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19日 19:34--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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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康美药业财务造假案是迄今为止，法院审理的原告人数最多、赔偿金额最高的上市公司虚假陈述民事赔偿案件。康美药业于2002年上市，市值最高曾接近1400亿，稳坐医药板块的第二把交椅。2018年10月，康美药业董事长马兴田曾以410亿财富排名2018年胡润百富榜第52位。康美药业财务造假案康美药业依靠造假营造的美梦终止于一篇财务分析文章。2018年的10月16日，一篇名为《康美药业盘中跌停，疑似财务问题自爆：现金可疑，人参更可疑》的文章在网上发表。文章作者发现在康美药业的财报中，2015年到2017年，公司账上分别有158亿元、273亿元和341亿元的货币资金，但这家公司却仍然在大量贷款。而且利息支出比利息收入要多很多。文章一经发出就广泛传播，康美药业的股票当天也出现跌停，此后三天连续跌停。10月16日当天晚上，证监会就紧急成立了康美药业核查小组，第二天，核查小组就展开了对康美药业的财务调查。2020年5月14日，中国证监会对康美药业下达了《行政处罚决定书》。调查发现2016年到2018年，康美药业通过伪造和变造增值税发票、伪造银行回款凭证、伪造定期存单，累计虚增收入达到291.28亿元，虚增利润近40亿元。其中康美药业的2017年公司财务报表，年末货币资金多计入了299.44亿元，营业收入多计了88.98亿元，营业成本多计了76.62亿元。2021年11月12日下午，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康美药业这桩全国首例证券集体诉讼案作出一审判决，责令康美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因年报等虚假陈述侵权赔偿证券投资者损失24.59亿元，原董事长、总经理马兴田及5名直接责任人员、正中珠江会计师事务所及直接责任人员承担全部连带赔偿责任，13名相关责任人员按过错程度分别承担20%、10%、5%的部分连带赔偿责任。这中间引起轩然大波，备受人们关注的是5名独立董事也被判负有连带赔偿责任。这是中国资本市场第一次有独立董事面临巨额赔偿。而独立董事长期以来给人们的印象只是上市公司的花瓶而已。康美药业5名独立董事：祸从天上来康美药业按总共需要赔偿投资者损失24.59亿元。根据广州中院披露的裁判文书，独立董事江镇平、李定安、张弘 等3 人在康美药业 2016、2017 年年报和 2018 年半年报签字，被判承担 10% 的连带赔偿责任。10%的连带赔偿责任意味着最高可能需要赔偿2.459亿元。郭崇慧、张平则两人只在康美药业 2018 年半年报中签字，被判承担 5% 的连带赔偿责任。5%的连带赔偿责任意味着最高可能需要赔偿1.2295亿元。五位独立董事中：江镇平，大专学历，中国注册会计师，历任汕头市中瑞会计师事务所有限公司副主任会计师，广东省普宁会计师事务所所长等职务。江镇平2006年至2020年在康美药业担任独立董事的报酬分别为2.8万元、4.52万元、7.2万元、7.54万元、3.7万元、3.68万元、7.39万元、7.39万元、10.08万元、12.01万元、12万元。平均每年的报酬为7.1万元。李定安，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经济学硕士，注册会计师。现任华南理工大学工商管理学院教授。李定安自2002年至2018年任康美药业独立董事，每年的报酬平均6.2万元。张弘，人力资源管理博士后。现任西南政法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2006年至2018年，张弘在康美药业担任独立董事的收入分别为2.8万元、4.52万元、7.2万元、7.54万元、3.7万元、7.39万元、7.39万元、7.39万元、3.7万元。年均收入为6万元。郭崇慧，管理科学与工程专业博士，现任大连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系统工程研究所所长。郭崇慧2018年开始任康美药业独立董事，2018年、2019年、2020年从康美药业获得的税前报酬分别为7万元、12.01万元、12万元，平均年收入10.3万元。张平，华南理工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副教授，2018-2020年担任康美药业独立董事。张平从康美药业获得的总报酬为24.1万元，还在2020年5月因为证监会对康美药业造假的处罚决定书，被给予警告，并处以15万元罚款。这5位独立董事，除了一位会计师事务所所长，其余4位都是高校教授。他们在康美药业平均每年收入最高也就10万出头，低的只有6万元。但他们现在面对的都是高达上亿元的赔偿。康美药业5位独董或有惊无险：赔偿金额具有不确定性尽管康美药业5位独董被判承担连带赔偿责任，金额上亿，具有轰动效应。但实际上这5位独董很可能并不需要赔偿多少钱。因为根据广州中院的判决，承担 24.6 亿元赔偿的直接责任主体是康美，而其他被告都是 " 连带责任 "。只有在康美无法赔偿的情况下，他们才需要进行赔偿。康美药业的重整方案是，24.6 亿元的赔偿义务将转成公司的普通债权，金额 50 万元及以下部分 100% 现金清偿；50 万以上部分，通过以股抵债、一定比例现金清偿、信托受益权抵债的方式予以清偿。抗美药业受到损失的投资者总数有5万多，绝大部分投资者损失金额在50万元以下，将获得全额清偿。只有少数损失金额在50万以上的投资者，50万以上的部分将获得部分清偿。广州中级人民法院要求康美药业在15天内支付赔偿金额。如果康美药业能按方案支付赔偿，那么5位独董将有惊无险，不需要进行赔偿。但如果康美药业拿不出钱，导致重整失败，或者损失超过50万的投资者还有人继续上诉，5位独董就仍然需要面对金额未知的赔偿。不过由于连带责任真实存在，在 9 月 1 日，广州中院已接受投资者服务中心申请，裁定冻结5位独董的银行存款、扣押其他等值财产。如果康美药业的重整迟迟不能完成，这5位独董将丧失对自己财产的支配权。风险收益不对等，独立董事成高危职业2001年A股推行独立董事以来，只有20年历史。A股4600多家上市公司中，现有独立董事上万人。多数独董在一家公司任职，也有不少独董在多家公司兼职。有255位独董在4家公司兼职，66位独董在5家公司兼职。按照规定，独立董事兼职不能超过5家。长期以来，A 股独董被人们戏称为 " 花瓶 "，虽然独立董事都是专业人士，但在上市公司里并没有什么话语权，大多数独董也并不关心上市公司发展。对上市公司来说，只是找个花瓶，满足证监会对董事会组成的要求，而独立董事也只是挂名拿份收入。独立董事一般与上市公司老板私人关系不错，不会在公司事务上唱反调。但康美药业财务造假，5位独董被判过亿元的连带赔偿责任，使得独立董事的定位需要重新认识。独董的法律风险越来越大，正成为高危行业。事实上，这不是第一次独立董事受到处罚。最近1年时间，A股大约有60名独董被罚，罚款总额达476万元；沪深交易所也对110名独董作出了纪律处分。今年5月17日，广东证监局公布了一份针对ST榕泰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时任董事长杨宝生等15人受到监管重罚，独立董事冯育升、陈水挟、郑子彬3人也收到了上市公司独立董事近年来最大的罚单，每人被罚50万元。独立董事在我国法律上与其他董事负担同等的义务，承担同样的责任。但同独立董事所可能承担的责任相比，独立董事的话语权和收入却少得可怜。独立董事没有公司股权和经营权利，对公司经营影响微乎其微。如果大股东不采纳其意见，独立董事甚至在董事会中都没有存在感。大部分独立董事在上市公司的年收入低于10万，有些只有五六万。让他们承担近乎无限的连带赔偿责任，风险和收益严重不对等。A股独董辞职潮，对中国股市是坏事吗？康美药业案件宣判后，独立董事已经不是一个令人艳羡的工作了。对知名人士和专家教授来说，本来收入就已经不菲了，没必要再为了一年几万的独董收入，而把自己置于无限的风险之上。于是A股开始出现独董辞职潮，很多上市公司独立董事都选择了用脚投票。那么康美药业独董天价受罚，和独董的辞职潮，对A股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这其实是有利有弊的。独立董事对于国内资本市场来说，还处于探索期，算是新生事物。即使在美国，也存在争议。美国2002年通过的《萨班斯法案》也没有要求全体董事保证向SEC提交的财务报告真实可靠，仅要求上市公司CEO和CFO向美国证监会保证其财务报告真实可靠。美国证监会一般不会把全体董事，尤其是独立董事纳入追责范围。在绝大部分上市公司财务造假中，独立董事也没有受到处罚。但也有例外，在世通案件中，12名外部董事总共支付了2450万美元的赔偿金。安然案件中，外部董事总共支付了1300万美元的赔偿金。一般来说独立董事是低报酬-低风险机制，独立董事没有股权激励，其津贴、报酬很低，缺乏正向激励。独立董事更多地是用自己的声誉来影响上市公司治理。如果独立董事的收入过高，也不合适。收入过高，很可能会降低外部董事的独立性，不利于公司治理。独立董事发挥作用的机制，更多的是声誉。如果收入过高，独立董事利益与上市公司高度绑定，也就谈不上独立了。但在康美药业等案件中，对独立董事进行追责也是必要的。中国A股上市公司造假必须得到遏制，加强独立董事在监督上的话语权和责任是一条有效的途径。独立董事承担更多责任，必然会更认真负责地参与上市公司治理。独立董事的辞职潮会改变独立董事的形象定位，并倒逼上市公司治理体系变化。首先，专业人士在担任上市公司独董职位时，必然会更加谨慎，不会再甘愿当花瓶，而必须要求相当的话语权。其次，由于独立董事的责任风险加大，专家们必然要求更高薪酬与其风险相匹配。独立董事薪酬的提高，也将帮助上市公司找到更有专业能力的专家学者。第三，独立董事在履行职责时会更加负责，将有望真正起到对大股东的制衡作用，未来独董投反对票将越来越多。----------------上林院：杨飞，经济学博士，高校教师，深度观察产业经济与财经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