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酒即尽打一数字?

3月第一周,图兰已经进入早春,Patrick前往了南美,德国人光是摄影器材就两个大箱子,他还背着一个巨大的野外登山包。周柯宇又当了一次车夫,毕竟他那辆G500空间最大。Patrick的16D已经退租了,他那成堆的时尚单品最终都放在了Nine的房子里,Nine的堂姐搬去了新家,正好空出了德国人的床位。不过这趟送行其实没什么必要,Patrick说他4月底就会回来。

Patrick在去往机场的路上说总归商业摄影才是他的摇钱树,图兰生活成本这么高,德国人决定以后稍微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多存点钱。Nine上半年打算开一家新的餐厅,选在了钢琴湾的一片郊区,在一个美术馆里,取名叫Nine Gallery,定位是Fine Dining,Nine嘱托德国人好好去南美找寻灵感,多拍点照片,当作餐厅的软装展示画或者菜单上的配图。

当然Nine在4月份也会给自己放个假去一趟秘鲁,这是个惊喜,Patrick还不知道。生活里总是需要惊喜的不是吗?秘鲁的美食资源相当丰富,是吃货们的度假天堂,Nine自然心之向往,打算和Patrick去秘鲁最鬼才的餐厅Central共进晚餐,那家餐厅的菜单是一串数字,跟解密一样,非常有意思,Nine Gallery的灵感就取自那里。

美食有时候也是一场天马行空的艺术,好吃好看更要有趣。

Patrick和Nine是对不折不扣的吃货情侣,一顿有仪式感的晚餐将会是Patrick南美自然摄影之行的完美终点。餐厅的日子Nine已经挑好了,毕竟需要至少提前两个月预定。

那时候他和Patrick之间的试用期多久了呢?Nine不会再去计算了。

基金大厦的投资经理跨过2月份之后,又恢复了加班狗的日常。这段时间刘彰出了好几次短差,都没赶上送Patrick,神经病收容所也去得少了,没办法,这群人里他最忙。虽然上个月刘彰有意放慢了工作节奏,但手上的项目只增不减,他又成为了基金大厦里最焦虑的那只金融狗,不过3月份会公布他升职结果和去年的奖金数额,也算有点盼头。

张嘉元的28A修复完毕,元哥终于不是无家可归的状态了,为此张嘉元妈妈伤心了一宿,巴不得宝贝儿子在家里啃老,可是张嘉元刚收到刘家的回款,连本带利将近一亿元的巨款存在银行卡里,张嘉元心想要啃老也是去28A啃啊,和周柯宇一起啃啊。

毕竟28A的隔壁住着他的心上人。

建筑师最近频繁给刘彰发微信,长辈的微信刘彰向来不敢拖着不回,张嘉元他爸也就是让刘彰多盯着点张嘉元的私生活,刘彰反问既然周柯宇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建筑师蛮不讲理,就是让他盯着。

刘彰笑着摇摇头,心想猎人对狼人,张嘉元这只彪悍的马尔济斯,周柯宇又是只心机的金毛大狗,真他妈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刘彰要保持“别人家孩子”的身段,嘴上还是答应的好好的。其实张嘉元的家庭环境刘彰一直很羡慕,这位老父亲对自己儿子的溺爱一点不比自己爱人来的少,只不过父爱深沉,别别扭扭,口是心非。

刘彰才懒得管张嘉元的私生活呢,他更感兴趣的自然是12D的林医生。今日下班早,刘彰脱了西装,轻车熟路地转到了双数层电梯,到了神经病收容所门口,贱贱地咳嗽了两声。不过这会林墨根本不在,门口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歇业。

今天可是工作日,林墨无故停诊,刘彰刚要给林墨发微信问他去哪儿了,他就看到这个牌子的背后,留了一句话,「半山壹号的神经病已经收容完毕,本收容所即日起正式搬迁到神经病更多的地方。」

靠,不是停诊,是关门啊!

刘彰炸了,林墨这个人,又什么都不说,早早做了决定。难得早回来的加班狗很来气,立马给林医生甩了一个电话,结果无人接听,成了一个哑炮。

焦躁的投资经理在12D门口来回踱步,拖鞋踩得“啪啪”响,最后拨了张嘉元的电话引战,“你知道林墨搬走了吗?”

“知道啊,比你早个一两天知道的吧。”张嘉元在电话那头说道。

“为什么你比我早知道?!”

“我为什么不应该比你早知道?”刘彰姑且安慰自己前两天他在外地出差。

“好了,休战。他搬去哪里了?为什么工作室要换地方?”

“具体搬到哪里我不知道啊,你自己问他。”

林墨的回电这时候来了,刘彰果断把张嘉元给掐了,“喂,林墨!”

“……,明知故问啊你。说,为什么搬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又当独行侠打怪兽去啊?”

“即便告诉你,我也还是会搬走,你既然改变不了结果,所以为什么要特地告诉你。我原本打算明天找个时间请你还有嘉元柯宇吃饭再一起说的,干嘛,你这会在12D门口啊?”

“不然呢,张嘉元都已经知道了,我就不能最早知道啊?”

“那是前天早上我蹭他车,路上说的。”

“我的焦虑症你到底负不负责?”

林墨觉得,如果他和AK的电话内容公放出来的话,可能周柯宇和张嘉元的聊天都比他们有营养多了。这个现象林医生觉得主要还是AK本人的问题,毕竟林墨和周柯宇就可以相敬如宾地聊天,那两人都是一个大学经济系出来的,脑回路到底天差地别。

“还记得那个家暴律师吗?”

“我的执业资格是合法的,工作室也是正规注册的,不过倒也不是全无漏洞,半山壹号的性质是住宅,如果心理咨询被鉴定为商业活动,确实不太合适在这里执业。年初的时候,我就打算换个工作室的地点了,我在这里租期两年,租赁合同正好到期了。况且,半山壹号的神经病我确实都搜集得差不多了,换个地方说得通吧?12D这个地方暂时还不属于我,以后就算买得起,我也不会把钱配置在房地产上。”

“那傻逼还在烦你!?他再来,我看他一次打一次啊。”

“心疼下你的眼镜吧,还和那种层次的人置气?”

刘彰可以理解林墨的搬走,也可以欣赏林墨的特立独行,他在半山壹号里不过是一个解忧的心理咨询师,或者按他本人的话说更像是一个搜集奇葩的心理科学家。收纳了各种负面情绪,然而却保持着自己内心的平静,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林墨是否也有睡不着压力大的时候,那他会做什么解压?

刘彰自然是干涉不了林墨的任何决定的,他也不会去干涉。

只是“歇业”这两个字,刘彰看得心理堵得慌。“这人是个神经病还是个骗子?”初次见面的寒暄,刘彰还记得清清楚楚。

“行吧,你的新工作室搬去哪里了?”

“不告诉你,但你可以猜。”

“喂,林墨,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我可是至尊VIP病号好吧?”

“给你发了条微信,地址就在上面,我这会忙,过会聊。”

林墨不在半山壹号执业,焦虑的投资经理整个人都无聊得发慌,于是刘彰又犯贱地又回到了基金大厦的办公室。此刻,加班狗拿着一张A4纸愁眉苦脸,神他妈的地址就在上面,这上面是六道巨难无比的数学题,根本没有地址。哎,数学到底还是还给老师了,这些题以前估计很快就能够解出来,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估值和投资回报,脑子生锈得厉害。

刘彰拿着一支铅笔,双腿翘在桌子上,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认真地像参加高考。

终于在午夜时分,刘彰把六道题给解了出来,是六个数字,数字之间靠得还挺近,全是小数点,这是什么高级密码啊,林墨真是个神经病。

这时,张嘉元给刘彰发了一封展览邀请函,刘彰懒得看,他随意瞥了一眼,发现这个展览叫墨色流光,是业余摄影师林墨的个人摄影展。

「明天开展?」刘彰问张嘉元。

「来吗?不过我可不缺人捧场,就是周柯宇说你估计感兴趣,硬要我转给你。」

「来来,开门就来!让我亲一口周丹。」刘彰死皮赖脸地回复,还是学弟周柯宇上道。

「索吻拒绝!周柯宇说让你滚远点,他只喜欢张嘉元。」

「张嘉元你瞎扯吧!这话你自己发的吧,我才不信周丹这么说。端水大师周柯宇怎么会如此厚此薄彼,对吧?」

这时,周柯宇亲自给刘彰发了一条语音,“就是我说的,不准怼张嘉元。”

热恋的情侣真的惹不起,刘彰拿着数字答案,愁眉苦脸。

忍不住,还是得降低下身段,刘彰一通电话又去骚扰林医生了。

“这六个数字我算出来了,肯定没错,我跟你说,你这些题,整个基金大厦里只有哥能算得出来!算了我三个小时!”

“哇,恭喜你啊,比我预想的快,答案我看到了,都是对的。”

“所以,这什么意思啊?”

“你自己慢慢想咯,我还在新工作室里收拾东西,你好好在公司加班。”

“好好加班?我晚上啥工作也没做,就在这算数呢!”刘彰吐槽道,但是突然觉得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又回基金大厦了?要不,过会我们一起吃个宵夜,我来找你?”

“给你个提示吧,你打开Google Map,看看自己的定位。”

不知道林墨在搞什么名堂,刘彰打开了自己的定位,琢磨了半天,突然在浏览器下方自己的经纬度坐标上找到了答案,恍然大悟,然后刘彰就笑了,林墨这个人,真是有够复杂的。

刘彰依次把六个数字排列组合,输入到了地图里,发现一个经纬度坐标是半山壹号,一个就是他现在所处的基金大厦,那剩下这个坐标在哪里呢?应该就是林墨新的工作室地址吧。

说实在的,敲击键盘的刘彰这会还有点紧张。这长串数字的定位原来是这里。

隔壁的写字楼,环球中心。

“搞半天,搬到我对面了啊?不过严谨点说,我的座位是面向海港的景观位,我得走到东侧才能看到你的楼,环球中心,对吧?”

“环球中心46层,Wework共享办公空间,我租了一间工作室。”

刘彰跑过去,果然看到了对面的环球中心也亮着灯,虽然不知道林墨的工作室究竟是哪一盏明亮的窗户?

“林墨啊,你这租金不比半山壹号便宜吧?”

“是谁说过,好好包装一下有利于提升估值?”

“友情提示,环球中心可接受不了你的环保帆布袋和T恤衫。”

“谁说的?有些人还是狭隘啊,我可不像某些打工人,神经病收容所从来没有dress code。听说这片写字楼里的神经病很多,我在处理工作焦虑这方面积累了不少经验。“

“这你到是说对了,这里无病呻吟的小姐姐不多,不过秃头的工作狂倒是不少。”

林墨站在对面楼里,他看着窗外,笑着打电话,离开半山壹号既有被动的原因,当然还是主动的原因更多,他现在也在一个格子间里,没有12D宽敞和温馨,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间正常的心理咨询室。

“AK,半山壹号距离基金大厦直线距离5.8公里,海滨大道距离基金大厦2.9公里。环球中心和基金大厦楼距百米,正好在我的望远镜可视范围里。”

“变态啊你,监视我?”

“我就是友善提醒下某人,以后你得意忘形在办公室里横着走的时候,注意你的背后。”林墨在电话那头“噗嗤”一笑,实在憋不住了。

这话把刘彰说的脊背发凉。

“AK,记得帮我揽揽客,你不是说你的同事们都人傻钱多吗?”

刘彰腹诽人傻钱多也不会去神经病收容所白送钱啊,殊不知,这句心里话,又是一记回旋镖。

加班狗急匆匆地下了班,林墨正好从街对面的写字楼里出来,当真拎着一个招牌的环保帆布袋。

不过他们从来都是平起平坐的关系,虽然林墨以批判刘彰的眼界为乐,不过复杂的数学题还是那位投资经理才可以解答。

半山壹号和基金大厦隔着海,而现在,只要简简单单地过一条马路。

理科生的行为艺术有时候就是这么难解,不过刘彰就是喜欢不好解的人物。

张嘉元的独立展览室的第一个展览,是「墨色流光」,独立策展人向来说到做到,为人处世让他成长和圆融,但为了心中喜欢而不计成本的那份胆气,张嘉元一直都有。

林墨虽然只是一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但是他的照片里却是鸽子笼的人间百态,张嘉元第一次看到就很喜欢。今年张嘉元这个展览室的策展计划已经排满了,公共号运营得非常好,给艺术展览这个业态开辟了一种新的玩法,不少新媒体都在宣传他这个创意,万事开头难,有个好的开始,就是成功了一半。

张嘉元雇了三名兼职的艺术系大学生负责展览室的日常运营,他这会坐在隔壁的咖啡店,咬着手指忐忑地观摩看展人的反应。刘彰虽然说开门就到,不过他的工作根本容不得他那么自由随意,傍晚的时候,刘彰卡在最后的入场时间,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张嘉元这间展览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刘彰穿过狭窄的通道,眼前的格局让他这个艺术门外汉感觉很舒适。墨色流光以黑白照片居多,分为两个部分,表达得仍旧是分裂。第一部分主题是「Normal」,捕捉的是鸽子笼里的小人物,他们正常的生活状态,比如一个坐在路边给人剃头的理发师,正在捞粉的光头陈师傅,又或是一盏被枯叶覆盖的旧窗户,上面停着一只麻雀。第二个主题是「Abnormal」,还是那些鸽子笼的人和景,还是那个理发师,还是陈师傅,但行为举止却十分怪异,神色也很不正常,比如一个躺在路中央的小孩,一个折了翅膀正在食客盘子上啄食的白鸽。

照片是静止的,但是这上面的故事和光景仿佛是流动的,不懂艺术的投资经理也算是体会了何为墨色流光。

这些黑白照片看不出是晴天还是阴天,也看不出拍摄者的心情,确实很林墨。

不过除了黑白色,展览里还有绿色,绿色的油漆点缀着黑白摄影作品,刘彰问走进来的张嘉元,“这什么意思?”

“林墨临时的主意,他说他姓林,绿色的意思,算是个人记号吧。”张嘉元在一旁解释道。

“那这个展览主题也是林墨想的?这两个词用得很别具一格,这个展览真不错。”刘彰难得夸奖,毕竟这人惯性嘴臭。

“我想的,谢谢鸭鸭啊,这么夸你元哥!”张嘉元得意地笑,拍了拍刘彰的脑袋,“今天要闭展了,去门口领你的伴手礼,你的伴手礼和别人的还不太一样,我只能给你剧透到这里了。”

看展的人都会得到一份伴手礼,是林医生亲自设计、张嘉元负责找厂家定制的环保帆布袋。

刘彰无语,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也是一样的帆布袋!他可用不上这个,这个奇怪的白色麻布袋上还有四个点,刘彰瞬间想到在大学里他追火影忍者里面那个晓组织成员,毫无美感,变态诡异。帆布袋里面装着展览的宣传册,以及神经病收容所的新名片,果然是环球中心46层!

林墨倒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招揽生意的机会。

刘彰突然反应过来,他举着名片对着门口的林墨和张嘉元大喊,彻底无视了展览室禁止喧哗的标语,“林墨,你的名片都印好了,张嘉元还说不知道你的地址,你们凑一起坑我呢,让我算了三小时的数学题!”

张嘉元和林墨没想理他。结束工作的周柯宇这会也过来了,今晚林墨说请大家吃饭,提议要不要去陈记清汤牛腩,其实步行距离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刘彰说你就请大家吃这么便宜的啊,不过转念一想不错啊,吃吃吃,跟着林墨不排队,节省时间!

四个人里,只有周公子没有见识过那家苍蝇馆子的店面,周柯宇走进去的时候直接撞到了门梁,把张嘉元和林墨笑岔了气。

翻译官郁闷地摸了摸头顶,“为什么张嘉元可以进得去?”

林墨捂着嘴提示道,“这要问问你自己,这门梁一米九。”

四碗粉,只有周柯宇放了辣椒,林墨说清汤牛腩放了辣酱就没那味了,翻译官不为所动,还在试图游说刘彰也试试辣酱,最后四个人开始讨论是甜粽子还是咸粽子好吃这种无聊话题。

一张小圆桌,四个大男人坐在一起有些局促,这时,陈师傅送了两碟小炒过来,“你们慢点吃啊,尤其小刘,粉可以加,肉也可以加!”

基金大厦的投资经理终于在鸽子笼拥有了姓,虽然还没有名!

不过这晚的陈师傅态度十分和蔼可亲,和上次把刘彰轰出去的恶霸判若两人。刘彰过去把小炒的钱付了,准备套个近乎,“您终于认识我了啊,我确实是林墨的朋友,对吧。”

光头大叔瞧了一眼刘彰身后,“你只要拎着那个帆布袋,可以在我们这片鸽子笼里横着走,那是墨墨的通行证。”

“你看着好像不太聪明啊?”

“喂,大叔,吃碗粉而已,别人身攻击啊!”

周柯宇坐在张嘉元对面,摇了摇头,“AK这些年逐渐降智,确实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张嘉元尴尬地一笑,一脸质疑地看着周柯宇,“嗯,七年前,你就是这个样子。”

原来林墨的家就在陈记清汤牛腩对面的六楼,12D的租期到这个月底,林墨这晚随大家回到了半山壹号。

今晚是张嘉元开的车,林墨坐在车后座说道,“对于我这种不开车一族来说,主城交通还是比钢琴湾要方便一点,环球中心距离我家这边,有地铁也有直达巴士。”

“方便什么啊!我都排队半年了,基金大厦的车位还没有轮到我!”刘彰想到这个就来气。

“那是你身段还不够,没法插队好吧。”林墨找准了旁边这人的伤口,抓了一撮盐。

“墨墨,继Patrick之后,你是第二个离开半山壹号的人了。Nine刚才知道后,他的语音听上去很生气哎。”张嘉元转了个弯,对其他人说,“今天我的车牌只能走隧道,早知道让周柯宇开车了。今天怎么回事,隧道都堵?”

“估计前面有事故?”周柯宇这会手机响了,“我接个电话。”

周柯宇的手机直接连接了张嘉元这辆Urus的蓝牙,毕竟翻译官现在是男朋友的身份了。电话里那头是周柯宇的助理,“Daniel,你回纽约的机票确定了吗?Ray Darlio那边说不能再等你了哦,你在图兰的工作绝大部分我们都可以转回纽约的。”

周柯宇的助理说话语速向来特别快,翻译官慢了半拍,立刻把蓝牙关了,“我不是说了吗,还没有定,最迟下周一和你确定,先不说了,挂了。”

隧道果然发生了事故,一辆出租碰擦了一辆宾利,占了两股道,难怪大堵车。张嘉元踩着刹车,跟在前车后面慢慢挪,刚才周柯宇助理的那句话车里的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Ray Darlio?卧槽,桥水基金?”刘彰先打破了沉默。

Ray Darlio的大名,对冲基金界传奇人物,全球顶级的投资家和企业家。林墨自己做股票投资自然知道这种泰斗,而张嘉元知道,却是在从前各种和周柯宇的微信里,这个名字被周柯宇频繁提起过,算是周柯宇高中时期就特别崇拜的人吧。

“Ray Darlio的新书《Principles》,去年参加图兰经济学家论坛,一个教授向他推荐了我来当首席翻译。”这个机会确实太难得了,Ray Darlio是周柯宇非常喜欢的一尊大神,但是这份工作在纽约,估计要半年之久,周柯宇实在无法下定决心,离开这个他刚爱上的地方。

“我去,那你岂不是可以看到Ray Darlio本人?”

“如果我接了的话,自然可以,我还会去他家里做深度采访。我哥都拜托我要一本签名的原版书。”

“Daniel,牛逼啊,我也是认识Ray Darlio的人了,就隔着一个你。”

林墨却戳穿了翻译官的心事,“所以,周柯宇,你是离开半山壹号的第三个人咯?”

“我们柯宇本来就是纽约人。”张嘉元大大咧咧地提醒在座的各位。

周柯宇瞥了一眼张嘉元,凡尔赛人设不倒,“我不打算接这个活,也不想离开…”

不想离开图兰,不想回到纽约。

张嘉元缓慢地跟着前面的车,终于绕过了事故车辆,他一个加速,Urus的引擎在隧道里发出了阵阵轰鸣,“周柯宇,你不想离开的理由别说是因为我,我承受不起。”

不过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升职加薪的投资经理给翻篇了,刘彰的手机这会跳出来一封新邮件,他扫了一眼标题,发现是大老板发来了的祝贺信,他今年顺利升职到了VP,底薪上涨了30%,去年的奖金公司人均15个月,刘彰是24个月。刚才车里的气氛还有些诡异,刘彰这会将手机怼到了林墨面前,“看到了没!”

“你手机屏幕辐射攻击啊,拿远点!”林墨扭头给旁边这位加班狗鼓掌,掐指一算,“嗯,恭喜涨薪,这么算来,你可以计入一千元一小时的行列了,可喜可贺啊!”

“要不是现在在张嘉元车里,我就在图兰大桥上横着走了。刚同事问我是不是拿了20个月的奖金,我说不是不是,其实,哥可是24个月,老大还算对得起我。”刘彰这会沉浸在喜悦里,自己赚的,和家里有的,到底是不一样的。

“瞧瞧我们AK,一个深度被职场PUA的男人。”林墨朝着前排那两位说道。

刘彰抖着腿,对旁边这三个人广而告之,也许,仅仅是对着林墨说,谁知道呢,“我想过了,我今年是VP,再过个三四年,估计就可以升职到MD,我那会也工作十年了,还不算太老。那时候我就打算辞职不干了,自己开一家基金,当老板,再也不为别人打工!林墨,要不以后我们合伙?我做一级,你做二级,一二级联动,不要太爽啊,割傻子的韭菜,多浪漫啊?”

基金大厦这位金融狗的浪漫,都和别人格格不入,别人的浪漫是玫瑰花和烛光晚餐,他的浪漫是联合林医生去股票市场割韭菜。

林墨不想理他,三四年后,太远了,边走边看吧。而且合伙企业,最后散伙的多,他并不想冒这个险。

“鸭鸭,必须宰你一顿贵的了。”张嘉元调侃了一句。

“吃吃吃!元哥随便挑!”

张嘉元驶上了半山路,“墨墨,你好好替我管钱,我的身家都给你了,严重反对你和鸭鸭合伙!”

刘彰和林墨先上楼去了,张嘉元坐在驾驶座上,他扫了一眼图兰飞纽约的航班号,抬头问,“什么时候走?以后还回来吗?”

其实几个月前,张嘉元都没有刻意思考周柯宇只是短暂地居住在图兰这个事实,那个人不紧不慢的生活节奏,仿佛真正地在这里久居。可是那夜的疯狂之后,张嘉元心中那股怅然若失挥之不去,就像跨年夜烟火落幕一样。

当经历过最极致的快乐之后,往往是更极致的不快乐。

张嘉元撑着脑袋,一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立场去面对这场匆忙的别离。

周柯宇了解眼前的人,知道张嘉元的顾虑,所以翻译官探过头去,在车里直接交换了一个深吻。

半响,周柯宇才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你就笃定我会走?我没打算接这个活,当是为了我自己。”

张嘉元笑了,不置可否。他锁了车,和周柯宇回到了顶楼,“要不今天你来我这里吧?里面没什么味道,我检测过了,而且,我这间的景色,是正对钢琴湾的。”

周柯宇暗自一笑,就把人抱了起来,“你知道吗?仅仅是和你接吻,就很有感觉。”

张嘉元当然知道了,彼此彼此,所以他们就暂且不问明天吧。

周柯宇这个周末本来就计划陪着张嘉元去看一个展览的,张嘉元期待这个展览很久了。全球最大的私人博物馆在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半岛上,叫「Museum of Old and New ART」,所有的展品都来自一个职业赌徒,当然也是一个百万富翁和艺术收藏家,David Walsh。这间古今艺术博物馆最多的展品是关于生死,关于性,反正都是一些看不懂的现代艺术。

著名展品正在图兰展出,是一场快闪展览,张嘉元期待了很久。

周六中午,周柯宇套了一件黑色休闲西装,戴着一副墨镜,看着张嘉元在穿衣镜面前搭衣服,周柯宇拍了一把张嘉元的屁股,一切尽在不言中,刚戴上帽子的张嘉元透过镜子给了这人一记眼刀。

周柯宇突然狂笑,张嘉元有时候就是翻译官另一面的开关,有些小秘密就心照不宣了,“我出门慢是因为我真的起不来,你出门慢,因为你衣服实在有点多。”

张嘉元挑了挑眉,“这身不好看吗?为了配你。”

“好看,就是你这衣柜跟颜料盒一样。”

周柯宇和张嘉元两人来到展览门口的时候,前面不少人在排队,这个展览机会难得,来看的人特别多,场馆又有很多体验式展品,所以每个时段限流。

周柯宇戳了戳张嘉元,“要不要先找个咖啡店坐坐,等人少了再来?”

张嘉元摇摇头,正拿着一个甜筒吃得认真,示意不行,“你知道为什么这会要排队吗?因为其中一件展品是一个真人,真人作为展品,绝无仅有。展览的是他背后的纹身,产品就叫人皮,每天是限时的,只有每日的中午,他会坐在展览台上,背着人群,一坐就是四小时。”

“这么猎奇?这个人为了赚钱?”周柯宇不太理解。

“据说他身上的纹身是出自纹身大师之手,是求来的,纹身大师画了整整两年,这个独一无二的纹身作品堪称艺术,纹身大师把这个作品授权给了收藏家,在世界各地展出。这个纹身爱好者因此不幸成为了一个不自由的展品,他必须要服从这种安排,因为这是他应付的酬劳。”张嘉元介绍完,展览馆又放了一拨人进去,周柯宇牵着张嘉元的手,进去瞧瞧。

这个展览没有任何介绍,没有任何主题和标识。

门票上说,不必为学不到什么而感到内疚,艺术本身就是一种感知。

周柯宇眼前是一块文字瀑布,他觉得自己对现代艺术也开始感兴趣了,也许是因为张嘉元的缘故,也许仅仅因为艺术本身。

他跟着张嘉元一个个展区的逛,走到了一间暗室,这会里面没人。眼前是一面灯墙,每个暗格都可以被拉开,里面藏着一台播放器,播放器的声音不一样,是各种声音的I love you,有一些很动听,有一些很凄厉,有一些很诡异。

谁知道周柯宇在这间暗格里,发现了一个声音特别搞笑的播放机,他来来回回抽出来了几十次。

“周柯宇!你好幼稚。”张嘉元赶快把周柯宇拉走,“你没发现,后面有人盯着你啊,表情可嫌弃了。”

“这里这么黑,出去谁知道是我啊?”翻译官依依不舍地离开这间展览室,“不觉得刚才那个声音很像AK嘛,哈哈,我要录下来发群里。”

“你戴着墨镜当然黑了!你摘下来看看,戴着墨镜看展,装逼会被鄙视的好吗?”张嘉元推着周柯宇往前走,“怎么办啊,我现在对你的滤镜碎了一地,你真的好幼稚好闷骚一男的,来劲的时候还特别叛逆,请把397号的周柯宇还给张嘉元。”

周柯宇摘下墨镜,平时斯文体面惯了,谁还没有另一个本我。

翻译官转过身来,撩一撩自己的男朋友,“张嘉元,你现在也好凶一男的,不过我对你的滤镜目前还特别厚。都说追爱得手后就不珍惜了,我这就不香了?”

张嘉元转了个弯,到了一群人围着的地方,想必就是最著名的纹身男人了。

张嘉元和周柯宇等这拨人散了,终于看到了一个活人坐在展台上,真的亲眼所见这些行为艺术某种程度上还是会让人不适,张嘉元就有这种感觉,有的看客理解这个作品是为艺术奉献,张嘉元持有不同的看法,他只是觉得面前这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在想拥有这张独一无二的人皮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即将付出的代价。这并不是一个艺术奉献的美好故事,艺术买断了他的人生自由,成为金钱的奴隶。

张嘉元站在一米外许久,“周柯宇……”

“我也想纹身了,你说我也纹个彩色纹身,在我的后背,怎么样,是不是特帅?”

周柯宇想都没想,“不同意。”

“你要是想纹,我可以陪你,不过最多纹个小一点的,也不能是彩色的,他后背这种,你想都别想。”

“给我个理由!不然不听你的。” 

周柯宇觉得张嘉元简直无理取闹,于是简明扼要地告诉某人,“你的身体吧,这么好看,我不乐意。所以,打消这个念头吧,张嘉元。”

张嘉元憋着嘴,只得乖乖听话,不过他也就是随便说说,他要是纹个花臂,可能分分钟被建筑师丢进钢琴湾填海,有贼心,绝对没贼胆。

最后一个展览品,就在出口处,是一辆膨胀臃肿的保时捷跑车,周柯宇瞅了一眼,扭头和张嘉元点评道,“这代表着过度消费吗?人类贪婪和臃肿的欲望,就像这台膨胀的保时捷,我拍张照,这张图片我要发给Patrick,内涵他一下,你知道嘛,他在南非居然吃胖了,Nine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减肥。”

“周柯宇,你有点损啊。”不过这个展品最大的玄机其实不是这台车,而是天花板挂着的几十个灯泡,是另一个行为艺术。

相比上一个展品造粪机那种晦涩难懂的理念,天花板上的灯泡却是一个极为温暖的构思。张嘉元特别喜欢,他拉着周柯宇走到边上的一台机器面前,“柯宇,柯宇,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周柯宇看到张嘉元将双手握在黑色手柄上,突然眼前的灯泡开始闪烁,一闪一闪的,越来越亮,这个节奏很像人的心跳。

“这是什么?”翻译官很好奇。

张嘉元笑得可爱,“是不是很好玩?这个设备可以感知人心跳的强度,通过掌心热力点亮灯泡,你看上面,那忽明忽暗的节奏和我的心跳频率一样,心脏越有力,灯泡就会闪烁得快一点,亮度也会亮一点。”

周柯宇有点怀疑,正好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者过来试了一试,当真频率和亮度弱了张嘉元许多,老人冲着张嘉元微微一笑,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心脏的温度,可以让灯泡发亮,心脏的节奏,控制着灯带闪烁的频率。

周柯宇谨慎地伸出了手,他这双修长的手握紧了设备,不过也许这个设备不是太精准,抑或是他的掌心还不够滚烫,灯泡并没有像张嘉元握着的时候那么发亮。

张嘉元笑疯了,“周柯宇,你怎么这么虚?你和刚才那个爷爷差不多!”

“你别是心脏早衰吧,你看看我刚才的!”

周柯宇才不信邪,他往掌心哈了一口热气,反驳张嘉元,“我虚不虚,你不是最清楚?这设备看来是个噱头。”

张嘉元给了周柯宇一肘子,周柯宇笑着躲开了,翻译官这位语言大师今天已经频繁聊骚多次,需要警告处分。

心跳热力仪把周翻译官的胜负欲燃起了,周柯宇一直在那里测试,后面排着好几个人,无奈地看着前面那个高个子在反复捣腾。张嘉元看不过去,可能周柯宇就是一个心态如此平静的人吧,不温不火的。不过想到这里,张嘉元突然想恶作剧,他绕到周柯宇对面,“还不行吗?放弃吧,最后试一次,后面还有人排着呢。”

“不放弃!”周柯宇搓着手,又握住了设备。

中间的设备挺碍事的,张嘉元一脸坏笑,他踮起脚,突然捧起了周柯宇的脸,就狠狠亲了他一口,“周柯宇,怎么样!”

这个偷袭,还有冰淇淋甜筒的味道。

身后的看展人不知道一个展品还能被玩出这么浪漫的花样,这两个高个子男孩十足的登对,这种肆无忌惮的喜欢,谁看了,都舍不得皱眉。

“Daniel你好像不懂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或者说你不懂什么是喜欢,你在恋爱里太平静了。”

周柯宇突然响起这句话,眼前的灯泡闪烁得很快,是他怦怦跳的心脏。

所以,平静只是因为曾经错过了他吧。

张嘉元和周柯宇这夜走到了钢琴湾散步,今晚是个周六,天气又好,气温适宜。海滨大道上全是人,张嘉元正蹲在一个弹吉他的街头艺人面前,听完了一首弹唱,他放了两百块钱,取走了吉他盒上的原创CD。周柯宇走向了栈道,海上钢琴这会有人在弹奏,是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栈道上有人捧着鲜花在卖,周柯宇在人群里实在是过于显眼,卖花的人问道,“帅哥,买花吗?”

周柯宇本能地摇摇头,“不用了。”

“买点吧?送给路人也好啊,你买了我的花,我今晚就可以早点收工。”

张嘉元从周柯宇身后探出脑袋,“来,这花周柯宇承包了。”

翻译官无奈地付了钱,“送你?这花不适合你。”

张嘉元捧着一大束玫瑰,奔向了海上钢琴,他放在小女孩的琴凳边,“弹得不错,我身后那位大帅哥送的!”

周柯宇笑着坐在长凳上,看着张嘉元一蹦一跳地走回来,“你今晚心情不错?”

张嘉元没答,“周柯宇,明天就是周日了,下周回纽约的机票,你定了吗?”这个问题总是要抛出来的,而不是彼此拖延。

周柯宇转头望向海对岸的夜景,“没空想,还是那句话,我可能不回纽约。”

“那如果…我从心底希望你能回去呢?”

张嘉元整个人特别不顾及形象地躺在长椅上,脑袋枕在翻译官的大腿上,他那逆天的长腿伸出长椅之外,晃来晃去的。

周柯宇顺了顺张嘉元额前的碎发,“图兰和纽约的时差有十二个小时,是我醒来的时候,你刚睡下。”

对啊,张嘉元早知道了。

“所以,就因为这个吗?”张嘉元仰望着夜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一个月,可能真的是我的潜意识,冥冥之中觉得你要回纽约了,你是个全球流浪汉嘛,图兰只是你停留的一站。”

“流浪汉都是没家的,我现在是没家的吗?”周柯宇笑张嘉元这人倒是逞强。

“我刚去意大利的时候,周柯宇,那时候我还是特别喜欢你,可是那时候,你可能都不太记得我了。”

周柯宇捂住了张嘉元的嘴,“别提了啊,元儿,我错了。”

“靠,周柯宇,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时候我安慰自己,单恋就是我张嘉元的修行,没有周柯宇我也不会完蛋的。爱情算个屁啊,以后我要有一番事业,要赚很多钱,让我爸妈颐养天年,然后我还是我,长大了也不想变,永远会因为街头音乐驻足,永远会被我喜欢的美的事物所打动。”

“嗯,你现在做得很好,而且,我也回来找你了。”

“所以你呢,周柯宇?”

“以前你和我说过好多次你挺崇拜Ray Darlio的,你感兴趣想做的事情其实不多吧,你看我这种金融圈外围人士都知道他。《人口大逆转》上没有你的名字,那本书挺难读的,我看着看着就开小差,我在想啊,哪句话是周柯宇翻译的。《降临》上署名是你,108页那句话我看了好多遍。《Principles》,可以翻译成《原则》吗?Ray Darlio的姓名下面写着我男朋友的名字,鸭鸭说得没错啊,多牛逼啊。我爸总说我的书架上只有画册,没有墨水。”

“新的书柜,最显眼的位置我留了一整排给你,给张嘉元的翻译官。”

其实,这个时代一些常规的翻译工作慢慢会被人工智能取代,但是真正的翻译家不会。

周柯宇低着头看他,他自然明白张嘉元的意思,所以他也心平气和地商量着,“美国团队那边有两个人离职,纽约那边工作确实有点转不动,所以他们才希望我回到纽约办公室,其实本来我在图兰也就是打算逗留一年的,谁知道重新遇到了你,这么说来,要感谢Patrick,半山壹号是他推荐给我的。Ray Darlio那本书,如果要翻译的话,要先做一段时间的深度访谈,之后我的办公地点在哪里,我觉得可以商量,往返纽约和图兰,也没有那么困难。”

未来工作的安排,周柯宇想得很清楚,他也审慎地权衡过,只是他首先想征求下张嘉元的意见,至于自己的内心也确实纠结,一时半会,只想拖着。

张嘉元坐了起来,晃着周柯宇的手臂,“所以啊,你凡尔赛什么呢!赶快回纽约。”

“周柯宇,无论我们以后是否会长久的在一起,哪怕是1%的可能性,我不希望以后你后悔错过这个工作的时候,你会不经意地觉得,那是因为张嘉元。我这个人有时候也怂,肩负不了别人的遗憾,尤其是你的。”

“你这样说,我就要难过了。”

“但是,你也知道,我说的是有道理的对吧,你如果对这份工作一点想法都没有,你根本就不会犹豫,选择其实在你心中了,你只是需要我推你一下。”

周柯宇突然就把张嘉元紧紧搂在怀里,不是感激他,只是被他们彼此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所触动。他们其实一直很了解彼此,也从不用证明他们之于对方的特殊性,于是翻译官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和你短暂的道别。”

“张嘉元,你挺让人上瘾的。我在纽约想你了怎么办?”

“你是该多想想我了。”

“现在已经开始想了,怎么办?”

“柯宇,你还记得去年8月末,Nine召集咱们玩Never have I ever,你的那个问题,我从来没有真正的表白过。当时,我在想什么呢,我在想他妈的张嘉元一直有一个很喜欢的人,现在就坐在我的身边,可是七年我都没有告白过,从不敢说到不会说,再到不想说。但是,无论我怎么折腾自己,我想告白的人,是七年前不喜欢我的你,亦或是现在正在喜欢我的你,一直都是你。”

张嘉元从长椅上跳了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转身向前走。

“周柯宇,其实你这些年也没有怎么变。”

“所以,记住我喜欢你。”

 “你回到纽约,我吧,就是内心希望你能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也说了,我们现在是刚刚好。”

其实翻译官还有一个选项,他甚至联系了一位在纽约从事艺术展览的朋友,想问张嘉元愿意不愿去纽约,不过周柯宇也知道张嘉元这几年在图兰积累了很多,现在不是一个很适合换一个城市的时候。既然这晚张嘉元并没有提及自己的打算,想必他也没有任何离开图兰的计划,那么周柯宇一样,他始终要尊重张嘉元的选择,异国恋也没什么难的,至少他们心意互通。

爱情不是人生的绊脚石。

张嘉元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他把周柯宇拽了起来,“走,我们去个地方。”

半夜三更,张嘉元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打开了床头灯,他伸腿蹬掉了被子,很满意地打量着周柯宇人鱼线的位置,“不是陪我去纹身吗?你倒是给自己整了一个这么隐蔽的。”

“给你留一个专属标记,这样某人就不会患得患失。”

“谁他妈患得患失了?”

周柯宇没收了张嘉元的拳头,躺在床上大笑,“好好,是我,我患得患失。”

“刚在洗手台,你不是才看过?”周柯宇戳着张嘉元的脸颊肉,“订好了,下周三的飞机,不过我并没有同意长期调动回纽约,只是先把Ray Darlio这个项目做完,我估计到年底吧,然后我就回来,我的家在纽约,也在图兰,这个希望你不要忘记。”

周柯宇也退租了28B,确实如林墨所说,翻译官是第三个离开半山壹号的人。

他的行李不算特别多,一些书籍和衣物让快递运寄回了纽约,他随行的就一个三十寸的托运行李箱,托运完毕手上只剩下一个手机和一本书,简单至极。张嘉元这两日几乎都和周柯宇腻在一起,他们以前可能没有好好道别过,所以这次总归是格外舍不得。

飞机在周三的中午,张嘉元因为工作没法送行。和多年前一样的是翻译官这个来自纽约的交换生,一个人匆匆飞离了图兰,最后的结局仿佛又悄然回到了原点。不过高个子的翻译官仅仅背影看上去很潇洒,他的内心却充满牵挂。

 “各位乘客,飞往纽约的航班现在开始登机,商务舱的乘客请优先排队。”

翻译官摘下墨镜,手里夹着英文版的《Principles》,乘客陆续都走进了廊桥,连经济舱都放行完毕。他给张嘉元发了一条可怜兮兮的微信,张嘉元却没有回,空姐已经在最后催促登机了。

周柯宇扫了自己的机票,踏上了下行的扶梯,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不过他一步三回头,望向身后空荡的的扶梯发愣,感性凌驾在理性之上的时候总是让翻译官踌躇。

如果他不登机,而是出现在结束工作的张嘉元面前,那会怎么样呢?

搞不懂喜欢是什么的翻译官,现在他懂了。

喜欢是博物馆天花板上闪烁的灯泡,亦或是昨晚躺在他身边,那人背后的那双翅膀。

身后有人喊他,扶梯上是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圆乎乎的脑袋,脖子上挂着一个颈枕,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张嘉元穿了一件翠绿色的卫衣,牛仔裤的裤管空空荡荡的,正从扶梯上冲下来,打扮得像一个高中生,这人挥着手里的登机牌。

“周柯宇,你说要在扶梯下面接住我!”

周柯宇稳稳弯起了膝盖,张嘉元小腿一用力,猛地挂到周柯宇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差点让翻译官向前倾倒,周柯宇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说有工作是骗我。”

“还真没骗你,我沟通了好久才调整好行程。”

“你送机,都送进了廊桥?”周柯宇架着张嘉元,往这架空客A380的机舱走去,“张嘉元你现在这高度,可以把飞机干穿了。”

看来他的张嘉元也在感性和理性之间踌躇着。

飞机降落的时候,张嘉元伸了个懒腰。

 他看着身边的人说。

“亲爱的的翻译官,我还从未去过纽约。”

4月上旬,图兰的早樱开了。

刘彰拿着自己的新名牌「Akira Liu / Vice President」,走到了办公室东侧,他推了推新来的分析员的座椅,“喂,商量个事情啊,哥的海景工位给你了,你和我换下。”

工作第二年的分析员忐忑地看着自己上司,心想还有这等好事,下班的时候立刻把自己的位置腾了出来,他这个位置可没有钢琴湾的海景,对面就是环球中心,只能和对面的打工人比一比谁下班可以早些。

刘彰的公司从纽约调来了一位新的合伙人,这会正在基金大厦门口叫车,刘彰心想大老板都没车位,他的心态终于平和了一点。

“Winston,同事说给你接风啊,今天玩个通宵,陪你倒时差。”

“下周吧,刚找好房子,行李都还没空打开。你怎么用一个帆布袋上班,这么低碳环保?”

“哦,那个,帆布袋比较轻…你租在海对面?”

“这么巧!我也住那里。”AK的车提前到了,“要不,一起走?你的车,取消了吧。”

刘彰让老板坐在后座,他坐上了副驾驶,不过他还没有开口,Winston就在后面说,“师傅,去半山壹号,走上面,图兰大桥。”

“咱们得走隧道,虽然这个时段通行费比较贵。”

“不走隧道,我说走图兰大桥。”

“老板哎,你住半山也不差这点通行费啊。”

刘彰扶额,脸上挂着尴尬的笑,“Winston,你在纽约呆久了可能不知道,图兰大桥限牌,他这辆车今天上不了桥。”

“哦,原来这样,我今早看新闻,说钢琴湾的跨海地铁要开始动工了。”

“嗯,不过工人时不时罢工,还得等几年。”

“欢迎进入钢琴湾隧道,本次是高峰时段,收费80元。”

到了半山壹号,刘彰才发现Winston租的正是他的楼上,28A。

基金大厦的苦逼打工人彻底炸了!

他这是什么运气,大老板住在自己楼上,以后岂不是有工作,他随叫随到?!妈的,张嘉元把房子租了也不说一声!

“28A的房东挺好说话的,是个年轻帅哥,他说等他从纽约回来,在图兰和他男朋友租一间大一点的房子住。”物业正在前台交代Winston半山壹号的入住事项。

“嗯,楼上那家伙我可太熟了,是图兰一个独立的艺术策展人。下周他就回来了,他男朋友正在给Ray Darlio打工,不过不是我们这行的,人家是个翻译官。28A的装修很有品味,你应该会喜欢。”

刘彰回家取了点东西,张嘉元让刘彰平时帮忙动动车,于是刘彰开着张嘉元的Urus出去炸街,和林墨碰了头。

万人迷群里,Nine说月底Patrick就要从南美回来了,当然Nine前往秘鲁这个计划还在保密阶段。时间总是飞快的,张嘉元上个月临时飞去了纽约,一去就是一个月,到了纽约一星期后张嘉元他爸才知道,以为儿子被拐走了,建筑师到刘彰家的27A门口静坐了许久,说好了帮忙看着张嘉元呢?刘彰快尴尬死了,说实在的,元哥那风一样的人,哪里看得住。

张嘉元离开的这一个月,展览室的运营工作是林墨帮的忙,不过他招的兼职大学生挺靠谱的,墨色流光落幕了,下一个展览是一个新锐艺术家,做新雕塑的。

光头陈师傅老远就看到了林墨和刘彰走过来,“快来,隔壁街有个小子的数学题让你们帮个忙!”

刘彰嗦着粉,几分钟就解完了题目。

张嘉元正在群里问大家需要从纽约带什么东西回来,刘彰直接怼了一句,「元哥,群里就你一个没去过纽约的土鳖。」

周柯宇在群里回了一句,「AK,张嘉元正在纽约大学校门口,放你的道歉信,刚才纽约大学经济系大咖,你的系主任经过,还听了几句。」

刘彰大吼,有完没完啊?

Patrick在南美拍摄的照片绝美,这会又发了几张照片过来,无论是玻利维亚的天空之境还是阿根廷的活冰川,Patrick总是可以获得群里剩下几个人的真诚点赞,待遇确实天差地别。

刘彰看着群成员,突然冷不丁地问林墨,“喂,这个群有毒吧。”

“只能说,这个群不做作。”

“我觉得,我得提高下我的社群地位,你看看Nine和Patrick天天在群里明晃晃的秀恩爱,周柯宇天天暗戳戳的秀恩爱,张嘉元这个家伙在纽约过得这么潇洒,他爸在图兰快把我杀了。”

“所以呢,AK你食物链底层,你心里还没数吗?你连私生活时间自由都还无法拥有,怎么提高社群地位?”

“林墨,你说,我们俩…要不要也内部解决一下?”

林墨冷冷看了这人一眼,表情稀奇古怪的,“你这个月的月卡还没充值吧!先把钱交来!”

虽然半山壹号只剩下刘彰一个人了,大喇叭在深夜回家的时候听不到楼上的唢呐,总是有点缺少共鸣。

不过,图兰这座分裂的城市,每天都在上演无数的别离和相聚。

* 810去的那个博物馆,我在合集里面有放图片,那辆膨胀的跑车上面的灯,确实是根据心跳来闪烁的,描述的展品都是真实的,有兴趣的可以搜一搜,叫MONA。

结束了,15万字,爆肝。因为写了太多作者的话和解析,所以不想再丢阅读包袱给你们了。

其实对于结局有点担心,因为59的恋爱习题写得比较好,故事也比较有起伏,所以有点担心结局反而不够触动?没办法,我是一个喜欢平静的故事的人。按照自己的大纲顺利地写完了,“我还从未去过纽约”这句话打完了之后,我就觉得这个故事终于圆满完成了,不需要再增加任何冗余的情节,甚至不需要番外。

Nine开了一家新的餐厅,叫Nine Gallery,当然他还拥有Nine Bar和Nine Cafe;Patrick在开发自己自然摄影的潜力,路会越走越宽;林墨租了环球中心的共享办公场所,不再是排遣小姐姐们喜怒哀乐的心理咨询师,新的客群正在被收容;基金大厦的加班狗如愿升职加薪,希望未来的双学霸基金可以帮我们元哥好好管钱;处在云端的翻译官接手了大神的新书,活得更加人间烟火;而元哥的展览永远值得期待,他应该已经度过最不自信最一无所有的时候,时间对他总是很温柔的。

爱情,友情,事业,都是生活里很重要的东西,但即便缺了任何一个要素,我都相信他们不会把人生过成一潭死水。钢琴湾的街头音乐艺人,亦或是半山壹号路上的花香,重要是他们和我们能够拥有欣赏不同事物的心态和眼界,和一点美好的共情能力。

文章里的职业是我对他们理解的缩影,人设还是ooc的,故事也很理想化和碎片化,就模糊看待吧。图兰和钢琴湾也终归是虚构的乌托邦,不过故事里真真假假,但那些素材终归来自真实的生活,也许某个碎片情节确实在真实地发生着。三个故事的理想浪漫我还是由衷希望读者可以共情并快乐,就够啦。

评论区的大家是我最想感谢的人,因为你们真的很认真很有爱,让我觉得一定不要让大家期待落空。

元周这个cp根据现有物料,没什么待开发空间了。不喜欢把话说太满,但确实不太可能继续高产写文。

先祝大家网络和现生都快乐!有缘就打字。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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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2.自斟自饮指代汉语意思是,自己倒酒自己喝,也指代自娱自乐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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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这里面出自道家学说,自行其乐的情景,也就是所谓的道为一,所以此题的谜底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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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不变化/心事放不下/打牌出老千.0
走钢丝/来了就要走.1
二人坐下/守株待兔.2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九泉之下.4
不三不四/耕耘田地间/死神.7
穷兵要黩兵/斯文步.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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