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的酒店大门尺寸是东北三十度那钱放哪个位置最好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真实情况令人胆寒 一、电厂武警战士和装甲兵司令部哨兵遭袭击
  1996年3月31日至4月22日,北京市连续发生袭击解放军哨兵、袭击人民警察的恶性案件,震惊了北京市公安局,震惊了国家公安部,引起了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的高度重视。
  一、电厂武警战士和装甲兵司令部哨兵遭袭击
  1996年3月31日晚上,石景山高井热电厂像平日一样,厂区里非常宁静。
  晚上21点40分,值勤的武警战士范龙泽接电厂西大门岗。与他同时换岗的还有战友杨志明。杨志明负责电厂的内部巡逻。在西大门岗亭值勤的只有范龙泽一个人。范龙泽接过上一班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和子弹袋,扎好。子弹袋是空的,枪里也是空的。按照纪律,哨兵值勤不带子弹。这时,他听到岗亭里的电话响。电话是支队长打过来的,例行公事,询问哨兵位上有无反常情况。他报告说,一切正常。
  放下电话,范龙泽提着枪走出岗亭。大门外没有情况。他转过身,向厂内的方向走了几步。不远处是备件库的夹道口。那儿伫立着几根粗大的暖气管道。他恍惚看到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消失了。
  当他走过来时,黑影在暖气管道底下仰望着他,并不慌张。范龙泽朝远处看看,并没发现异常,返了回去。
  电厂大墙很高,那条黑影是从东边翻高墙进来的。他在电厂外选择了一处靠近大墙的屋顶,从那里爬上高墙。跳下来后,他沿着墙根的暗影,迂回着向西大门靠近,选择了这个离哨位不到20米的夹道口,隐藏下来。黑影没携带武器,只带了一只大号手电筒。
  范龙泽没有想到,他自己会成为袭击的目标。他今天胃口不好,腹胀,肚子一阵阵疼得厉害。他终于忍受不住了,就在他返回哨位后不久,胃里向上翻,他紧跑两步,蹲下,呕吐起来。
  夹道内的黑影认定这是个极好时机,回身走到备件库,从一个木箱上抓到一根粗铁棍,迅速回到夹道口。
  哨兵范龙泽仍蹲在原地,呕吐不止。
  黑影悄悄从他身后走来,恶狠狠地举起了铁棍。
  范龙泽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头上血流如注,染红了岗亭前的水泥台阶。
  黑影迅速从他的怀里抽走了“五六“式步枪,打开大铁门上的侧小门,跑出电厂。
  三分钟之后范龙泽醒过来,挣扎着走进岗亭向中队报警:“我是西大门哨兵,我遭到了袭击……“
  中队长迅速带领武警战士赶到现场,问明情况,向大门外追击。
  那条黑影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行凶用的粗铁棍斜躺在距岗亭不远的地面上。它是备件库里的备料,上面没留下指纹。
  岗亭内的电话、登记簿、手电、灭火器等均未翻动,范龙泽值勤用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被抢劫,枪号为9227359。
  范龙泽马上被送到医院进行抢救。
  装甲兵司令部留守处的位置在石景山区金王府附近,距西山八大处不远,周围有矮山和松林环绕,风景优美。
  4月7日晚上21时30分,哨兵余启明接戴少伟的班。余启明是四川省巫山县人,身体结实,爱好运动。他的上哨时间为晚21点半至23点半,两个小时。在哨位上,他没发现可疑情况。
  23点15分,余启明准备去哨岗。这时候有几名外出人员骑自行车进院,他做了登记,然后进营房叫醒下一班的哨兵尚国玺,又返回哨位。等待接岗时,他在院内运动了几下,然后走到大门外。
  余启明走到距小松林最近处向后转。这时他的位置是面对岗亭,背向松林。刚刚走出两步,就听见“砰“的一声,像打枪的声音。很近,仿佛就在他身后。他感觉到子弹从身后射过来,并看到子弹穿越他的身体射到岗亭上,迸出了火花,一块砖头掉了下来。他觉得他中弹了,但不知道子弹打在什么部位。他还能跑。他喊了一声,立刻朝大门里边跑去。这时又听见一声枪响,并再次看到前边的铁栅栏上冒出火花。这次他感到自己的右臂被击中,木胀胀的。所幸他没有倒下,坚持着一直跑到大门里边,跑回营房。营房里的战友敖祥军被惊醒,问:“你这是怎么了?“他捂着手臂说:“我中弹了,被打了两枪。“敖祥军没弄明白,追问:“谁开的枪?“余启明说:“我也不知道。“敌情来得突然,敖祥军、徐健几个战士立刻起身,摸到大门口。
  余启明因抢救及时脱离了危险。
  余启明回忆不起值班时有什么异常,直到被击中,他也只听到枪声,看到子弹打在岗亭和铁栅栏上溅起的火花,他根本就没看见开枪的人。开枪的地方很近,仿佛是从松林里射出来的。
  但那里没有人,至少他没看到有人。
二、凌晨,又发生两起枪案
  4月8日深夜,北京市石景山公安分局防暴大队的巡逻车在本辖区执行巡逻任务。车上有6名巡警,携带着微型自动步枪和五四式手枪。他们是:巡逻分队长孟彬,巡警杨斌、姜书启、王炜、肖远和王建庆。值勤时间为晚上8点至次日早晨8点。
  姜书启驾车。午夜前,他们在八角街绕了一圈,在12点15分左右,驶到石景山高科技园区石兴大厦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这时有一辆宝石蓝色面包车,逆行从斗源饭庄方向开过来。对方行车速度很慢,车身左右摇摆,有司机酒后驾车之嫌。他们决定拦截该车进行盘查。
  然而,当对方看到警车之后,立即刹住,在路面上打个回头,速度突然加快,企图逃脱。
  巡逻车迅速追上去,并很快超过面包车,把它逼在距路口不远的便道旁。巡逻车在面包车左侧大约三米的地方停下来。巡警孟彬、肖远、王建庆三人提着自动步枪相继下车,准备盘查。
  面包车的右后门突然拉开,一条黑影蹿出来---这时肖远站在巡逻车后门的位置,王建庆站在前驾驶的位置,孟彬站在中间。对方刚一下车,枪就响了。下车的三名警察全部被击倒。
  那条黑影继续开枪射击,边打边退,向东边逃去。
  巡逻车车身连中两枪,留下横向排列分布均匀的四个弹孔。
  持枪的黑影一边射击,一跃一跃地向东逃窜。那辆宝石蓝面包车突然启动,加大油门朝西开去。一车一人,逃向相反的方向。
  分队队长孟彬忍着伤痛用步话机向分局报案,杨斌和王炜检查几位战友的受伤情况。孟彬分队长撑着一条腿,站在路口拦车,运送伤势严重的王建庆,其余人在出事现场等待援兵。
  “4.07“案现场,警方在装甲兵司令部留守处大门外的松林内,发现持枪人潜伏的痕迹。在距哨位35米的松树下,提取到可疑足迹一枚。在附近的草地上,找到7.62毫米步机枪弹壳两枚,弹底标识为75-81。在岗亭外的砖墙、铁栅栏附近,找到弹头碎片。
  “4.08“案现场,犯罪分子逃跑距离较长。在犯罪分子下车后和逃跑途中,共开了9枪。警方在现场提取到8枚7.62毫米步机枪弹壳,弹底标识均为75-81。在其逃跑路线上发现1枚遗留的未发射子弹,弹底标识与提取的弹壳相同。在其翻越的墙头上提取到微量血迹(墙上有玻璃碴)。两处现场提取的弹壳,经公安技术部门鉴定,歹徒使用的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与高井电厂被抢劫的枪支枪种相同。两处现场的子弹,发自同一支步枪。
  半个月后,罪恶的枪声又在北京市丰台区的八一射击场响起。4月22日凌晨1时45分,某团七连哨兵张海峰、郭占平在值勤时听到军体大队管理处院东有放爆竹的声音,未能辨清是否是枪声。
  2点40分,军体大队公务员靳先国在值班室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打电话的人是男性,从声音上判断大约30-40岁。对方先问靳先国的姓名,然后说:“大门口出事了,有人被打死了。你赶紧向领导报告,快一点带人过来。“
  靳先国拿着听筒问:“喂,喂,你是谁?“
  对方已把电话挂断。
  靳先国感到事情严重,马上打电话给军体大队代理协理员陈采良、代理军务参谋胡春利,一字不落地报告了匿名电话的内容。陈采良、胡春利立即带人赶到大门口,发现哨兵赵长文遭到枪击,已经死亡。
  经法医解剖,赵长文身中两枪,均为枪弹贯通伤。死亡原因为失血性休克。对现场提取的7.62毫米步机弹进行鉴定,与日前“4.07“、“4.08“案件同出自一支步枪。哨兵身上携带的手枪枪套连同空弹夹去向不明。
  给靳先国打匿名电话的是军体大队院内居住的一名职工。凌晨,他还没入睡,在宿舍听到外边有枪声。他长年在靶场工作,对枪声是很熟悉的,不可能听错。而且,枪响的地方应该在大门附近。他知道大门值勤哨兵只背着空枪套,里边并没有枪---那么,这枪是谁打的呢?出去看看,很可能有危险;不去看看他又不放心。坐在床边,连着抽了几支烟,他还是决定骑自行车兜一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大门内侧躺着一名战士,已经被枪打死了。
  他先在哨兵值班室给大队打电话,没打通,返回宿舍再次打电话时没透露自己的姓名。
  几分钟之后,他从宿舍的窗口看到大门处聚拢了许多人,这才熄灯睡觉。第二天,他如实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反映给了保卫部。
三、现场,现场,现场
  “3.31“高井电厂袭击武警抢劫枪支案件发生后,北京市公安局成立“3.31“案件专案组,随即开展工作。
  “3.31“现场犯罪分子遗留的物证痕迹不多,行凶的铁棍系现场采集,上边未留指纹。公安人员对电厂内部因素做了广泛的调查,并一一排除。专案组作出此案为外部人员作案的结论,并在以下几个问题上达成共识:
  一、犯罪分子有备而来,犯罪目标明确;
  二、对作案现场及周围环境熟悉;
  三、身体强健,有较强的奔跑能力和攀登能力;
  四、不是初犯,有用铁棒等钝器袭击头部的习惯动作。
  由于犯罪分子抢走了枪支而没抢到子弹,对于犯罪分子下一步将如何动作,专案组做了多种设想,密切注视着事态发展。
  果然,一周后便连续发生了“4.07“、“4.08“案件。
  “4.07“案与“3.31“案在时间上有承接性,“3.31“案中被抢劫的是“五六“式步枪,“4.07“案出现了“五六“式步枪,在使用武器上有内在的因果联系。同时,两案均发生在石景山区,且袭击目标一致,都指向部队的值勤哨兵。
  “4.08“案显然是“4.07“案的延续,犯罪分子袭击装甲兵司令部留守处后,在撤离途中与警方巡逻车遭遇,双方发生枪战。两案发案时间前后只差一小时,犯罪分子使用的枪支相同,案发地点恰在犯罪分子自“4.07“现场返回的路上,两案的衔接十分自然。
  “4.08“现场不仅为我们提供了子弹等物证线索,现场还出现过一辆宝石蓝色面包车。这辆面包车从一开始就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石景山公安分局迅速布置警力,对本地区所有蓝色面包车司机进行调查,寻找车源。
  在强大的外部压力和内心压力下,第三天,面包车司机来到派出所主动交代了当天的事情经过。
  司机讲述的过程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我驾车在高科技园区附近转悠,遇到一个高个子男人拦车。我问他去哪?他说去337路汽车总站。我让他上了车。上车时,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有两尺多长,挺显眼的。我问他:“您拿的什么?“他说:“打家具的木板儿。“当时我试探地说:“前边戒严了,要查身分证。“他立刻改了口,说:“要不就去古城地铁站吧。“我出来就是想多挣俩钱儿,便说:“去古城地铁20块钱。“他说:“行。“我看他拿出钱后才掉头。
  掉头的时候前边来了辆警车,开始我没太在意。可刚开到十字路口,警车就追上了我的车。我看见车上坐满了警察,都拿着枪。
  我车上的那个人说:“你赶紧停。“同时还拉右边的车门。我的车门不好使,拉两三下才拉开。这时警察已经下了车。那人也下了车。
  他刚下去我就听见“砰砰砰“几声枪响,像放炮一样。接着就见那些警察都趴在地上,警车的边门上一下下地直冒火星子。
  我吓坏了,先是双手抱头伏在方向盘上,听着枪声不那么密了,我抬头看看路面,挂上挡就朝西边猛开,后面的车门都没来得及关。
  驶出开发区,往西开进郎川村,顺着河西的土路一直朝前奔。我听后边没动静了才敢回头看。这时我发现后车厢里有块红色旧毛毡提兜,是那个乘车人留下的。我顺手就把它扔到了车外边。
  又开了一段路,我回过味来,拐了个弯,顺着311路朝南开。在路口遇到警察查车,他们看了我的驾驶证和行驶证,见车里没人,就放我回家了……
  司机向警方证实:歹徒只身一人,高个子,大约有1.78米。
  石景山分局刑警大队根据面包车司机提供的线索,在郎川村一带进行了深入的调查访问,寻找那块红色旧毛毡提兜。但那块毛毡仿佛钻入地下,始终没有找到。
  但“4.08“现场至少还给我们提供了如下情况:
  对方有高超稳定的射击技术,对军用武器熟悉,从持枪和跳跃的姿势上看,很像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据此,专案组认为:犯罪分子可能是受过警方打击的累犯,可能有过服役史,或接受过军事训练,有接触军用武器的经历。
  “4.22“现场也证明了嫌疑人枪法的准确,且手段极其残忍。
  犯罪分子在这4起案件中侵犯的对象都是现役军人,作案目标都是为了抢夺武器。为什么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续作案?犯罪分子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是出于政治目的,还是经济目的?是为报复社会,制造混乱,还是另有企图?这完全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犯罪分子3月31日在高井电厂抢到的是一支空枪,在此之后,突然出现了弹底标识为75-81的大量子弹。他的子弹,又是从哪里获取的呢?
四、北京市全力侦破案件
  北京市公安局“3.31“案件专案组提出三项果断措施。首先,专案组通过对几起案件相互关系的分析,得出如下认识:
  几起案件相距时间不长。第一起案件,犯罪分子抢夺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第二起案件,犯罪分子使用抢劫的步枪袭击装甲兵司令部哨兵,抢夺手枪未能得逞;第四起案件,犯罪分子打死八一射击场哨兵,抢走空枪套,其抢夺手枪的目的仍未得逞。因此,不能排除其以同样方法继续作案的可能性。
  基于此种分析,专案组制定了“抓现行“的工作方案。专案组在石景山巡逻支队设立指挥部,组织了100多名精干警力,分成若干小组,配备好火力、防弹装备和夜视装备,每天晚上启动,在北京西部所有部队驻地的哨位附近布控蹲堵。哨兵为军营站岗。我们的刑警暗中为哨兵站岗。在重点哨位布网守候的同时,指挥部还安排了武装机动车辆在这一地区巡游,以备突然事件发生。
  第二项重点工作,查子弹。子弹,始终是一个谜。
  犯罪分子在抢枪之前,就存有充足的子弹,或者有获取子弹的办法和渠道。从几起案件现场所提取的弹壳、弹头上看,犯罪分子所使用的子弹的弹底标识都是75-81。这说明他获取子弹的途径比较单一。
  在这项工作中,专案组得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大力支持。他们查访了兵器部,一批批地查找该批号子弹的生产日期和配备区域。终于查清了这批子弹的来龙去脉。这批子弹生产于文革后期,由河南某兵工厂制造,主要配备给南京军区和兰州军区。南京军区所配备的这批子弹没有下发到部队;而兰州军区的这批子弹主要分发给了新疆的阿克苏、吐鲁番、石河子、奎屯等地区。
  这是本案第一次涉及到新疆。
  专案组立即派人到新疆了解子弹管理情况,但因子弹数量过大,分布面广,且下发时间长,无法进一步划定核查范围。
  第三项重点工作,是确定犯罪嫌疑人的活动地区和落脚点。
  面包车司机是几起案件中最重要的目击证人。因此专案组十分重
  视对他与犯罪嫌疑人短暂接触过程的挖掘工作。其中,卓有成效的是对犯罪嫌疑人口音的确定。
  专案组请来语言专家,把面包车司机与犯罪嫌疑人的对话反复进行分析。双方在车上只说了几句话,一共27个字。其中最具典型意义的是犯罪嫌疑人所说的“木板儿“这一句。专家们反复推敲后认定,对方所操的是北京地方话而不是普通话。这有重大意义,由此可确定犯罪嫌疑人应该是北京市人,而不是外地人。
  专案组认为,犯罪嫌疑人的活动范围及居住地在石景山区之内(另一起案件发生在丰台西部,距石景山区并不远,而且交通方便),其中“重中之重“,应该在337路汽车总站附近。专案组明确了侦查范围,决定在337路汽车总站周围5公里范围内,挨门逐户,进行地毯式排查。
  然而,经过长时间的工作,并没摸出有价值的侦查线索。
  由此,“3.31“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被披上了越来越浓郁的神秘色彩。传闻中他被描绘得能够飞檐走壁,作案时忽来忽去,遇事反应之快,动作之迅速,逃匿之巧妙,均非常人所能想象。又一说法,对方枪法神奇,与警方遭遇时,子弹仿佛长了眼睛,凡拿枪的都被击中手腕,凡追击者都被打伤腿,而且弹无虚发。虽然事实与传闻有很大的差别,但对方枪法精湛是毋庸置疑的。
  现场勘查和现场访查都在昭示着一个方向,使你在判断上形成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的递进式四重推理:
  案犯可能是复员军人;
  案犯可能是复员军人中的特种兵;
  案犯可能是特种兵中的特等射手;
  案犯可能是符合上述条件的参加过越战的人员。
  这使我们的侦破工作兜了一个大圈,直到最后,你也不能完全排除它。这是由现场的特点决定的,现场特征就是这样的一个导向,否则你将无法解释---所有另外的解释反而都是不科学的。
  通过对4起案件所获得的线索的综合分析,专案组对犯罪分子做出了如下刻画:
  犯罪分子身高在1.74米以上,年龄30-40岁之间,身体健壮,北京市人,住地(落脚点)在石景山区模式口337公共汽车总站附近,有参军史或者服刑史,有接触军事武器的经历。他单独作案,目标是袭击军人哨兵,手段残忍,手中有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五、一个幽灵,回到北京
  时间倒推到1996年3月12日,白宝山的身上带着“释放证书“,盖着朱红的印章---
  白宝山,39岁,北京市人,原籍河北省徐水县,因抢劫、盗窃罪,1983年9月9日判处有期徒刑14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现裁定释放。
  签发单位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石河子新安监狱。
  签发日期:1996年3月7日。
  不能说白宝山一回到北京就想犯罪,就想抢劫武器去杀人---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两年后的1998年3月,当白宝山站在法庭上做他的最后陈述时说:“我出来并没想重新犯罪,我给自己设计了两条道路,如果我能够正常地生活下去,我就不再犯罪;如果不能,我就去抢。“
  下午,白宝山携带笨重的行李,穿着一身绿军服---那是在石河子军人服务社购买的,风尘仆仆地回到他住过的老屋,北辛安的两间平房。这里本来是他和妻子及一对双胞胎儿女共同生活的家。他被判刑后,妻子已跟他离婚,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他人。白宝山离开时,大弟还没结婚。现在大弟、弟媳和他们的女儿住在这里。白宝山推开房门,大弟和弟妹还没下班,屋里只有10岁的侄女在写作业。他与侄女从未见过面。白宝山叫出侄女的小名---他是从大弟的来信中得知的,并做了自我介绍。他没在大弟家久留,仍背着他的行李,让侄女带路,找到父母的新居---北京模式口居民区的一处单元房。
  见面是尴尬的,这一点白宝山早有预料。无论如何,他是从大西北回来了。然而,他的归来,也给家中带来了许多麻烦。住房是首当其冲的问题。最初几日,先住母亲家,将来再从长计议。生活出路也是个问题。他没有钱。他还没办户口,也就无法找事干,一时没有生活来源。母亲周济他一些钱。大弟也常塞些钱给他,供他日常花销。
  白宝山打算做点小买卖,还打算学开车---但这都需要他先把户口落下来。
  1957年,白宝山出生于一个工人家庭,父母都是首都钢铁公司的职工。他3岁那年,父亲病逝。母亲一人靠工资养活他的两个姐姐、他和刚满周岁的大弟4个孩子。因贫困所迫,母亲不得不把他送到徐水老家。直到1971年,白宝山13岁的时候,才返回北京。此时母亲已经改嫁,继父姓梁,也是首钢工人。母亲和继父已生下了小弟。小时候,白宝山没受到良好的教育。在农村,家里没钱上学。回到城市,13岁的白宝山与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孩子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上一年级,这使他的自尊心受到很大伤害。上到小学三年级时,他便辍了学。辍学后,白宝山很早就参加了工作,开始在一家街办的酱菜厂当临时工,那年他仅16岁。后来,到1976年,他18岁的时候,正式被石景山区第一电碳厂录用,成为一名装卸工。
  在工厂期间,他几乎没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因为他不爱说话,许多工友对他都毫无了解。厂里民兵搞训练,白宝山参加过一次实弹射击,用“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打靶,每人打3发子弹,他居然打了个优秀。那次之后,白宝山千方百计向亲戚借到一支气枪,下了班就背着枪到附近的林子里去转悠,打鸟。一年之后,他的枪法练得极准,15-20米内,枪响鸟落,弹无虚发。同时,他的残忍性也有所表露,夜里他不睡觉,用气枪瞄着打老鼠,一枪能把跑着的小老鼠打进墙角里。
  孤独的人未必心理不正常,只是他们不喜欢交流。当然,孤独并不决定一个人走什么道路,不过孤独的人可能比开朗的人危险。如果白宝山能走正道,或许他能成为射击高手,说不定能获得奥运金牌,但他偏偏走上了另一条罪恶的路。
  白宝山23岁结婚,妻子是本厂女工,也姓白。一年后,他们生下一双儿女,龙凤胎。白宝山的家庭生活非常贫困,不能说贫困一定导致犯罪,但贫困对白宝山的心灵的确产生了无法排除的负面影响。加上他的独来独往,加上他无论白天黑夜喜欢四处游荡,加上他的“蔫大胆“,加上他排斥外界的阴暗心理,加上周围“坏孩子“的影响---盗窃的事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开始是小偷小摸,渐渐发展到偷人家院里的自行车,勾结邻居家的孩子,结伙入户行窃,潜入工厂盗窃生产原料和成品……他心中的黑暗领地扩大了,但他“顾家“的意识并没泯灭。他的盗窃行为触犯了法律,被判处有期徒刑14年。直至刑满获释,完成了他前半程的人生道路。
  白宝山回到北京,已经跟10几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小偷小摸的事是不打算干了,做什么他还要再想一想。现在他的首要任务,是先把户口落下来,办理好身分证等手续,然后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现在的白宝山应该说存在着多种可能性,犯罪,并不是他惟一的出路。
六、户口、程序和它的负面效应
  据白宝山交代,他第一次来到派出所,是由大弟陪同一起来的。
  见到负责户籍工作的片警,他呈上释放证和有关材料。释放证上标着这样一行字:“本人必须在3月24日前将本证明书送达北京市石景山区×××派出所,办理户口登记手续。“这位片警正忙着其他事情,晾了他一阵,口气冰冷地说:“户口马上办可办不了,起码要等半年。“白宝山口吃,一着急就更口吃,他结巴着顶撞了一句:“我有释放证,为……为什么还要再等半年?“片警听着不舒服,慢悠悠地说:“你要是这样讲话,那就再等两年。“
  白宝山受到深深的刺激,一种愤懑、一种敌意,甚至一种仇恨意识,立刻从心底翻了上来。在此之后,他一遍遍地跑派出所,开证明,冲洗照片,填写表格。事情果然像片警所说的一样,被一次次地向后推延。白宝山的户口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关于白宝山申报户口的问题,有关部门做过调查。派出所原负责该片的那位片警说:“1996年3月,白宝山持释放证来我所办理户口,我要他写出书面申请,交一寸免冠照片,4月份交来,因照片不符合规定,要他补照。几天后重新交上来之后,我对其进行入户调查走访,多次上门,白宝山均未在家。5月,白宝山的姐姐称他已上外地。11月,我把白宝山的户口事宜转交给新任外勤民警小吕。“字里行间,都是秉公办事。那么,白宝山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呢?
  新任民警小吕接手后,曾去白家访问,白宝山外出未归。1996年12月派出所核查户口,小吕在白家见到了白宝山,与本人做了谈话,访问了周围群众,掌握了基本情况。1997年3月向上申报时,再次到白宝山家回访。白宝山的大弟说,他已去了外地。白宝山的户口于1997年8月25日由北京市公安局批准入户。
  在给白宝山办理户口的一年半时间里,白宝山作案10余起,杀害15人,而他的户口批准日,恰好是白宝山做最后一案,杀掉同伙的前一天。白宝山的户口办下来了,距注销它的日子也已经不远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发人深省的讽刺。
  在法庭上,白宝山一遍遍地强调,他之所以重新犯罪,就是因为派出所不给上户口。“不给我办户口,就是不让我生活。我只能去抢。我认为,派出所故意刁难我。“
  不久之后,北京石景山模式口后边的小山上,时常出现一个穿着绿军服的高个子男人。他在山道上锻炼跑步,在一些军事机关驻地的周围潜伏下来,静静地观察---他在小心翼翼地选择着他的目标。
  白宝山出狱时为自己设计了两条道路,回北京不到一个月,他就认为第一条道路已被堵死,他只有第二条路可走。他要抢劫武器,在他仇恨的意识里,抢到武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死那个片警。
  在一个月内连续不断袭击军人哨兵的犯罪分子正是白宝山。
  3月31日晚上,白宝山跳墙进入电厂,并没想当天动手,他是来踩点的。但他遇到了好机会---值勤哨兵身体不适,蹲在地上呕吐。这使他轻而易举就得了手。
  搞到枪,白宝山反而冷静下来。他想,杀掉那个片警,他的户口问题也解决不了,还会暴露他自己,那就不如先干点别的。“五六“式步枪目标大,不好隐藏。他便在附近的山上挖了个洞,把步枪埋了起来。有了枪白宝山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但长枪携带不方便,白宝山打算利用长枪再搞短枪。于是他袭击了装甲兵司令部留守处的哨兵,但他不知道哨兵背着的是空枪套,里边并没有装枪。在逃跑时,又与突然出现的巡逻警车发生枪战。
  这次遭遇战后,白宝山停止了在石景山区再次作案的企图,但他并没放弃“搞短枪“的目标。
  白宝山二姐在房山县某农场工作,他看望二姐的途中经过八一射击场,偶然发现这里的哨兵佩带着短枪。于是就发生了“4•22“枪案。
  枪案发生后,他来到母亲家,这时他已不住母亲家,母亲为他租了间小房,白宝山单独住在外边。这样,家人就更不知道他晚上都在做什么。
  白宝山连续作了4案,都逃避开警方的打击。他并不把杀人当回事,毫不顾及他所造成的后果。他多次开枪,打死打伤军人和警察。
  除了与巡警交火是一场遭遇战,其余全都是他有预谋地在进攻。
  白宝山已成为一个冷血动物,一部血腥的杀人机器。他的残忍性就在于:当他确定了某一攻击目标之后,无论是谁阻碍了他,他都要把对方在肉体上消灭掉。
七、报复心理的形成与预谋犯罪
  任何人走向犯罪都有着外部和内部的原因。白宝山返京后不到一个月就重新作案,50天内连作4案,打死哨兵1人,打伤军警人员6人,除了他反复强调的户口问题外,当然有着他自身的更深层的根源。
  早年因盗窃,他被判刑。这造成他的家庭破裂,妻子与他离婚,儿女也跟着受牵连。他认为前罪判得过重,这影响到他的整个前程。他把这笔“账“记到法律和社会的头上。
  按照白宝山的说法,他仅仅因为盗窃了人家几件衣服,就被判了4年徒刑。在服刑期间,被揭发出另一件事:他因喂鸽子,入院盗窃人家一书包玉米,被主家发现,追出来,他用木棍打了对方头部一下---结果,他因抢劫罪被加判了有期徒刑10年。
  这件事他始终装在心里,成为其报复社会的理由之一。
  我仔细阅读过有关方面的材料,应该说,北京市两家初级人民法院当年对白宝山的量刑应该说是恰当的。1982年前后,社会平均生活水平很低,多数公职人员月薪只有几十元人民币,白宝山的盗窃数额不菲。他多次与同伙入户盗窃,性质恶劣。而在刑法上,对盗窃罪与抢劫罪的区别有着明确的规定,持械行凶,抢夺他人财产,伤害他人身体,以抢劫罪判刑是完全正确的。
  但白宝山并不这样想,他从自身的私利出发,认为法律对他不公平。这种思想在他漫长的服刑过程中,在他承受离婚等人生打击时,不断得到加强。
  白宝山是一个报复心理极重的人,1998年3月,白宝山在法庭上曾相当清晰地表述过他在狱中产生的报复思想。他说:“我想过了,法律这样判我,我服刑出来,就去杀人,杀死那些受法律保护的人。如果法律判我20年,我出来杀成年人;如果法律判我无期(徒刑),减刑后我出来年纪大了,没能力杀成年人了,我就杀孩子,到幼儿园去杀,能杀多少杀多少,直到杀不动为止……“
  1991年,也就是在宣武区人民法院宣判加刑的5年之后,白宝山被遣送到大西北,在新疆石河子新安监狱服刑。大约在1992年间,白宝山接到当时仅10岁的女儿的一封来信。女儿在信中向他诉苦。跟白宝山一起服刑的同监犯人李清亮(化名)说,白宝山接到女儿来信,情绪极不正常。后来白宝山把这封信拿给李清亮看,当着李清亮的面痛哭了一场,发誓说:“我出去之后,一定要弄到300万(元),给我的两个孩子买房子,每人买一辆奔驰车,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不能比别(的有钱)人差。“
  李清亮比白宝山年长,人性不错,有见识,服刑前曾在北京某军事单位供职,懂得枪械知识。与白宝山要好的还有两人,一个叫吴子明,一个叫小蛋子(化名),他们都是本地人。吴子明对白宝山非常佩服,小蛋子曾跟白宝山住一个监号,他对小蛋子格外照顾,两人是另一种友谊。
  在监狱里,白宝山着手做着各项准备工作。
  他知道,要作大案,没有文化知识是不行的。小时候他不肯读书,进了监狱却卧薪尝胆,坚持把文化课学下来,达到了能读书能看报的水平。
  这时的白宝山在外表看来很老实、很勤奋,这正是他“立大志“
  的阶段。同时,他开始研究案例。劳动之闲,他常常跟李清亮“探讨“。
  在白宝山“预想“的那些案件里,作为主人公的他,必须有武器。白宝山向往的不是普通的枪,而是火力猛、威力大又携带方便的枪种。还要有车,有高超的射击技术和驾驶技术---这都是前期准备的“必要条件“。在监狱里不可能搞到枪,也无法学习驾驶技术,但他可以学习枪械知识,还可以设法收集子弹。
  新疆的劳改监狱,把犯人分为“收监犯“和“零星犯“两部分。部分零星犯夜里不收监,又叫外宿犯。他们有单独与外界的农牧民接触的机会。白宝山就是利用这个条件,趁机“买“到步机枪子弹和手枪子弹,并把它们藏匿起来。弄到子弹,只解决了他“预谋犯罪“构思中的一个环节,他还要熟悉枪械的性能和使用方法。
  这一点上,他充分利用了服刑前曾在某军事单位工作过的李清亮。据李清亮回忆,白宝山对各种型号的枪支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求知欲“极强。
  白宝山在监狱里的这些准备工作是在暗中进行的,他利用自己的不善言谈,把自己伪装起来。在一个时期内,他在监狱里屡受好评。
  1993年初,即白宝山来到大西北的第三年,经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即石河子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他被减刑一年。
  但这一切,都是最表面的现象。
八、犯人李宝玉失踪
  白宝山平时沉默寡语,但他残忍的本性,时而也有流露。一次,他跟管教怄气,暗地里放火把狱里的草垛烧了。后来---他便开始杀人,在监狱里杀人,他居然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李宝玉1961年生人,原是北京毛毯厂的工人,因盗窃罪被判刑。傅克军1963年生人,原是北京灯泡厂工人,1983年因用暴力手段劫持出租车被判刑。傅克军是独子,家里有四个姐姐。
  李宝玉、傅克军和白宝山一起放牛,3人的关系始终紧张。白宝山“嘴笨“,不合群,李宝玉、傅克军都瞧不起他。
  大约在1993年夏季的一天,白宝山和傅克军一起放牛,两人发生了口角。事情本来不大,可白宝山趁傅克军不备,搬起一块大石头,恶狠狠地从背后砸向傅克军的头顶,顿时砸得鲜血直流。表面看,这是一次偶发事件,其实不然。这是白宝山报复杀人的一起未遂案件,是他早就蓄谋好的,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的尝试。他没有达到目的,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感到,石头不行,用石头很难一下把人打死,需要改用其他方法。事情很快演化成一场普通的殴斗。没经过中队,以白宝山赔偿傅克军500元人民币在私下里做了了结。
  此后不久---1993年9月,李宝玉却突然失踪了。
  第二天晚上,李宝玉仍没回来。傅克军照样不闻不问。白宝山把李宝玉两天未归的情况向监狱领导做了汇报。
  狱方对李宝玉失踪事件进行了调查。
  李宝玉并没带走任何东西,他的失踪令人怀疑。况且,李宝玉还有一年就服刑期满了,按照常理,犯人在这种时候没有特殊理由,是不会逃跑的。虽然存在着许多疑点,因找不到其他证据,事情最终仍以李宝玉脱逃定案。
  李宝玉因何失踪,最清楚底细的人,莫过于白宝山。
  大约在一周之前,李、白二人发生了争吵。李宝玉擂了白宝山一拳,白宝山没有还手。李宝玉说:“是爷们儿你也犯把脾气给咱瞧瞧,别净给北京人丢脸。“白宝山说:“行,你等着,这几天我就犯把脾气给你看……“事情不了了之了。李宝玉认为白宝山不过是说说而已,他犯脾气能犯到哪儿去?
  白宝山第二天就着手准备。他一声不吭,背着人在牛棚后边挖了一个长宽各一米,深约两米的土坑,然后,把200元钱塞到牛棚的墙缝里。
  傅克军放牛去了,白宝山来找李宝玉,说:“我的钱藏在牛棚里,抠不出来了。你帮帮我,弄出来我请客。“李宝玉认为这是白宝山在讨好自己,就跟白宝山走进了牛棚。他问:“钱在哪儿?“白宝山指了指墙缝。李宝玉低头往里边瞅,钱卷成一卷,果然在墙缝里,用手指是抠不出来的。他找到半截细铁丝,弯个钩儿,猫腰帮着白宝山钩钱。
  这时白宝山站在他的身后,摸出事先准备好的铁锤子,对准李宝玉的后脑就是一下。李宝玉翻翻白眼,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白宝山抡起铁锤,对准李宝玉的头部连续又打了四五下。白宝山看李宝玉被打死了,就把他的尸体扛出牛棚,扔进他事先挖好的土坑里。土坑边上放着一把铁锨,三下五除二,没用半个小时就把李宝玉的尸体埋好了。
  一切都收拾停当,白宝山坐在牛棚外晒太阳。放牛的傅克军还没回来。
  本来,白宝山想先杀掉傅克军,那次用石头没砸死他,倒先把李宝玉处理掉了。既然先杀了李宝玉,傅克军就让他再活些日子吧。总不能刚刚“失踪“了李宝玉,马上又“失踪“个傅克军,那样,他白宝山会担嫌疑的。
  李宝玉失踪案,虽然存在着种种疑点,却没人怀疑到白宝山。白宝山平时不爱掺和事儿,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杀人呢?
九、血溅牛房
  1994年3月22日---距李宝玉失踪仅半年,傅克军再次失踪。这次引起了中队的警觉和重视。
  当时在牛房放牛的共有4人,白宝山、傅克军、秦百川和田守水(此两人为化名),4人全是北京调犯。3月20日晚上9点钟,秦百川和田守水就回监号了---他俩不是外宿犯。当夜,在牛房住的只有白宝山和傅克军两个人。
  21日早晨,秦百川来牛房干活,没看见傅克军。他问白宝山,白宝山说:“傅克军去团场送牛奶了。“中午,傅克军没回来,但谁也没意识到傅克军会失踪。这天白天,秦百川发现傅克军的被子褥子枕头都不见了,问白宝山。白宝山说:“傅克军走时都带走了。“秦百川起了疑心,他想,傅克军去送牛奶,带被子枕头干什么?田守水也是一大早就过来的,他去打扫牛棚,发现牛棚已收拾干净,地上还洒了水。白天,监狱的焦中队长过来一次,谈今年承包的事。因傅克军不在,田守水说:“等克军回来,大家商量商量再定。“到了晚上8点,仍没等到傅克军。田守水、秦百川一同回了监号。
  到了22日晚上,白宝山才向中队报告说:“傅克军自21日早晨外出,至今未归。“晚上11点,监狱的魏中队长、焦中队长带领武警把白宝山、秦百川、田守水3人收监,说:“傅克军跑了,中队要对你们进行审查。“当晚,魏中队长安排另一名姓唐的犯人住进牛房。夜里,唐某躺在傅克军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气味刺激着他。他伸手在土墙上抹一把,觉得腥乎乎的,打开灯辨认一番,发现墙上有许多喷射状的污点,像是血迹。再仔细检查,在房子的顶棚上也发现了同样的污点。他吓坏了,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向中队做了报告。
  事情上报到狱政科和142团场派出所,当天就对牛房进行了检查,墙壁和顶棚上的点状痕迹,经化验确定是人血(其中夹杂着鸡血),同时,在傅克军的床铺底下,找到未被带走的700元人民币。有人反映,21日清晨,看见白宝山在院里烧棉被或大衣那样的物品。此外,中队在牛棚的顶棚上,搜出步机枪子弹和手枪子弹共95发。
  因出事当天只有白宝山与傅克军两人住在牛房,白宝山自然成了重点嫌疑对象。
  狱政科王永康副科长提审白宝山,审讯工作持续了10几天,白的态度死硬,只交代了藏匿95发子弹的问题,拒不承认与傅克军失踪有任何瓜葛。劳改中队和狱政科曾判断傅克军遇害,尸体可能用马匹驮到周围的荒野里掩埋掉了。他们在监狱周边的可疑地段进行搜索,并动用了警犬,未能发现傅克军的尸体。同时,据监狱的犯人反映,傅克军跟白宝山的关系时好时坏,两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按说白宝山不会杀人。
  事实上,傅克军就是被白宝山杀害的,他采用了与杀李宝玉同样的方法。3月20日深夜,黑暗中白宝山爬了起来。傅克军睡得烂熟,他微微地打着响鼾。白宝山低着头看他一阵,慢慢地举起了铁榔头,狠狠地砸在傅克军的脑袋上。傅克军长长地哼了一声,就再没了气息,那身死肉也松垮下来。掩埋傅克军的尸坑已经挖好,打死傅克军之后,白宝山拿着铁锹出去,又把土坑整理了一遍。再返回牛房,白宝山吓了一跳。傅克军又起来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木床上。但他反应迟钝,两眼直瞪瞪的,似乎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宝山的铁榔头又砸过去,因用力过猛,竟把半个榔头砸进傅克军的脑壳里---这就是造成鲜血四溅的原因。傅克军再次倒下,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被褥和枕头。白宝山没有开灯,他把傅克军的尸体背出去,埋到坑里---这个土坑是紧贴着牛棚的墙根挖下去的,距墙皮不到半米远,挖了两米深。处理了尸体他才觉出这事做得有漏洞,他弄出了血,傅克军的被子、褥子、枕头上到处都是血。他坐了一阵,便把染血的铺盖抱出去,点火焚烧了,用沙土把灰烬埋了起来。凌晨时分他又在牛棚周围做了卫生,洒上水---这就是后来田守水看到的情景。
  这次,白宝山的疑点太多,但是,监狱方始终没有寻找到傅克军的尸体,无法确认他已经死亡。白宝山又态度死硬,拒不认账。监狱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法给白宝山定罪。两年过去了,傅克军失踪案只能作为“悬案“挂到一旁。
  因傅克军案,白宝山被单独关押了125天,写过保证书后,继续回去放牛。1996年3月7日,他如期提前一年获得释放。3月12日,白宝山回到北京。
  白宝山前期收集的子弹被劳改中队没收了。在他重新获得“自由“之后,利用恶劣天气里附近牧民的羊群误入监狱草场的机会,把羊扣住,要挟对方。作为交换条件,他从牧民手中弄到了3包步枪子弹(75发)和50发手枪子弹。这一次,他把子弹埋在水渠附近。释放后,他把子弹挖出,全部缠在身上,带回了北京。
十、三下徐水
  白宝山在北京连续作案4起后,戛然停止了在北京的一切活动。他觉察到已经惊动了警方。在北京不能再干了,他把目光转向了外地。白宝山回想起小时候在徐水老家的情景,他记得村子附近就有一家兵工厂,文革期间造过枪。他决定到老家看看。
  1996年7月,白宝山从北京木樨园长途汽车站乘车,下午两点到达徐水县城。徐水这些年,变化太大了,他居然什么地方都认不出来了。白宝山下了车后漫无目标地乱走,出了县城就看见了一座兵营。门前有哨兵,但没有背枪。再向前走,大约走出3、4里地,又有一处兵营。这里的哨兵身上背着折叠式自动步枪。白宝山眼睛一亮,这种枪没见过,枪身较短,金属枪托可以折起,携带方便。
  白宝山绕着兵营走了一圈。兵营的院子不大,围墙很高,墙角上有望哨,很像是个弹药库。周围的环境是这样的:绕着兵营都是果园和庄稼地,庄稼地被紫槐隔成一块块的,与果园犬牙交错。这既适合隐蔽,又便于逃跑。
  一刹那间白宝山就做出了决定,搞这里哨兵的自动步枪。
  从下午到晚上,白宝山都没离开兵营左右,他选择好了潜伏地点和射击位置,确定了进入路线和退出路线。白宝山对地形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当他确信把一切都安排清楚了之后,于当天晚上返回了北京。
  从第二天,北京就开始下雨,一连下了三天,整个大地都湿漉漉的。白宝山觉得,他运送武器的时机来到了。对长途旅行携带长枪的危险性,白宝山是很明白的,他避开了北京长途汽车总站。他把半自动步枪用塑料布包好,绑在自行车大梁上,骑车先到良乡镇,在这里搭上了去保定的汽车。为应付突发事件,他在枪里压满了子弹,其余子弹全部用布带子缠在身上。
  雨仍在下,白宝山提着装枪的布袋,在雨中步行。靠近兵营的地方有一家水泥管厂,白宝山在这家工厂与果园的交汇处,挖了个坑,把包着塑料布的步枪埋藏起来,子弹埋在了另一个地方。
  第二次下徐水,他只做了这一件事。
  两天后,白宝山三下徐水,这回他可要放手大干了。他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白宝山先在街上吃了点东西,等着天色黑透后,到他的藏枪地点取了枪。
  “临战“的准备工作他做得很仔细。他坐在果园里,先把枪擦拭
  一遍,子弹也一颗颗擦好,做这项工作他戴上了手套,避免在弹壳上留下指纹。他向枪膛里压满子弹,余下的仍缠在身上。然后,他在夜幕的掩护下,按照看好的路线,悄悄进入射击位置。他要尽量靠近哨兵,选择的地点距哨兵不到10米,几乎就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因为距离近,哨兵说话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白宝山一点点挪进来,不能弄出一点声响,然后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在那里整整趴了4个小时,直到午夜12点半左右。
  在哨位上值勤的哨兵一共3个人。他掐算过时间,知道下一班换岗的时间已经临近。岗上的情况,一般是两个哨兵站在外边的岗台上,另一个哨兵站在大门口,岗台距大门有15米。现在,那个哨兵出来了,也站到岗台前---他觉得,可以动手了。
  罪恶的枪筒从槐树丛中悄悄伸出来,在向哨兵瞄准,瞄准……
  这天凌晨1时10分,驻徐水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某师高炮团值班室接到紧急电话。报告说,该团弹药库遭到武装歹徒袭击,哨兵霍建军受伤,哨兵蒋鹏程死亡,值勤用“81-1“自动步枪被抢,枪号为11126210。
  不久,一营营长郭廷州赶到。营长的部署尽管周密,但比起歹徒来,动作还是迟缓了许多。这里边有一个时间差的问题,白宝山对这一点很自信:我打你一个措手不及,等你反应过来,我已经跑远了。
  从枪响到组织起追捕,大约用了十几分钟。高炮团的官兵搜查了周围所有的果园,搜查了周边的企业和农村,未发现可疑人。排长带领的战斗组顺田间小路一直追到107国道,那里有个加油站,加油站人员也没发现有可疑人员或可疑汽车经过。
  10分钟,犯罪分子足以逃之夭夭。
  7月27日凌晨,徐水县公安局,该部队上属的师保卫处、军保卫处,保定市公安局的技侦人员先后赶到现场。天明之前,北京军区保卫处,河北省公安厅有关领导也来到现场。由于中心现场地形复杂,军地领导决定,勘查工作在天亮之后进行。
  战士蒋鹏程被打死。霍建军是幸运的,子弹沿着脏器的缝隙跑出去,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十二、结识谢宗芬
  白宝山释放回来,有两件事始终让家里操心,一是他的工作问题,二是他的家庭问题。工作始终没落实,说“对象“的事却大有进展。小弟的女友文伊(化名)是甘肃人,到北京打工已有4年,在商场帮人做生意。她结识了一个四川女子,叫谢宗芬,两人关系不错。谢宗芬也在同一商场,租柜台卖布,看上去有些钱,长得也不错,年纪跟白宝山差不多。母亲跟白宝山说了,白宝山没意见。文伊向谢宗芬介绍白宝山的情况,谢宗芬答应先见见面。这一段,正是谢宗芬在商场的生意不好做的时候,她打算撤下来,跟文伊在石景山法海寺市场看看,觉得比租柜台好干些,回去就把商场柜台退掉了,并托文伊在模式口附近租了房,把存货全拉了过去。这也是谢宗芬同意与白宝山见面的一个原因---现在的生意不好做,想在北京站住脚,找个北京人有依托。
  谢宗芬一见白宝山就有些心动,这人身体好,大个子,长得挺有男子气,说话略有些口吃,人却挺诚恳。白宝山被判过刑,她倒没看得有多么重要。她认为他在大西北受了十几年苦,总会接受教训的。白宝山对谢宗芬的印象也不坏,长圆脸,五官看上去挺秀气,鼻子略有些翘,人也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那天谢宗芬刻意打扮了一下,像个女老板,满有风韵的,说话也显得爽快大方。第一次见面,两人都没正式表态。但第二天,两人就在私底下走动起来了。
  两人相识大约一个星期,这天晚上下起了大雨,谢宗芬租住的房子停了电,屋里黑漆漆的。谢宗芬有些害怕。想了一阵,便撑把雨伞来到白宝山的住所。谢宗芬说:“我那边停电了,你带我去你母亲家吧,我跟文伊挤一晚。“白宝山说:“我不怕停电,咱俩换换,你住我这儿,我去你家,连帮着你看着货。“谢宗芬同意了。来到谢家,白宝山就关上屋门,拉住谢宗芬的手说:“今晚咱俩睡一起吧。“谢宗芬本来也有这个意思,推委一阵,也就留了下来。
  结识了白宝山,谢宗芬感觉上是很不错的,生活更充实了,做生意也有了依靠。没多久,谢宗芬积压的货物卖得差不多了,她退了房,公开与白宝山居住在一起,把行李货物也全搬到了白宝山的住处。两人吃住在一起,时间一长,白宝山反常的地方就暴露出来了。比如,白宝山突然说他要出去办事,一去就是一两天,办什么事却不对谢宗芬说。谢宗芬不高兴了,她认为白宝山有瞒着她的事情,为此两人闹过别扭---那正是白宝山三下徐水的时候。
  徐水的案子做完了,白宝山闲了下来。他并不打算近期去取枪,起码要等上一个月。一次,他和谢宗芬在河边散步,听谢宗芬说她的姐夫在四川一家兵工厂工作。这立刻引起了白宝山的注意。他在徐水已经弄到了一支自动步枪,他还想再弄一支手枪---北京是不能再作案了,徐水近期也是不能去的,但他可以去四川。说不定,在四川他能达到这个目的。
  谢宗芬在四川老家有家庭,她并没有与丈夫离婚,她丈夫是“倒插门“来到他们谢家的,跟她父母生活在一起。谢宗芬其实是惦记着家的,在外边把自己说成女单身,是许多她这样的女人常用的伎俩。“单身“能使人同情,能更自由,能利用男人,自己也方便。但这样,她等于欺骗了白宝山,她不知道他知道这件事后,还愿不愿要她。谢宗芬哭了,然后红着眼圈把自己的事告诉了白宝山。白宝山沉默了一阵,说:“我不在乎,这些都没关系。我去四川,就是想买把手枪。“两人说走就走。先坐火车到成都,再换汽车来到谢宗芬的老家筠连县。
  到了谢家,谢宗芬向父母和丈夫介绍说:“这是和我一起做生意的伙伴,是过来玩的。“他们在四川住了10天。谢宗芬天天在家跟父母、丈夫呆在一起。白宝山每天都出去爬山。本来,白宝山希望通过谢宗芬的姐夫搞枪,就试探地问了问,情况却不是谢宗芬说得那样。白宝山就不断催促谢宗芬,为他找人买枪。大约在第六七天时,谢宗芬带来一个瘦男人,是筠连县城里的“混混儿“。两人在一个小酒馆里,边喝边谈。混混问:“你是做什么生意的?“白宝山说:“做普通生意。“混混自作聪明,捻捻手指说:“是不是做’粉’的生意?“白宝山说:“也做一点。你能不能搞手枪?“混混说:“这没问题,不过,眼下没现货。你要搞枪搞子弹,得先交订金,然后我到云南给你搞。“白宝山说:“我没带钱。你先搞,等你搞到枪,钱的事好商量。“混混瞪他一眼,说:“没钱办不了。“白宝山觉得这个混混只会吹牛,办不了大事。他便起身从小酒馆里走了出来。
  这次探风买枪,证明这条道路不可取。
  10天后,他和谢宗芬一道返回北京。
十三、徐水取枪
  8月27日,白宝山和谢宗芬一起来到木樨园。谢宗芬要在这里的批发市场进布,白宝山也恰好在这里乘坐长途汽车去徐水。事先,白宝山并没告诉谢宗芬,到了木樨园他才说要出门办点事情。谢宗芬也要跟着去。白宝山想了想,去就去吧,路上有个女人,说不定还能掩护一下。其实这犯了一条大忌。
  来到徐水县城时天快黑了,白宝山在商店买了一条红色带黄道的尼龙袋,然后雇了辆三轮车,沿铁路把他们拉到一个地方。白宝山把谢宗芬领到一片旧窑地附近。白宝山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点东西。“大约半个小时后,白宝山从砖窑的泥塘那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长形的包。他把包打开,谢宗芬看到一个塑料雨衣,再打开,里边竟是两支长枪,一支带刺刀,一支不带刺刀。谢宗芬骤然害怕起来,问白宝山:“这枪是哪儿来的?“白宝山说:“抢的。“谢宗芬劝他把枪扔了,白宝山不同意。谢宗芬默许了。白宝山说:“枪先放这儿,我回头再取。“谢宗芬说:“既然来一趟,就带走吧。“白宝山说:“不能带,我没找到子弹,带也没用,带上更麻烦。“他带着谢宗芬沿铁路朝远处走了一段,在铁路边的一座坟丘附近挖了个坑,把枪埋好,做好了标记。
  回来的路上白宝山对谢宗芬说:“这件事你跟谁都不要讲,你要是说出去,我就对你不客气。“谢宗芬答应了。
  两人当晚返回了北京。
  夜里,白宝山像讲故事一样,把他在北京连续做的几起案子以及在徐水开枪打死军人的过程,一件件讲给谢宗芬听,谢宗芬听着心里害怕,始终没有作声。
  听来的东西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白宝山对她的危害性,谢宗芬以后才慢慢体会到。首先是白宝山对谢宗芬的控制。这种控制是多方面的,但主要是精神控制。白宝山在后来的供词中说:“我的事情她知道越多,她和我的关系就越紧密,她就越不敢去告发我……“其次,就是不断地直接地威胁她。最后,是殴打她。在白宝山的严密控制下,谢宗芬已变得对他没什么危险性了,即便有那种迹象,他随时都可以杀掉她。
  三天后,白宝山独自一人再下徐水。他不放心,惦记着那些没找到的子弹。这次他没告诉谢宗芬,单独行动,只去了一天。来到旧窑前,果然不到半小时就找到了埋子弹的地点。然后白宝山把它们重新埋在铁道旁,距上次埋枪的地方大约10米。下午,他坐长途车赶了回来。
  拖了一星期,他对谢宗芬说:“子弹找到了,你跟我把枪和子弹取回来。“两人下午出发,仍带着上次购买的尼龙包。来到徐水,挖出枪支和子弹后,白宝山把“81-1“式自动步枪装进尼龙包,将那支他使用过的“五六“式步枪重新包好埋回原处,子弹则全部裹在身上---处理完毕之后,他让谢宗芬在玉米地里擗了30多穗青玉米,放在尼龙包上边做掩护,两人直奔徐水火车站。后半夜2点半,他们登上了一列开往北京的慢车。凌晨5点,他们在丰台火车站下车,坐354路市郊公共汽车回家。6点钟来到母亲家,白母出去晨练了,继父值夜班还没回来。白宝山把自动步枪取出来,独自背到电碳厂三角墙外的山坡上,藏在挖好的那个土洞里。这也是他从前藏“五六“式步枪的地方。
  徐水抢枪,对白宝山来说,至此已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从他到徐水踩点,到他最后把枪取回,整整用了50天。不过,徐水作案也有遗留问题:此事有第二个人知道,这就是谢宗芬。白宝山脑子里考虑最多问题就是要不要把谢宗芬除掉。白宝山认真地想过几天之后,下了最后的决心。从作案的角度看,他应该把这件事做彻底,不留任何尾巴。
  他在住所后边的一个山头上(这山叫红光山)为谢宗芬挖好了尸坑,并准备了埋人用的铁锨,这一切,就像他在新安监狱杀李宝玉、杀傅克军所做的准备是一样的。余下的,就是何时动手、怎样动手的问题了。他可以假借谢宗芬外出把她打死,最好是哄她到红光山上再把她干掉,那样埋起来更容易些。一个外地流动人口失踪,是没人会深究的。家里这边好对付,可以说她出去趸货没回来,甚至可以说她去外地看市场了,那都可以随他去编。重要的是谢宗芬的尸体不被发现,那么谢宗芬失踪就永远是个谜。掩埋尸体,并做得滴水不漏,这是他最擅长的工作。
  但是,随着实施的日子的临近,他却犹豫了。他不断观察谢宗芬,故意对她发脾气,毫无理由便对她拳打脚踢。可是,谢宗芬不仅没有被打跑,反而更加贴近他,处处小心翼翼,惟恐得罪他而使他不高兴。白宝山在这个女人面前心软了,他一次次地推迟“执行“的日期,后来干脆放弃了这个念头。
十四、辛集、石家庄、保定“实战演习“
  金秋十月,是白宝山跃跃欲试的日子。他酝酿了第一次持枪抢钱的行动。
  白宝山作案的阶段感很强,他明白自己在不同时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白宝山“搞枪“的计划告一段落,他对这支“81-1“式自动步枪十分满意。这种枪威力大,射程远,可打单发和连射,枪柄能折叠,长度也符合他的携带要求,而且,他的步枪子弹也很充足。但是,抢钱对他来说还是个新课题。他研究过许多案例,在监狱中也曾冥思苦想,但那只是从想象到想象,是纸上谈兵,毕竟没实际操作过。他曾把银行当做目标,出来才明白那根本就不现实。他放弃了那种想法,把目标转向交易市场。
  白宝山带着谢宗芬,趁着在木樨园批发市场上货的机会转过几次,结果令人失望。木樨园的商户,日收入最多不过1万元,而且这个市场人多,熙熙攘攘,不好下手。
  一天在电视上他看到一个介绍河北辛集皮货批发市场的专题片,交易场面十分火爆,白宝山动了心思。白宝山对谢宗芬说:“辛集的皮衣生意不错,咱们到辛集去看看。“谢宗芬觉得突然,说:“我不做皮货生意,又没那么多钱,去那儿看什么?“白宝山说:“到那你随便看看货,我看看谁有钱,抢他的。“
  去辛集之前,白宝山让谢宗芬给他缝制了一个挂枪的背带,可以穿在衣服里边,腋下缝个暗钩,用来挂枪。在去辛集的路上用不着这个背带,白宝山仍把枪放在尼龙袋里,压好子弹顶上火。“81-1“式自动步枪可以装31发子弹。辛集在石家庄市东面,在沧石公路上,两人下午5点到达,在车站附近的小旅馆住下,用谢宗芬的身分证登了记。不杀谢宗芬是对了,现在她又有了用场。
  第二天一早,白宝山提着枪袋,谢宗芬带着装衣服用的大包,两人一副趸货商的模样,一起来到皮货市场。市场占地面积很大,两人转了半天,没看到一户像样的有大宗买卖的摊位。谢宗芬走得累了,不愿意再转。白宝山让她在市场门口看着枪袋,自己则租了辆自行车,在辛集集市上到处乱转。他们在辛集住了两天,摸清了情况,辛集市场摊主的收入,一天也在1万元左右。晚上闭市,摊主大都骑摩托车离开。持枪抢劫1万元,不值得,可白白跑这一趟白宝山又不甘心。
  第三天,白宝山盯上两家蹬三轮的摊主,让谢宗芬跟踪其中一家,弄清对方的住址;他自己跟踪另一家。两人分开后没走多远,白宝山就感到这样做不行。枪在谢宗芬那里,她又不会用,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就全完了。他立刻放弃了这次跟踪,赶过来叫住谢宗芬。首轮抢劫案迅速流产,两人沮丧而归。回到旅店,白宝山对谢宗芬说:“这个地方不好,咱们到石家庄看看。“
  来到石家庄,这里有个“南三条“批发市场,白宝山当天就带谢宗芬过去转了转。带枪不轻松,容易引人怀疑。这回白宝山买了辆小旅行车,把装枪的尼龙袋放在车上拉着。两人看完服装市场再看百货市场,才明白天下市场都相像,这儿的摊主,一天营业额也在1万元上下。转过天来,白宝山在市场盯上了一个卖皮衣的,他跟到对方的住所,把地址记了下来,返回谢宗芬那里取枪,说:“我跟上一个有点钱的,咱们就搞他。“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白宝山穿上背带,谢宗芬帮他把枪挂在身上,看看没什么破绽,白宝山一脸杀气地去找那个皮货商了。一进楼门,遇到一个男孩儿,白宝山问:“这楼里做生意的人在家吗?“男孩反问他:“这楼里住的几家都做生意,你找哪家?“白宝山一听,就知道自己的“生意“砸了,他的目标没搞准。他打个幌子返了回来,气色很不好看,对谢宗芬说:“石家庄不呆了,咱们去保定。“
  两人出来四五天了,一路上花的都是谢宗芬的钱,带的钱也快花光了。谢宗芬不高兴地说:“没路费了,还去保定干啥?“白宝山这次没发火,愣了愣说:“那就回去吧。“两人还是先到了保定,从保定换车回北京。路过房山县时,白宝山对谢宗芬说:“你没去过二姐家,我带你到二姐家瞧瞧。“这样,他们中途在房山下车,去了农场。到二姐家时天已黑了。白宝山对二姐撒谎说:“我们到石家庄看货,回来车坏在房山县了,我俩顺便过来看看。“二姐给他们腾了屋子。白宝山把枪藏在床板下,两人在二姐家住了三天。
  回京时,白宝山借二姐的自行车,把枪包捆在后衣架上先走了。谢宗芬坐汽车回来,比白宝山早到10分钟。谢宗芬正洗脸,白宝山提着枪包进了屋,顺手塞在床垫子底下。谢宗芬说:“你别到处乱跑了,跑也没用,让人跟着害怕。我们好好做生意,我也能养活你。“白宝山说:“我没办法,我这人什么也不会干,除了抢,我做不了别的。“两人闹得不痛快,主要是白宝山不痛快,他为这次出行一无所获而感到丧气。
  不久,因房主要增加租金,白宝山退掉了小房,他和谢宗芬搬回北辛安老平房,像多年前一样,大弟一家人住东屋,他和谢宗芬住西屋。
  随着严冬的临近,白宝山酝酿的一起大案也进入了倒计时阶段……
十五、女烟贩许桂花惨遭枪击
  德胜门烟市形成年月较长,盘踞在这里的烟贩大多是老户,街面上并不见得多热闹,有人买烟,老板就带你到家里拿。家就是库,库也是家。别看门面简陋,交易额却大得惊人。
  1996年12月16日中午12点20分,汪之泓(化名)烟摊的女伙计许桂花刚刚跟一家客户结完账。她的摊位专批“外烟“,今天已卖出十几箱,收款6万余元。许桂花把钱都装在一个棕色的长条形坤包里。坤包提在手里,她打算回铺子里休息一下。恰在这时,她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条蒙面大汉。大汉手里握着一把自动步枪,黑洞洞的枪口顶到她的前胸上。那人压低了嗓子说:“把钱包给我!“她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把坤包抓紧,喊道:“有人抢钱啦!“她的声音刚落,大汉的枪就响了。许桂花前胸一热,便摔倒下去,装钱的坤包掉在地上。持枪人把枪口朝天举起,走了两步---他并没有跑。东边的几个男人喊:“杀人啦。“那人迅速把枪顺过去,看也没看,“砰砰“又打了两枪。东边的街面上又躺下了3名男子。蒙面人再次把枪举起,大步向西走去,然后向北拐进西河沿大街,钻进了胡同。
  德胜门烟市上有个涂大叔,在冰窖口批烟批了十几年,手下雇着6个伙计。那3个受伤的男子,不幸全是他的雇员。他们是黄广志、曹志和、丁福田。其实,受伤最重的还是许桂花。许桂花被送往德胜门外医院抢救,因失血过多,造成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目击者还有涂大叔的老婆郴椿。那人跑了之后,她马上打电话向110报警,大约4-5分钟,警察就来了。汪之泓是许桂花的老板。事件发生时,她正在外边办事,她赶到医院时,许桂花已经死亡。另一目击者罗某某说,持枪人身高1.76-1.78米,穿绿色羽绒大衣,戴棕色毛线帽子,放下后可以把脸盖住,人很健壮。那人跑到西边胡同的厕所附近,一拐弯就看不见了。
  这桩血案,元凶就是白宝山。
  白宝山从辛集、石家庄空手归来,表面看,他把抢钱的念头暂时放下,一连几个月没再生事,老实帮着谢宗芬做生意,其实他并没死心。做生意也要转市场,谢宗芬上货,他关心的是对方交易额大小、周围环境是否适合作案。
  12月份,白宝山到德胜门闲逛,无意中就发现了这个烟草批发市场。一连几天,白宝山天天骑自行车过来,观察烟市的生意和人员情况,选择他的袭击目标。
  12月15日,天刮大风,气温急剧下降,白宝山一早就行动了。6点钟,天蒙蒙亮,他先到山上取了枪,装在一个特制的木盒子里,再把木盒放到蛇皮袋中,把子弹压满---这是他的一贯做法。然后冒着严寒蹬车去德胜门,这一路整整骑了一个半小时。他把枪藏在德胜门外距烟市不远的一条死胡同内,那地方有个工程垃圾的堆积场。他把自动步枪埋在墙根边上,然后返回。
  第二天---12月16日,他照样早6点起床,仍蹬自行车去德胜门。自行车放在方便的地方,徒步走进烟市。时间才7点半。没带武器,穿一件墨绿色半大羽绒服,戴着浅灰色毛线帽,前边有个小舌头---现在帽子是卷上去的。然而,那家天天火爆的批发户今天没有开板。老板没来,伙计们也没来,那辆每天必到的送货车更是不见踪影。本来白宝山已计划好,汽车一到他就动手。时间已经精确地计算过了,货车停下,他蹬自行车取枪,赶回来时他们正好结账算钱。枪是一定要开的,而且一定要打死人,不然没有震慑力。开始白宝山还抱有希望,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他必须另打主意了。临近中午时,白宝山看见旁边烟摊上有个年轻女人在收钱。他走得近些,用眼角瞄着那边。这女人正跟一个男子交易,提着个手包,拉链打开着,里边有厚厚一沓人民币,看上去有几万块钱。那个男人又交给她1万,她正低头数钱。白宝山想,不能再拖延了,几万块钱也不算少,就抢她吧。他迅速走进胡同,骑自行车到垃圾堆积场取枪,又沿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仅用了10分钟。白宝山把灰毛线帽拉下来,形成一个套筒子,只露出眼睛。然后大步走过去,接下来就发生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枪响之后人群立刻逃散了,这达到了他的目的,使他得以很快地钻进胡同,甩掉帽子(把它扔到房顶上)。他把枪装进袋子,把袋子挂到车把上,蹬自行车返回垃圾堆放场。他把包里的钱取出,用两个塑料袋装好,埋在垃圾场一角,枪埋在另一角,装枪的木盒子扔到一间破房的房顶上,抢来的坤包埋在第三处……然后,他像没事人一样,骑车去天汇市场为谢宗芬进了点袜子,顺路捎带回去。
十六、携谢宗芬提取赃款
  两天后,白宝山对谢宗芬说:“你跟我出去转转。“谢宗芬问:“出去转什么?“白宝山卖关子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有钱,你跟我取回来。“谢宗芬嘴里不说,心里却明白,白宝山肯定是抢钱得手了。两人坐地铁到德胜门,再乘22路公共汽车到新街口,走过一个过街天桥,来到那个垃圾堆放场。白宝山让谢宗芬在外边等,他走进去,把钱找出来放进自己的提包,敞开怀,把枪挂在身上,系好衣扣走了出来。谢宗芬问:“拿到了吗?“白宝山说:“拿到了。“谢宗芬问:“拿到多少?“白宝山说:“我没数,有6、7万吧。“他们没再转,也没去其他地方,“取“了钱就返回了北辛安。
  锁上房门,谢宗芬数了两遍,一共是65170元。白宝山从中拿出5000元,递给谢宗芬说:“这钱给你,留着做生意用。“谢宗芬并没把这笔钱放在生意上,她觉得做生意的资金够用,第二天就把这笔钱寄回了四川老家。余下6万元放在白宝山手上,他既不存也不花,开始在家放了一段,后来干脆埋到山上。这天夜里,白宝山又像讲故事一样,把抢烟摊的经过讲给谢宗芬听。谢宗芬问:“你把那个女的打死了?“白宝山说:“那么近,我的枪是从前胸打进去的,八成死了。“他始终认为那枪打在了前胸上。谢宗芬没再说话。或许,她有一丝同情那个女人,或许,她多少想到了自己的命运。这次被杀的人跟她一样,是个做买卖的女人,谢宗芬不可能不受到震动。
  第二天白宝山警告她:“这件事你不能讲出去,你要是讲出去,我也杀了你。“
  1996年的冬季,北京连着下了几场雪。谢宗芬没有出摊,白宝山也没再作案。白宝山在北京做的抢劫案(以抢钱为目标的抢劫案)只此一起,说不清是出于他的狡猾,还是另有目的。抢了钱,白宝山还跟以前一样,花钱靠谢宗芬,这笔钱他只动了一点点。母亲每月给他100元,他说不要了。花销上仍然十分节俭。
  “12•16“案件给警方提出了一道难题。犯罪分子完全改变了作案方式。“12•16“抢劫案与前5案无论在案件性质、作案目标、侵害对象和作案手法上,都有很大的不同。犯罪分子使用的枪支与前5案也不一样。从形式上看,这应该是与前5起系列抢枪案无关的另一起独立的案件。
  侦查工作是从德胜门烟市做起的,北京市公安局和东城公安分局还是很快注意到这起案件与北京“3•31“系列涉枪案件及徐水枪案的联系。
  第一、侦查人员在现场收集到犯罪分子遗留的3枚弹壳,其弹底标志与前5起涉枪案一致,都是“75-81“。
  北京市局对这一批号的子弹做过彻底的调查,掌握了第一手资料,这种子弹分布在新疆,以其他渠道出现在北京的可能性极小。
  第二、现场目击者反映,作案分子使用的是自动步枪,其对枪形的描绘与徐水被抢劫枪支相近。
  第三、作案分子一人作案。无论在现场,还是逃跑途中,目击证人均未看见有其他同伙。这也与前5案一致。
  第四、此案与前5案在逻辑上有一定的因果联系。
  前5案除了与巡警的遭遇战,作案方式基本上是一致的。从前5案分析,犯罪嫌疑人作案的原因和目的,起码有以下三种可能:一、怀有政治目的,破坏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二、制造恶性事件,报复社会;三、抢枪是为了抢劫财物。在没有新案件发生的情况下,这三种可能性均无法排除。
  “12•16“案件发生后,由于它与前5案有着多项一致性,警方做了这样一个大胆的描画:
  犯罪嫌疑人抢劫武器的目的是为了抢劫财物,作为第一步,他需要抢劫一支携带方便、便于隐蔽的枪。前4案犯罪嫌疑人没有达到目的。徐水案件后,犯罪嫌疑人抢枪的目标基本完成,转而实施他“抢劫财产“的最终目标。在作案工具上,第一案犯罪嫌疑人抢劫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之后4案都使用了该“五六“式步枪。第五案抢劫了自动步枪,第六案(抢劫烟摊案)放弃了“五六“式步枪,改用自动步枪。这一描画能否成立,关键看对“12•16“案犯罪嫌疑人使用的枪种的确认。
  北京市局技术处副处长、痕迹专家王满仓对“12•16“现场提取的子弹进行了专门研究。由于“81-1“式自动步枪是新枪种,在部队配备较少,其特征难以把握。北京市公安局特意把这种自动步枪的设计者请过来,为技侦人员上课,讲解“81-1“式自动步枪的性能、特点以及与“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自动步枪的区别。在王满仓的主持下,经过严格的鉴定,得出了科学结论,犯罪嫌疑人在“12•16“抢劫杀人案中,使用枪种为“81-1“式自动步枪。这就为“12•16“案与前5起案件的串并案工作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同时,这一结论也修正了警方对前5起案件性质的判断,清晰地表明,犯罪嫌疑人抢枪的最终目标是为了抢钱。“12•16“案与前5起案件的串并案的主要意义也在这里。这一结论也使警方在对犯罪嫌疑人的身分、职业、生活层次及其他特征的刻画上得到了进一步的修正。
十七、赴新疆,投奔吴子明
  1997年元旦过去,转眼到了春节。白宝山说春节过后要带谢宗芬去新疆,而且还骗家里说是陪谢宗芬回四川了。
  临行之前,他挖出抢劫的赃款---这笔钱除了给谢宗芬5000元,他基本没动,并把其中的5万元悄悄交给大弟,说:“这是我和谢宗芬做买卖挣下的钱,你先替我保存。我什么时候用,会给你来信,用多少,你按照我给你的地址寄过来。“大弟应承下来。余下的1万元,白宝山带在身上。白宝山提前把枪挖出来,带回家中,藏在床下。走的那天,他把枪挂在身上,穿好外衣,招呼谢宗芬拿行李出发。
  他来新疆的目的就是为了多弄钱,实现他抢劫300万元的既定目标。当然,他来新疆还有一个打算---再弄些子弹。
  春节期间,旅客通过进站口,携带的行李包裹都要上X光检测线,但身上是不检查的。白宝山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把枪藏在羽绒服里,顺利带进了候车大厅。他让谢宗芬从电动扶梯上二楼,他自己则拿着一个大提包,从侧面的行人楼梯上二楼。走到楼梯的拐角,白宝山看周围没人,迅速把那支“81-1“自动步枪从身上摘下装进提包里。然后,他和谢宗芬在二楼会合,这时枪已安排妥当了。白宝山安全地把自动步枪和子弹带回新疆,没遇到任何麻烦。
  白宝山、谢宗芬下了火车,没在乌鲁木齐停留,当天就坐班车到石河子,再从这里倒车,来到紧靠乌兰乌苏镇的143团场。当天晚上,两人以谢宗芬的身分证登记,住在团场旅店。白宝山来143团的目标很明确,他在新疆劳改时,曾到143团“游玩“过,知道这里有个弹药库。给他的印象,这座弹药库防备不严,搞子弹容易搞到手。
  第二天清晨,谢宗芬仍在睡觉,白宝山已经出去勘查弹药库了。然而,当他走进那座昔日的弹药库时,却愣在那里。库房已经搬迁,原址改成了民房。白宝山感到失望。返回旅馆,他对谢宗芬说:“这地方不住了,我们去147团场,我在那边有朋友。“在颠簸的公路上,白宝山告诉谢宗芬,他有个狱友,叫吴子明,家住在147团,是他的铁哥儿们。
  吴子明小个子,大头,尖下颌,有一双不断眨巴的大眼睛。吴子明管白宝山叫“山子“,白宝山直呼他子明,看得出两人关系极好。白宝山向吴子明介绍了谢宗芬。吴子明比白宝山年轻,他因盗窃罪被判刑。在众多的犯人中,他最佩服的就是白宝山。因吴子明在班上(他在15连当警卫),说话不方便,他就给白宝山写了个便条,让他们先去家里,他下班就回来。有吴子明的字条,吴家对白宝山二人很热情。到了晚上,他问吴子明:“你在团里干警卫,一年能拿多少工资?“吴子明说:“也就5000块吧。“白宝山说:“要是这样,你不如跟我干。“吴子明问:“你打算干点什么?“白宝山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看看这里的棉花款,值得的话,就干它一次。“他们的谈话是不用讲得太明白的,一碰就通,谁都知道干它一次是什么意思。吴子明第二天就辞去了警卫工作,一心投靠白宝山。两人每天都出去跑,以做棉花生意为名,“考察“周围的棉花收购点和加工点。
  吴子明的弟弟吴子兵在场部的中心市场卖烤羊肉,谢宗芬在吴家无所事事,就跟着吴子兵出摊,帮他串羊肉串儿。很快,谢宗芬便在市场上结识了几个四川老乡,一来二去,大家成了好朋友。其中有位叫刘秀芬的,在场部南头居民区有一套空房子。谢宗芬打算租下来。白宝山跟她过去看房,他也觉得满意。没几天,吴子明也随着他们搬了过来,三人住在这边。这套房子,后来成了白宝山、吴子明策划犯罪活动的秘密据点。
  这些天,白宝山和吴子明转棉花点的收获并不大。由于没有交通工具,他们的进度十分困难。白宝山跟吴子明商量,打算买辆摩托车。随后他就给大弟写了信,要大弟按照他给的地址寄10000块钱过来。在信中他嘱咐大弟,千万不要把他在新疆的事告诉别人。半个月后白宝山接到汇款,他和吴子明跑了趟石河子,花6000元买了辆嘉陵牌70型摩托车,黑颜色的,以吴子明的名义在147团场交通队上了牌照。有了摩托车,他们的活动半径扩大了,活动效率也大大提高。然而,现在正是棉花收购的淡季,各棉花加工点上并没有多少现金。
  白宝山不得不推延抢劫棉花款的计划。
  虽然吴子明一见面就表示要“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干大事“,白宝山并没过早把他携带枪支的情况告诉他。直到5月份,他才向吴子明透露了一些北京的事情,自动步枪也给吴子明看了。白宝山说:“咱们一起做事,一支枪是不够用的,我们得想办法再搞一支枪。“吴子明听了,十分赞同。
十八、袭击奎屯部队军事培训中心
  奎屯市在石河子市的西边,也在乌伊公路上。乌伊公路是北疆重要的交通干线,也叫312国道。按照兵团系统的划分,石河子市又叫农八师,奎屯市是农七师,两市相距100多公里。
  1997年6月5日,白宝山和吴子明坐班车来到奎屯市。他们的目标是抢劫军用枪支。
  5月下旬,白宝山、吴子明骑着嘉陵摩托车,多次到乌伊公路两侧的部队驻地“踩点“。这次行动之前,他们曾在夜里摸进一处兵营的岗楼,但因哨兵没有带枪,白宝山便没动手。上次来奎屯,白宝山在市郊看到一处营房,门口的哨兵背着和他一样的“81-1“式自动步枪,他立刻萌生了抢劫这支枪的念头。这处营房,是奎屯驻军军事培训中心。袭击哨兵,白宝山在北京,在河北已实施过多次。以前是他一个人作案,现在他有了同伙,可以做接应,但同时也需要他计划得更周密,两人谁也不能出差错。他考虑摩托车目标大,容易暴露。因此,他决定作案时不带交通工具。
  来到奎屯,时间还早。两人在街上逛了一阵,在一家饭馆里吃过饭,大约晚上10点钟(因时差关系,10点相当于晚8点),两人出来。白宝山准备好枪支,压好弹药,两人一前一后向培训中心移动。军事培训中心与奎屯纺织厂和热电厂在同一条路上,因地点偏僻,路上行人稀少。晚上11点钟,他们来到驻军培训中心大墙外,白宝山让吴子明在外面接应,他则携带着自动步枪翻墙入院,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向大门哨兵迂回靠近。这是他在北京作案的一个成熟经验,从内部袭击哨兵,能够攻其不备,容易成功。可是---这次很不凑巧。一个士兵忘记收取晾在绳子上的衣服,从宿舍里走出来。他看见一个黑影,手里提着长包,正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贴着墙边走。他大声问:“喂,干什么的?“白宝山停了一下,立刻做出判断:他被发现了,抢枪的事,肯定不能再进行了。他没有答话,但也没跑。他的自动步枪顶着火,对方赤手空拳,他并不在乎这个兵,快步朝大墙走过去。那个战士追了两步,喊:“站住,你给我站住!“白宝山不予理睬,走到墙边,动作敏捷地一纵身跳了出去。里边的士兵没再追,他认为这个进入兵营的人可能是想偷东西,把他吓跑也就行了。回去之后,他把看到的情况向班长做了汇报。就当时的情况而言,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翻墙者带着自动步枪,他的目的是抢劫大门哨兵的枪支。由于没发生直接冲突,兵营也没丢失物品,事情也就过去了。白宝山的心情是紧张的,他来到墙外,与吴子明会合。他说:“快走,遇到人了。“两人趁着夜幕掩护,疾步向南走,迅速离开军事训练中心。
  大约走了两三公里,他们来到奎屯郊外。这是一条石子路,前边不远处就是312国道(乌伊公路)。这时候前边开来一辆吉普车,雪亮的车灯打在他们身上。吉普车开到跟前,嘎吱停住了。车上下来一名军人---白宝山刚从军营出来,因此把对方误认为是军人,其实这是两位巡逻的警察。民警拦住他们,问:“你们是干什么的?“白宝山说:“我们是过路的,去乌伊公路。“民警说:“我们在执行任务,请你们把身分证拿出来,我们要检查。“吴子明立刻走过去接受检查,白宝山留在后边。这时候白宝山还没想开枪。他没有身分证,但吴子明有,编个理由总是可以搪塞过去的。然而,民警检查了证件,并没放过他们,又说:“请把你的包打开。“这下白宝山觉得,无论如何是混不过去了。他来不及取枪,甚至来不及丢掉包枪袋,隔着布袋就扣动了扳机。民警一见对方有枪,立刻抽身上车。吉普车本来也没熄火,司机见自己人上来,一踩油门猛地就开走了,这一连串的动作十分麻利。枪声一响,两头心虚。“军人“开车跑了,他们撒腿也跑。吉普车向北开去,两人就猫着腰,朝东南方向跑。他们没敢走公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戈壁滩上。
  两人先向东南,再折头向东北,在荒无人烟的大戈壁中连续步行了20多个小时。直到第二天下午,两人才来到石河子下野地垦区的141团场,乘坐班车返回147团场住地。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敢再去奎屯。
  141团场,距白宝山服刑的新安监狱较近,这也是他做零星犯时常来的地方。不久之后,这里发生了一件奇特的案件,曾使当地警方久久困惑不解,那是白宝山选定的又一个攻击目标---白宝山的这个决定,与他败走奎屯,途经141团场有关。就算是触景生情吧,白宝山回忆起,141团场有个军械库。当年白宝山服刑时,同监的一名犯人在141团军械库盗窃过武器,白宝山曾详细询问过这个军械库的情况和他盗窃的过程。
十九、141团场“军械库“遭劫
  141团场的军械库存放着本团民兵训练用的枪械、弹药。白宝山自奎屯归来,路过141团场时,从外部观察了这个仓库的位置。为了确保实施无误,他和吴子明多次骑摩托车到141团场踩点,摸清周围环境及军械库的值班情况。白宝山跟吴子明商量,他主张把作案时间安排在白天,这主要是想利用白天仓库无人值班的便利条件。关于采用哪种方式,白宝山认为,应准备专门工具,把大门撬开,这样他们可进可退,打开里边的库房大门可以采用同样的方法。为此,俩人找到148团场的一家修造厂,请锻工用六棱钢打了两把撬杠,一长一短,备用。如何对付院子里的狗?按照白宝山的计划,不开枪,可以用“鱼钩套狗法“把狗制服。具体方法是用一束底钩,绑上肉,狗一吃就会被鱼钩挂住,不敢乱叫,然后再想办法把狗打死。其他一些细节,白宝山也都做了准备。
  7月5日,白宝山、吴子明坐班车来到141团场。下午6点,按照预定计划,俩人从树林子里出来,一前一后走向军械库。还是像以前一样,白宝山拿着撬杠,动手撬门,吴子明在后边的墙角上做掩护。十分不巧,有位老汉从家里出来,途经军械库到自家菜地去干活,恰恰看到白宝山背着一支枪,蹲在仓库大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白宝山瞪他,用手比划了两下,让他离开。老汉没动。白宝山就吼了他一声:“没你的事儿,少惹麻烦!“这时,吴子明也从后边赶过来。老汉立刻走开了。白宝山行动前就遇到了人,这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必须加快行动的速度。他撬开铁门,一进院子就端起了枪。他的射击有如神助,两条狗都被击穿心脏,一条在院子里毙命,一条死在值班室办公桌下。白宝山、吴子明迅速撬开3号库房的大门,进去查找一遍后非常遗憾,库房里并没有枪支弹药。俩人出来,又撬开1号库房,结果是一样的。
  这一次,白宝山又没达到目的。
  白宝山、吴子明返回他们的出发地---那片榆树林,处理掉撬杠等作案工具后,俩人步行上路。仍然没骑摩托车,也不能坐班车,虽然慢一些,但留下的线索少,遭追捕的机会也就少。然而,这样却辛苦得多,俩人整整走了一夜。凌晨4点左右,他们在路边休息,遇到另一个走夜路的男人。不幸的是,白宝山背着枪,被那个走夜路的无辜者看到了,他顿时起了杀心。白宝山把枪摘下,猫着腰追了过去。白宝山没追几步就开了枪,对方应声倒地。他走到跟前,又补了一枪,夜行者当即被打得脑壳开裂。白宝山检查死者的衣兜,翻出他的身分证,然后和吴子明在戈壁上挖了个坑,把死者掩埋掉。
  1997年7月5日19点45分,石河子下野地垦区公安刑警大队第一探区探长王军接到141团场派出所所长李建国的报案。接到此报,王军立刻向刑警大队及主管副局长贾光辉作了汇报,并上报到石河子市公安局。接到报告,石河子市公安局主管副局长周传强立刻带领人员驱车赶赴现场。因天色已晚,勘查工作在第二天上午9点20分开始,至12点55分结束。
  库房被撬,狗被打死,但并没丢失什么东西---现场给人这样一种感觉:作案人目标并不明确。
  访查组找到那位从库房门前路过的曹德康老汉。曹老汉说,他刚刚走到地头上,就听见大院里响了枪。他觉得事情不寻常,正在犹豫,遇到中心小学的李会计骑自行车从菜地路过。他拦下李会计,说明刚才看到的情况,委托李会计向派出所报案。派出所接到报告后立即出动6名民警,所长李建国亲自带队,把库房包围起来。摸进去之后,看见被打死的狗和被撬开的仓库铁门,持枪人已经逃离。
  分析案情时,有两种意见---一种认为,这是一起治安事件,不一定是刑事犯罪。当事人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打狗吃肉,原准备用鱼钩套狗,后嫌麻烦,干脆开枪把狗打死。第二种意见比较尖锐,即:对方是奔着武器弹药而来,但他们并不知道军械库已经搬迁。这个判断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作为一种描画和推理,在逻辑上比较清楚。
  由于“7•5“案件的性质不好确定,那么侦查手段和侦查范围也就都不好确定。尽管如此,在石河子市公安局副局长周传强的指挥下,调查工作以141团场为重点,扩大到周围相连的几个团场。调查对象,一是公开使用制式枪支的人;二是能接触到社会上“黑枪“(文革期间散落到社会上的枪支及国外贩卖入境的枪支)及有犯罪前科的人;三是身分复杂的人员。
  技侦部门对现场子弹进行了鉴定,子弹弹底标志为“75-81“,使用的枪种应该是“五六“式半自动或自动步枪。根据采集到的鞋印判断,两名当事人,一个身高在1.72-1.73米,另一个应在1.75米以上。
  10天过去了,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事件发生的第13天,有一名妇女反映:大约在5月份,她看见“人影库“东边有两个男人在喝酒,旁边停着一辆红色摩托车,新C牌照,其中有“5“和“1“。经过对可疑摩托车的排查,全部与“7•5“案件无关。
  调查工作陷入僵局。
二十、大案前奏
  谢宗芬搬进刘秀芬的空房之后,结识了这家的邻居,也是四川人,也姓刘。刘家的女儿在乌鲁木齐市一个叫“边疆宾馆“的地方当翻译,大约每周回家一次。谢宗芬串门时跟刘家女儿聊过闲天。刘家姑娘说:“边疆宾馆的生意可好做了,赚钱容易得很。“谢宗芬不大相信。刘家姑娘说:“你不信啊?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那里的人都是拿着提包麻袋装人民币的。“
  回到家,谢宗芬把听来的关于边疆宾馆的事一字不落地讲给白宝山听。白宝山听了很高兴,对谢宗芬说:“明天,你跟我到边疆宾馆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俩人坐班车去了乌鲁木齐。走到商贸城,谢宗芬要到交易市场里边看看。白宝山在外边等她时,看到交易市场门口有很多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包,鼓鼓囊囊的。有人打开,那里边装的竟是一沓沓百元的人民币,还有美金。白宝山心里已有了不同于抢棉花款的全新的打算。他必须再搞一支枪,而且是手枪。
  当天晚上,他和吴子明详细讨论了如何搞手枪的事情。两天后吴子明就为白宝山提供了一个对象,名叫姜玉斌,家住在147团场,工作单位在50公里外的149团场,是149团场警务区的警长。俩人立刻着手,收集姜玉斌的材料。
  姜玉斌因在147团场居住,常到吴子兵的烤肉摊上吃羊肉串。就在白宝山决定对姜玉斌下手的这几天,吴子兵正托姜玉斌帮他在149团场那边买羊。吴子明对吴子兵说:“我看你烤肉摊挺忙的,也抽不出时间,不如我和山子骑摩托车替你跑一趟。“吴子兵答应了。
  当天上午,吴子明和白宝山骑着摩托车来到149团场。俩人到的时候已过了中午,然后打听到警务区。吴子明问:“姜警长在不在?“一个联防员以为他们是买羊的,很热情地带他们来到姜玉斌的值班宿舍。进了屋,姜玉斌说:“羊已经给你们找好了,你们先过去瞧瞧,看行不行?“吴子明说:“那好,咱们先去看看羊。“说着话,白宝山在后边一声不吭地把屋里的情形看了一遍,两张床,两个办公桌,门口有道铁皮火墙。火墙的位置有利,进来人是个掩护。姜玉斌伸手从枕头底下把“五四“式手枪拿出来,插进腰右侧的枪套里。白宝山大喜过望,他不仅证实了姜玉斌有枪,而且毫不费力就发现了他平时放枪的位置。
  白宝山改变了前几次步行作案的方式,准备“搞“一辆摩托车。俩人又谋划起怎样“搞“摩托车来。白宝山说:“无论他给不给车,也要把他干掉,不能留活口,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你拦下车,我用枪把他顶住,你用榔头砸他的头,把他砸死。“吴子}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酒店大门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