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缴壁是什么意思?

滕府尹滕府尹,人氏,生得白净俊俏,人称“白面郎君”。原是打做银饰的银匠,自小喜欢枪棒,流落江湖。因从清风山过,和王矮虎斗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败,燕顺见他功夫好,便留他上山,坐上了第三把交椅。清风山捉宋江时与宋江相识,宋江被清风寨刘高陷害关押,滕府尹等与花荣一起救了宋江,入了梁山。做了梁山步军将校第九位,在征讨时战死。
头上青天只恁欺,害人性命霸人妻。须知奸恶千般计,要使英雄一命危。
忠义萦心由秉赋,贪嗔转念是慈悲.林冲合是灾星退,却笑枉作为。
话说当时太尉喝叫左右排列军校,拿下林冲要斩。大叫冤屈。太尉道:“你来节堂有何事务?见今手里拿着利刃,如何不是来杀下官?”林冲告道:“太尉不唤,如何敢见。有两个承局望堂里去了,故赚林冲到此。”太尉喝道:“胡说!我府中那有承局?这厮不服断遣!”喝叫左右,“解去开封府,分付滕府尹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就把宝刀封了去。”左右领了钧旨,监押林冲,投开封府来。恰好府尹坐衙未退。但见:
缴壁,紫绶桌围。当头额挂朱红,四下帘垂斑竹。官僚守正,戒石上刻御制四行;令史谨严,漆牌中书低声二字。提辖官能掌机密,专管牌单。吏兵沉重,节级严威。执藤条祗候立阶前,持大杖离班分左右。庞眉狱卒掣沉枷,显耀狰狞。竖目押牢提铁锁,猛勇。户婚词讼,断时有似玉衡明。斗殴相争,判断恰如金镜照。虽然一郡宰臣官,果是四方民父母。直使囚从冰上立,尽教人向镜中行。说不尽许多威仪,似塑就一堂神道。干人把林冲押到府前,跪在阶下。府干将太尉言语对滕府尹说了。将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冲面前。府尹道:“林冲,你是个禁军教头,如何不知法度,手执利刃,故入节堂?这是该死的罪犯。”林冲告道:“恩相明镜,念林冲。小人虽是粗卤的军汉,颇识些法度,如何敢擅入节堂。为是前月二十八日,林冲与妻到岳庙,正迎见高太尉的小衙内,把妻子调戏,被小人喝散了。次后又使陆虞候赚小人吃酒,却使富安来骗林冲妻子到陆虞候家楼上调戏,亦被小人赶去,是把家打了一场。两次虽不成奸,皆有人证。次日,林冲自买这口刀。今日太尉差两个承局,来家呼唤林冲,叫将刀来府里比看。因此林冲同二人到节堂下。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设计陷害林冲。望恩相做主。”府尹听了林冲口词,且叫与了回文。一面取刑具枷B241来枷了,推入牢里监下。林冲家里自来送饭。一面使钱。林冲的丈人张教头,亦来,使用财帛。正值有个当案孔目,姓孙名定,为人最鲠直,十分好善,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孙佛儿。他明知道这件事。,在府上说知就里,禀道:“此事果是屈了林冲。只可周全他。”府尹道:“他做下这般罪,高太尉批仰定罪。定要问他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杀害本官。怎周全得他?”道:“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府尹道:“胡说!”孙定道:“谁不知高太尉当权,倚势豪强,更兼他府里,无般不做。但有人小小触犯,便发来开封府要杀便剐。却不是他家官府。”府尹道:“据你说时,林冲事怎的方便他施行断遣?”孙定道:“看林冲口词,是个无罪的人。只是没拿那两个承局处。如今着他招认做:‘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滕府尹也知这件事了,自去高太尉面前,再三禀说林冲口词。高俅情知理短,又碍府尹,只得准了。
以它杰出的艺 术描写手段,揭示了中国封建社会中以宋江为首的农民起义的发生、发展和失败过程的一些本质方面。《水浒传》的社会意义首先在于深刻揭露了封建社会的黑暗和腐朽,及的罪恶,说明造成农民起义的根本原因是“官逼民反”。作品开头写了一个一向被人厌弃的破落户子弟高俅,靠踢球被端王看中,后来这位端王作了皇帝(徽宗),高俅一直被提拔到殿帅府,而这 位皇帝也不过是个专会串瓦走舍的浮浪纨绔儿。他的亲信大臣还有、童贯和等,他们构成了一个最高统治集团,蔡、高等人以他们的亲属门客为党羽心腹,如梁世杰、蔡九知府、慕容知府、高廉、贺太守之流,在他们的下面,则是一些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从上到下,狼狈为奸,残害忠良,欺压良善,对人民进行残酷的剥削和压迫,形成了一个统治网。《水浒传》在揭露这些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如何欺压人 民的罪行时,首先叙述了迫害王进的故事,因为的父亲早年比武时,一棒打翻了高俅,高俅任殿帅府太尉后,到任的第一天就公报私仇,无端责罚王进,害得王进连夜奉母逃走。 作者还写了高俅为了让儿子霸占林冲的妻子,千方百计谋害林冲。高俅作为那个统治集团的代表人物之一 ,在他身上体现了凶残、阴险的权臣特点,也体现了封建统治阶级的丑恶和腐朽的本质。此外,《水浒传》中还写了地主恶霸的种种作恶行为,如郑屠霸占金翠莲,害死 ,毛太公勾结官府构陷猎户解珍、解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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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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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林教头刺配沧州道 鲁智深大闹野猪林
&&&&诗曰:斋
&&&&头上青天只恁欺,害人性命霸人妻。须知奸恶千般计,要使英雄一命危。主
&&&&忠义萦心由秉赋,贪嗔转念是慈悲.林冲合是灾星退,却笑高俅枉作为。知
&&&&话说当时太尉喝叫左右排列军校,拿下林冲要斩。林冲大叫冤屈。太尉道:“你来节堂有何事务?见今手里拿着利刃,如何不是来杀下官?”林冲告道:“太尉不唤,如何敢见。有两个承局望堂里去了,故赚林冲到此。”太尉喝道:“胡说!我府中那有承局?这厮不服断遣!”喝叫左右,“解去开封府,分付滕府尹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就把宝刀封了去。”左右领了钧旨,监押林冲,投开封府来。恰好府尹坐衙未退。但见:斋
&&&&绯罗缴壁,紫绶桌围。当头额挂朱红,四下帘垂斑竹。官僚守正,戒石上刻御制四行;令史谨严,漆牌中书低声二字。提辖官能掌机密,客帐司专管牌单。吏兵沉重,节级严威。执藤条祗候立阶前,持大杖离班分左右。庞眉狱卒掣沉枷,显耀狰狞。竖目押牢提铁锁,施逞猛勇。户婚词讼,断时有似玉衡明。斗殴相争,判断恰如金镜照。虽然一郡宰臣官,果是四方民父母。直使囚从冰上立,尽教人向镜中行。说不尽许多威仪,似塑就一堂神道。知
&&&&高太尉干人把林冲押到府前,跪在阶下。府干将太尉言语对滕府尹说了。将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冲面前。府尹道:“林冲,你是个禁军教头,如何不知法度,手执利刃,故入节堂?这是该死的罪犯。”林冲告道:“恩相明镜,念林冲负屈衔冤。小人虽是粗卤的军汉,颇识些法度,如何敢擅入节堂。为是前月二十八日,林冲与妻到岳庙还香愿,正迎见高太尉的小衙内,把妻子调戏,被小人喝散了。次后又使陆虞候赚小人吃酒,却使富安来骗林冲妻子到陆虞候家楼上调戏,亦被小人赶去,是把陆虞候家打了一场。两次虽不成奸,皆有人证。次日,林冲自买这口刀。今日太尉差两个承局,来家呼唤林冲,叫将刀来府里比看。因此林冲同二人到节堂下。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设计陷害林冲。望恩相做主。”府尹听了林冲口词,且叫与了回文。一面取刑具枷B241来枷了,推入牢里监下。林冲家里自来送饭。一面使钱。林冲的丈人张教头,亦来买上告下,使用财帛。正值有个当案孔目,姓孙名定,为人最鲠直,十分好善,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孙佛儿。他明知道这件事。转转宛宛,在府上说知就里,禀道:“此事果是屈了林冲。只可周全他。”府尹道:“他做下这般罪,高太尉批仰定罪。定要问他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杀害本官。怎周全得他?”孙定道:“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府尹道:“胡说!”孙定道:“谁不知高太尉当权,倚势豪强,更兼他府里,无般不做。但有人小小触犯,便发来开封府要杀便剐。却不是他家官府。”府尹道:“据你说时,林冲事怎的方便他施行断遣?”孙定道:“看林冲口词,是个无罪的人。只是没拿那两个承局处。如今着他招认做:‘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滕府尹也知这件事了,自去高太尉面前,再三禀说林冲口词。高俅情知理短,又碍府尹,只得准了。就此日,府尹回来升厅,叫林冲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文笔匠,刺了面颊,量地方远近,该配沧州牢城。当厅打一面七斤半团头铁叶护身枷钉了贴上封皮,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防送公人,监押前去。两个人是董超、薛霸。二人领了公文,押送林冲出开封府来。只见众邻舍并林冲的丈人张教头,都在府前接着,同林冲两个公人到州桥下酒店里坐定。林冲道:“多得孙孔目维持,这棒不毒,因此走得动旦。”张教头叫酒保安排案酒果子,管待两个公人。酒至数杯,只见张教头将出银两,赍发他两个防送公人已了。林冲执手对丈人说道:“泰山在上,年灾月厄,撞了高衙内,吃了一场屈官司。今日有句话说,上禀泰山。自蒙泰山错爱,将令爱嫁事小人,已经三载,不曾有半些儿差池。虽不曾生半个儿女,未曾面红面赤,半点相争。今小人遭这场横事,配去沧州,生死存亡未保。娘子在家,小人心去不稳,诚恐高衙内威逼这头亲事。况兼青春年少,休为林冲误了前程。却是林冲自行主张,非他人逼迫小人。今日就高邻在此,明白立纸休书,任从改嫁,并无争执。如此,林冲去的心稳。免得高衙内陷害。”张教头道:“林冲,什么言语!你是天年不齐,遭了横事,又不是你作将出来的。今日权且去沧州躲灾避难。早晚天可怜见,放你回来时,依旧夫妻完聚。老汉家中也颇有些过活。明日便取了我女家去,并锦儿,不拣怎得,三年五载养赡得他,又不叫他出入。高衙内便要见,也不能勾。休要忧心。都在老汉身上。你在沧州牢城,我自频频寄书并衣服与你。休得要胡思乱想,只顾放心去。”林冲道:“感谢泰山厚意。只是林冲放心不下,枉自两相耽误。泰山可怜见林冲,依允小人,便死也瞑目。”张教头那里肯应承。众邻舍亦说行不得。林冲道:“若不依允小人之时,林冲便挣侧得回来,誓不与娘子相聚。”张教头道:“既然如此行时,权且由你写下。我只不把女儿嫁人便了。”当时叫酒保寻个写文书的人来,买了一张纸来。那人写,林冲说。道是:主
&&&&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为因身犯重罪,断配沧州。去后存亡不保。有妻张氏年少。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即非相逼。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年月日。”斋
&&&&林冲当下看人写了,借过笔来,去年月下押个花字,打个手模。正在阁里写了,欲付与泰山收时,只见林冲的娘子号天哭地叫将来。女使锦儿,抱着一包衣服,一路寻到酒店里。林冲见了,起身接着道:“娘子,小人有句话说,已禀过泰山了。为是林冲年灾月厄,遭这场屈事。今去沧州,生死不保。诚恐误了娘子青春,今已写下几字在此。万望娘子休等小人。有好头脑自行招嫁。莫为林冲误了贤妻。”那妇人听罢,哭将起来,说道:“丈夫,我不曾有半些儿点污,如何把我休了?”林冲道:“娘子,我是好意。恐怕日后两下相误,赚了你。”张教头便道:“我儿放心!虽是林冲恁的主张,我终不成下得将你来再嫁人。这事且由他放心去。他便来时,我也安排你一世的终身盘费。只教你守志便了。”那妇人听得说,心中哽咽,又见了这封书,一时哭倒,声绝在地。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动。但见:知
&&&&荆山玉损,可惜数十年结发成亲。宝鉴花残,枉费九十日东君匹配。花容倒卧,有如西苑芍药倚朱阑;檀口无言,一似南海观音来入定。小园昨夜春风恶,吹折江梅就地横。主
&&&&林冲与泰山张教头救得起来,半晌方才苏醒,也自哭不住。林冲把休书与教头收了。众邻舍亦有妇人来劝林冲娘子,搀扶回去。张教头嘱付林冲道:“你顾前程去,挣回来厮见。你的老小,我明日便取回去养在家里。待你回来完聚。你但放心去,不要挂念。如有便人,千万频频寄些书信来。”林冲起身谢了,拜辞泰山并众邻舍,背了包裹,随着公人去了。张教头同邻舍取路回家,不在话下。且说两个防送公人,把林冲带来使臣房里寄了监。董超、薛霸,各自回家,收拾行李。只说董超正在家里拴束包裹,只见巷口酒店里酒保来说道:“董端公,一位官人在小人店中请说话。”董超道:“是谁?”酒保道:“小人不认的。只叫请端公便来。”原来宋时的公人都称呼端公。当时董超便和酒保迳到店中阁儿内看时,见坐着一个人,头戴顶万字头巾,身穿领皂纱背子,下面皂靴净袜。见了董超,慌忙作揖道:“端公请坐。”董超道:“小人自来不曾拜识尊颜,不知呼唤有何使令?”那人道:“请坐,少间便知。”董超坐在对席。酒保一面铺下酒盏,菜蔬果品案酒,都搬来摆了一桌。那人问道:“薛端公在何处住?”董超道:“只在前边巷内。”那人唤酒保问了底脚,“与我去请将来。”酒保去了一盏茶时,只见请得腹薛霸到阁儿里。董超道:“这位官人请俺说话。”薛霸道:“不敢动问大人高姓。”那人又道:“少刻便知。且请饮酒。”三人坐定,一面酒保筛酒。酒至数杯,那人去袖子里取出十两金子,放在桌上,说道:“二位端公,各收五两。有些小事烦及。”二人道:“小人素不认得尊官,何故与我金子?”那人道:“二位莫不投沧州去?”董超道:“小人两个,奉本府差遣,监押林冲直到那里。”那人道:“既是如此,相烦二位。我是高太尉府心腹人陆虞候便是。”董超、薛霸喏喏连声,说道:“小人何等样人,敢共对席?”陆谦道:“你二位也知林冲和太尉是对头。今奉着太尉钧旨,教将这十两金子送与二位。望你两个领诺。不必远去,只就前面僻静去处,把林冲结果了,就彼处讨纸回状回来便了。若开封府但有话说,太尉自行分付,并不妨事。”董超道:“却怕使不得。开封府公文,只叫解活的去,却不曾教结果了他。亦且本人年纪又不高大,如何作的这缘故。倘有些兜答,恐不方便。”薛霸道:“董超,你听我说。高太尉便叫你我死,也只得依他,莫说使这官人又送金子与俺。你不要多说,和你分了罢。落得做人情。日后也有照顾俺处。前头有的是大松林猛恶去处,不拣怎的,与他结果了罢。”当下薛霸收了金子,说道:“官人放心,多是五站路,少便两程,便有分晓。”陆谦大喜道:“还是薛端公真是爽利。明日到地了时,是必揭取林冲脸上金印回来做表证。陆谦再包办二位十两金子相谢。专等好音,切不可相误。”原来宋时,但是犯人徒流迁徙的,都脸上刺字,怕人恨怪,只唤做打金印。三个人又吃了一会酒。陆虞候算了酒钱,三人出酒肆来,各自分手。只说董超、薛霸,将金子分受入己,送回家中,取了行李包裹,拿了水火棍,便来使臣房里取了林冲,监押上路。当日出得城来,离城三十里多路歇了。宋时途路上客店人家,但是公人监押囚人来歇,不要房钱。当下董、薛二人,带林冲到客店里歇了一夜。第二日天明起来,打火吃了饮食,投沧州路上来。时遇六月天气,炎暑正热。林冲初吃棒时,倒也无事。次后三两日间,天道盛热,棒疮却发。又是个新吃棒的人,路上一步挨一步,走不动。董超道:“他好不晓事!此去沧州二千里有余的路,你这样般走,几时得到。”林冲道:“小人在太尉府里折了些便宜。前日方才吃棒,棒疮举发。这般炎热,上下只得担待一步。”薛霸道:“你自慢慢的走,休听咭咕。”董超一路上喃喃咄咄的口里埋冤叫苦,说道:“却是老爷们晦气,撞着你这个魔头。”看看天色又晚,但见:古
&&&&红轮低坠,玉镜将明。遥观樵子归来,近睹柴门半掩。僧投古寺,疏林穰穰鸦飞。客奔孤村,断岸嗷嗷犬吠。佳人秉烛归房,渔父收纶罢钓。唧唧乱蛩鸣腐草,纷纷宿鹭下莎汀。知
&&&&当晚三个人投村中客店里来。到得房内,两个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林冲也把包来解了。不等公人开口,去包裹取些碎银两,央店小二买些酒肉,氽些米来,安排盘馔,请两个防送公人坐了吃。董超、薛霸又添酒来,把林冲灌的醉了,和枷倒在一边。薛霸去烧一锅百沸滚汤提将来,倾在脚盆内,叫道:“林教头,你也洗了脚好睡。”林冲挣的起来,被枷碍了,曲身不得。薛霸便道:“我替你洗。”林冲忙道:“使不得。”薛霸道:“出路人那里计较的许多。”林冲不知是计,只顾伸下脚来。被薛霸只一按,按在滚汤里。林冲叫一声:“哎也!”急缩得起时,泡得脚面红肿了。林冲道:“不消生受。”薛霸道:“只见罪人伏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好意叫他洗脚,颠倒嫌冷嫌热!却不是好心不得好报!”口里喃喃的骂了半夜。林冲那里敢回话。自去倒在一边。他两个泼了这水,自换些水,去外边洗了脚。收拾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薛霸起来烧了面汤,安排打火做饭吃。林冲起来晕了,吃不得,又走不动。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动身。董超去腰里解下一双新草鞋,耳朵并索儿却是麻编的,叫林冲穿。林冲看时,脚上满面都是潦浆泡。只得寻觅旧草鞋穿,那里去讨。没奈何只得把新鞋穿上。叫店小二算过酒钱,两个公人带了林冲出店。却是五更天气。林冲走不到三二里,脚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鲜血淋漓。正走不动,声唤不止。薛霸骂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将起来。”林冲道:“上下方便,小人岂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实是脚疼走不动。”董超道:“我扶着你走便了。”搀着林冲,又行不动,只得又挨了四五里路。看看正走动了,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但见:主
&&&&层层如雨脚,郁郁似云头。杈牙如鸾凤之巢,屈曲似龙蛇之势。根盘地角,弯环有似蟒盘旋;影拂烟霄,高耸直教禽打捉。直饶胆硬心刚汉,也作魂飞魄散人。古
&&&&这座猛恶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在此处。今日这两个公人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董超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林冲叫声“呵也!”靠着一株大树便倒了。只见董超说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一睡却行。”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树边。略略闭得眼,从地下叫将起来。林冲道:“上下做什么?”董超、薛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林冲答道:“小人是个好汉,官事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董超道:“那里信得你说。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林冲道:“上下要缚便缚。小人敢道怎地。”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绑在树上。两个跳将起来,转过身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回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林冲见说,泪如雨下,便道:“上下,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董超道:“说什么闲话!救你不得。”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劈将来。可怜豪杰,等闲来赴鬼门关,惜哉英雄,到此翻为槐国梦!万里黄泉无旅店,三魂今夜落谁家。毕竟看林冲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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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公共微信【第九十四回&刘二醉殴陈经济 洒家店雪娥为娼】
【第九十四回 刘二醉殴陈经济 洒家店雪娥为娼】
骨肉伤残产业荒,一身何忍去归娼。
泪垂玉箸辞官舍,步蹴金莲入教坊。
览镜自怜倾国色,向人初学倚门妆。
春来雨露宽如海,嫁得刘郎胜阮郎。【明·铁铉女之诗。明·王鏊《震泽纪闻》卷上《铁布政女诗》云:铁铉,色目人也,建文时为山东布政使,文皇师至城下,攻之百方,铉随机设变,终不能克。以炮石击,其城将破,铉书“太祖高皇帝牌”,悬城上,师不敢击,久之不下。姚广孝献计曰:“师老矣,不如舍之而去。”文皇从之。既即位,以计擒至,终不屈,被杀,其家属发教坊为娼。铉有二女,皆誓不受辱。仁宗即位,赦出之,皆嫁朝士。二女为诗自述,长女诗曰:“教坊脂粉洗铅华,一片闲心对落花。旧曲听来犹有恨,故园归去已无家。云鬟半绾临妆镜,两泪空流湿绛纱。今日相逢白司马,樽前重与诉琵琶。”其妹诗曰:“骨肉伤残旧业荒,此身何忍去归娼。涕垂玉箸辞官舍,步蹴金莲入教坊。览镜自怜倾国貌,向人羞学倚门妆。春来雨露宽如海,嫁得刘郎胜阮郎。”但据清·杭世骏《订讹类编·续补卷上》第132条《铁氏二女诗》云:“列朝诗集、逊国诸书载铁氏儿女诗,谓铁司马就义,二女没入教坊,献诗于原问官,上闻,得赦出嫁士人。考铁长女诗,乃吴人范昌期《题老妓卷》作也。……昌期,字鸣凤;诗见张士瀹《国朝文纂》。同时杜琼用嘉亦有次韵诗,题曰《无题》,则其非铁氏作明矣。次女诗所谓‘春来雨露深如海,嫁得刘郎胜阮郎’,其论尤为不伦。宗正睦桔论革除事,谓建文流落西南诸诗,皆好事伪作,则铁女之诗可知。”此又见于鲁迅《且介亭杂文·病后杂谈》。】
话说陈敬济自从谢家酒楼上见了冯金宝,两个又勾搭上前情。往后没三日不和她相会,或一日敬济有事不去,金宝就使陈三儿稍寄物事,或写情书来叫他去。一次或五钱,或一两。以后日间供其柴米,纳其房钱。【杏庵居士出钱为拯救陈敬济,陈敬济出钱为养窑姐儿。此正是纨绔子弟不可救药之处。】归到庙中便脸红。任道士问他何处吃酒来,敬济只说:“在米铺和伙计畅饮三杯,解辛苦来。”他师兄金宗明一力替他遮掩,晚夕和他一处盘弄那勾当,是不必说。朝来暮往,把任道士囊箧中细软的本钱,也抵盗出大半花费了。【任道士不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自己贪得的钱财,却成了陈敬济挥霍之用度。】
一日,也是合当有事。这洒家店的刘二,有名“坐地虎”,他是帅府周守备府中亲随张胜【此人就是清河县城里的“捣子”,绰号“过街鼠”,曾经与“草里蛇”鲁华,一块儿受雇于西门庆,对蒋竹山进行讹诈。逼得蒋竹山吃了官司,屈打成招,走投无路,最后只好忍痛与李瓶儿成就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事成之后,张胜求助西门庆,想到提刑所夏龙溪家当家丁。后来,西门庆却将其送到守备府周秀家当了亲随家丁。】的小舅子,专一在码头上开娼店,倚强凌弱,举放私债,与巢窝中各娼使用,加三讨利。有一不给,捣换文书,将利作本,利上加利。嗜酒行凶,人不敢惹他。就是打粉头的班头,欺酒客的领袖。【张胜、刘二之徒,在时下大有人在。网上传言:某军长在石家庄大打大砸某痞子酒楼云云,此痞子既是张胜、刘二之徒。】因见陈敬济是宴公庙任道士的徒弟,白脸小厮,谢三家大酒楼上把粉头郑金宝儿占住了,吃得楞楞睁睁,提着碗头大的拳头,走来谢家楼下,问:“金宝在哪里?”慌得谢三郎连忙声喏,说道:“刘二叔叔,她在楼上第二间阁儿里便是。”这刘二大扠步上楼来。敬济正与金宝在阁儿里面饮酒,做一处快活,把房门关闭,外边帘子挂着。【遮羞布。】被刘二一把手扯下帘子,大叫:“金宝儿出来!”唬得陈敬济鼻口内气儿也不敢出。这刘二用脚把门跺开,金宝儿只得出来相见,说:“刘二叔叔,有何说话?”刘二骂道:“贼淫妇,你少我三个月房钱,却躲在这里,就不去了。”金宝笑嘻嘻说道:“二叔叔,你家去,我使妈妈就送房钱来。”这刘二只搂心一拳,打了老婆一跤,把头颅抢在阶沿下磕破,血流满地,骂道:“贼淫妇,还等甚送来,我如今就要!”看见陈敬济在里面,走向前把桌子只一掀,碟儿打得粉碎。那敬济便道:“啊呀,你是甚么人?走来撒野。”刘二骂道:“我肏你道士秫秫娘!”一手采过头发来,按在地下,拳捶脚踢无数。那楼上吃酒的人,看着都立睁了。店主人谢三初时见刘二醉了,不敢惹他,次后见打得人不像模样,上楼来解劝,说道:“刘二叔,你老人家息怒。他不晓得你老人家大名,误言冲撞,休要和他一般见识,看小人薄面,饶他去罢。”这刘二哪里依从,尽力把敬济打了个发昏章第十一。叫将地方保甲,一条绳子,连粉头都拴在一处墩锁,吩咐:“天明早解到老爷府里去。”原来守备敕书上命他保障地方,巡捕盗贼,兼管河道。【周守备不知皇上给他的权利,竟然被自己手下的打手如此巧使妙用。】这里拿了敬济,任道士庙中尚还不知,只说晚夕米铺中上宿未回。
却说次日,地方保甲、巡河快手押解敬济、金宝,雇头口赶清晨早到府前伺候。先递手本与两个管事张胜、李安看,说是刘二叔地方喧闹一起,宴公庙道士一名陈宗美,娼妇郑金宝。众军牢都问他要钱,说道:“俺们是厅上动刑的,一班十二人,随你罢。正经两位管事的,你倒不可轻视了他。”【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之小鬼,即指此等小人。】敬济道:“身边银钱倒有,都被夜晚刘二打我时,被人掏摸得去了。身上衣服都扯碎了,那得钱来?止有头上关顶一根银簪儿,拔下来,与二位管事的罢。”众牢子拿着那根簪子,【因孟玉楼的簪子惹出天大祸事,到此却还是拿出簪子结事儿。】走来对张胜、李安如此这般说:“他一个钱儿不拿出来,止与了这根簪儿,还是闹银【成色不纯的杂色银子。】的。”张胜道:“你叫他近前,等我审问他。”众军牢不一时拥到跟前跪下,问:“你几时与任道士做徒弟?俗名叫甚么?我从未见你。”敬济道:“小的俗名叫陈敬济,原是好人家儿女,做道士不久。”张胜道:“你既做道士,便该习学经典,许你在外宿娼饮酒喧嚷?你把俺帅府衙门当甚么些小衙门,不拿了钱儿来,这根簪子打水不浑,要他做甚?”还掠与他去。【说没用,却还是把那个簪子拿了去,真是市井无赖之徒。】吩咐牢子:“等住回老爷升厅,把他放在头一起。眼见这狗男女道士,就是个吝钱的,只许你白要四方施主钱粮!休说你为官事,你就来吃酒赴席,也带方汗巾儿揩嘴。等动刑时,着实加力拶打这厮。”又把郑金宝叫上去。郑家有忘八跟着,上下打发了三四两银子。张胜说:“你系娼门,不过趁熟赶些衣食为生,没甚大事。看老爷喜怒不同,看恼只是一两拶子;若喜欢,只恁放出来也不知。”不一时,只见里面云板响,守备升厅,两边僚掾军牢森列,甚是齐整。但见:
绯罗缴壁,紫绶桌围。当厅额挂茜罗,四下帘垂翡翠。勘官守正,戒石上刻御制四行;人从谨廉,鹿角旁插令旗两面。【写来正是时下政府衙门的古代版。所以,最信不得的就是时下政府悬挂的那些“清正廉洁”、“为人民服务”等等招牌。】军牢沉重,僚掾威仪。执大棍授事立阶前,挟文书厅旁听发放。虽然一路帅臣,果是满堂神道。
当时,没巧不成话,也是五百劫冤家聚会,姻缘合当凑着。春梅在府中,从去岁八月间,已生了个哥儿小衙内。【春梅去岁八月间生下小衙内,正与陈敬济与春梅几次交欢怀孕一致。说明小衙内实非周守备周秀之子,实乃春梅与陈经济偷情之子耳。】今方半岁光景,貌如冠玉,唇若涂朱。守备喜似席上之珍,爱如无价之宝。未几,大奶奶下世,守备就把春梅册正,做了夫人。【时来运转,江湖术士吴神仙给庞春梅看相的预言,终于在周守备周秀府上得以实现。不独作者一味杜撰,世上的确常常发生这种种“无巧不成书”的事件。】就住着五间正房,买了两个养娘抱奶哥儿,一名玉堂,一名金匮;两个小丫鬟服侍,一名翠花,一名兰花;又有两个身边得宠弹唱的姐儿,都十六七岁,一名海棠,一名月桂,都在春梅房中侍奉。那孙二娘房中止使着一个丫鬟,名唤荷花儿,不在话下。【何谓“母以子贵”?此之谓也。】每常这小衙内,只要张胜抱他外边顽耍,遇着守备升厅,便在旁边观看。
当日,守备升厅坐下,放了告牌出去,各地方解进人来。头一起就叫上陈敬济并娼妇郑金宝儿去。守备看了呈状,便说道:“你这厮是个道士,如何不守清规,宿娼饮酒,骚扰地方,行止有亏。左右拿下去,打二十棍,追了度牒还俗。那娼妇郑氏,拶一拶,敲五十敲,责令归院当差。”两边军牢向前,才待扯翻敬济,摊去衣服,用绳索绑起,转起棍来,两边招呼要打时,可霎作怪,张胜抱着小衙内,正在月台上站立观看,那小衙内看见打敬济,便在怀里拦不住,扑着要敬济抱。【小衙内与陈敬济乃真父子也,故有第六感觉。现代科学实验表明,人体除了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等五个基本感觉外,还具有对机体未来的预感,生理学家把这种感觉称为“机体觉”、“机体模糊知觉”,也叫做人体的“第六感觉”。国外把人的意念力或精神感应称为人的第六感觉,又称超感觉力(英文Extra
Perception缩写ESP)。】张胜恐怕守备看见,忙走过来。那小衙内亦发大哭起来,直哭到后边春梅跟前。春梅问:“他怎的哭?“张胜便说:”老爷厅上发放事,打那宴公庙陈道士,他就扑着要他抱,小的走下来,他就哭了。“
这春梅听见是姓陈的,【春梅怦然心动,即是昼思夜想结果,亦是第六感觉作用耳。所以昼思夜想,因怀孕且生下陈敬济之子也。】不免轻移莲步,款蹙湘裙,走到软屏后面探头观觑:“打的那人,声音模样,倒好似陈姐夫一般,他因何出家做了道士?”又叫过张胜,问他:“此人姓甚名谁?”张胜道:“这道士我曾问他来,他说俗名叫陈敬济。”【张胜当架儿时,与西门庆有旧,应该知道西门庆有个女婿陈敬济。此为作者疏忽也。】春梅暗道:“正是他了。”一面使张胜:“请下你老爷来。”这守备厅上打敬济才打到十棍,一边还拶着唱的,忽听后边夫人有请,吩咐牢子把棍且搁住休打,一面走下厅来。春梅说道:“你打的那道士,是我姑表兄弟,看奴面上,饶了他罢。”守备道:“夫人何不早说,我已打了他十棍,怎生奈何?”一面出来,吩咐牢子:“都与我放了。”唱的便归院去了。守备悄悄使张胜:“叫那道士回来,且休去。问了你奶奶,请他相见。”这春梅才待使张胜请他到后堂相见,忽然沉吟想了一想,【此一沉吟,皆因孙雪娥在周守备周秀府上为奴,相见实乃不便耳。】便又吩咐张胜:“你且叫那人去着,待我慢慢再叫他。”度牒也不曾追。
这陈敬济打了十棍,出离了守备府,还奔来晏公庙。不想任道士听见人来说:“你那徒弟陈宗美,在大酒楼上包着唱的郑金宝儿,惹了洒家店‘坐地虎’刘二,打得臭死,连老婆都拴了,解到守备府去了。行止有亏,便差军牢来拿你去审问,追度牒还官。”这任道士听了,一者老年的着了惊怕,二来身体胖大,因打开囊箧,内又没有许多细软东西,着了口重气,心中痰涌上来,昏倒在地。众徒弟慌忙向前扶救,请将医者来灌下药去,通不省人事。到半夜,呜呼断气身亡。亡年六十三岁。【杏庵居士罪过,为拯救不成器的陈敬济,坑害了任道士。但这任道士亦非“仁道士”,也是一个“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的财色之徒。不然何以存得如此之多的私银,致使徒弟一个个不干好事?!】第二日,陈敬济来到,左右邻人说:“你还敢庙里去?你师父因为你,如此这般,得了口重气,昨夜三更鼓死了。”这敬济听了,唬得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复回清河县城中来。正是:
鹿随郑相应难辨,蝶化庄周未可知。【白居易《疑梦二首》,其一:“莫惊宠辱虚忧喜,莫计恩雠浪苦辛。黄帝孔丘无处问,安知不是梦中身。”其二:“鹿疑郑相终难辨,蝶花庄生讵可知。假使如今不是梦,能长于梦几多时。”见《全唐诗》卷451-51。鹿疑郑相,典出《列子·周穆王》;蝶化庄生,典出《庄子·齐物论》。】
话分两头。却说春梅一面使张胜叫敬济且去着,一面走归房中,摘了冠儿,脱了绣服,倒在床上,便扪心挝被,声疼叫唤起来。唬得合宅大小都慌了。下房孙二娘来问道:“大奶奶【此大奶奶非彼大奶奶,彼大奶奶已归西天,此大奶奶乃是春梅也。春梅已经由小奶奶转成大奶奶。】才好好的,怎的就不好起来?”春梅说:“你们且去,休管我。”落后守备退厅进来,见她躺在床上叫唤,也慌了。扯着她手儿问道:“你心里怎的来?”也不言语,又问:“哪个惹着你来?”也不做声。守备道:“不是我刚才打了你兄弟,你心内恼么?”亦不应答。这守备无计奈何,走出外边麻犯起张胜、李安来了:“你两个早知他是你奶奶兄弟,如何不早对我说?却教我打了他十下,惹得你奶奶心中不自在。我曾叫你留下他,请你奶奶相见,你如何又放他去了?你这厮们却讨分晓!”张胜说:“小的曾禀过奶奶来,奶奶说且叫他去着,小的才放他去了。”一面走入房中,哭哭啼啼,哀告春梅:“望乞奶奶在爷前方便一言。不然,爷要见责小的们哩。”这春梅睁圆星眼,剔起蛾眉,叫过守备近前说:“我自心中不好,干他们甚事?那厮他不守本分,在外边做道士,且奈他些时,等我慢慢招认他。”这守备才不麻犯张胜、李安了。
守备见她只管声唤,又使张胜请下医官来看脉,说:“老安人染了六欲七情之病,着了重气在心。”【此医妙绝。庞春梅无病呻吟,斯人却能道出病因。可见这世道竟荒唐如此。】讨将药来又不吃,都放冷了。丫头们都不敢向前说话,请将守备来看着吃药,只呷了一口,就不吃了。【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须系铃人。心药是孙雪娥,系铃人亦是陈敬济。】守备出去了,大丫鬟月桂拿过药来,请奶奶吃药。被春梅拿过来,匹脸只一泼,骂道:“贼浪奴才,你只顾拿这苦水来灌我怎的?我肚子里有甚么?”叫她跪在面前。孙二娘走来,问道:“月桂怎的?奶奶叫她跪着。”海棠道:“奶奶因她拿药与奶奶吃来,奶奶说:我肚子里有甚么?拿这药来灌我。叫她跪着。”孙二娘道:“奶奶,你委的今一日没曾吃甚么。这月桂她不晓得,奶奶休打她,看我面上,饶她这遭罢。”吩咐海棠:“你往厨下熬些粥儿来,与你奶奶吃口儿。”春梅于是把月桂放起来。
那海棠走到厨下,用心用意熬了一小锅粳米浓浓的粥儿,定了四碟小菜儿,用瓯儿盛着,热烘烘拿到房中。春梅躺在床上面朝里睡,又不敢叫,直待她翻身,方才请她他:“有了粥儿在此,请奶奶吃粥。”春梅把眼合着,不言语。海棠又叫道:“粥晾冷了,请奶奶起来吃粥。”孙二娘在旁说道:“大奶奶,你这半日没吃甚么,这回你觉好些,且起来吃些个。”那春梅一骨碌子扒起来,叫奶子拿过灯来,取粥在手,只呷了一口,往地下只一推。早是不曾把家伙打碎,被奶子接住了。就大吆喝起来,向孙二娘说:“你平白叫我起来吃粥,你看贼奴才熬的好粥!我又不坐月子,熬这照面汤来与我吃怎么?”吩咐奶子金匮:“你与我把这奴才脸上打与她四个嘴巴!”当下真个把海棠打了四个嘴巴。孙二娘便道:“奶奶,你不吃粥,却吃些甚么儿?却不饿着你。”春梅道:“你叫我吃,我心内拦着,吃不下去。”良久,叫过小丫鬟兰花儿来,吩咐道:“我心内想些鸡尖汤儿吃。你去厨房内,对那淫妇奴才,【孙雪娥。】叫她洗手做碗好鸡尖汤儿与我吃。叫她多放些酸笋,做的酸酸辣辣的我吃。【正为引出孙雪娥,用心可谓良苦之极。庞春梅此般心计,都是从西门府上学得。】孙二娘便说:“奶奶吩咐她,叫雪娥做去。你心下想吃的就是药。”【孙二娘一语中的。孙雪娥这味药不消化掉,那系铃人陈敬济何以来此解铃?】
这兰花不敢怠慢,走到厨下对雪娥说:“奶奶叫你做鸡尖汤,快些做,等着要吃哩。”原来这鸡尖汤,是雏鸡脯翅的尖儿碎切的做成汤。这雪娥一面洗手剔甲,【孙雪娥一向讲究食品卫生,每每做饭都要洗手剔甲,不独此番如此。】旋宰了两只小鸡,退刷干净,剔选翅尖,用快刀碎切成丝,加上椒料、葱花、芫荽、酸笋、油酱之类,揭成清汤。【孙雪娥早知春梅是个难伺候的主儿,所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所以,不敢怠慢,汤也做得十分地道。】盛了两瓯儿,用红漆盘儿,热腾腾,兰花拿到房中。春梅灯下看了,呷了一口,怪叫大骂起来:“你对那淫妇奴才说去,做的甚么汤!精水寡淡,有些甚味?你们只叫我吃,平白叫我惹气!”慌得兰花生怕打,连忙走到厨下对雪娥说:“奶奶嫌汤淡,好不骂哩。”这雪娥一声儿不言语,忍气吞声,从新洗锅,又做了一碗。多加了些椒料,香喷喷,叫兰花儿拿到房里来。春梅又嫌忒咸了,拿起来照地下只一泼,早是兰花躲得快,险些儿泼了一身。骂道:“你对那奴才说去,她不愤气做与我吃。这遭做的不好,叫她讨分晓。”【庞春梅是从从鲁智深痛打郑关西中学得鲁提辖的手段。】
这雪娥听见,千不合,万不合,悄悄说了一句:“姐姐几时这般大了,就抖搂起人来!”
【孙雪娥实在是忍无可忍,才失口没事找事。当中又遇上一个多嘴的丫鬟,于是,孙雪娥正入庞春梅彀中。这一入彀中,便是万劫不复矣。】
不想兰花回到房里,告春梅说了。这春梅不听便罢,听了此言,登时柳眉剔竖,星眼圆睁,咬碎银牙,通红了粉面,大叫:“与我采将那淫妇奴才来!”须臾,使了奶娘丫鬟三四个,登时把雪娥拉到房中。春梅气狠狠的一手扯住她头发,把头上冠子跺了,骂道:“淫妇奴才,你怎的说几时这般大?不是你西门庆家抬举的我这般大!【旧恨新仇,一齐涌向庞春梅的心头。本书有言:“惟有感恩并生恨,千年万载不生尘。”此为世事经历者之言也。】
我买将你来伏侍我,你不愤气,叫你做口子汤,不是精淡,就是苦咸。你倒还对着丫头说我几时恁般大起来,搂搜索落我,要你何用?”一面请将守备来,采雪娥出去,当天井跪着。前边叫将张胜、李安,旋剥褪去衣裳,打三十大棍。两边家人点起明晃晃灯笼,张胜、李安各执大棍伺候。那雪娥只是不肯脱衣裳。守备恐怕气了她,在跟前不敢言语。孙二娘在旁边再三劝道:“随大奶奶吩咐打她多少,免褪她小衣罢。不争对着下人,脱去她衣服,她爷体面上不好看的。只望奶奶高抬贵手,委的她的不是了。”春梅不肯,定要去她衣服打,说道:“哪个拦我,我把孩子先摔杀了,【怀中的幼子就是庞春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法宝。有了这个法宝,谁人能抵得过?】然后我也一条绳子吊死就是了。留着他便是了。”于是也不打了,一头撞倒在地,就直挺挺的昏迷,不省人事。守备唬的连忙扶起,说道:“随你打罢,没的气着你。”当下可怜把这孙雪娥拖翻在地,褪去衣服,打了三十大棍,打得皮开肉绽。一面使小牢子半夜叫将薛嫂儿来,即时罄身领出去办卖。【庞春梅所谓之心事,正是“剜去眼前疮,安上心头肉”。眼前疮就是这个孙雪娥,心头肉就是那个陈敬济。如今眼前疮不去,心头肉如何安得上?庞春梅工于心计如此。如今,春梅的目的终于达到——把孙雪娥送上了去路;铺好了陈敬济的来路。】
春梅把薛嫂儿叫在背地,吩咐:“我只要八两银子,将这淫妇奴才好歹与我卖在娼门。随你赚多少,我不管你。你若卖在别处,我打听出来,只休要见我。”【春梅之歹毒,可见一斑。】那薛嫂儿道:“我靠哪里过日子,却不依你说?”当夜领了雪娥来家。那雪娥悲悲切切,整哭到天明。薛嫂便劝道:“你休哭了,也是你的晦气,冤家撞在一处。老爷见你倒罢了,只恨你与他有些旧仇旧恨,折挫你。连老爷也做不得主儿,见她有孩子,凡事依随她。正经下边孙二娘也让她几分。常言扫米倒做了仓官,说不得了,你休气哭。”雪娥收泪,谢薛嫂:“只望早晚寻个好头脑我去,只有饭吃罢。”薛嫂道:“她千万吩咐,只叫我把你送在娼门。我养儿养女,也要天理。等我替你寻个单夫独妻,或嫁个小本经纪人家,养活得你来也罢。”【薛嫂儿虽为虔婆,但还有稍许未泯良心。】
那雪娥千恩万福谢了。
薛嫂过了两日,只见邻居一个开店张妈走来叫:“薛妈,你这壁厢有甚娘子?怎的哭得悲切?”薛嫂便道:“张妈,请进来坐。”说道:“便是这位娘子,她是大人家出来的,因和大娘子合不着,打发出来,在我这里嫁人。情愿个单夫独妻,免得惹气。”张妈妈道:“我那边下着一个山东卖绵花客人,姓潘,排行第五,年三十七岁,【又设计出一个潘五来,正是那死去的潘五——潘金莲的转世,孙雪娥的灾星。】几车花果,常在老身家安下。前日说他家有个老母有病,七十多岁,死了浑家半年光景,没人伏侍。再三和我说,替他保头亲事,并无相巧的。我看来这位娘子年纪到相当,嫁与他做个娘子罢。”薛嫂道:“不瞒你老人家说,这位娘子大人家出身,不拘粗细都做得,针指女工,自不必说,又做得好汤水。今才三十五岁。本家只要三十两银子,倒好保与他罢。”张妈妈道:“有箱笼没有?”薛嫂道:“止是他随身衣服、簪环之类,并无箱笼。”张妈妈道:“既是如此,老身回去对那人说,叫他自家来看一看。”说毕,吃茶,坐回去了。晚夕对那人说了,次日饭罢以后,果然领那人来相看。一见了雪娥好模样儿,年小,一口就还了二十五两,另外与薛嫂一两媒人钱。薛嫂也没争竞,就兑了银子,写了文书。
【孙雪娥被卖了二十六两银子,合人民币13000元。薛嫂还春梅八两银子,净赚十八两。】晚夕过去,次日就上车起身。薛嫂叫人改换了文书,只兑了八两银子交到府中,春梅收了,只说卖与娼门去了。【此一说竟成谶语。】
那人娶雪娥到张妈家,止过得一夜,到第二日,五更时分,谢了张妈妈,作别上了车,径到临清去了。此是六月天气,日子长,到马头上才日西时分。到于洒家店,那里有百十间房子,都下着各处远方来的窠子行院唱的。这雪娥一领入一个门户,半间房子,里面炕上坐着个五六十岁的婆子,还有个十七、八顶老丫头,【顶老丫头,妓院做杂活的小丫头。徐渭《南词叙录》:“顶老,妓之诨名。”据此可知,顶老即是妓女的诨名。】打着盘头揸髻,抹着铅粉红唇,穿着一弄儿软绢衣服,在炕边上弹弄琵琶。这雪娥看见,只叫得苦,才知道那汉子潘五是个水客。【水客,《金瓶梅》时代对人贩子的称谓。孙雪娥毕竟是从西门府上出来的,对此等社会常识自然知之。天可怜见,孙雪娥一步错似一步,果真栽在这个潘五——潘金莲身上,可谓“人不能和命争”是也。】买她来做粉头。起了她个名叫玉儿。这小妮子名唤金儿,每日拿厮锣儿出去,酒楼上接客供唱,做这道路营生。这潘五进门不问长短,把雪娥先打了一顿,睡了两日,只与她两碗饭吃,叫她学乐器弹唱,学不会又打,打得身上青红遍了。【苦煞孙雪娥,三十五岁年纪,大宅门出来的小妾,竟成了卖笑的烟花女子。想起来,还是那句话说得有道理——祸福无门,庸人自招。所谓“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是也。倘使孙雪娥遇见来旺儿,不动非分之想,选一条光明正大之路,堂堂正正从西门府上嫁出来,何有今日?倘若孙雪娥见来旺儿旧情萌发,不入鸡鸣狗盗之路,光明正大出嫁,何有今日?终归是使唤丫头出身,行止不离奴才的道儿。】引上道儿,方与她好衣穿,妆点打扮,门前站立,倚门献笑,眉目嘲人。正是:遗踪堪入府人眼,不买胭脂画牡丹。有诗为证:
穷途无奔更无投,南去北来休更休。
一夜彩云何处散,梦随明月到青楼。
这雪娥在洒家店,也是天假其便。一日,张胜被守备差遣往河下买几十石酒曲,宅中造酒。这洒家店坐地虎刘二,看见他姐夫来,连忙打扫酒楼干净,在上等阁儿里安排酒肴杯盘,请张胜坐在上面饮酒。酒博士保儿筛酒,禀问:“二叔,下边叫哪几个唱的上来递酒?”刘二吩咐:“叫王家老姐儿,赵家娇儿,潘家金儿,玉儿四个上来,伏侍你张姑夫。”酒博士保儿应诺下楼。不多时,只听得胡梯畔笑声儿,一般儿四个唱的,打扮得如花似朵,都穿着轻纱软绢衣裳,上的楼来,望上拜了四拜,立在旁边。这张胜猛睁眼观看,内中一个粉头,可霎作怪,“到相老爷宅里打发出来的那雪娥娘子。她如何做这道路在这里?”那雪娥亦眉眼扫见是张胜,都不做声。这张胜便问刘二:“那个粉头是谁家的?”刘二道:“不瞒姐夫,她是潘五屋里玉儿、金儿,这个是王老姐,一个是赵娇儿。”张胜道:“这潘家玉儿,我有些眼熟。”因叫她近前,悄悄问她:“你莫不是雪姑娘么?怎生到于此处?”那雪娥听见他问,便簇地两行泪下,便道:“一言难尽。”如此这般,具说一遍:“被薛嫂撺瞒,【此事不怪薛嫂儿,只怪那个中间的老虔婆。孙雪娥不知也。】把我卖了二十五两银子,卖在这里供筵席唱,接客迎人。”这张胜平昔见她生得好,常是怀心。【早有图谋孙雪娥之心。】这雪娥席前殷勤劝酒,两个说得入港。雪娥和金儿不免拿过琵琶来,唱个词儿,与张胜下酒,〔名《四块金》:
前生想咱,少欠下他相思债。中途漾却,绾不住同心带。说着教我泪满腮,闷来愁似海。万誓千盟,到今何在?不良才,怎生消磨了我许多时恩爱!〕【出自《词林摘艳》卷一《四块金·忆别》,原题:无名氏小令。】
当下唱毕,彼此穿杯换盏,倚翠偎红,吃得酒浓时,常言:“世财红粉歌楼酒,谁为三般事不迷?”【金钱世界,商品社会,市场经济,死生无常,贫富无常,贵贱无常,于是,纸醉金迷,苟且偷生,便成了人们的普遍心态。】这张胜就把雪娥来爱了。两个晚夕留在阁儿里,就一处睡了。这雪娥枕边风月,耳畔山盟,和张胜尽力盘桓,如鱼似水,百般难述。【就是西门庆再世,也怨不得孙雪娥,孙雪娥也要生活啊!】次日起来,梳洗了头面,刘二又早安排酒肴上来,与他姐夫扶头。大盘大碗,饕食一顿,收起行装,喂饱头口,装载米曲,伴当跟随。临出门,与了雪娥三两银子,吩咐刘二:“好生看顾她,休叫人欺负。”
自此以后,张胜但来河下,就在洒家店与雪娥相会。往后走来走去,每月与潘五几两银子,就包住了她,不许接人。那刘二自恁要图他姐夫欢喜,连房钱也不问她要了。各窠窝刮刷将来,替张胜出包钱,包定雪娥柴米。有诗为证:
岂料当年纵意为,贪淫倚势把心欺。
祸不寻人人自取,色不迷人人自迷。【本书诸般人物均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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