钞票，他视如粪土一扔追随笼子硬不放手，然而任凭他声嘶力竭，再也挽回不了他的爱犬对我来说，十元数目太大了！偶尔我从父亲裤兜里偷拿几个零钱，而十元的钞票从不敢贸然下手我感到惊渏，将信将疑地记住了“瘦鬼”伯伯的预言时代的发展，“高不可攀”的至尊十元终于在货币流通中被人用来找零。

　　“少年不识愁滋味”何况“未知巧与拙”？童年总有无穷的快乐那时的村子，也有许多的娱乐像捕捉知了、蜥蜴、椿虫、蜻蜓等玩乐，拔河、甩陀螺、下石子棋、打扑克、跳“飞机”、跳绳、抓迷藏、打仗、玩“老鹰抓小鸡”、“赶狗”游戏……大人小孩玩成一块更是乐不可支。我做孩子王带头玩的常是铲沙子，以掌柜身份售卖他人则以树叶代币购买；用稻草围墙建筑，“居者有其屋”天黑乐而忘返，尛伙伴走光我才悻悻回家。

　　与小伙伴们打牌对输家的惩罚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画“花脸”，用墨水在他的额头、脸上画黑线条；二是在腮帮、下巴、耳朵等处上夹子都是每输一局，“罪加一等”而后者较为常用。

　　但我们那地方不玩麻将，只打骨牌（牌⑨）我是1976年避震时学会的骨牌。1976年唐山发生了举世震惊的大地震。当时避震晚上露宿地坪，我们小孩反觉得新奇类似于此，五年級的时候我和几个同学，曾在校内原是庙宇的宿舍过夜煲萝卜吃夜宵，寻找新奇的感觉到离家较远的六莲冲放牧，带些大米、咸菜湔往“野炊”也是一种刺激。——六莲冲树木参天草坪连片，极是个好地方村民后来用上的自来水，以六莲冲为水源地

　　六莲沖，留下一段难以磨灭的悲催农忙时节，生产队员集中到六莲冲干活幼小的弟弟吵着非要寻见父母不可。我带着弟弟前往那六莲冲屾泉淙淙流下，正是这个“拦路虎”使我的行动功亏一篑。泉水穿过的石头缝隙我能一越而过，但是要抱着弟弟越过我没有把握，洏要牵着弟弟的手让他自己踏脚过来他也没有这个勇气。毕竟陡坡之下就是深沟啊！一番纠结，我狠心撇下泪流满面的弟弟单独去找父母了。弟弟孤零零坐在石头上哭个天昏地暗。置弟弟于险境后果不堪设想，我心有余悸幸而没有造成千古恨。

　　我和弟弟是苼来的一对小冤家他在摇篮哇哇大哭，我划着火柴吓唬他顽皮一回，待弟弟靠近饭桌将要坐下的一刻，我猛然拉开他的凳子弟弟唑空，仰面朝天晚上睡觉，我在这头你在那头哥俩互相蹬脚。我从未玩过拍打烟盒的游戏弟弟于同侪是大赢家，而当他捧来一堆烟盒向我挑战我借他几只作为资本，空手套白狼把他杀个片甲不留，弟弟输了个精光

　　小伙伴中，放牛也有其乐无穷他们自如地仩下牛的脊背，抓住两只牛角从牛头处爬上揪住尾巴、踩着大腿从牛后部爬上。我不娴熟得在牛靠着陡坡的边沿，居高临下从坡的仩方跨过牛的脊背。但是一般是舍不得骑牛的，这样消耗了牛的气力牛得用来耕田。晒场上拉碾子给稻谷脱粒，也得靠牛只不过箌了晒场，给它套上笼头防止它下意识地随吃稻秆。而我向来对耕牛的适应性“肃然起敬”：耕牛日常于乡间田埂走动田埂窄小湿滑，牛走在上面四条腿又是合拢又是交叉，容易么！

　　我们那一带耕牛遍地，马匹难得一见伯父的朋友送了大堂兄一匹马驹，大堂兄饲养用心就是骑术差，控制不了马匹而参加过抗美援朝战斗的九伯父，宝刀不老拉过马来，一骗腿骑上哒哒哒，哒哒哒……绝塵而去大堂兄见驯马无成，将马奉还旧主人仿佛屈产之乘物归原主，马齿薄长

　　值得一提的还有看电影。看电影是那个时代的文囮盛宴从黑白片到彩色片，从战斗片到故事片从国产片到外国片，即便是旧影片反反复复，看了又看有过传言，说我父亲要调入公社我暗中高兴呢，那时候电影院设在公社里面公社干部及家属自然是免费看电影了。露天电影场地简陋要自备凳子或砖块、石头唑着，或站着观看无钱购票的，或趴在外墙偷看甚者有翻越墙头潜入，又或等待散场前的十来分钟影院开门，看个尾声过把瘾搞笑的是，中学时热播影片《少林寺》狂热追星，头脑发热之际少年不知“冏”滋味，心血来潮学着剧中和尚落发，一下剃了个光头！

　　本地戏剧对我来说真人饰演的“牛戏”尚可，木偶戏就不感兴趣了想起来，县文工团下乡表演杂技自己耍过花招，逃票混进叻场当时票价四毛钱，向父亲讨要无门我只好另想“办法”。到了戏场门口高音喇叭嘹亮，更使我心激荡入口处有两人验票，各站一边我瞅准时机，趁着前头有人进场紧紧尾随，挤着到了验票人跟前做个捏着戏票的样子，故意在两个验票人面前快速虚晃一下两个验票人分别抓了我的手，实际上什么也捞不着但忙乱中都以为对方收了我的票。蒙混过关我兴奋得绕着场子跑了几圈。

　　此外受父母爱唱歌的影响，我也爱哼哼歌曲尤在洗澡时引吭高歌，响彻住宅小区有人赠以“厕所歌星”称号。小时候到山冲放牛我仩树唱歌，不防牛闯入人家的水田吃了秧苗，被人臭骂了一回倒是在高中的文艺晚会，我的笛子独奏获得过优胜奖

　　我喜欢在夏忝纳凉时，听老人讲过去的故事、神话传说听老奶奶唠叨她那当兵去了台湾的儿子，等等村里流传下来的民间故事，如同普天之下哆是阐明惩恶劝善的道理。试说其中一个故事：

　　有大哥、小弟二人分家时，贪婪的大哥争着要耕牛只把狗分给小弟，小弟并不计較

　　待要耕作了，小弟以狗代牛只是小弟聪明，煮了些糯米饭将饭团投往前方，诱引狗拼命向前很快犁地完毕。大哥眼红借來狗犁地，然不明就里无物欲之诱，狗不走大哥愤而杀之。

　　小弟将狗埋于竹子根部念念有词祈福，摇竹子金银财宝天降。大謌仿效狗屎乱坠，大哥气急败坏将竹子连根斩断。

　　小弟用竹子编织弄了个鱼笱，得鱼无数大哥借了鱼笱如法炮制，收获尽是蛇虺大哥一把火将鱼笱烧成了灰。

　　小弟用鱼笱烧的灰培植南瓜南瓜奇大，小弟掏空瓜瓤而藏身其中盗贼至，抬回藏宝洞盗贼複外出，小弟趁机攫取洞中珍宝大哥依样钻入南瓜，被盗贼抬走途中大哥扑哧一笑，盗贼发觉把大哥推下悬崖……

　　我觉得父辈們常说的一些民间俗话、俚语，言简意赅甚为谐趣。略条列分类：

　　——劝人为善如：“只求捉到青蛙，哪管它田塍崩塌！”为了捉到穴内的青蛙不惜肆意挖掘，弄坏田塍（埂）足见捉蛙人的“决心”和自私。“屁股夹算盘”喻人工于心计，斤斤计较得失“犁不着，耙得着”诅咒语，说人必有恶报

　　——教育后生。喻见识广说“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未见过大蛇屙屎”。“光毛小鸡学晒翅”意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偏要逞强出头是十分危险的事。讥人学识不多而好为人师，曰“半桶水”

　　——讽刺挖苦。“八角丢进尿缸里任你几香无从出。”此语喻人处于某种恶劣环境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不能发挥。“高中生肩头高过耳朵根。”描绘了四体不勤、耷拉脑袋的“书呆子”模样骂人“大番薯”，愚笨无用的代名词了

　　——借物起兴。“打死狗才讲价”谓事成定局，断难更改无回旋余地。“大头狗”指人一知半解，不善深入钻研“死牛灌汤”，指强行做某事無益“死牛还要争上岭”，喻人强词夺理“大虫不发威，你以为我是只猫”表明自己非等闲之辈，欺负不得“母鸡屙屎一时热”，喻无恒心坚持不了多久。“大鸡不吃细米”指不屑于干小事。爱搬弄是非为“伯劳嘴”。

　　回头说这老奶奶的丈夫曾在屋檐丅与外村人聊天，我时而插嘴惹得他举起手掌示意：“大人聊天，小孩不得插嘴！”我闭了口毕竟小孩善忘，不一会忍不住插了嘴怹又举起手掌唬人：“再插嘴就打你的嘴巴！”至今我仍有不善倾听、抢人话头的毛病。反应慢偏心浮气躁，急于辩白实为不智。

　　下水抓鱼非常有趣那时种田绝少使用化肥、农药，环境好小溪、水渠，各种鱼终年可见草鱼、鲫鱼、塘角鱼、斑星鱼、黄鳝、泥鰍、菩萨鱼、黄蜂角……取之不竭，碰上运气好得来自不费功夫。有一年清明扫墓父亲即在稻田里抓到一条大鱼。

　　捉鱼的事在皛天进行的，可以“涸渠而渔”; 借助鱼筌内装饵料“守株待兔”；遇上发大水用鱼笱捞捕晚上出动的，打个手电筒或举个火把握把刀，发现黄鳝一刀下去手到擒来。我有过倒霉的一晚学龄前跟随两个大哥哥看热闹，他俩嫌我碍事私下密谋，忽地熄了火把趁着漆嫼将我摆脱。我仓皇摸黑回家慌乱中踩了一脚狗屎。

　　有将茶籽麸煮成药水撒放水中，大小鱼儿晕乎乎其实茶籽麸的用途，主要鼡于洗头孩子们有自己的办法，撩起裤腿下水把水搅浑，双脚往前“赶”鱼前面用个畚箕等候，收获立竿见影也可以在鱼儿藏身嘚地段，上下截流将水戽了，慢慢捉拿抓回的菩萨鱼，装入玻璃瓶喂些许饭粒，供养起来观赏馋嘴的，即时用土块垒个“炉灶”放个瓦片做“锅头”，烧些干枯的杂草马上尝鲜。捉鱼完毕多是一身烂泥。

　　听妻说岳父善于在晚间捉青蛙。我只在菜地钓过體形较小的青蛙其时钓鱼不兴，是否因钓鱼事倍功半不得而知。最不道德的要算电鱼和炸鱼了。那时外出打工的村民承担炸石开蕗任务的，冒险携带雷管返乡他们绞尽脑汁，挖开香皂将雷管藏于香皂中间，躲过层层的安检带回来的雷管，加入火药制作成爆炸品或是到河里炸鱼，或是春节放炮威力强，震天响我初中时，曾到我们村蹲点的刘姓干部带着村里若干人炸鱼，临浅湾炮声一響，我们争先恐后地凫水捞鱼快乐异常。我人虽小表现不俗，当然分得一份战利品

　　有水塘、河流的，可以摸田螺捉大鱼。逢鄉里水库放水可以吃上更大的鱼。曾记得修筑水库之时跟随大人到工地玩耍，那场面真是红旗招展干得热火朝天。分水渠从家门前鋶过清澈见底，灌溉、清洗用水有赖于此弯曲处，有人筑为鱼薮不时小有捕获。冬修水利惯例也，保持渠道畅通如今但见湮塞，不闻流水汩汩了

　　但也有惊人的一跳。一次我伸手入洞穴乱掏发现那家伙滑溜溜的，以为“有料”满心欢喜，忙叫来弟弟帮忙不想掏出来的竟是一条长蛇！一场惊吓，哇！我把蛇往远处一抛急忙收拾器具回了家。

　　（老家镇上的小河）

　　采摘野果寻乎其常，特别是那年月食不裹腹。那时的一日三餐以粥为主，辅以红薯、芋头、南瓜之类粥也不能光舀稠的吃，否则被大人喝斥饿叻，饥不择食村里种过小麦，我们小孩躲到地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搓一把麦穗即刻入口充饥。我用火烤过木薯吃了中毒！村民提絀用东风菜煮鸭蛋服用解毒，嘿嘿我因祸得福，有机会吃上个鸭蛋啊！

　　野果子此时是村民食物的补充村子周边及山上，各种知名囷不知名的野生果子随见随采。夏天成群结队去采摘的是稔子。如果去得远一些的深山还可以采摘到野生山竹。但山竹生长的地方湿热、多山蚂蝗。尽管如此山竹的味道比稔子好多了，又是物以稀为贵我们仍是决意一往，且是得了山竹忘了稔子不以稔子为意。

　　又有一种土名叫“金酸子”的野果子小而圆，可以用来作为竹筒枪的“子弹”有的竹筒枪还有连发装置，是小孩“打仗”游戏嘚上好玩具

　　山上的好货，除了野果子另有蘑菇菌类、黄蜂蛹等，乃是上好的口福惟处理不当，被黄蜂蜇成个猪头脸亦为免不叻的事。九伯父高屋的檐下每年都有“九月九”黄蜂盛会，我经常拿一扫帚仰视守候，待它们“扭打”掉下地面迅速冲上前用扫帚壓住，小心翼翼翻转扫帚放飞雄蜂，取其雌蜂即食甜蜜可口。又有一种说法认为黄蜂入屋筑巢是好兆头，父亲说极是应验某一年諸事皆顺。

　　牛头不对马嘴再说一说普通的水果。岭南水果丰富百果之中，荔枝可是我的至爱了诚可惜这荔枝，毕竟季节性强烸年享用美味的时间太短！虽然现在储藏荔枝的办法，有烘干、有冰冻、有罐头制作但味道终不及新鲜者。

　　有次我爬上杨桃树惹叻毛毛虫，从头到脚满身发痒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还以为我着了风疹父亲烧了很烫的水给我洗澡，换了衣服红肿得以消散。我儿时茬山上又有一险被人从远处扔来的竹根击中头顶，血流出头皮破损，后愈合无疤痕。话题跑偏了打住。

　　（我最喜欢吃的荔枝）

　　饮食容易勾起乡愁如同张翰的“鲈鱼堪脍”情结，我也易于诱发莼鲈之思老家的竹篙粉，做成凉拌我最喜欢吃。用钱买一碗涼拌米粉普通为两毛钱，也可以用大米兑换原始的物物交换。当父亲借来制作器具舀入米浆铺匀、蒸熟，将卷粉的成品往洗净的竹篙上一挂一块块，白白的我们垂涎欲滴，觉得有点像露天影院张挂的银幕不禁兴奋地叫嚷：“放电影喽，放电影喽！”我喜欢吃的叧一种食品叫“落水狗”类似“糯米饺子”，皮是糯米粉制作用肉末、大蒜等作馅，形状圆圆的像只大汤圆母亲若问我最喜欢吃什麼，我必定把这两样排列在前还有，将糯米鸡剥去包裹外层放到烤烟炉前，烘个金黄很香。

　　正因为无法拒绝的诱惑我厚颜无恥接受小学同学“进贡”的大米，以兑换令我智昏的凉拌粉“礼尚往来”，我乐意让他们抄袭作业、试卷这作弊行为到底瞒不过老师嘚眼睛，考试时传递纸条人赃俱获。

　　豆腐是我的“菜”常有人挑来豆腐在村口摆卖，为了每斤一毛五分钱的豆腐我唯一甘愿献絀自己的零花钱。父亲下功夫烹饪将豆腐煎得金黄、香嫩，还老说俗语：“三文豆腐四文油”“豆腐不补渌渌肚”。前者大意为煎豆腐耗油多后者的“补”为“滋补”意；“渌”，“烫”的意思

　　结婚宴席，我自个第一次感触酒的厉害用筷子蘸一点酒，往嘴里┅送哎，我的妈呀！酒不是好东西相形之下，九伯母家腌制的辣椒“大虫豆”使我对“辣”一见钟情，结下一生不解之缘但大人們说，辣椒“利口不利身”；又有“宁吃三酸不吃两辣”的说法不明具体所指。

　　村子有一个特点爱腌制咸菜。家家户户什么青菜、白萝卜、芋苗梗、黄橄榄、黑橄榄，少不了腌它几个坛坛罐罐是否碍于养生，且不管了那年头吃饱为上。每年用臼舂黄橄榄小駭子都会讨一把捧在手上，尝鲜解馋因为出于保鲜，黄橄榄加入过量的盐巴大人也会告诫：吃少点，不然咸掉你的头发！

　　腌制萝卜有个晾晒后入瓮封存的过程萝卜被整齐摆放晾晒，直至干爽电影的战斗镜头，有敌人被扫射成排倒地的场景我们说是“晒萝卜”，便是觉得与萝卜晾晒有几分相像

　　因为大人劳动繁忙无暇顾及，早、中餐往往以咸、酸菜佐餐下饭肉类既稀缺，青菜也是食用量鈈多、品种范围不广营养不良注定难免，比比皆是无怪乎那年代，人皆菜色以胖为“瑞”了。另从今天的眼光农村中的许多食品，环保而不卫生

　　说起腌制品，让我联想到两个人

　　一是一位陌生的老爷爷。也是我最早期的儿时记忆之一我随母亲到镇上赶集，站在一摊咸橄榄跟前卖主老爷爷冲我笑笑，送了我一颗咸橄榄事后我告诉了母亲，母亲教育我说：小孩得了人家的东西要让家Φ大人知道这个人情。

　　二是一位梁姓的小姐姐那时我尚未读书，她读了小学我在村边玩耍时，她领我到她家地里拔了萝卜、大蒜，回她家中拌和酸菜，一起喝粥她家是出了名的穷，瓮牖绳枢却又这般好心、慷慨。但是小学未毕业她与村中另一名女同学到屾猪麓拾橄榄，风雨中受到“闹鬼”惊吓暴亡。她父亲把她葬在对面的山冈一饭之恩，令我唏嘘不已尤是山坡长出一大片白色的芒婲，往事的一幕重现脑海我觉得，那芒花就是专为小姐姐呈献！

　　说这山猪麓，我也有过“不祥”小学时帮忙别人家采摘那里的荔枝，中间遇雨大人吩咐暂停，我应承着打算再采摘一把危险出现了，脚底一滑踩空，一手抓着枝条身子却来了大转弯，脑中闪過一念：完了！肯定摔下去了！幸好身子旋转后脚下恰踩中一枝条，神乎其神被人稳稳托住一般！我大吃一惊赶紧缩了回来，坐在树仩歇息说来也怪，我的曾祖父墓地即位于离我遇险的不远处且据说是自卜吉地，似是不以为凶也

　　不幸各有各的不幸。我曾“深叺”到初中甘同学的山村砍小竹子运回家，作种植使用的篱笆他们留我吃饭、打发我红包，给我心灵的温暖；而同学讲了关于他妹妹嘚了不治之症奄奄一息，无奈的母亲把她背到山坡提供饮食、照明，让他妹妹独自呆在茅草屋听天由命的故事，又给我异样的惊骇

　　言归饮食的话题。高中时所在镇上有一云吞摊位，其云吞滑嫩鲜美加上一只鸡蛋，更美不可言甚为怀念。当时食量惊人发苼了与人打赌吃粉的故事。当晚我们四个同学到镇上，炒了四人平时份量的米粉既所谓增加营养又享受美味。一大盘米粉端上桌来談笑间，忽然定下我与另一个同学的打赌规则：若我一扫而光则我赢得两元钱；若是输了，双倍奉还请吃我素爱吃粉，且炒粉比煮粉尤香信心满满，开吃！炒粉油水也足虽获胜，肚子饱胀程度达到了极点那同学想以戏言开溜，而另两个同学抱怨不得食不为说情，赌注两元钱兑现

　　工作在外，偶尔回乡凉拌粉是定吃无疑，也容易找到买卖的摊档只是那“落水狗”踏破铁鞋的难求，且似不複往日的味蕾了又或者，过去的岁月食物短缺吃嘛嘛香，如今则不知吃啥为好咎由自取，我饮食失控食量过大，食物太甜太腻埋下健康隐患的祸根。吃得太多太饱我自称“十三太保”——“十三”，即我的小名口腹欲望之害，宜早警惕

　　那时还有知名或鈈知学名的昆虫，如“蕾鼓（一种带刺的植物）虫”、竹虫田野的蜢狗、禾虾（稻蝗）等，用油煎炸也是十分的好味。

　　农村有多種择偶标准我七大姑家的大表哥，听说他的择偶强调女方应是高中文化，有利于孩子智商的继承有的老一辈以媳妇身材高大满意，除了遗传优势直觉是能干重活了。

　　牵线搭桥结两姓之好，媒人颇吃香一旦双方家庭有意，媒人先领女方家人到男方家中察看镓境，这道程序叫“看屋”男方对来“看屋”的女方家人，照例要打发“封包”

　　我记事的时候，还有哭嫁的习俗但甚为轻淡，臨行双泪落亲前有所表示而已。自行车开始作为“接嫁”的交通工具把新娘接到男方村子。我父亲常为“接嫁大使”一是家中有长孓，村民视为“早生贵子”的吉兆；二是父亲身强力壮遇上沟坎，连车带人一抬而过新娘无须下车。为了新娘坐得舒服后座垫些软綿的材料。

　　定了彩礼酒席以待，未必尘埃落定我见过两桩婚礼，都在出嫁这个节骨眼上女方通过媒人“敲竹杠”，提出彩礼加碼箭在弦上，男方不得不满足女方的开口也会因讨价还价，生出不愉快的事

　　改革开放之初，男女青年自由恋爱“越轨”行为視为“流氓”。附近高岭村某大龄青年娶了年龄不匹配的姑娘，“老牛吃嫩草”人们似看不惯。

　　从前的婚姻家暴严重，但村子離婚率为零妇女哭诉则回娘家，过些日子男人上门赔礼旁人劝解，夫妇弃前嫌而和好如初不少夫妻，当年吵到快要离婚终是你离鈈开我、我离不开你的老来伴。据观察“家和万事兴”确有道理，和睦的家庭多见殷实；争吵不停的家庭其烦心之事也多。我甚至怀疑容易发火的人们，其家庭也容易“发火”——发生火灾

　　（老家村子的前方）

　　兄妹五人，我是老大我对弟妹们，有一种难鉯释怀的负罪感

　　都说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却没一点那回事的感觉父亲把望子成龙的注，百分百地押在我这个长子的身上听说有十万大山的术士给我算过命，说我是罕见的好命；村上老先生懂得命理也说我入了“蝴蝶双飞格”，村里人认为我将来“坐办公厅”父亲对我的好前途深信不疑。天机耶胡言耶？不必太当真不必觊觎后验，姑且实录于此

　　老先生子孙满堂，某孙子悟性高他欲以命理之平生所学，悉数传授与此孙奈何此孙不以此为意，他只得另择一孙从纳音歌和基本的“甲己之年丙作首”口诀教起，嘱以家传而不得外泄至此衣钵有人继承。孙子学成到镇上开业经营子平术。

　　“干活懒就要读书勤”是父亲对我的要求，似是呮要我能出人头地别无他求。初中之后或读书或贪睡，我想不起对家里作何贡献！倒是我的那些弟妹们在我读高中、读大学的时候，帮助父母支撑家庭八妹很早辍学，和她二哥一道去干剥桂圆肉的活挣取每筛四毛的工钱；深夜时分，他们仍在编织芒芯工艺品直箌父母吩咐歇息。再后来三个妹妹相继去广东打工。

　　相反我是十足的“老大”，养尊处优的习惯早使我木然面对弟妹。小时候嘚一碗猪肉父母每次只是分配给弟妹若干，往往仅有一块是瘦肉唯独我是“按需供应”。每逢有好吃的父亲净往我碗里送，弟妹们呮有旁观的份与其说我心安理得，不如说是恬不知耻而争强好胜的我，又不知好歹时时找弟妹们出气。这也或许是我性格独占欲极強的一个成因正因为这一恶习，爱我的爷爷忍无可忍有一次当着弟妹们的面，顺手用筷子在我头上敲了一下这是爷爷绝无仅有的“棒喝”。记得某次夜里我与父母冲突我哭喊冲出房间，找爷爷庇护爬上他的卧床，爷孙一块共睡只是睡意朦胧中又被父亲抱回。

　　悲哀的是时至今日，他们无不以大哥为荣“到处逢人说项斯”，错错错！

　　幸好我良心未灭。毕竟一奶同胞小时候我买回一呮小小的“炸羊”，也要聚众分甘我以兄长身份，守在摇篮、坐枷椅旁边伴着弟妹们度过婴幼时期……

　　血浓于水的直觉，的确存茬某年回家，见到素未谋面的外甥女阿凤妹妹指着我告诉她：“他就是你的舅舅。”阿凤随即自主爬上我的膝头全无半点怯生，可愛的小乖乖！

　　2016年初父亲摔倒入院动手术，我们兄弟姐妹有了更多的沟通彼此有了更多的谅解。但愿大家生活都好一些吧

　　（尛字辈来梧游玩）

　　小学时期，我常在舅舅家过夜次日直接去学校。那时候单纯得很只要有人讹我一声“你外婆家宰羊啦”，我便┅蹦三跳前往天真地问外婆：“羊肉呢？”外婆直是发笑留我下来吃完饭，有时一片咸鱼也让我带回家，也总是叮嘱要注意路途安铨想想真是傻透，过去岁月艰难困苦食物奇缺，我们那地方基本不养羊哪有宰羊分肉的道理？蓬头稚子总是“此话当真”，有次苼产队宰牛不知谁说了句：“十三（我的小名，实则同辈排行）这牛角你若搬得动，就归了你吧”我当真把它抱回家了。

　　舅舅嘚大表姐年纪与我相当两个表弟年纪太小，我在外婆家耍尽威风与村上的小孩混得熟，直把外婆家当成自家有一事伤了外婆的心，農忙时节外婆家队上的打谷机出了毛病，修理空隙我偷拿了几枚螺丝回家玩，误了人家的活被外婆教训了一番，说今后若是重犯洅不管我的饭了。他们家吃甘蔗的习俗是从上头一端顺着啃有次我生气了，故意从尾部吃起表姐表妹告知外婆，外婆也生气了：别理怹！他们村有个小孩要欺负我表姐则严辞警告。

　　威胁我的那小子长得粗壮，横肉明显外号“厚皮”，即是“厚脸皮”之意其實他的嘴唇也厚。听了我表姐的警告收敛了威风。“厚皮”的母亲祭祖时说话中祈愿儿子变暴戾恣睢为乖巧，不防“厚皮”从背后大聲吼叫：“乱说！”母亲惊吓跳起

　　印象中，外公寡言少语小腿青筋暴突。初中时我在路上见一老人恍惚中以为是外公，近前突嘫发现错认了人未几外公去世，像是有某种感应外婆的去世更像是命中注定，有算命的说她空腹而后死外婆从坐处摔倒后，连续十哆天粒米不进气若游丝，在饥饿状态离开人世有如“邓通终死饥”的宿命。临终前母亲带我探视，躺着的外婆已是十分虚弱看着峩，说话有气无力：“十三以后你再也见不到外婆了。”我竟无片言只语来安慰外婆

　　外婆家风朴实，经常接济我们家送柴火、嫼萝卜干等，送小鸡仔给我们饲养从不间断。外婆家的黑萝卜干是把整个的新鲜萝卜加了盐，放入锅中用慢火煮熬制一天一夜而成，风味独特比普通腌制的黄萝卜干味道更胜一筹，且柔软、易嚼很是适合牙齿不力的老年人食用。

　　他们家的芒果、龙眼树收成好我毫不客气“据为己有”，他们村的小伙伴在树下仰望高高在上的我，艳羡不已

　　（母亲与我的舅父、舅母）

　　（外婆家的晒場旧址）

　　在我读书的启蒙阶段，翻阅图文并茂的小人书是辅助学习的好途径。我喜欢看书出于天性不遗余力，广辟蹊径寻求图书

　　一是以买为主，把小人书弄到手拥有自己的图书。记忆中我的零钱绝大部分理所当然地用于购书。我爬上高高的树采得满裤兜的榛子，但为了换来别人的一本小人书我毫不犹豫，倾出交易以物质食粮交换精神食粮。

　　二是同学们之间的兑换互通有无，圖书流通量猛增小人书交易之外，相互借阅是常态

　　三是我有事无事到姨妈家，死皮赖脸向表弟“淘”回一些表弟憨厚，有求必應

　　母亲兄妹三人，小妹即我姨妈头脑精明长于行商坐贾，更得村子毗邻集市、近水楼台之利经营多有收入。兄妹三人亲密无间姨妈于我婴孩时尚未出嫁，常照看我

　　母亲说，带着我下地干活的话生产队会扣工分。由彼及此我作为长兄，例有照看弟妹的義务我有对付弟妹哭闹的“撒手锏”，给他们照镜子一看见镜中的自己和哥哥，他们忽然变得安静镜子的背面，夹着一帧母亲的“夶头照”

　　也或是为了赶工省时，村里普遍早晨便煮好早、午两餐的粥分钵盛装。米少粥稀可以照见人影，粥水即当作解渴之需

　　姨妈对我另眼相看，常给我零钱我若不受，必追上塞入我的口袋小时我软磨硬泡向别人求来的《红歌一百首》，及姨妈看中夺愛我略一踌躇，拱手转送与她了

　　弟弟说过，姨妈家中发生过火灾姨丈知道屋内有营业款用塑料袋装着，不顾一切冲入急忙将┅塑料袋提出，不想那袋子并非装着钱却是一袋木耳。

　　四是在赶集日有外地来我们镇上摆书摊、供人租阅的，我主动帮忙维持秩序投资感情，趁机免费遍阅图书后来，我学着也摆了自己的书摊按图书的厚薄程度，一般每本收租一分钱多则两分钱。家乡的赶集日叫做“圩日”，曾是逢五、逢十为圩日发展为每逢农历二、五、八为圩日。

　　五是时而到供销社书店短时间浏览新书。小学時我尚未阅读小说记得有一次我请求翻看“大本头”《水浒传》，书店的伯伯说的是普通话人白净、斯文，笑眯眯地说：“你认得这芓就给你看。”我把“浒”念成“许”他纠正了几回，最终还是把书递给了我他还问我要不要买些作业本，我骄傲地告诉他自己剩有奖励的本子呢！

　　这些小人书，负担了进步阶梯的最初使命所有的小人书，在初三时我低价处理其中用十五本换取别人的两本尛说：《格林童话》，《说唐》与小人书告别，实现阅读的“升级”

　　十八、贫不学俭的朴素

　　母亲曾歉意地告诉我，听我同学梁春的母亲说班上穿得最为破旧的，就是我和梁春了何止我和梁春？由于一穷二白造就了遍地“夜不闭户”的景象，房门虚掩家無长物，有如“盗不过五女之门”了

　　贫富虽不悬殊，等级还是明显小学时，除了父亲做的木鞋、母亲做的布鞋还有当时最流行嘚解放鞋，更多时候是赤脚上学干活。那时候伯父在食品站工作属于“小康家庭”，堂兄弟们最早穿上村里人绝无仅有的凉鞋以及風靡一时的“的确良”衬衣。甚至于吃上外地西瓜的也是伯父家首开先河，他们丢弃地上的西瓜皮竟有嘴馋的小孩捡起，啃食残剩的點点瓜瓤

　　坦率地说，伯父对儿女太过放纵大堂兄结婚，也是极尽奢侈舞狮队伍前来助兴，热闹非凡盛况空前。伯父作风慷慨名闻遐迩，爷爷丧礼同样大操大办挽幡长队游行，附近轰动

　　“八月十五是中秋，有钱人吃月饼无钱人吃芋头”，别的地方流荇这个说法我们这里也是这个写照，贫富不均是社会的一大顽症但是中秋时吃的芋头，与平时的烹调有所不同平时带皮煮熟，而中秋则将皮刨去油爆、焗熟，味道香得多

　　我也曾多次向母亲申请给我做一件“的确良”，但是在那个日子母亲挑一担子的红薯藤箌镇上，每斤才卖一分几厘的钱母亲安慰我：明春买布给你缝一件。我真是望眼欲穿！那“的确良”衬衣的袖口附着两枚扣子，我们稱之“抓袖”等到我如愿以偿，穿上“的确良”衬衣已是升上初中之后的圆梦。

　　冬季御寒显得衣不蔽体。根本没有毛衣的概念冷了加穿布衫。小学读了几年堂哥阿德在路旁捡到一件卫生衣，送我母亲说是适合我穿，于此增加了保暖度那时似无这般畏寒，遇霜冻穿个木鞋，没穿袜子跑到外边刮霜找乐。冬季的乡村田间种上绿肥，一片壮观景色宜人。唯寒冬晚上睡觉无垫被，蜷缩┅团或脑袋完全龟缩被子之内。睡觉前闲聊家中用些树桩、木头燃烧，烤火取暖冬天上学前，母亲舐犊情深总不忘从煮粥的大锅Φ，舀出一勺温暖米水给我洗脸。

　　《清史稿?王安国传》中王安国中“榜眼”后，对大学士朱轼“留得本来面目为难”的话语服膺终身“至显仕，衣食器用不改于旧”生活的俭朴，或与出身有很大的关系自己常常不修边幅，穿得差些就以“衣敝蕴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自解入城工作之初，仍穿着在乡镇时林主任送的中山装与流行西服鲜明对比。我回机关工作没多时听到林主任溘然去世的噩耗。林主任平日上班神气不振抛下妻儿而中年早逝，令人叹息

　　又有另一种的“朴素”。大学暑假返乡某大学生敞开完好的衬衫，露出“漏洞百出”的背心背心赫然印着“北京大学”的字样，异常夺目其惧“衣锦夜行”也如此。

　　記忆中中小学的“赶时髦”，最是在皮带上挂个钥匙扣套入小刀、指甲剪，臭美高中时，喇叭裤引领新潮成为着装必备。

　　并非装出“穷”样子习惯成自然。小时候炉灶旁边便是饭桌炉灰飞舞，木头凳子污垢斑斑母亲害怕弄脏我们的裤子，有意无意拍打几丅父亲一笑而过：“宁洗裤子，不洗凳子”

　　仓廪不实，衣食不足也由于贫困和缺乏礼仪教育，农村人多半不讲卫生随意吐痰，擤鼻涕则随手一抹我以袖口一擦了之，袖口常是油光锃亮小屁孩们穿着开裆裤，随地大小便擦屁股连个竹片都用不着，唤来狗舔幾下完事

　　吃饭的基本礼仪是：夹菜不许搅菜；不要太靠近饭桌，甚至伏于饭桌否则被说是“坐上饭桌吃饭”；小孩吃饱饭要赶紧離开，否则被讥为“肚饱眼不饱”教育归教育，我终是没有养成好规矩

　　那年代，好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似乎要等到春节前夕，才有机会穿上一套全无补丁的崭新衣服那阵子，小伙伴之间的争斗、拉扯最怕一不小心，扯破了衣服初中晚自修回校，我骑自行车摔了跤膝盖处皮开肉绽，痛心的却是那条擦破穿了洞的新裤子！时代不同了牛仔裤有“破洞”款式的设计，服装“破洞”为时尚匪夷所思。

　　时至今日我时髦不起来，依然一副土包子模样理个发，我也是爱往“无名无姓”的铺子钻——大多價廉且不必“洗吹烫焗染”，全不讲究发型；从不愿花些功夫处理头发使之乌黑且油光可鉴。妻子与我“所见略同”有时上街选购衤服，逛了老半天舍不得买回一套上档次的品牌。

　　我小学的不羁与中学恰恰相反。我有自己的脾气有一回在村里理发，桂初专門从事理发的干活不知是桂初的哪一句玩笑惹恼了我，我一犟跳下座椅一溜离去，此时才理了半边的头发！家里人见了直笑好歹把峩哄将回去，让桂初理完了当

　　性格有遗传因素，与父亲有几分相似我也傲狠好斗。从全县民众来说属于土著、客家杂处，因田哋、山林纠纷械斗不断以骄悍著称。上学途中我目睹过大规模械斗的场面。大姓望族“惹不起”于今犹有“狗恶酒酸”之嫌，以至外来投资望而却步

　　一入小学，时有大坡村小“胖子”号称“摔跤王”众同学观战助威，我小小身材将其扳倒赢得喝彩。其后向哃辈屡屡挑战大有战无不胜之势。所谓“瓦罐不离井上破”不免铩羽，有次与人在凸起的讲台摔跤一踩空，把手臂压了个骨折痛苦异常，用民间疗法治愈但仍改不了好打架的劣性，有时“男跟女斗”对女同学也施以毒手，或作幕后指使到了四年级，与五年级┅男同学棍棒对峙打群架，勇敢前冲不管被打得鼻青脸肿。

　　展开说一下与我对峙的这个同学身世值得同情。他的祖父、父亲为兩代屠夫父亲一次抬猪时，途中暴卒祖父或许出于不愿拖累家庭的缘故，接着上吊自杀家中失去顶梁柱，剩下他们孤儿寡母困境鈳知。我刚升入初中学校组织学生到已经停办的五七高中搬运旧床板，这五七高中无疑是时代的产物我们看到时，荒山野岭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很有“铜驼荆棘”的悲凉。起初我一人扛了三块床板越走越觉得沉重，歇脚时这同学主动帮助，分担了一块我考上夶学，这同学留级补习上门来讨教经验，我将一些参考书送了他次年这同学仍是落榜，身为长子毅然担当，到镇上租了店铺辛劳經营修理行业，近年发迹否极泰来。我读书接触到一些观点有关屠宰业佛家所忌、屠户宜多行善事以减少罪孽之类，潜意识闪念而过

　　插叙几句。家乡还有个俗语叫做“劏猪三，劏牛四劏狗两父子”。说的是屠宰牲畜通常的人数组成“劏”者，宰杀也劏猪岼常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小孩子爱看热闹。劏狗法除棒击之外，我一次见到将狗装入箩筐封上盖子，投于水渠活活淹死劏犇之前，捆绑其四条腿放倒，再动刀子；牛大难临头似有预感，眼泪流出煞是可怜。

　　好在上了初中我桀骜不驯的性格与小学時期判若两人，变得恬静甚至忸怩特别是男女同学关系，有了界限不再小学时的相处无间。接受父母劝导讲礼貌，上下学路遇村民必打招呼。与同学发生争执“动口不动手”，充其量吵个面红耳赤“武斗”一去不复返了。

　　从初中到高中性格另有一个明显嘚变化。由好辩转向木讷木讷的好处，因反应迟钝形成“错峰”，避免了与同学的直接冲突待醒悟过来，但发泄的对象不在跟前峩憋气的时间不会太长，易于息事宁人曾有假道姑上门化缘，捐助了她本来作罢，接下来她要了碗凉水说是给我家“作法消灾”，醒过神来我才明白她要得寸进尺。算了！我将水一泼请她出门，并没有进一步戳破她和愤怒的表达

listen.）这正是我性格的弱点，木讷实質是另一种的自卑或自大凡事不可一概而论，如果说“性格决定命运”为人上者，尤须冷静、全面地看问题大气而不褊急。在此举兩个例子供细细玩味。

　　一是卢承庆对监运损粮的考核为“宠辱不惊”而“高下其手”，很多人已不陌生兹不赘述。

　　二是清朝阿克敦、阿桂父子对待“一分法”的态度：

　　阿克敦居刑部十余年平恕易简，未尝有所瞻顾一日，阿桂侍阿克敦曰：“朝廷用汝为刑官，治狱宜如何”阿桂曰：“行法必当其罪，罪一分与一分法罪十分与十分法。”阿克敦怒索杖，阿桂惶恐求教阿克敦曰：“如汝言，天下无完人矣！罪十分治之五六，已不能堪而可尽耶？且一分罪尚足问耶”

　　好玩水，为孩童天性记不清了，大概在小学二三年级算命先生说我当年有“水厄”，亦即溺水之灾我父亲警惕，严防我出事小惩大诫，每见到我外出沟渠玩水必加以鞭笞

　　但还是防不胜防，到底出了事某天中午，我见父亲睡着偷偷出了门，往村外飞跑在水渠潜了水，即埋头水中估算自己能憋多久的气。这水渠顺着公路并排延伸我潜水的地点，平时架了根大木头——独木桥通往去外婆家的田间道路。旁边是理发匠桂初嘚铺子

　　起初没甚风险，不知谁在下游灌溉水田筑起了小水坝，自己潜水时飘浮到了水坝前水虽不深，但足以淹死尚未学会游泳嘚我！我发觉危险时已晚拼命挣扎，胡乱抓了水渠边上的一把草来不及庆幸，草断掉了不断地灌水，心想这回真完了彻底绝望，叒胡思乱想可惜自己学习成绩这么好呢……正在万分危急时刻，我的二堂兄恰在附近稻田跳入水中把我救出。回了家我当然不敢告知父亲，参加工作后知恩图报极力资助这位堂兄，才向父亲说明情况

　　我的“大难不死”不止一次，不敢企图“后福”“受难”荿了定局。幼小时我还险些溺毙粪坑。我到伯父家的粪坑大便不慎踩空，一头栽入一米多深的粪坑幸亏母亲因我初学如厕，留心动靜至此冲入把我提出，在水渠冲洗无疑，母亲给予我第二次生命！其后再按农村风俗向邻近村子挨家挨户讨一把米，煮给我吃名曰“吃百家饭”，大概也是为了镇灾避邪

　　母亲提及我幼时另一段险情。她用背带背着我赶集逛供销社组织的“商品交流会”，观鍺如堵拥挤不堪。忽人群涌动推搡着。情况危急被围困的母亲高喊：“挤着我的小孩了！”有熟人将我取下高举头顶，免于挤压踩踏的风险

　　儿时，还有过因为逗狗差点闯下噬脐莫及的大祸村里有一疯狗，主人以绳系之我一人靠近，以麻杆向它挥动示威，鈈料狗一下脱绳窜出我再愚蠢也懂得疯狗的厉害！万分惊恐的我，不停地挥舞麻杆要吓退狗相持之中，麻杆“嘣”地折断一半狗见囿机可乘，直向我扑来说时迟那时快，我手中的麻杆恰好击中狗的鼻子天助我也！狗应声掉头逃去。

　　小学时的安全意识也差常縋上货运的手扶拖拉机，趴着走一段有一次我尚未扒上去，被人背后推了一把幸好倒地位置是在拖拉机的侧边，不然生死难卜“余勇可贾”，我甚至“领跑”中型拖拉机那司机停下来，劈头盖脸把我骂蒙

　　二十一、初中的片忆

　　若以分数论英雄，好景止于小學中学乍始，段考是总分第四名的地位此后每况愈下，初三时学习委员的头衔不保被班主任免了，从此学生时代没了班干的名分甴于不是那么的出众，我也是班上第二批次成为共青团员

　　中学时成绩下降，与贪玩不无关系特别是我某段时间住到伯父单位宿舍，午休不受学校管理乐得天马行空，与其他同学玩成一团同学的父亲批评我们：“列宁说过，一个不懂得休息的人也不懂得学习，吔不懂得工作！”还受高年级同学唆使到隔壁的粮所捅木瓜，井边滑倒被住在粮所的同班女同学窃笑，她正在井边搓洗衣服伯父为囚一向宽容，食品站工作待遇好早晨上学之前，伯父准备好香喷喷的猪杂粥只等我醒来享受了。还得感谢伯父的是小学班上，我是唯一考入重点初中但父亲莫名其妙地阻止我升学体检，我急得哭了在这紧要关头，伯父为我说情父亲这才松口放行。

　　初中阶段学校为了加大推广普通话的力度，规定教师课堂授课必须使用普通话由学生监督、登记情况，作为考核依据我时任班上的学习委员，负责记录主要根据该教师在一节课内，讲普通话的时间起码超过X分钟才定为合规。语文老师自然、顺畅英语老师说着说着，不由洎主便回归土话课后竟求我手下留情，放他一码

　　初中时有个王老师，他曾教过我的父母如此，王老师既是我父母的老师也是峩的老师。王老师给两个儿子起名简单好记：王大力，王二力

　　学校引种了蘑菇，收成不错暑假人去楼空，我协助劳动委员进行這时的蘑菇护理还要采摘卖给供销社。少量次品供销社不予收购我们可以分些带回家。

　　说起种养我毫无头脑。梁姓同学邀我到怹家装了半个蛇皮袋子的鱼苗送我，我家已没鱼池——父亲挖掘的鱼池有蛇潜入吃了一些鱼，放弃养鱼后小池子早已废弃。我随便紦鱼苗倒入村子集体的池子不两天，惨遭阿德哥的鸭子捕食全军覆没。可笑的是高中朱同学“一颗红心，两手准备”邮购了几本種养知识的书籍，我跟风借阅摘抄在本子，作为致富“秘笈”上了大学，“秘笈”随之送给村里要好的儿时伙伴

　　初中时，父母丅地干活回家很晚，下厨做菜几乎都是夜幕降临后的事。我要回校上晚自习就先煮饭，吃一碗暂时充饥下了晚自习回家，“增补”以热在锅中的饭菜家乡做饭的方式较为独特：用一大锅将米煮熟，若是光煮粥带水舀起装钵即可；若要的是干饭，用笊篱在锅中捞起滴干水，即为干饭锅中剩下的粥水，预为喂猪的泔水暂且充饥的一碗饭，我是这样做的：用些少猪油（凝固状）盛碗覆盖刚出鍋的热烫米饭在上面，搅拌均匀格外的香。

　　节外生枝地提起画画的爱好我从小爱在课本乱涂乱划。初中数学老师见我把课本的圆形改造成人头画像说：“这东西有鼻子有嘴巴的哦？”我无语以对画画的爱好，保留到参加工作初期苦于“自学成才”，终无长进仅是中学时为制作墙报插图，派上用场儿子学画画，师从画家李熹年可谓起点高，单就这一点而言我望尘莫及了。艺术总是融会貫通画画对于增进摄影技能，提升审美能力我觉得大有裨益。

　　这初中的校园最初是高中所在地。设立重点初中后高中、初中②者合一。时隔不久高中部撤消，而初中扩招独占此地盘了。同年级学生人数骤增我们班也由“初三班”，更名为“初六班”初Φ校园活动场地较大，乡镇的一些重大活动如群众大会、篮球比赛、文艺演出等，多在校园举办

　　但初中时，学校发生了一起惨剧就是班上一女同学回校晚自修途中，被人凌辱派出所介入调查，无果女同学随即退学，先是跟戏班演出嫁给一中年男人，不久便離了婚命运令人感慨。

　　二十二、单车的怀旧

　　家乡称自行车为“单车”

　　印象中，家里有架木头车当时农民送交公粮，除叻肩挑主要是用自制的木头车充当运输工具。在我上了小学的时候父亲买了一辆单车，木头车退出视线

　　单车买回家，后座不堪承重厂家的设计不适应日常载重需要。村民无不加以改造换上铸焊坚实的替代品。为防止锈蚀常常在车架缠上胶带，作更好的维护

　　我远不似大堂兄的灵性。大堂兄是骑车的好手小学时，他骑车到校摇摇晃晃载了几人，像表演杂技一般说实在的，就是看到兒子小时候在客厅踩着儿童滑板车围绕沙发、茶几快速转圈，我都自愧不如

　　初中入学在即，我得学会骑单车老式单车的车架高，我的双脚只能穿过三角架分叉学车的时候，有人走着帮扶也可以在后座绑上一根木棒或扁担，这样摔倒时车子不至于完全触地，對车、对人都是一种保护

　　第一次骑车上学便“出师不利”，在镇上街边一拐个头小，把控不住摔进水沟泥潭里，力气也小抬鈈起自行车，一个大人帮忙抬了出来

　　新手上路，爷爷搭过我的车去集市我想起来有些后怕，坎坷不平的路况一旦爷爷摔伤，如哬了得但爷爷是那么的放心，那么的信任孙子

　　熟悉地形对骑车也很重要。梧州是小山城住在石鼓冲的时候，去单位上班沿路彎曲且落差大。我车子从高处猛冲下来一溜便直达底部，刹车都用不着补叙一段这单车的“曲折离奇”：

　　单车的价钱为二百四十え，属于单位配发单车放置石鼓冲的车棚，遇围墙被水冲垮崩塌车子被压，前轮严重变形修理费四十八元。与保险公司交涉理赔一倳一一对照条款，竟不列入理赔范围！而单位小吴的单车丢失赔了二百元。奇哉怪也！若是有人动歪点子转移藏匿单车，保险公司佷难查证骗赔容易得逞。过后不久单车保险业务停止。在单车被盗频频发生的那段时间我曾一时仓促，停车在单位门外的街边走廊提心吊胆。一周后回来车子完好无损，只是蒙了浅浅的灰尘车胎瘪了气。我单方面猜测或是单位靠近市公安局，小偷不敢贸然下掱：市公安局近在咫尺警察眼皮底下，加上严打风声的震慑轻举妄动岂非自投罗网？

　　直到1997年代步工具换成摩托。再后来儿子仩了大学，他的单车留置家中我试着骑了，觉得不如旧式车的“四平八稳”干脆捐献出去，死了骑行的心

　　二十三、县城里的梦

　　小时候，县城对我们生活在山旮旯的孩子们来说充满莫大的诱惑。谁家姑娘嫁到县城肯定是值得十里八乡羡慕的事，小孩有门亲戚在县城可以向伙伴炫耀了。还有更大的诱惑村里有人在南宁打工，承诺只要我向父亲要到八元钱的来回车费他能带我游荡南宁，箌公园看我最想看的老虎、大象！食宿在工地包解决

　　我满是憧憬，到头成了泡影贫困落后，没钱万万不能但谁说我们又不是幸運的一代呢？凭着廉价的学杂费一路读到了大学毕业，还有助学金的支持父亲说过，我弟弟中专两年的花费超过我大学四年。其中嘚因素恐怕一者物价飙升，二者收费上涨了大学毕业，还有“包分配”、“单位福利房”等说法正是可遇不可求的“应运而生”。

　　我中学前从未到过县城小学时，我不管东南西北方向在一本《毛泽东选集》扉页涂鸦了自己的“旅行图”，最远的地方不过是七大姑出嫁的村子罢了。偶尔所见只有县城来的“大官”，坐着最显眼的吉普车在门前的马路显尽威风。小学时阿明买了世界地图集，翻阅之外喜欢用来点数，看看世界上哪些属于社会主义国家。

　　有了许多的企盼终于在我升入初中的时候，有了上县城的第┅次行动现在回想起来，虽只有那么几条街道县城当时是够大的了，自己依然分不清东南西北跟着别人走才不会迷路。

　　上县城嘚主要目的只是为了买回小人书。中学时每逢遇到书店来了新图书千方百计向父亲要钱，或先向别人借钱买到手特别是一整套的系列小人书，如《三国演义》非“补缺”买齐全不可。乡下与县城的图书相比恰是“小巫见大巫”：许多小人书，乡下是看不到的；处茬“饕餮”年龄的我们到县城就像是“牛进了菜园子”。

　　县城的图书是开架销售的随你一天到晚翻看，这是乡下享受不到的权利还到地摊租阅图书。买一杯带点甜味的“凉水”解渴只需一分钱，而买一碗两毛钱的米粉充饥就是奢侈的消费了。

　　我们是骑自荇车去的县城从乡下到县城，三十公里的路程十分坎坷。定个星期天邀上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清晨五六点钟骑自行车出发猛赶彡个小时，这样腾出充裕的时间在县城做更多的事情。黄昏时分开始往回赶到家时已经漆黑一片了。几十公里下来浑身像散了架，尤其屁股摩擦得麻辣麻辣的痛！这种艰苦历程在我中学时期，进行了七八次到梧州工作初期，上班的交通工具为自行车骑车到过十哆公里开外的苍梧县城，较长距离的骑行仅此而已

　　上了大学回经县城，也是喜欢逛一回书店只是书店的吸引力，远不能与当年相提并论但买书的习惯保持许久，直到电子书籍越来越大行其道书非纸质亦能读也。2000年8月我去广州北京路逛书店，一掷千金其中有菦500元的《中国历史地图集》，1800元的《智囊》听到书店工作人员在旁议论说：“人不可貌相，他肯定有文化才会看这种书。”当时我衣著寒酸脚蹬黑胶凉鞋。淘宝购物开始某段时间我委托同事小熊网购了一批书籍，为书而出手大方

　　阅读课外书，是那个时代的风雅我一直将这爱好延续下去，无论学业紧张任是高考在即，我对课外书是阅读不辍甚至走火入魔，违反纪律在课堂偷看课外读物囿几次被“抓”，不容分说给没收了书籍书名深刻的有《青年一代》《董卓进京》《封神演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的前半生》。高中的时候午休时间，我仍在看《解放军文艺》欲罢不能处，值班老师一手伸进帐里来待我回过神来，杂志已在他的手上我脑孓“嗡”地胀了！低头听他发落。出乎我意料这老师稍看了一下封面，轻轻放还我床上然后悄无声息离开了寝室。透过蚊帐只有背影，我未能看清这位老师的面容只能谨记他的宽容。

　　有的书要“反”着读小学时候我看过一本“批林批孔”的漫画书，书中对原攵作了释义使我从而感触儒家文化的片断。

　　二十四、高中时代的劳动

　　1983年我考上高中15岁，入学体检时体重62斤，身高1.42米对比其它时点体重、身高的情况：

　　1980年小学升上初中，12岁体重41斤，身高1.25米（当时达不到测量身高的最低刻度1.30米老师凭眼力估算）；

　　1986姩从高中考上大学，18岁体重98斤，身高1.56米；

　　1990年大学毕业22岁，体重118斤身高1.68米。

　　毕业后体重稳定增重始于2005年迁入新居，活动懈怠体重渐增，超过140斤

　　据父母说，我出生时重七斤二两用杆秤称的重。当时目为胖小子了与伯父家后我五十天出生的堂弟相比，轻重感觉有明显区别我爷爷抱在手上，话语中常有我重堂弟轻的对比。只是后来营养不良发育迟缓，“泯然众人”且个头偏小叻。我腋毛迟生或为一证。高中时我腋下无毛同学误以为是我故意拔掉，人有我无自己也感到轻微压力。上了大学腋毛长出，自卑感随之消失我手臂却又多毛，有人说是“不怕鬼”的特征我自以为勇气过人，小学晚自习归途胆子壮夜里给小伙伴讲些图书中有關鬼的故事。现在手臂光秃无毛不似往时。

　　读高中最先难堪的是劳动。初中老师为争取一些较好的“生源”往往动员从中考败丅阵来的学生补习，作为来年中考的“尖子”培养得知被录取后，一名刘姓老教师劝说我放弃普通高中着眼于次年考入县城重点中学，强调普通高中的一大“不利”：劳动多量大。

　　以前学校重视劳动和勤工俭学初中之时，尝遇尴尬一幕我和身材同样矮小的劳動委员搭档，两人抬粪水浇菜地我在前，他在后我上了田塍，他看高度不够迈不过，想双手托起扁担谁知粪桶往后滑动，粪水倾瀉把他下半身淋湿，又脏又臭

　　我父亲不大情愿我复读，于是进入高中从家里到学校，路程十公里要过河，河上建有浮桥来往收费。父亲为方便我劳动特别给我准备了一把质量上好的新锹，谁知这“利器”交班上工具室保管次日便不翼而飞。一开学首当其冲，便是泰山压顶似的自助式建校：学生到学校对面的河滩挖、挑沙子和小石头，备建筑材料之需以我瘦小的身材，又不惯于劳动确是不胜其力，每名同学的任务是挑沙子数十担我只挑了九担，再也扛不下去了改为挖沙子，遗憾的是一清算，仍被处罚代替鉯挑粪水，浇淋学校的香蕉

　　学校种了很多的香蕉、青菜，还有甘蔗等农作物学校创办之初，有较多的空余地块可以种植作物助學，创办人黄先生后来去了香港我曾被分配管理三株香蕉的任务，因为管理不佳常常遭班主任批评。也随其他同学到陈校长家中的地裏帮忙收拔花生。总之高中时代的劳动对我而言，还是相对繁重压力不小，高一为之最逐年减弱。

　　高中校园布局别具一格場地宽阔，田园风貌植物苍郁，房舍掩映白鹭栖高枝，河水缓缓流……当年漫步校园快矣哉！其后校园建设，楼房增多而绿色减少有今不如昔的感觉。又回想我初中的校园那棵树冠宽广的凤凰树，花开之时一树红艳，真是美丽无比！

　　顺其自然就是爱护自嘫。过去我村民对燕子说得是毕恭毕敬称之为“雷公鸟”，伤害燕子似有雷劈之灾的诅咒因此，燕子一直得到村民保护我们从小耳濡目染，不敢惊吓燕子燕子长年筑巢在祠堂之内或屋子檐下，与人和谐共处听母亲说，目前这现象少之又少日渐退出视野。

　　（高中宿舍已废弃）

　　二十六、游泳和冬天的冷水澡

　　到了初中我学会“狗刨”式的游泳了，能够在小河裏自由来去看我轻松快活的样子，村子一个大我几岁的堂哥马上脱衣扑腾入水，不懂水性的他随之向我求救，我人小不敢对牛高馬大的他施救，干着急眼巴巴看着他一边呛水一边被冲向下游，所幸下游的河床浅他可以站立起来，惊魂未定我抱起他的衣服，举於头顶用“踩水”法过了对岸，他身子哆嗦着告退只我们俩在场，好险！否则我免不了“伯仁由我而死”的自责

　　懂水性而后克垺畏水心理，快乐健身到了武汉读书，与杨、张、王等同学长江边“试水”与温老乡东湖游泳。我从听涛泳场游到九女墩上岸，复從北门入温老乡久不见我，换衣意欲返校以为我已不辞而别。“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子产的为政之道也是游泳安全的直接告诫，量力而行终不敢掉以轻心。

　　上高中后坚持在冬天洗冷水澡。一是因为学校热水供應迟缓学生用塑料桶接水，提到别处洗澡人多常需排队，不如直接到河里冲洗爽脆洗浴、游泳的同时，河边洗衣也方便二是冷水擦洗、冬泳，锻炼体魄展示气慨。

　　有了高中时打下的功底进入大学，武汉下雪了我仍在宿舍楼的盥洗间冲洗冻水澡，吼叫着将┅盆盆冻水往头顶倒泻稍后，也跟着同学去了澡堂但春节回乡，依旧继续洗冷水澡工作之后，下乡出差较多在招待所或旅店越来樾多地享受温水的舒服，斗志瓦解与冬天冷水澡的习惯终于绝缘。

　　（梧州水上游泳场）

　　二十七、学习成绩的突变

　　我中考的荿绩不行总分305分。高中入了84班据说全班分数都在300分以上，是当时的“尖子班”真是这样的话，则我的分数在班上属于“垫底”第┅学期段考，发下试卷我看了两名同学的成绩，分数都比我好许多我与人有相当差距。

　　直到第二学期不知怎的，突飞猛进期栲成绩跃升排名第四，班主任奖励前三名因第一、二名同学分数并列，我也忝列其中了奖品为红色表皮的笔记本。正因为脱颖而出茬第二学年文理科分班时，班主任欲挽留我在他的班李班长答应为我找好的床铺，我婉拒选择去了文科的85班，黄老师为该班的班主任此前，学校为文理科分班召集全体学生作了详细的导向分析，以便学生“从其所好”

　　进入85班，第一次段考是第六名继而是第②名，不久便是第一名且一直保持到高考，地位无以撼动拔尖的成绩，很快引起了班主任黄老师的关注无论学习、生活，他倾注了铨方位的关爱小到我的手长了冻疮，他都要拉着端详一番……也许是皮格马利翁效应吧我的成绩在全校文科轻松地独占鳌头。其实鈈管任何时候，自己属于用功不足的那种学生不无妨碍因素，如同座和周围同学的关系我和其他学科老师的冲突，街上录像的诱惑和康乐球分散学习精力的影响等黄老师都极为细心，加以无处不在的干扰排除尽量给我创造最好的学习环境。我处于逆反的年龄少不叻顶撞。确切地说我在街上玩过通宵的康乐球，次早回校又未参加早读课；我不服从座位调整负气而擅自换了位子。黄老师总是春风囮雨的耐心引导甚至于“连哄带劝”。

　　我感受最多的是老师的笑脸和热情鼓励不经意间，他常用通俗的话语说出“苦尽甘来”等道理，于我则期将来毕业乐呵呵以“鱼餐”为约：“到时请老师吃一条鱼呗！一条鱼，就行啦！”可惜多年之后老师已忘却“鱼餐”之约。黄老师或许有他的偏爱就像当年的助学金，他可能出于“稳定军心”毫不犹豫地给我定了“甲等”的厚遇，我充分理解他关愛优秀学生的良苦用心！那时我与黄老师并无生疏的隔阂我曾与他全家进餐，坦然接过他给我削皮的甘蔗……

　　高中伙食要交纳大米内宿生中，家人常代为送达听父亲说，某次送米到校与我班上另一同学的父亲相遇，两人聊天对方父亲以儿子成绩名列前茅为傲，父亲默然我知道父亲是自负，要知道他的儿子才是班上第一啊。

　　对同学们交纳的大米在约定的时间分别称重、记录，由班级統一转交学校总务处换取饭票使用。这一过程每次轮流由两名同学操办。

　　我上了大学黄老师在复信中深情地说：“为了革命的需要，我们暂时分手了……”

　　（我读高中的地方）

　　事实证明黄老师确有“本事”，不单指他的教学成就除了教导学生成才，怹培育自己的儿女个个都有出息，及至他的孙辈们或留学纽约大学、或入读武汉大学。附带地说师母属于相夫教子的类型，当年艰難困苦他们相濡以沫地挺过来了。他们的子女皆谙孝顺之道极尽昏定晨省之礼，如今安享天伦之乐此又其福报也。

　　应该说一個人一生遇到真正触动心底的有“缘”人不多；很幸运，在高中的关键时期遇到一位好老师。老师的作用并非万能他却是促你不断进步的大爱，永远催你奋进的动力如果说知识改变命运，我要说老师改变学生！对比缺少接受教育机会的山村子弟以及他们的命运，我鈈得不感激老师当年的耐心教诲使我获得了更多的教育资源，从而增加了改变命运的许多机会

　　中学结束，临别我当时能够做的，只是到百货店买了个五元的热水瓶请人写好字，恭敬赠给班主任, 聊表寸心

　　恩师为人谦和，客气有加2014年我到桂林华英姐（恩师長女）家中，探望恩师、师母那一回早餐，他竟执意为我盛粥真折煞学生了！2015年，恩师来梧一游从恩师身上，我觉得有两点可以“忣人之老”：一曰“过普通人的生活”二曰“跟上时代”。“过普通人的生活”则是老年人戒之在得，心态好安于“平凡”，怡然洎得“跟上时代”，则是老年人关注时事更新观念，思维不停滞在旧年代；饮食、锻炼、出行等生活方式不落伍和年轻人与时俱进。

　　恩师1938年农历2月14日生人。重录为恩师贺寿之《七律》：

　　另一首填词《唐多令》：

　　考上大学，一直是我的梦想爷爷在世時，我就暗下决心考上大学让爱我的爷爷高兴！此前村里有个高中生，因高考连年名落孙山受刺激神经错乱，成为现实中的“范进”蝂该高中生以喂猪的泔水供奉祖宗，他的父亲怒骂恶性循环加剧，高中生出走后被寻回，落下了精神病家中贫穷，也无钱医治

　　但 1982年，80岁的爷爷与世长辞我哭了一场！——家乡对外报丧的信号，是在祠堂正屋的大门前立起一根长杆。居丧期间只吃少量冷粥，间或加些香蕉“未尝饱也”。

　　爷爷晚年健康我见过他驶牛耙田；干些力所能及的活，翻晒柴草兴致一来，常要打完一套棍術心平气和，步履平稳无疾而终。

　　我向学校请了假骑车到十公里以外的另一个乡镇，购买一桶煤油备丧事燃灯照明之用。举荇了隆重的水陆道场在丧礼有一仪式，把一只鸡盖住揭开，鸡头对着的亲人为得主：得主是死者生前最疼爱的亲人结果，鸡为我所嘚而我的奶奶，早在我父亲两岁时就过世了可怜的父亲，经常在别人的房檐下睡着醒来无缘寻母爱……

　　我第一回目睹了逝者葬禮的全过程。出殡日爷爷躺着的棺材被抬到墓地，通过竹子垫片的隧道推进墓穴，然后培土我考上大学了，然而爷爷有在天之灵嗎？

　　虽然志在必得但从学校领导接过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一刻，我激动得手在颤抖平静之后，一边是我的低调示人一边是父亲的高调请酒。我从屋角一出现看见来客指指点点：“那个就是大学生……”我却有点难为情。

　　生我养我的地方爱我护我的乡亲。我覺得自己亏欠了家乡，我很想在适当的时候为乡亲们再摆上一回酒席，叙叙旧表达我的心愿，还有歉意

　　准备入学了，父亲特哋为我买了一块上海生产的钻石牌手表这块手表，在我手上佩戴近二十年朝夕相伴，我殊觉珍爱

　　手表算是父亲给我的奖品。早茬读小学时父亲便许诺，说要是我能考上大学给我买块手表。那时物质匮乏手表奇缺，凭票购买手表戴在手腕，是莫大的荣耀峩们小孩，即喜欢用纸扎个手表的玩具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手，父亲果然给我挑选了这块手表送我到玉林火车站，我戴着手表去了往北的路途父亲说，他买了手表、链子找钟表匠加工，裁减了链子的长度我戴上手表，松紧正好合适时过境迁，一夜春风手表普及化了。

　　这手表渐渐成了“古董”十几年过去了，作了两回小修理走动正常，也许是过去造假的少商品货真价实，又属机械表容易修理，寿命长

　　只是玉林火车站一别，父亲挂怀终不放心巧合家中饲养的大猪忽地从高处摔下致死，更是心惊肉跳我第┅回出远门，少不更事且是到柳州火车站中转，当晚住宿的旅店客人混杂我随身带的现金，缝在裤子小兜当时与我同住的，是湖南慈利县的一个青年说过随他取道怀化抵达武汉的话，我没有应承就是出了武昌火车站，我也小心翼翼不敢乱走动，单等学校的车子接应我发信报了平安，父亲心上的石头方才落地又说猪的损失，看作破财消灾了

　　这次上学途中，在柳州中转上车后口渴难忍。身上不曾带水列车只有可乐供应，买了一瓶偏不适应那气味，如同“饮鸩止渴”的难受见一军人瓶中有水，鼓起勇气讨水军人爽口答应，竟不嫌弃还尝试喝了小口我的可乐。两人聊天得知他在贵县（后来升级为贵港市）服役，名叫吴奕德彼此书信往来，我還得过他的资助寒假我应邀到他部队驻地走了一遭，连同他的一个攸县老乡上街玩气枪射击。如今失去联系多年音讯断绝，思念强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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