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服游戏有拉手不断拉你进新服?

袁一琦骑着电瓶车穿过清早潮湿的街道,青蓝色的天空尽头刚刚浮现出一丝亮白,路灯还没有熄灭,恪尽职守的帮行人规避出那些积水坑洼。雨后的路面是这座城市的巨大镜子,袁一琦的车轮驶过,把这块镜面切割开来,溅落的水花激起几滴涟漪,继而渐渐归于平静。

洗脚城和KTV的招牌还亮着,映在水影里色彩斑斓,袁一琦把车撑在路边,招呼着早餐摊老板煮两碗小馄饨,氤氲白雾随着锅盖掀起蒸腾而出,城市的夜晚还没有睡去,清晨却已经被香油和紫菜的香味唤醒。

“不放虾皮,打包带走。”

市场部的住处被安排在一栋几乎废弃的宿舍楼内,十年前是当地一所高中的学生公寓,听说后来学校改造把这栋评危旧楼低价卖给了地产开发商,开发商靠着地皮宣传赚来一波红利,又思路明确的迅速卷钱跑路,后来不知由谁接了手,粉饰一番后,这几年竟慢慢搬进了很多租客。

“外面刮点大风,这房子也要跟着咳嗽几声。”搬进来的那天,左婧媛说。

旧楼那点毛皮装修不过是为了骗到一张合格证明,这又不是财经频道播的交换空间。

这里住着的多是些粗糙贫苦的务工者,光着膀子的男人挤在走廊中间的水房里洗脸刷牙,女人们谨慎地在那几根公用晾衣绳上规划出各家的使用范围,几根菜几粒米也可以长长短短争论一气,不知从哪儿就会飘出两句自认幽默的荤段子。

袁一琦上高中时在那些青春疼痛文学小说里读过,身陷囫囵的卑微女二号,一定要有这么一个童年背景,才能够凄惨够动人,让她合理走上陷害主角团的反派道路。

现在时间还早,快递点紧闭的卷帘门上贴着一张打印纸,没粘胶带的部分被吹晒成灰黄色,营业时间八点至二十点。

袁一琦在那里折返回来,拎着两袋馄饨爬上旧楼的第五层,手指被热气烘的暖乎乎的。台阶上布满了经年累积的灰尘,被人们的踩出一片鞋印,才能勉强看出原本的花色瓷砖。

昨天晚上的时候,袁一琦的头发已经被雨淋湿了,也顾不上管它,套在便利店的员工帽里上了一晚夜班,一会儿补觉前必然是要洗个头发了。她把钥匙插进锁孔,想起沈梦瑶以前的玩笑,说淋了雨不洗头发就会长出虫子来。

“那不就是美杜莎,你看了我的眼睛会变成石头吗?”

“人家美杜莎长出来的是蛇吧!”

那人的笑脸浮现在脑海里就令袁一琦心事重重,捅咕了半天迟迟听不见门锁弹开的声音,她拔出钥匙,握着把手用力一拧,生了绣的铁门这才吱吱扭扭的旋转而开,果然是左婧媛又忘了反锁。

“你也真不怕别人入室行窃。”

她们的房间里没有通向室外的窗户,无论白天黑夜,开着那盏唯一的白炽吊灯才有光亮,不过倒是挺适合她们两个夜班人白天补眠。左婧媛的被窝里透出一点手机屏幕的光亮,袁一琦知道她已经醒了。

“咱这个屋,小偷进来也得跟我一起抱头痛哭行业衰败。”左婧媛用手臂撑起身子,那张铁架上下铺随着她的动作叹息不停。

袁一琦把灯打开,从碗橱里拿出两副碗筷,其实那也算不上一个专用的碗橱,里面还放了五花八门的泡面和调味料。

这屋子里只有一张摆在床头的小矮桌,上面堆满了化妆品和乱七八糟无处安放的杂物,袁一琦只能把馄饨放在窗台上,一起并排着的还有两人阴雨天迟迟未干的鞋子。

那个窗台的窗户打开就是走廊,这鬼设计真不知道以前的女学生怎么住的,左婧媛一边骂一边往窗上糊了几层厚报纸。

“吃了饭再去吧,不然回来你馄饨都成片汤了。”左婧媛把塑料袋套好,给她俩一人挖了一勺老干妈。

袁一琦想到那个腥臭难闻的厕所,也觉得先吃饭比较好,她认可的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毛巾水盆,开始和她室友一起共进早餐。

没有能用的桌子自然也就不需要凳子,二人坐在左婧媛的下铺,捧着各自的碗筷吃饭聊天。这两天袁一琦嘴巴上起了个小泡,喝汤就会烫到,只好小口小口的慢慢吃。

“等会儿出门的时候,帮我去菜鸟驿站看看有没有快递。”

“绕路,跑腿费二十。”左婧媛拿着筷子的那只手伸过来比了个二,“醒醒吧大哥,人家谈恋爱才玩这种蜜里调油的情调,复合谁写信啊,等也等得急死。”

袁一琦舔舔嘴唇,之前涂得药膏忘了擦掉,苦的她蹙起眉头来,撑着面子跟室友争辩了一阵,但是翻来覆去不过这几句,讲的她自己都厌烦。

吃完饭,左婧媛背着自己的琴包准备出门,今天袁一琦休班,排练提前到了下午,她一边穿上鞋子一边问苏杉杉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她今天回来,等下楼顶见。”

袁一琦和左婧媛已经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了,目前两位的主业是景鸿装饰有限公司市场部的家装顾问,副业分别是便利店夜岗收银和网吧临时网管。

说是家装顾问,其实主要工作就是照着主管发下来的那几张电话单从头打到尾,而所谓公司不过是租了个倒闭酒店的大堂,做出几个样板间,摆点木材石料忽悠客户罢了,公司楼上是个家具城,楼下开了个婚庆公司,可以根据客户需求形成连锁销售,接待一条龙。

“先生您好,这边看到您购买了紫茂华府的楼盘现房,请问您有装修的需要吗?”

“好的,打扰您了,谢谢。”

对方拒绝一次,袁一琦就划掉一串号码,一下午的时间,足够她把这几张单子从头划到尾。事实上,这些号码本月她已经打了第三遍了,只是自欺欺人的消磨时间罢了。公司找不到新的客源,就是乔·吉拉德来了也要灰头土脸吃零蛋,遇上哪个午睡被吵醒的倒霉社畜,还得听他骂两句娘。 

这份工作唯一的好处就是提供住宿,不久前袁一琦刚被自己的便宜老爸扫地出门,那男人统共没养过她几天,吆五喝六起来比谁都威风:“你给我滚!我们家丢不起这个脸!”

他怒目圆睁地挥手,那些信件和照片像无法滞空飘舞的雪花,翻转了几下之后沉重的砸向地板。玩具汽车横冲直撞的在二人中间穿过,洁白的纸张上被印上一行轱辘痕。

“冲冲冲!”小男孩拿着遥控器追出房间,又被中年女人的手抻拉回去。血缘上来讲他是袁一琦的弟弟,多亏这逼崽子围着她的行李乱摸乱碰,不然她爹也没机会拿着合照追问她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你都看到了,我女朋友。”袁一琦回答,但现在应该是前女友了。

第一次见到袁一琦时,男人也是这样错愕的眼神,他经年未见的旧情人躺在病房内九死一生,临走前还不忘扔给他一个秘密布置二十年的惊天炸弹。

袁一琦蹲下身子去捡照片信件,脏掉的地方可以用橡皮擦掉,但是被男人揉搓出的折痕不知道要怎么恢复。她想到沈梦瑶以前献宝似得把这些递给自己,信封是精心挑选过的,理科生绞尽脑汁给它们弄了特殊的排列和寓意。

她没预料到自己会在这个混蛋男人面前哭鼻子,但泪水到底是不争气的砸在信纸上,用手去擦,水迹却越抹越多,纸张都被浸透泡软。

法律上根本找不出他们的父女关系,真不明白还能再怎么给他丢脸。

那是母亲去世的第一个春节,不知道男人是良心未泯还是头脑长疮,竟打电话邀请自己无名无分的女儿来一起过年,袁一琦拒绝几次最后还是应承下来,外公已经被舅舅接去养老,实际上她是无处可去的。

于是才有这么一幕除夕夜出柜名场面,男人的巴掌举起又放下,清楚袁一琦不是为了故意顶撞他而说的气话,更不是年轻人随便玩玩的消遣。

那个照顾在袁一琦妈妈身侧的女孩,她看袁一琦时总有那种隐晦的疼惜与不舍,没什么比这个更能说明感情。然而她们的对视时,女孩的脸上、眼睛里却都是暖融融的神色,像冰雪消融的初春。

那难以言说的深沉眼神只是一种藏在暗处的凝视,尽头永远是袁一琦高挑单薄的背影。

从那天起,袁一琦就跟她这个算不上熟的老爹毫无关系了,因此也不会再有人每月固定往她的银行卡上打钱。她本就囊空如洗,再掏钱租房的话,估计下个学期连上海都回不去了。

最开始在左婧媛家里蹭住了几天,糊弄着过完了年,但左婧媛也是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没办法停留太久,两人找到工作后就一起搬进了这栋旧楼。

现在正是2020年的春天,新冠疫情势头稍微减缓,各行各业逐渐复工,学校的开学时间却是一推再推,袁一琦在这个漫长的假期里兼顾两份工作,好歹要先把上学的生活费凑出来。

当然,前提是毕业前学校还能开学的话。

要说在这烂包日子里,还有什么能算得上非被动谋生行为,便是她们雷打不动的每周四次排练。在校时几人组建了一个简单的小乐队,最多的集体活动是在酒吧驻唱,校内音乐节时常露脸,邻近城市的小演奏会也去过,几年下来也积攒了一小批固定听众。

要怪就怪天降疫情吧,现在的防疫要求根本没办法像以前一样靠着爱好赚外快,再热血梦想激情的天才少女也得困在野鸡公司打销售电话,破烂出租屋里肩并肩挨着喝一碗小馄饨。

好消息是苏杉杉总算回来了,寒假前她晚走了几天,赶上疫情妖魔化几个月都被困在上海,袁一琦已经替她兼任了好一阵吉他。

“其实倒不是说你的位置有多紧缺啦,”袁一琦在电话里说,“主要是你不回来我们不好意思用你家的楼顶,每次去找你妈妈拿钥匙我都可尴尬而不失尴尬。”

便利店的工作相对舒心一些,凌晨的城市静谧从容,袁一琦清完账后会煮一锅关东煮,把机器调成保温模式,听它们冒出暖和的咕嘟声。这会儿店里基本不会有什么人来,是她一天中除了睡觉外难得的清闲时刻。

袁一琦靠在玻璃橱窗的角落里,又一次拆开沈梦瑶写给她的信,只有现在有空放任自己去想点罗曼蒂克。她的目光穿梭在字里行间中,想象出写信人说话的语调表情。袁一琦没想过它们会被自己读上无数遍,可能做梦时有人念出其中一段,她也能流利完整的背出下一句,好比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第一次看沈梦瑶的信,袁一琦还在学校里。那是个像小说结局一般阳光充沛的美妙下午,袁一琦坐在阶梯教室的后排,阳光从侧边那扇高大的木框落地窗穿过,把斑驳树影映在她的脸颊上,映在她手中的信纸上。

沈梦瑶写见字如面,袁一琦看了就笑她老土,明明天天见面,写信就算了居然还写这么个开头。怎么,是这个年代的微信不好用还是视频不能开?

接着往下读,整篇都是扯东扯西的流水账日常,这东西究竟和吃午饭时随口嘟囔两句的碎话有什么不同啊,还有必要专门给写下来?袁一琦摇摇头,还好不是烽火连三月,家书历尽艰险的寄回来,打开来有效内容只有:老婆,今天吃了鸡公煲。很好吃下次一起吃。

讲台上,中外建筑史的授课老师正跟大家侃侃而谈,展现一个地域的特点及历史,最直观的形式是文字和建筑。然后他推推那副个性十足的茶色墨镜,把一个摇头发笑的学生喊起来,问她有没有其他的见解。

那不走运的学生自然是袁一琦,她用膝盖碰碰旁边的左婧媛,可惜那家伙正困得七荤八素,更加不清楚局面,看室友站起来还以为下课放饭了。

现在袁一琦脑子脑子满的找不出一丝缝隙,就是没有知识。

“我认为,除了文字和建筑之外,美食也是特别重要的表达方法,比如川渝地区潮湿,所以在饮食上会偏辛辣......”

但他妈重庆哪儿来的的重庆鸡公煲啊!袁一琦及时的刹住车,在心里偷偷骂了沈梦瑶两句。

沈梦瑶坐在第二教学楼门口的长椅上,确保自己等待的那个人出门便能注意到这儿,今晚轮到她值夜班,去医院之前还有点时间来陪女朋友吃饭。

几场冷雨之后秋季已经到来,今天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她百无聊赖的看着环卫阿姨将满地散落的银杏叶扫进树坑,那些金黄色的扇叶曾是枝头翻舞的蝴蝶,现在正在风里结束它们的最后一段飞行。

沈梦瑶的头发也被吹得凌乱,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再一次整理起刘海来。

下课铃响起就像掀开了锅盖,无数个脚步声混在在一起,坐在楼外也能听得见那震动与喧闹。熙攘的人群中,袁一琦瘦高的身影并不难认,何况旁边那个与她勾肩搭背的室友正扬着手臂跟沈梦瑶打招呼。

沈梦瑶羞赧的笑了,她不过是毕业不久的实习生,目前还在各个科室轮转,每天跟在主任医师屁后查房,听教授和师兄的安排打打杂,比起工作更多的是在适应学习,还有挨训。所以每次听到类似的称呼,她都会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同时暗自里又十分受用这份白衣天使的荣誉感。

“嗨,左左。”沈梦瑶早在同事口中就听说过这个女孩很多次,神交已久便直接也叫她外号。 

袁一琦把课本扔进女友怀里,声音带着点稚气的粗鲁:“沈梦瑶,请我吃鸡公煲!”

自动感应的推拉门打开,湿漉漉的夜风灌了进来,袁一琦被欢迎光临的电子音吵醒,睡眼惺忪的去给这位半夜三点到来的顾客热上两串脆骨丸。

沈梦瑶。袁一琦在心里默念,她开始担心这个名字是否会逐渐被生活的枯燥乏味埋没,正如睡眠不足的梦里那些破镜重圆的情节越演越短。

医院的消毒水味并不难闻,它们是清澈而凛冽的,走廊尽头的窗外正在经历一场落日余晖,不锈钢栏杆被照的发亮刺目,黄昏的光彩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把半个走廊都映上一层橙色倦意。

这样的医院一点不让人觉得冰冷畏惧,似乎和死亡毫不相关。袁一琦在漫无目的的放空里想到幼年时故乡的小学,外公和妈妈都是那里的老师,放学后她会在台阶上坐着等待批改作业的妈妈,小小的胳膊肘搭在瓷砖阶面上,传来着一种舒爽的凉意。妈妈看到就会立刻把她拉起来,叨叨着小女孩这样坐久了对身体不好。

然后她看见沈梦瑶在暖光中的某个科室后门突然出现,长长的影子一直投递到自己脚边。

工作时沈梦瑶会把头发梳成一板一眼的高马尾,白衣洗的纤尘不染,她胸前的口袋里别着袁一琦送的钢笔,查房时是不用的,害怕走路的颠簸中会磕碰到它,所以还另外别了两根圆珠笔作为替补,保驾护航。

沈梦瑶扶着袁一琦起身,小心翼翼的动作好像她是刚挖出土的唐三彩:“等很久了吗?刀口没有疼吧。”

之前袁一琦做过一场阑尾炎手术,刀口早就拆线结痂了,她已经活蹦乱跳的出门好几次,沈梦瑶还是天天把这点小事挂在心上嘴上,没完没了的祥林嫂。

“阿姨的情况挺好的,你别担心。”她揽着她的肩膀,“你休息就行,这边有我呢。”

“叮——”食物加热完成。

袁一琦捏着两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小纸袋,头脑昏沉的伸手去拿烤物,直到手背贴上加热管,火辣辣的灼痛传来,她才如梦初醒般的回了神。

找了手套戴上,打包、扫码、收款,这些工作结束之后才有空关心一下自己的烫伤。

手背给烫红了一大块,袁一琦拧开水龙头,把手放在水流下冲刷,然而却并没有什么镇痛效果。她堵住水池底部的出水口,从冰柜里铲出一杯冰块倒进去,再重新把整只手泡在水里,冰水刺骨的冷,针扎一样的酥痛从皮肤的缝隙里渗入,袁一琦咬咬牙,可真是够倒霉。

还好苏杉杉回来了,练习时自己只需要负责唱歌就好,用不上手,袁一琦首先这样想。

橱窗外是沉默不语的夜,便利店里只有机器运作产生的轻微轰响,袁一琦觉得太安静了,要是有点什么动静就好了,但是没有什么人可以跟她说话,在这个时间播放任何歌曲都会十分尖锐吵闹。她只好继续咬着后槽牙往肺里吸冷气,希望烫伤的手早点在冰水里麻掉,这样才觉不出疼。

她终于想到是缺了一点什么声音了。

在上海,有一间属于沈梦瑶的小出租屋。晴天的时候,阳台上会晾上两件刚洗过的白衣,湿湿嗒嗒的往下掉着水滴,沈梦瑶的胳膊虽然很有力气,却总是没办法把这些多余的水分拧干。

袁一琦正在对付几个熟透的芒果,软滑的果皮让她的削皮刀歪了方向,一个猛劲削到了自己手指上。

袁一琦怔了一下,还拿着那个芒果没撒手,鲜血已经混着芒果汁在流到了她的手心里,又顺着指缝淌出来,一滴一滴砸在水池边的白色台面上。

袁一琦正要说这句,但是嘴巴还没张开就被沈梦瑶抢先了。

原本她们是在吵架的,为了芒果应该先削皮后切,还是应该对半切开再挖出果肉。类似的争吵很常见,两个人还会没头没尾的添加几句毫不相干的废话,翻旧账倒也并不便于理清思路,单纯是火窜上来了不气死对方不罢休。

沈梦瑶慌乱的跑去客厅的茶几上拿纸巾,途中还不小心踢到了尚在幼年期的坨坨,她一边对着空气给坨坨道歉,一边神经质般得不停往外抽纸,最后干脆抓起那一包纸巾折回,几步路给她走的乱七八糟的。

回来看见袁一琦正在用自来水冲手,淡粉色的液体在贴着池壁旋转流进下水道。

“怎么能这样!”沈梦瑶惊呼了一声,把她受伤的手捧过来,用纸巾吸干那些淡粉色的水迹,然后开始有血液一层一层渗透出来。

沈医生没忘了实训学来的压迫止血,她紧张的处理着这场再小不过的突发外伤,几个指腹也被那些血渍印上红色。

“这怎么办,”沈梦瑶结束了她的消毒包扎,给洁白的纱布打了个蝴蝶结——最后她总算想起了自己家里还有医药箱,“明天怎么弹琴?” 

这二位能在一起恋爱好几年不是没有道理的,意外情况发生后的第一反应都往同一个方向想。

沈梦瑶问,这要怎么弹琴?十分钟前袁一琦还被她气的咬牙切齿,现在看着这双忧心忡忡的眼睛,咧开嘴角笑笑,心里暗暗说不跟你计较。

琴房是学校里最优雅宁静的场所之一,因为不是艺术类的大学,所以投入的空间并不大,这边也少有人来。音乐老师是个人美心善的年轻姑娘,袁一琦拿两盒麦乐鸡块贿赂贿赂,不费力气就拿到了教室钥匙。

她领着沈梦瑶走在空荡的校园内,现在正值暑假,学校里除了轮值老师外几乎没什么人在,只有路过篮球场时,有几个顶着烈日打球的男生。

袁一琦手里的遮阳伞歪了歪,挡住沈梦瑶好奇的视线。

琴房外是一窗遮天蔽日的绿荫,即使在八月,走进来还是一阵爽适的清凉,胡桃木地板一直铺到尽头的落地窗前,沈梦瑶闻到些木头的味道,不知道是来自这些地板,还是来自那架钢琴。

袁一琦捏捏她的手掌:“哎,把门关上。”

风拂过那些蓬勃生长的树冠,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掀起层层的绿色海浪。

袁一琦打开键盖,手指随意掠过那一排整齐的白色琴键,几声没有节奏的高音落进沈梦瑶耳朵里,已经让她觉得清脆好听。然后袁一琦握住沈梦瑶的手,手指找到她的指缝穿梭进去,她们并不经常这样牵手,因为傲娇收敛的那一位常说这样过于腻歪。

袁一琦摸摸女友掌指的关节,她经常会有一些无意识地小动作。

“你和我一起,不就能弹了。”袁一琦晃晃自己包着纱布的手指,把它背在身后。

接着沈梦瑶的手心被反扣向上,被另一副与她交握的手指牵引着,它们在黑白琴键上轻快熟练的游走。沈梦瑶摩擦着对方细腻柔软的皮肤,感受到血肉下面跳跃着灵活的筋络与骨骼,好像这些婉转流淌的琴音是出自自己手中。

她不敢太用劲的握她,担心自己的力气会阻碍这只跳舞的精灵。

其实沈梦瑶的手也很好看,干净温暖、根骨分明。袁一琦喜欢在阳光下寻找那些淡紫色的纤细血管,顺延着一路轻抚到手腕和小臂。她把沈梦瑶的手掌垫在下巴下面,瓮声瓮气的夸奖它们生来就是要帮医生拿手术刀的。

 很多年后沈梦瑶依然对音符韵律一窍不通,这双手却救死扶伤无数,它们变得稳重专业,工作时从不哆嗦犹豫。病人送来锦旗赞她妙手仁心,她笑吟吟的收下那些褒词,心里却总想到那个绿荫蔽日的夏天,远处不停传来篮球击打在地的沉闷声响,她年少时漂亮俏皮的恋人,领着她十指相扣,弹了一支没有结尾的曲子。

袁一琦终于回想起来是缺了一点什么声音了。她抬起冰水里自己通红的左手,看见食指关节位置那道不起眼的淡疤。

“怎么又是你?”她自言自语的问道。

在妈妈生病以前,袁一琦还过着她舒适潇洒的女大学生生活,与沈梦瑶的相识是在他们的校园演奏会上。袁一琦作为主唱拿着话筒为大家挨个介绍乐队的成员,每说完一个,陈倩楠就在她身后敲上一小段鼓,弄的很像智勇大冲关录制现场。

台下的学生们打着拍子,随着乐曲的旋律晃动着开了手电筒的手机,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袁一琦的眼睛里,她很熟悉这样的氛围,紧张是一点没有,并且享受这种开心热闹。在最后一首歌之前,主唱随机邀请了舞台前沿的一位听众来跟她们互动。

那当然不是随机的,主唱袁一琦后来回应道,就看你顺眼好了吧,美女。

这位听众便是被同事拉来凑数的沈梦瑶。

往后的日子里,沈梦瑶早晨的办公桌上总会多出一束鲜花,有时是百合有时是雏菊,甚至还有叫不出名字但是在医院草坪上见过的小野花,根茎沾着一点点泥土。上夜班就收不到花了,取而代之的是烤苕皮、冒脑花、小龙虾......

“她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班,谁给开的后门啊唐Liga?”

对面工位上的人笑了,露出两颗整齐活泼的虎牙。

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她们轻松自在的相爱。

那会儿沈梦瑶的愿望是等袁一琦毕了业,跟她回四川开猫咖。袁一琦说她没出息,沈医生你到底为什么穿这身白大褂,你的理想呢,你的职业素质呢,你不治病救人了你?

“怎么了,四川人民顿顿吃金疮药吗?他们就不需要医生了?”沈梦瑶抱着一只灰绒绒的英短,圆脑袋因为生病有些发蔫的耷拉着,“我们小朋友也有梦想,坨坨也有,咱们要做猫咪咖啡店的头牌。”

“好好好,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袁一琦把小朋友接到自己怀里,“别再晃了,一会儿头牌又吐我床上了。”

“谁床上啊?我的家!”

“你这人,怎么老这么客气。”

她们已经把对方写进了五百个月的计划里,成长的困难与磨砺却还远远没有到来。

袁一琦躺在床上,手机放下又打开,离她原定的入睡时间超出了一小时,再不睡过一会儿她就得起来去便利店接夜岗了。

走廊的灯光从窗口透进来,今晚不知道是谁没关公灯,那几张报纸这时候就不顶事了,遮光效果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密集的印刷字层层叠叠被镀上一层白光。

左婧媛也没睡成,翻来覆去的调整睡姿,这张老当益壮的宿舍床响声不断,有时是铁架,有时是木头。

“睡了没。”下面的人踢踢床板。

“没呢,在想事,你说这床塌了是我先摔死,还是你先被压死。”

火苗短暂照亮了左婧媛的脸,空烟盒被捏扁,她假装做了个投篮的姿势把它扔进垃圾桶,可惜完美进球也没人看见。

“你来一根不?”左婧媛问,其实她已经没有下一根了。

“苏杉杉跟我说她复试结果出来了,这世道,我们杉子都能读研究生了。”

“西北吧,”袁一琦回忆不起来那个犄角旮旯的生僻地名,“可能是黄土高坡,住土窑吃高粱馍。”

“那挺好,以后她可以出一本《不平凡的世界》,主要记录一下五音不全的吉他手的一生。”左婧媛随手弹弹烟灰,火星溅到地上才熄灭,像一些电焊施工,“陈奈怎么说。”

“她说不知道,可能越想勇敢越害怕,越要理智越想试探下。”

“...林萧你现在骂人可是越来越高级了,没点歹毒的智商都听不出来你到底阴阳的谁。”

“就这?”袁一琦扒着栏杆往下看,这上铺坐直了就会撞到天花板,只能别扭的歪着身体,“你今天见到唐莉佳了,她说什么没?”

左婧媛咂咂嘴,骂了个脏字:“你要聊这个,可就费烟了。”

唐莉佳这次是为了婚礼回请才回来老家的,去年年末时她在上海办了婚礼,现在疫情好转一些,才顾得上家里这边的亲戚。

去年在上海的那场婚礼,左婧媛收到请柬,是在一个污染指数超标的雾霾天,这段时间她正跟袁一琦抱团鼓捣毕业设计,整日待在工坊锯木头喷油漆。那场旷日已久的失恋逐渐在心里演化成一块无法补全的伤口,最终被一张红色卡片强行烙上结痂。

左婧媛在工坊的阳台上不停抽烟,袁一琦不光要抗住PM2.5的侵害,还要面对二手烟的攻击,可能是心理作用,她真有点呼吸不畅了。

特别是左婧媛还逐字逐句把那张帖子给她念了一遍,袁一琦听的脚趾抠地,上一次出现类似症状还是这家伙字正腔圆朗读了自己未完的歌词。

“真操蛋,”袁一琦说,“这个世界上的前任,怎么就不能悄无声息的结婚呢?”

袁一琦跟沈梦瑶最近一次的分手是在一周前的元旦,她开始自我代入的幻想,要是有天也收到沈梦瑶的喜讯该怎么办?

“她没叫你去当伴娘吧?”袁一琦想到百合小说的情节。

“那你就别去了呗,我替你去吃席,吃两份,给你学姐的嫁妆吃空。”

“她让沈梦瑶给她当伴娘了。”

“......”袁一琦顿了半晌,“我不过想吃上她一口饭,唐莉佳就这么不情愿?”

就左婧媛这性子,大概率要手持两把宣花斧,从浦东一路砍到浦西,而袁一琦作为其死党,会责无旁贷为她劈山开路,关键时刻一刀斩断婚车轮胎。

故事的结局应该是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她看着兄弟抢婚离去的背影,然后对惊魂未定的伴娘沈梦瑶说,你跟我走吧。

而那天刚好赶上开题报告,袁一琦和左婧媛人模人样的换了西装和衬衫,整个下午坐在大报告厅,听同学们引用完了世界上所有建筑大师的设计灵感做介绍。

今天真是好天气,从报告厅出来时,袁一琦听见左婧媛这么说。

她抬头看看西边天空的晚霞,火烧云把她们的衬衫也映的红彤彤的。

今天穿的这么正经,就该去把那婚车的轮胎砍爆,新娘不是诺诺,她不会走着跑着也要去嫁给恺撒。而袁一琦会获得一个机会,可以在沈梦瑶把她变成一段回忆之前问她,你要跟我走吗?

时间轴回到左拐的社畜出租屋,左婧媛正在翻箱倒柜的寻找一包新烟,袁一琦用手机帮她照明,烫伤的那只手现在不太好用。

“你那会儿居然还给她包了红包?真无语,这像你吗左婧媛。”

“她今天退给我了,良心未泯啊。”

“还好她还你了,不然从刚才开始我就要骂你怨种了。”

左婧媛苦苦搜寻未果,她叉着腰叹气,这他妈情景真的太需要一根烟了。

随后她想到了唐莉佳补送来的伴手礼,马上摸黑去找那个喜庆的红色小提箱,她记得自己给扔在门口来着。

“给我往这边照照,”左婧媛指挥着袁一琦的灯光辅助,“找到了!”

感谢前女友,这辈子还有机会在跟朋友闲侃爱恨情仇时,抽上一根话题人物本人的喜烟,也太合适不过。

左婧媛撕开包装纸,按照那个老土的许愿习惯先倒插进去一支烟,她再一次问袁一琦,你不来一根吗?

“她今天还跟我说了另外一件事,”左婧媛坐回床上,啪嗒一声把火机点着,“沈梦瑶那边,应该没办法寄信给你吧,她去武汉了。”

袁一琦猛地坐直身体,果不其然的,脑袋狠狠撞上了墙顶。

“疫情开始的时候,除夕夜走的。”左婧媛不小心被直升的烟雾迷了眼睛,她吸吸鼻子咳嗽了两声,“现在用不用来根烟?”

自从爷爷奶奶去世之后,沈梦瑶一家春节都是去外公外婆家里过。其他几个表弟妹都年纪尚小,其乐融融的围绕在老人身边说话逗趣,只有王奕跟她年龄相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爱好也很相似,用舅妈的话来总结就是,最大的两个姑娘光知道看手机。 

但是今年没什么人顾得上唠叨她们了,八点钟联欢晚会刚开始,全家已经早早的吃完了年夜饭。上海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除了客厅不时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一切似乎和平常日子无异。

父母在楼上替沈梦瑶准备行装,舅舅舅妈也在一块帮忙,七嘴八舌的商量着什么东西重要,什么东西占地太多不易拿。他们尽量不想惊动老人,留了小孩们在外面陪着看晚会,孩子们是最喜欢过年的,今天是难得的,大声吵闹也没大人约束的好日子。

王奕枕着沈梦瑶的肩膀玩手机,这间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她小声问表姐什么时候回来。

“刚吃饭的时候不是说了,最快两周就回来了,”沈梦瑶拍拍王奕的手臂,“回来过元宵,我们一起去看灯。”

“你少扯,周周说那边很严重,一两个月还是保守估计。”

“好啊,原来你不是惦记我。”

2020年1月24日,除夕,晚十点钟整。援鄂志愿者的队伍准时在医院前广场集合,风中的旗帜猎猎作响,虽然事发仓促又赶上年节,院长和重要领导们还是要全部到场,开了个简短的壮行会。沈梦瑶昂着头看看对面的楼宇,家家户户都亮起了节日彩灯,聚集起来把夜幕也撑亮了几分。

他们说上海是座钢铁森林,扎不进去根,因为这里的主要人口是外来人群,到这儿只是为了完成一些契机,或者是工作,或者是学业,很少很少一部分人,会在这里安家。

袁一琦大概不是这部分人。

即便出生就有上海户口,沈梦瑶也从来没真的觉得自己眷恋这里,所以她才会很轻易的说跟袁一琦回四川,那不是玩笑话。

但是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院长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这头发花白的老头最爱开大会,每次沈梦瑶和周诗雨都听的云里雾里瞌睡不止,想不到现在他的致辞居然让人这么热血沸腾,他铿锵有力地说,我等大家凯旋归来。

在一个算得上国危家难的时刻,眼前这伙人恨不得连遗书也提前写好,归来这个词可太美好。

沈妈妈在整理行李时,几次都忍不住快要掉下泪来,她往背包里装着沈梦瑶生病时常吃的那几种药,喃喃道:“妈妈总当你是小孩子家,不要经历太多风雨才好......”

以前沈梦瑶听到这样的称呼,只会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没有没有,我毕业还没几年。现在她抚摸着箱子底折叠整齐的白衣,又默想了一遍希波克拉底誓词,入学时她曾一字不漏的背完过。

“我愿以自身判断力所及,遵守这一誓约。”

“沈医生你到底为什么穿这身白大褂,你的理想呢,你的职业素质呢,你不是要治病救人吗?”

志愿者队伍已经全部登车完毕,等待统一的信号发车。周诗雨入座后就忙着噼里啪啦的打字,沈梦瑶不用猜也知道那消息是发给谁的,她翻看起微信收到的新年祝福来,回复了好几个群发消息后,看到了袁一琦的聊天框。

袁一琦发来了一个自制的坨坨拜年表情包,她们上一次的对话还停留在小朋友去世的时候。

这只睡着的小猫可能不知道,世界上有两个最爱它的人,她们曾约好以后要一起照顾它长大,她们也约好以后永远都不在一起。

分手那天是学校的跨年晚会,同时间武汉已发现几例未知新型肺炎,大众以为只是一小股时节流感,不足为惧。人群依然欢快的聚集,庆祝一个新的十年到来。

苏杉杉刚考完研没几天,兴高采烈地半截加入彩排,称呼这次节目是她们的重聚表演。可爱的死亡歌姬说,华语乐坛新世界,会有我们的船。

后来她去西北,看到黄沙过境的壮观景象时,会记着拍张照片发给陈倩楠。本人只有在那个身着白纱的梦里才能见到了,陈倩楠牵着她的手把人抢走,她问她你后悔吗。

袁一琦笑嘻嘻的把麦递过来,她像是喝醉了,眼睛有点红,勾着陈倩楠的肩膀才勉强站稳。主唱说自己也可以弹吉他没问题,但一定要有一支歌留给苏杉杉。

在这种趁火打劫的时候,左婧媛永远会赞同的打一个响指。

其实那是她们最后一次正式的合体演出,当时大家还不知道这个。

袁一琦二十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支专属她自己的麦克风,沈梦瑶在跨年夜就送来了,所以袁一琦才大大方方把校社团的话筒让给苏杉杉。

袁一琦的生日在三月,是每年新学期的惯例庆祝活动,没人知晓即将到来的疫情会把后续的安排全部打乱,沈梦瑶提前送礼物,只是因为她们决定要在今天分开。

下一个牵挂着对方的春天,不会再来了。

分开的理由太多了,可惜都不是那句我不喜欢你了。

“行了行了别来这一套了,”袁一琦摸摸沈梦瑶的脸颊,截住那颗滑落的眼泪,“谁逼你断舍离了似得,咱俩是什么国恨家仇被迫分开的吗,朱丽叶小姐?”

沈梦瑶侧侧头,一滴眼泪不至于让眼妆花掉,她看向不远处为舞台欢呼的人群,脸上有一种冷漠而倔强的神情。

“你记得那个天台吧,上次我们差点从那儿掉下去。”

“是你差点跳下去,我是去救你的好吧。”

袁一琦扯扯领子,展示了一下自己肩膀上那个隐秘的淡粉色齿痕,流血的皮肉早就已经长好了,这印子应该要再过一阵才会消。

“来来来沈梦瑶,凶手重返一下作案现场。”

沈梦瑶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吧,咱们这交情,你想哭就哭我绝对不笑话你。”

“没事的沈梦瑶,我明年才毕业呢,你什么时候想我了就来找我玩呗,当然你要是有女朋友了就别来了。”

“有空了去四川玩玩也好呀,我妈那么喜欢你,你去了正好也看看她。”

袁一琦指的是去看看摆在外公家里的那张黑白相片,为了筹钱治病,四川家里她和妈妈的那套房子早就卖了。

她一直说着毫无营养的废话,其实只是不愿意让自己停下来。

“如果以后,我们还想重新在一起,就想想那天在天台。我们没有死掉,是上天让我们再选第二次的意思。”

袁一琦愣住了,她抿了抿嘴唇,紧涩的喉咙半天也发不出声音。

有很多方法可以让另一个人永远记住你。沈梦瑶都甩出这么惊心动魄的诀别词了,袁一琦高低不也得回敬两句,势均力敌一下。

事实上,袁一琦也不想要一个安详体面的结局,说祝你幸福吗?那对她来说太过无趣。谁会真的愿意在初恋女友心里变成一个光华圆满的句号呢,那没有棱角不痛不痒的东西太软蛋,甚至无法在时光倒流的梦里狠狠地刺她一下。

“沈梦瑶。”袁一琦喊她的名字,一秒钟之内就为自己安排出了一部私奔剧本。

跟她说,我带你走,或者文艺一点,我们一起逃跑吧。

这才是袁一琦该说的话,最后关头就是要让她永远记得你,什么破镜重圆终有裂痕,什么重蹈覆辙不可来回,那些算个狗屁。

袁一琦深吸了一口气,她说,祝你幸福。

随着零点的接近,舞台上的气氛迎来了一个高潮,大屏幕上是由10开始的倒计时,成排的银白色光柱冲天而上,又分散成细碎的亮影。

这最后十秒,沈梦瑶吻了袁一琦。

她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袁一琦弯着腰,故意冲着前排那几个热闹的姑娘挑眉毛,她是舞台上耀眼生动的主角,控台的灯光追着落在她精心挑染的头发上。

然后她在漫天飞舞的亮片彩带中,看到了沈梦瑶。

她伸手把她拉上来,明知故问地说,你愿意听我唱一首歌吗?

真是有始有终,还准时在元旦零点交接,仪式感可以比得上香港回归。

那个吻结束后,沈梦瑶说我们还是算了。

她湿润的眼角再次被情绪染红。袁一琦不太清楚她究竟说的哪件事,是天台是四川还是祝你幸福,或者是重来一回她根本不愿意听那首歌。

很久之后袁一琦才明白,原来她说的算了,是全部。

袁一琦对武汉疫情的关注变得更加积极起来,好在现在已经四月,在她一无所觉还来不及担心前女友的时候,那座城市已经挨过了最危难的两个月。现在传来的消息基本都是好的,周边地区持续清零,春季的樱花又重新开了满城。

半个月前,袁一琦曾接到过一个奇怪的电话,她作息时间一向不规律,那会正在补觉,醒了就要去便利店交班。

袁一琦迷迷糊糊的喂了两声,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应,号码显示是个来自上海的陌生号。她没在意,挂断后马上再次进入了梦境。

但现在回想起来,她又疑神疑鬼的猜测那个电话是不是沈梦瑶打来的。这一段没头没脑的小事搅的她心绪难平,只能不断翻看着那几天的通话记录。然而她的本职工作就是打销售电话,每天来往的通话联系太多,她自己也认不出到底是哪个号码。

随便拨了两个碰碰运气,可惜对方开口就说没兴趣了解她的装修方案。

她从左婧媛口中得知沈梦瑶去了前线,那一晚注定是睡不着的,她反复查询着进鄂路线,手机屏幕上一遍遍地刷新空白的列车班次和疫情防控信息,最后她干脆翻身下床开始收拾行李,匆匆忙忙的装了半口箱子才停下来。

左婧媛那只烟快要抽完了,烟嘴那端印着的囍字已经燃尽。

这他妈什么世道,袁一琦今晚第二次用这个句式感叹,左婧媛都能劝人不发疯了?

“你说得对。”袁一琦一屁股坐在左婧媛床上,前面说过了,她们没凳子。

“医疗队伍嘛,防护水准肯定很高,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她不是感染科的,估计也就打杂帮帮手。又不是去山区支教,没有虎狼变态,我千里迢迢追过去也没用武之地啊?”

左婧媛听了这一长串,敷衍的点点头:“我让你别发疯,没让你掩耳盗铃。”

从那之后袁一琦每天打听沈梦瑶的消息,她们的微信早在过年时就互相拉黑了,所以不管袁一琦去驿站多少次,她等待的那个人,其实是从来没有承诺过要寄来什么的。

王奕说周诗雨也在武汉,医院去了很多同事,唐莉佳因为回婆家过年所以没赶上征召志愿者。她让袁一琦不用很担心,疫情已经稳定了,周末家里还一起通了视频。

袁一琦挂了电话,心里觉得安定了一点。

苏杉杉的学业基本是敲定了下来,她拉着乐队的成员在自家楼顶喝酒,往日她们练习结束也喜欢这样。即使离别日期在遥远的九月,但几瓶啤酒浇下去,氛围瞬间到位,她不得不让自己说点什么。

苏杉杉大力的拥抱每一个人,七分醉意就能让她像个真正的江湖儿女,豪气万千。只有走到陈倩楠面前,目光才变得闪烁不安。

“两年后我一定回来,不管在这儿还是在上海,大家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香波地群岛。”

“海贼王没看过啊,主角团两年后新世界聚齐,著名的重逢之地。”

“懂,就是和甘露寺差不多。”

“......左婧媛你不煞风景会死吗?”

说是梦其实也算不上梦,这些情景在她身上是真实发生过的,所以梦里就像是看一些录像回放。

妈妈生病的最后一段时光,是在上海的医院里,袁一琦几乎不怎么去学校了,每天在各种琐事中奔波忙碌。她还不到二十岁,天突然塌下来,砸在她年轻稚嫩的肩膀上,与其说是重压下承担背负,还不如说垂死挣扎。

要么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本就在风雨里飘摇的日子,袁一琦偏偏犯了急性阑尾炎,连她最后一根咬牙硬撑的神经也要被疼痛敲断,是吧,人有一些时候,就连逞强也得竭尽全力。

那时她跟沈梦瑶分手了。当然,双方都不知道这回事以后还会在他们身上重演个百八十遍不死不休。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失恋。

没有人能来照顾袁一琦,妈妈的情况比她还要糟糕千百倍。在等待手术的日子,她得自己举着点滴瓶下楼拿外卖,电梯里还遇到夸她坚强的路人,袁一琦笑着说锻炼身体。

这段没有眼泪浸泡却咸涩异常的日子,结束在清晨醒来见到沈梦瑶的那一刻。袁一琦又是被抽血的护士扎醒的,但是这回来的是沈梦瑶的朋友,三两下就利索的完成了工作。

袁一琦的血管很细,前几天帮她扎针的护士好像还在实习,不老练的在她手背上拍打半天,一根滞留针扎了三次也没进去。总不能阻碍南丁格尔小姐的学习脚步吧,袁一琦的手臂被扎的淤青一片,还天天鼓励人家放轻松别害怕。

沈梦瑶把手指搭在袁一琦眼睛上,她也刚上了一个夜班,熬完大夜气色没比病人好多少。

“怎么回事啊袁一琦,采个血还掉小珍珠。” 

沈梦瑶的手腕上缠了一圈纱布,里面有伤口和药水的味道。

术后的修养期,袁一琦就住在沈梦瑶的小窝里,她早就找借口搬出了家里,说是为了方便上班来回,实际上是为了方便女朋友过来留宿。

真不知道沈梦瑶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她每天要上班,工作忙完了就去袁一琦妈妈那边陪护,还不能忘了抽空问候家里蹭住的小白脸吃没吃早饭。

“你这药膏不会是什么三无产品吧,直接抹吗,有没有啥说明书?”袁一琦撩起衣服,对着镜子找到了自己侧腹的疤痕。

“祛疤的,放心放心,我朋友的方子。”

看到沈梦瑶走过来,本来放松的袁一琦立刻提上一口气,其实她因为手术又瘦了一些,压根不用吸气,小腹的线条已经很明显。

沈梦瑶接过药膏,在手指上点了一点,她蹲下身子,帮袁一琦涂药。结果指尖才刚碰了一下,袁一琦立刻打了个激灵,往后缩了缩。

“沈医生,你们医生的手都这么冷冰冰吗?”袁一琦正用牙齿衔着衣角,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事还不少。”沈梦瑶转过身子,抽了根棉签。

倒也不是真的冷冰冰,袁一琦装模做样的清清嗓子,视线再次诚实的落在了女朋友松散的睡衣领口。这谁顶得住啊,沈梦瑶刚洗完澡,内衣肯定是没穿的,她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从脖颈往下的一片,都给看的清清楚楚。

“咳咳...方子?你不是外科医生吗?还有中医朋友啊,叫啥?”

“就...安陵容你认识吗?”

“那就好,她给这个取名叫舒痕胶,主要就是淡化疤痕,还附加一点避孕功效,不过你倒是用不上这个。”

“哇,这么牛,还有这种好东西?”

“......沈梦瑶,是不是别人不发火,你就给人家当成傻子呀!”

袁一琦总算找到由头把沈梦瑶提溜起来,不过肯定不是为了做个帮忙遮掩的正人君子。

她的手指沿着沈梦瑶的下颚线滑了一圈,最终轻描淡写的摸摸下巴,像平时逗坨坨那样。

“你当我没上过互联网啊?”语气里真是一点气焰也没有。

袁一琦的吻总是先从额头开始,这是她身高超过沈梦瑶之后形成的习惯,然后在慢慢落到眼睛上、脸颊上,她故意绕开嘴唇不亲,下移到脖子和锁骨,直到闻够沈梦瑶怀里散发出来的香味,才抬头去寻找她的眼睛。

“沈医生,你有点心律不齐嘛。”

沈梦瑶的手臂环上来,搂住女朋友的脖子,没忘了把她压着的头发理出去。她笑着看她,这点默契哪能没有。

“袁医生,你不用每次都说同一个症状。”沈梦瑶故意把手从袁一琦的后腰探进去,“刚才还说冷冰冰。”

“那没事,我手不冰。”

这种乐此不疲的桥段,发生在每个沈梦瑶夜班前的下午,到最后袁一琦倒是能在家舒舒服服的补觉,沈梦瑶在值班室瞌睡不断,手里捏着笔,一行字写的歪歪扭扭,十分倔强。

“你说,什么才算得上爱呢?”

袁一琦靠着沈梦瑶肩膀,她最近头发有点干燥,惹得旁边那人说了好几次痒痒。

沈梦瑶的手腕被捉住,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细疤,袁一琦一碰到它就松了力气。她没敢过问这伤口,只是心里清楚是与自己有关。

“哎呦,这太高深了。”沈梦瑶点点袁一琦的鼻尖,“我不知道。”

怀里那人孩子气的把脸埋进她颈窝与枕头的缝隙里,闷声闷气的,好像故意不让让人听清:“你说我妈妈,很喜欢那个男的吗?”

“也许吧,他长得还挺帅,但是你长得更像阿姨一点。”

“我觉得应该还挺,挺爱他的,以前。要么就不会生下我了。或者她是头脑一热的吧?不知道养小孩这么辛苦。”

“说什么呢。”沈梦瑶笑了,晃晃肩膀把人从枕头里拔出来。

袁一琦在这毫无保留的注视里会觉得心中澄明一片,沈梦瑶眨眨眼睛,又把她抱回怀里。

“阿姨生下你,把你养大,母亲对孩子的感情......”

“当然是因为爱你啊。”

其实相爱,又该是什么样子呢?有人在混沌无光的夜里拽住了你的手,有人送了你满室温暖的橙色黄昏。

袁一琦确信自己是在这一刻爱上沈梦瑶的。

她从小开始,就跟那些骂她没有爸爸的混蛋小孩打架,有的跟她同龄,有的比她还要大几岁。但她从来不怕他们,打架的秘籍就是凶狠,只要认准了带头起劲的那个,揍他就行了。挨打也没事,你疼他也疼。

她八岁时在学校的音乐课上学会了第一支曲子,家里没有钢琴,为了跟妈妈炫耀,硬是把人拉去了乐器店听弹琴。

妈妈是小学的语文老师,袁一琦的作文她总是反复的查看阅读,空白地方写满了红色的小字批注,她挑出那些马虎的错别字,告诉她哪些修辞太过简单,可以用什么词汇替代。

袁一琦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离开妈妈就东倒西歪的妈宝女,但是看到诊断书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自己五岁时走丢的一次——其实也算不上走丢,不过半小时她就被热心邻居送回家里了。

但是那半小时里,任凭袁一琦怎么哭喊,妈妈都没有像往常一样从天而降,她胡乱地跑着寻找着,她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妈妈。

这感觉,这辈子只在两个人身上出现过。

另一个,是在很多年后她长成大人,她遇到沈梦瑶。

不过是手上划个口子,沈梦瑶就慌乱心疼的不成样子,一边包扎一边吹风,像对待幼儿班小孩一样,哄她说呼呼就不会很痛。

看她弹琴的时候,沈梦瑶眼里会有一种炽热的迷恋与崇拜。她看她们的每一场表演,在太多观众的呼喊中,仍然很大声很认真的说爱你。

沈梦瑶给她送了那么多封信,起因只是袁一琦随口说高中时收到过很多情书,夸大其词的显摆了一下,能装满整个课桌抽屉。所以沈梦瑶也写了一样多的文字给她,狮子座在任何方面都不甘落人后。

袁一琦拉沈梦瑶上台的真实原因,因为她长得好看,而且满脸平静,是被朋友推搡着才凑到前排,这种人参与会反而很有节目效果。

最重要的,她是袁一琦看了一眼就喜欢的花朵,所以她会认识她。

到这儿蛮合情合理的,正常言情剧发展流程,但是后面要命的就来了。

有人能懂吗,这花朵居然为她为难,为她疼痛。居然对一个二十年来每天纠结背叛和拖累的私生子说,一切当然是因为爱你。

在这世界马上要撕开袁一琦最后一块创口贴时,沈梦瑶却让她愈合了。

这段录像带回放般的梦境终结于一个意外闯入的电话,嘈杂的手机铃声把袁一琦震的五雷轰顶,她骂完脏话才接通,喂喂,你好?

袁一琦的头脑开始回神,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再一次被天花板撞到了头顶。

“喂?沈梦瑶!是不是你?”

“您好,”听筒传来声音,“我们这里是融安家园售楼......”

“你妈的,”袁一琦曾说以后再也不对同行恶语相向,今天破例,“你他妈需不需要家装顾问啊?”

其实,沈梦瑶确实给袁一琦打过一个电话。

从起床开始,沈梦瑶就觉得头昏无力,昨晚他们小组又值班到两点,这是她在武汉的第三个月了。测了两次体温,才确认自己已经在发烧了。

特殊时刻让每个人变得神经紧张,更何况他们的岗位是疫情一线,如果医护人员出现病毒感染,剩余的工作开展将会更加困难。

沈梦瑶独自待在一间办公室,等着同事们准备完毕来给她做核酸检测。说实话,连续不断的高压环境每时每刻都在侵蚀着她的身体与意志,可能也是时候病一病。

以前听人说过,人体其实很聪明,你让太累太累了,它就会自动开始生病,让你强制下机。

她胡乱想着一些事来分散注意力,想着最近几天全部的防护细节,想着要是不幸中招会是轻症还是重症,想着有没有必要写写遗书,想着其实做大体老师也是另一种光荣。

她想过了全部的亲人朋友同事,最后居然还没到时间,只好顺便想想袁一琦。

上回分手后她们只联系过一次,是志愿者整装出发的那个除夕夜。

在大家登车完毕,准备发车的最后时刻,本来应该早就回家的王奕,居然又在车窗外出现了。沈梦瑶最先认出那个大力拍窗的人,她赶紧戳戳旁边的周诗雨。

车内的暖气开了有一会儿了,窗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被周诗雨擦开一块。她没坐在窗边的位置,只能弓着背凑近一点,胳膊撑在沈梦瑶腿上。

王奕把手贴在车窗上,她必然是触摸不到周诗雨的,手掌下只有冰冷的沾着干涸雨渍的夹层玻璃。

周诗雨用手指在雾面上画了两个并排横杠,沈梦瑶知道,她写的是一一,是王奕。

这种情况下,最佳观众沈梦瑶,很难不在脑海里为二位播放一首离别的车站。重新点开手机,界面依然停留在袁一琦的对话框内,对方的表情包后面,又追了一句除夕快乐。

她突然有点想把自己投身前线的英勇决定告诉袁一琦了,让那家伙夸夸自己,顺便再担心一下。也许她们真的心有灵犀,前女友真的把视频打来了。

沈梦瑶点了接通,耳机带好。

“怎么回事啊,消息已读不回,视频接的到快。”袁一琦没有待在室内,她周围有点吵闹,是爆竹燃放的声音,年节专属的热烈气氛。

“你在干嘛啊,沈梦瑶?”耳机里那个声音提问,“怎么在坐车,没在家看春晚啊?”

沈梦瑶看到视频里自己背后的椅座,“没有,家里有点事,我们全家得去亲戚家一下。”

真服了,刚才还说要给她担心一下。

“哦哦。”还好袁一琦没兴趣打听什么亲戚的家长里短。

“你呢,在外面?” 沈梦瑶及时的转移话题。

“嗯,出来走走,你知道我外公家小孩很多,烦得要死。”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各自心猿意马。

“忘了说,除夕快乐,沈梦瑶。”

“王奕在你旁边吗?帮我带个祝福。”

“在啊...她上车就睡着了,我一会儿告诉她。”

袁一琦把自己熟悉的沈梦瑶身边的家人朋友全都问候了个遍,颇有种慰劳基层员工的感觉,实际上她只是怕话题断开,双方都无话可说就只能尴尬地挂掉。但出于某种原因,袁一琦还想多听一会儿她的声音。

 “刚才跟我朋友聊天,她说等我生日可以送只小猫给我。”其实是袁一琦死皮赖脸要来的,小朋友在她们分手前就去世了,之后沈梦瑶偷偷哭过好几次,她一直记得这个。

“嗯,那你好好照顾它。”

“我都挑好了,金色小团子,奶绒绒的。”

那只小猫是袁一琦打算送给沈梦瑶的,可是试探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嗯...”但是她又想到了别的,“上海还是不能放烟花吧?”

沈梦瑶点点头,问她怎么了。

“那我给你直播云放一下,”袁一琦开始走动了起来,“不过说实话我还没买烟花,你不会介意稍等一下吧,介意也没事,我假客气一下,你陪我去买。”

然后袁一琦开始了她的买烟花直播,这日子营业的商店太少,扫荡了几条街之后,才找到一家在铺面过年的店户,他们昨天刚进货一批新的烟花棒,袁一琦有点运气。

袁一琦看着店铺落下卷帘门,好心情的跟店主挥手告别,沈梦瑶也头脑呆呆地跟着她挥挥手。

接着,她的神情复杂了起来:“沈女士再稍等一下,我忘买打火机了。”

等到袁一琦终于点燃第一根烟花棒时,沈梦瑶这边窗外的景色已经变成了荒郊野岭漆黑一片,她甚至觉得车辆已经开出上海了。

绚烂的烟花一瞬间笼罩了袁一琦那边的屏幕,沈梦瑶看着对方畏畏缩缩的把镜头越离越远,最后还是勉强让烟花和自己的脸同框。

沈梦瑶截了个图,发现小框里的自己居然也在笑,这笑意太轻太自然,连她自己也没注意。

袁一琦长大了之后就没怎么玩过烟花,她早忘了那冷花其实是不烫人的,生理上的自我保护让她别扭的闭上了一只眼睛。

“沈梦瑶,除夕快乐。”袁一琦说。

那只烟花棒的火光越然越低,沈梦瑶不舍的看着它们绽放,最后熄灭在了末端。

随后,袁一琦点燃了另一根。

闪烁的光芒又一次照亮了袁一琦的脸,还有沈梦瑶的。

初见的舞台,袁一琦唱完最后一支歌,然后拉起沈梦瑶的手,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神秘兮兮的把捏紧的拳头放在她的手心上。

沈梦瑶以为会是什么小纪念品之类的东西,结果袁一琦的手松开,散落下来的居然是一把轻盈的银色亮片,它们在掌心到掌心的距离间飞舞,沈梦瑶下意识的拢掌抓了一下,却搅动了敏感的空气,那些飘飘荡荡的碎光不肯随她的心意降落。

“这首歌送给你,”袁一琦歪歪头,“喜欢吗?”

可惜几年后的沈梦瑶已经知道,无论是烟花还是亮片,它们可以在自己心尖逗留,却永远不能被谁捕捉。

如果以后,我们还想重新在一起,就想想那天在天台。我们没有死掉,是上天让我们再选第二次的意思。

沈梦瑶发来消息,微信还是别留着了。

袁一琦看到后没有回复,因为猜到回了就会看见红色感叹号。

她们在一起这么久,哪儿能连这点默契都没有呢?

沈梦瑶不会知道,除夕夜的视频挂断后,袁一琦在铺满红色纸屑的街道上,又独自走了好长一段夜路,去拿买烟花前被她留在原地的行李。然后还要困顿的逛荡很久,才能找到一个住处。

袁一琦当然也不知道,在人们忙着抢购口罩和防疫宣传的第一个春节,沈梦瑶已经踏上了奔赴前线的路程,和她周围的很多同事一样,思绪起伏的猜测着疫情如何凶险,想象‘如果万一’后面的那些事。

她们都有点想念对方了。不然也不会有这通视频。

现在的沈梦瑶又是这样。

她把口罩往下拉了拉,以前认真呵护的皮肤上被防护设备勒出了一道道红痕。就给袁一琦打一通电话吧,如果自己真的确诊了,恐怕后面能发出声音的机会都不多了。

沈梦瑶故意用了自己新办的电话卡,她纠结的希望袁一琦把自己当成一个陌生号漏掉,又在稳定的电音嘟声中,期盼那个思念的声音快点到来。

“喂?”那人的声音软软的,看来刚做了一个好梦。

周诗雨在这时推开房门,沈梦瑶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可能在自己的行为本就让她非常心虚,于是失手挂了电话。

沈梦瑶撩了一下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来,刘海已经很久没剪了,长长了之后太碍眼,干脆分拨到两边。周诗雨的评价是,这样看起来她的挂号费能贵上一点了。

周诗雨穿了全套的防护服,她来负责沈梦瑶的核酸采样:“你可别有事,不然王奕会怪我没照顾你。”

“是你别有事吧,”沈梦瑶睁大了眼睛,“王奕怕你报喜不报忧,天天在我这边打探情报。”

“好吧,那就算为了王奕,我们都得没事。”

“笑死,一一倒成了抗疫砥柱了。”

四月过去了一半,袁一琦总算收到了那只因为疫情而迟到的小猫,它本来是一个礼物。她在除夕那天一眼相中这只金色小团子,所以不费力地给它取了个符合身世的名字。

除夕被接回她们的破烂宿舍,左婧媛被袁一琦明令禁止室内吸烟。作为交换,袁一琦每天睡前要陪着左婧媛去走廊尽头的露天阳台抽烟。

左婧媛看着街口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突然开口问道:“袁一琦,你想过以后吗?”

前女友结婚会让人变成诗人吗?袁一琦在心里吐槽,她忙着驱赶小腿周围的不知名飞虫,这问题太深沉,你去跟爱因斯坦沟通吧。

“想过,我认真在操劳咱们乐队的未来。”

“没事,这不还有我。”

“谢谢你,左左。我本该很感动,可惜上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是我前女友。”

“这有什么,咱们俩也可以唱歌啊,你看凤凰传奇,你看旭日阳刚,这不都双人组。”

“大哥,这两个组合你一说出口,我脑子里的场景直接就是外婆家的杀猪大席。这是可以说的吗?没有不好的意思,就是说咱能不能减少一些...喜庆。”

“那我们说点严肃的。”栏杆的木质扶手上布满污垢和划痕,左婧媛用它磕了磕烟灰。

这时候她眼睛一转,就会像个精明透落的坏女人那样,直截了当拆穿别人真正的心事。

“你到底为什么跟沈梦瑶分手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提的。”

“无语,是你是不是有病。”袁一琦冲着左婧媛的后背怼了两拳,“你还是跟我聊旭日阳刚吧。”

“好啊,你害怕什么?”左婧媛吐出一口烟雾,在漆黑的夜幕中消散,“说真的,那个爱给你送花的粉丝,你真看上她了?”

“你妈的。”袁一琦卷起袖子,准备揍第三拳。

“你没出轨,沈梦瑶跳什么楼?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也就她自己相信是误会吧。”

这下袁一琦真的被说火了,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铁栅栏门上,老铁门惊天动地的哀嚎着,临近的一个房间立刻传来了几声脏话。

人真是他妈的,跌到底连吵架都拉不开气势,袁一琦光着一只脚,去捡被她踹飞的拖鞋。

到底要怎么说呢,袁一琦早没什么底气能像过去一样,确信自己可以做成任何事。无论妈妈还是沈梦瑶,她们都不能再做那个为她投最后一票的人了。

分手那天袁一琦就知道,就算沈梦瑶甩了一大段狠话在前面,自己要是真死不要脸的开口,她大概还是会不管不顾的跟她一起回四川。

袁一琦面对着整条昏暗绵长的走廊,四处剥落的墙皮上又叠加一层岁月沉淀的灰,厕所离这儿没有多远,无论什么时候散发出来的永远是那股叫人恶心的腥气。

她甚至不想把那只要送给沈梦瑶的猫留在这儿。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恣意飞扬的人气主唱了,七零八落的草台班子,就连婚庆杀猪席也不会找她们唱歌。伟大航路里被击碎冲毁的船太多了,她们没有香波地,也到不了终极之岛。

阴影里的人摁灭了烟头,直起身子看她。

袁一琦顿了又顿,吹开面前残存的蓝色烟雾。这句话将出口,快要比杀了她还难过了。

“你不会真的认为,我仍然能配得上她吧。”

席卷而来的晚风吹乱了两个人的头发,街口那盏路灯终于完全熄灭了。

“你想过以后吗?我是说...和沈梦瑶。”

左婧媛的头还真不是面团捏的。

袁一琦本来想问问她是不是有病,但是刚才自己已经说过一遍了。

她只好不带脏字的直接说出答案。

左婧媛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愉快地吐出两个烟圈。她现在总算知道,该怎么处理那条好友申请了。

她给备注栏写上四个字,美女医生。

之前的住户在房间里养过狗,这么个逼仄小屋连能通风的窗户也没有,袁一琦和左婧媛搬来的头一个礼拜,那股狗味久久不散。

“我以前一直觉得狗子是人间天使。”

“想开点,也未必所有的天使都有臭味。”

本以为养小猫会比较轻松,不用看管不用遛,而且爱干净好打理。除夕入住后,袁一琦逐渐在日复一日的铲屎中失去滤镜。

难道沈梦瑶就不该,就不用,就没必要养它一下吗?妈的,总不能因为不知情就逃避责任吧!

不过袁一琦也不是每天都做暴躁饲养员,她心情好的时候会把除夕捞到怀里,等着小猫咪呼呼噜噜的拿鼻子来蹭她,这小家伙刚吃了猫粮,靠近闻闻还有股鱼腥味。

袁一琦揉揉除夕的圆脑袋,她手上的烫伤总算好得差不多了。

“你有一个哥哥,叫坨坨,脸是黑了点但是性格挺好的。”

“还有一个叫皮皮,花臂拽男,虽然说来我也没怎么养过它,它住你外婆家比较多。”

“沈梦瑶最喜欢的,是小朋友,现在去了喵星了。她伤心真的很难哄,不然我就不叫你帮忙了,but可不是一些替身文学哈...”

武汉在一周前解封,志愿者队伍们也再逐一返回,新闻报道说他们是英雄城市的英雄,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用血肉之躯担起了民族脊梁。

沈梦瑶曾在等待核酸结果时许愿,要是一切平安,疫情结束一定要去见袁一琦一面。

那几个小时是一段煎熬时光,沈梦瑶一遍遍地回想起医院手术室外的那条走廊,躺在里面的病人,是袁一琦的妈妈。

沈梦瑶的目光持续定格在对面的蓝色塑料靠椅上,其实她也没有专注的在看什么,只是随便把视线落在某处。袁一琦挨在她身边坐着,两个人都不敢说话,窗外是上海秋天的第一场雨。

在沈梦瑶默念了一千遍神明保佑后,袁一琦等来了那个预料之中的结果。

这么多年来,沈梦瑶从没见袁一琦这样哭过,她从来没有这么撕心裂肺的哭过。

沈梦瑶当了几年的医生了,她了解袁一琦也了解最后一刻的病人家属。袁一琦的要面子程度不必多说,她连哭泣都是隐秘而无声的,只有这一次,沈梦瑶再也不愿经历一遍的一次。

抵抗病魔时只需要咬牙正面顶住,而死亡的震荡却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才明白悲伤会把人揉碎淹没,它是那么的庞大没有边际。

如果,沈梦瑶想,只是如果。

在武汉待了这么多天,她知道那些死亡数字背后也曾是真实鲜活生命,他们是普通人中不能再普通的一个,甚至还在新年伊始时许愿平安健康,但是病毒却斩断了下一个新年。

如果自己死了,袁一琦可能还是会很伤心的。

沈梦瑶觉得这想法实在很不新时代独立女青年,这关头还能恋爱脑发作考虑前女友啊?她点开备忘录,高烧的大脑在命令她合上眼皮,但是她不肯睡,打字的手虚晃无力。

她给她妈妈写对不起,但是职责所在不会后悔,财产归属也交代清,没忘了年前拖欠的水电费,然后开始交代家里猫咪的饮食日常......

在最后写到袁一琦时,周诗雨终于送来了好消息。她本想来抱一下沈梦瑶,碍于防疫要求最后只能被定在两米开外。

“没事了,沈梦瑶,是好的。”

沈梦瑶闭上眼睛,又把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

你妈的,袁一琦。那句来不及打进备忘录的话,被她在心里说完。

袁一琦,你猜不到,老天爷居然还想再让我选一次。

到了便利店换岗时间,袁一琦跟同事交接完毕,钻到后面的储物室拿衣服,打开属于她自己的那块铁质隔橱,沈梦瑶写给她的全部信件都被整整齐齐的码放在这里。这里比宿舍楼好,能吹到新鲜的风。

时间还早,袁一琦随机抽了其中一封信,靠坐着窗台,又开始不厌其烦的读起来。

她在阳光中把信纸倾斜,找到整齐钢笔字上浅浅的字印,那是上一页纸书写后留下的印记,袁一琦某天突然发现的。

这些字印很好笑,袁一琦推断她们来自沈梦瑶的实习笔记。龙飞凤舞的应该是查房时匆忙记录的,她用的圆珠笔,所以下笔很轻。歪七扭八的应该是夜班瞌睡时写的,到最后划拉的几笔像画龙画蛇。

袁一琦很乐于去寻找这些痕迹,就像以前喜欢寻找沈梦瑶手上的血管一样。

在同样闲适慵懒的阳光里,可以再次嗅到她的气息。

袁一琦骑着电瓶车穿过黄昏日暮的街道,天空尽头正在酝酿一场绚丽晚霞,黄葛树正在这季节换叶,金黄色的旧叶散落满地,像是在四月份到来了一个秋天。

袁一琦常去的那家驿站离她现在的住所并不近,驿站临靠的小区,是以前她和妈妈一起居住的房子。往年寒暑假时,沈梦瑶邮寄东西过来,用的地址都是那边,她也只有那边的地址。

那边市场的货物新鲜又便宜,袁一琦车把上挂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了刚宰杀剁碎的鱼肉,那是买给除夕做猫饭的。

驿站的小哥是老相识了,袁一琦路过的时候他正在门口理货,她按按喇叭,算打个招呼。

“哎,等等!”小哥叫停袁一琦,然后去里屋取出来一个文件夹信封。

袁一琦伸出一只脚撑在地上,注意力被不远处打架的两只小猫小狗吸引。

那是连续两周阴云密布后,难得的晴朗天气。驿站小哥核对好号码,念出了那个被等待已久的备注。

————————————————————————————————

其实这篇文的开局不过是我无聊假期的某天,去快递点之后随便脑嗨了一个特别特别简单的情节,本打算花个一两天时间写四五千字就OK,(因为我节前一直在准备另外一篇文呵呵,现在看来他妈的大概率胎死腹中了......)结果我一开始动笔就像滚雪球一样,越写越多。

我为了合理一些剧情,就想出了更多的剧情。假期这几天我刚好被封控了,每天自己待在屋子里从早到晚的写文,每晚睡前我都在反复读当天写出来的部分,每次读都他妈会发现我留的伏笔忘了填。然后再修修补补串联中,想出了更多的情节......

原本在我最初的设想中,结局沈梦瑶会来找袁一琦,两个人会因为除夕见面。这个场景在我脑海里演播好几遍了,台词我也想得差不多。开篇写了很多袁一琦居住的破楼,是因为在我的这个初代结局中,沈梦瑶站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楼下,就应该明白了一切,也明白自己再也没办法一个人回上海了。最后她们在这里相遇。

我想这个结局写出来估计也不错,然而当我今天傍晚写到袁一琦驿站收信的时候,打出‘小黑’两个字,突然觉得,这就该是结局了。

说起来我并不喜欢破镜重圆,我喜欢重逢。

脑嗨的时候我想写个be哈哈哈哈,但刚好最近来说咱的心情还算不错,我一写上袁一琦的打工生活,就立刻改主意了,决定给她一个好结局。

如果沈梦瑶没有回来,或者她那啥那啥,所有的背负和隐瞒全都没有意义了,他妈的也太惨了。

谢谢,人生需要一些治愈。

潦草的码了几天,也许以后看会觉得不咋滴,但是现在的感觉,就像临时修改的这个结局,我觉得还蛮凑合。

祝大家五一最后一天开心。

}

春季是一个百花齐放的季节,在这样明媚的季节,女生们都开始了忙碌而充实的搭配之旅。吊带裙依旧是的经典存在,因为这样的裙子版型无论是日常生活中选择,还是出席重要活动进行选择都是非常OK的。

它重点看的是你色系材质面料的选择是不是适合你自己,究竟什么样的吊带设计适合你呢?一起来看吧。

说到吊带的设计,第一个值得注意的是吊带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的,喜欢帅气一些的女生会选择以链条的形式出现,还有一类女生喜欢字母的款式,自然以字母的花纹呈现。

还有一种女生会坚持着经典的选择,以普通的吊带造型出现,打造经典中的经典,每个人喜欢的风格都是不同的,要根据个人的实际需要而定。

黑色的吊带裙在什么场合都是适合的,因为这个色系本身就是很大气的,色系的本身我们挑不出毛病,相反,黑色系能够带来的风格转变其实是比较丰富的。

你既可以走热辣风,也可以走帅气风,这都是黑色系能够赋予我们的,而吊带裙的造型就在帅气和热辣风之间。喜欢混搭风的女生可以多多尝试不同风格的衣服和吊带裙进行融合,因为吊带裙在一定程度上会起到打底的作用。

普通的轻纱质地吊带裙,会显得特别大众,如果你想要和大众的审美趣味做一个区分,那么皮质的面料设计会更加地适合你。

因为皮质本身就是很有视觉重量感的,在这个面料的基础上,你还可以增加很多的花纹凸起的工艺设计,显得更加有纹路感,这是一个增加质感的细节。

如果你选择的吊带长度是没有过脚踝的样式,就涉及到了高跟鞋的款式风格问题,最好的选择方案就是将吊带的颜色和高跟鞋的颜色保持统一。

因为这样不仅呼应的效果更好,也不会破坏整体的风格,和黑色吊带裙搭配可以选择银色系的装饰,会缓解黑色的沉重压抑感。

紧身的蓝色吊带裙会给你一种进入深海看到美人鱼的感觉,因为纱感的面料会显得整个人无尽的温柔,紧身的设计会将我们的身材尽情地勾勒出来。

吊带的样式充满着迷人的色彩,因为是紧身的设计,所以裙子的层次感是非常重要的,以蛋糕裙的手法依次铺开是呈现涟漪性的手法之一。

想要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女生,可以选择以银色系的面料为打底的面料裙子,外面再选择罩一层薄薄的黑纱,这样的手法不仅可以让吊带裙看上去更加的轻薄,还会让一件衣服看上去更加的有丰富感。

轻纱还可以加在肩膀的吊带处,此时的轻纱会营造一种仙女的迷幻气场。

白色的吊带裙就更加的适合走可爱萝莉风的女生来尝试,在吊带的部分我们可以选择宽肩带的造型以蝴蝶结的手法出现,这样的小细节会强化可爱的造型。

在裙子的长度方面,短款的设计会更加适合,因为它会显得整个人很俏皮。在裙子的款式上,印花的样式也很重要,花瓣的造型和白色衬在一起很养眼。

最原始的吊带裙也是最经典的,黑色紧身的纯色吊带样式能够把我们身材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这样的裙子对身材的要求是比较高的,所以对自己身材有自信的女生可以大胆地尝试。

在搭配这样的连衣裙时,高跟鞋可以选择同款的黑色设计,让色系保持在统一战线,风格也就会如此。

保守一些的女生可以直接选择宽吊带的样式,领口比较小,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对自己的手臂线条有展示作用。

如果你觉得一条纯黑色的吊带裙平平无奇,可以选择用拼接的样式在裙摆的部分进行不同面料的拼接,会显得更加的有创意,通常选择拼接的对象都是亮片或者是轻纱,这两个面料对于展示连衣裙来说分量还是很重的。

无论是哪一种吊带裙对身材要求都是比较高的,平时一定要多注重身材的锻炼,让自己又又自信的驾驭每一条裙子吧。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隐形拉手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