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人的晚餐在一个屋里地板突然移动是什么电影

《绿里》电影剧本
文/[美国]弗.达拉邦特
“我们都欠一死,无人例外。”
一首歌开始了,声音似从远方传来,如老式留声机上褪色的回忆――
“我曾修建一条铁路,让火车运行……让它同时间赛跑,一比高低……我曾修建一条铁路,如今它已完工……兄弟,可否施舍我一角硬币……”
背景是一组大萧条时的镜头,令人难忘的淡褐色影像显示出那个时代的特色。面包生产线……煮汤的厨房……在美国西部的干旱尘暴区,逃荒者向西而行,他们背着仅有的财产,眼神中充满绝望……趾高气扬的黑帮头目炫耀着他们靠贩卖私货积聚起来的财富……美国军队的军棍雨点般落在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老兵身上,这些老兵食不果腹,早已被人们所遗忘。距国会大厦仅咫尺之遥的胡佛村(注1)在熊熊燃烧……
所有的这些面容,所有的这些生活,就发生在并不遥远的过去……
外景,田野,白天(慢动作)
……画面呈深褐色调。柔荑花在燠热的空气中摇摆。一小片布料挂在荨麻上,无精打采地飘动着……深褐色渐渐褪去。蚊子聚成一团,蜻蜓在蚊群中横冲直撞。那一小片布料显出本色――浅黄色……突然,一个持枪男人冲进柔荑花丛,横掠过画面,出画……接着,另一个男人冲进画面……然后,又是一个……都拿着来复枪,分开荆棘丛觅路前行,出画……现在过来的是克劳斯.德特里克,一个比起穷人来境况要略胜一筹的农夫。他的臂弯里挂着一枝双筒猎枪。他看到那块布片,停住脚步,神情惊恐。他扯下布片,转过身去,痛苦地高声叫喊着什么……更多的人冲入画面,以一种如在梦中的优雅的慢动作从我们身边掠过。有一个人领着一队猎狗,他试着把栓狗的皮带解开。鲍伯.麦吉警官高声叫嚷着,以免人们走散了。……伴随着这些画面,我们听到了一个蛇一般“嘶嘶”作响的可怕的耳语声――
耳语(画外):你爱你的姐妹吗?如果你敢出声,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这一可怕的声音消失了。
内景,乔治亚州松林养老院,早上(现时)
一个钟表式收音机正在播报早上的天气情况,预报有雨,这一预报一下子把我们从过去带到了现在。80多岁的保罗.埃奇库姆从睡梦中醒来,开始了新的一天……
内景,保罗的房间,早上
保罗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扣好衬衣的扣子。他拿起发刷,开始梳头……
内景,走廊,早上
年迈体衰的老人们像鬼魂一样在走廊里来回踱着。一位老妇人靠着助步器一点一点地向前挪。一位老先生扶着双拐蹒跚而行。石灰石的地面,呈现出单调的绿色。
保罗走进我们的视线之中,就年龄而言,他称得上步履轻捷。他不时地低声跟别人打招呼。
内景,早餐室,早上
几十个退了休的老人在用早餐,啜饮着淡而无味的咖啡或茶。有些人在聊天,其他人则更喜欢独处,有人无精打采地凝视着虚空。
保罗进来,看到伊莱恩.康奈利正与其他几位老妇人坐在一起喝茶。她也已经80岁了,举止优雅,是他在这儿的最好的朋友。她向他微笑了一下,表示问候。他潇洒地眨了眨眼作为回答,这使得她笑得越发开心了。
保罗越过长餐桌前的几个人,伸出手去,偷偷地从一个餐盘中拿了两片剩下的凉面包。他又给伊莱恩使了个眼色――待会儿去找你――然后离开了。
内景,厨房门口的走廊,早上
保罗悄悄地溜到后门。没有人注意到他。墙上并排挂着几件一模一样的红色塑料雨衣。他自己动手取下一件,小心翼翼地慢慢溜到门外,成功地逃出了养老院。
外景,养老院,远景,早上
养老院坐落在山谷内,四周是林木葱郁的山丘。雨雾在树梢上飘荡。
保罗出现在镜头里,前景。他穿着借来的雨衣,爬上山脊,回头俯视下面的山谷,深吸了一口气――他是一个喜爱散步的人。
他从口袋里拿出烤面包片,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奋力往上爬。
仰拍:养老院和上面的山脊
……我们从远处看着保罗,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吃力地向远处的树林边攀登。一辆轻型货车隆隆地驶进画面,停了下来。贴在汽车保险杠上的小标语赫然出现:“我见到了上帝,他名叫纽特.金格里奇。”
布拉德.多兰从车内出来。他是一个30岁左右的护理员,穿着时髦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来上班。他凝望着山脊,皱起眉头,低声咕哝着――
布拉德:老混蛋。
他“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向养老院走去。
外景,树林,早上
摄影机下移。穿过树丛,我们可以看到保罗在林间小径上漫步,嘴里嚼着一小块烤面包。他穿的那件塑料雨衣看起来活像一件骑士的斗篷。
四周一片静寂,就像是在教堂里。仅有的声音是鸟儿的啁啾声和啄木鸟啄击树木的“笃笃”声。一阵簌簌的声音使保罗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转过身来,大惊失色,喃喃自语――
保罗:哦,天哪……
反打镜头。一只美丽的雄鹿距他不足20英尺,在早晨寒冷的空气中,它呼出的气凝成了一团水雾。他们一动不动地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
然后,那只鹿一跃而起,消失在层层的枝叶中。保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他又咬了一口烤面包,继续向前走……
摄影机追踪保罗的目光拍摄。摇镜头。在小径的前方,有两座旧的木头仓库。
内景,木屋,上午
里面光线很暗,年久失修,布满了蜘蛛网。我们看到保罗从外面凑近了肮脏的窗户。他走到玻璃前,好奇地向内窥视。
外景,养老院,白天
保罗散步归来,走近了后门。他伸手去抓门把手……一个身穿白衣的人从垃圾箱后蹿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猛地转过身来,惊恐地倒吸了一口气――那个人是布拉德.多兰,穿着护理员的制服。
布拉德:出去散步了,保罗?
保罗:放开……
保罗试图把手挣脱出来,可多兰抓得很紧。
布拉德:你穿这件雨衣干什么,唔?这不是你的雨衣。
保罗:我从那边的墙上拿的,那里有整整一排雨衣。
布拉德:这不是为你准备的,保罗,这是问题的关键。那是给工作人员准备的。
保罗:我只是借用。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妥。
布拉德:这跟妥当与否无关,而是跟规则有关。你可能以为像你这样的老家伙可以不必再费心管什么规则了,可事实不是这样。
布拉德的眼珠一直在滴溜乱转――他显然并不觉得训斥这些年长的人有什么不对,只要不被人当场抓住就行。
保罗:如果我违反了规则,我愿意为此而道歉。
布拉德:毕竟,你在树林中又没什么正事儿可干,特别是在这下雨天。你要是跌坏了屁股可怎么办,呃?你以为谁能去把你这副老骨头扛下来?那是我,是我去扛。
保罗:你出口伤人!
布拉德:你究竟去那上面干什么?你太老了,干不了那事儿了。那你在那儿干什么?
保罗:什么都没干。我只是散散步而已,就这个,没别的。我喜欢散步!
布拉德猛地抓住了保罗的另一只手,本来那只手是一直紧紧地握着拳的。
布拉德:来吧,松开手,让老爹我瞧瞧。
保罗张开手掌,露出一小块皱皱巴巴的烤面包,他手上给弄得全是油。
伊莱恩(画外):保罗?
他们转过身来。伊莱恩站在纱门里,手里端着一杯茶。布拉德眼睛转了一下,猜想着她到底看见了多少。伊莱恩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从她的声音中什么都听不出来。
伊莱恩:我看见你回来了。觉得你可能想喝点儿茶。(稍顿)你进来吗?
保罗:多兰先生和我在……闲聊。谈谈天气。我想我们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布拉德把保罗的手松开,然后凑到他面前――
布拉德:保罗?如果你告诉别人我捏你的老爪子,我就说你得了老年妄想症。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谁?
布拉德走开了。保罗转过身,看着他离去。纱门开了,伊莱恩走出来,面色苍白。保罗勉强向她微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内景,电视房,白天
杰利.斯普林格掌握着遥控器。电视房里的观众几乎要被他气疯了。摇镜头展示出几十个坐在沙发椅或折叠椅上看电视的老人。一个名叫皮特的老黑人向几位老妇人抱怨着――
皮特:我们干嘛总看这种垃圾节目?
老妇人甲:这节目很有趣。
皮特:有趣?一堆废话,他们谈的东西没意思透了……
镜头摇到坐在后面的保罗和伊莱恩身上。他们正在悄悄地谈话,保罗一边谈话一边抚摸着自己青肿的手。
伊莱恩:我们应该举报他。
保罗:那他就更恼火了,这样做对每个人都不利。
伊莱恩:他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发坏,保罗。他针对的是你。(移开目光)你做过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吗?没有。他就是一个横行霸道的恶棍。应该制止他了。
保罗:伊莉,求你……
皮特坐在电视跟前,不停地换频道。
老妇人们:……经典电影频道还在前面……过了家庭购物频道……再往前……
他找到了经典电影频道,上面正在播放一部老影片――弗雷德.阿斯泰尔和琴逑.罗杰斯主演的黑白歌舞片《大礼帽》。观众中起了一阵愉快的反应――
老妇人乙:哦,太棒了……
保罗无聊地把目光转向电视……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僵硬了,仿佛认出了什么,显得心情沉重。
伊莱恩注意到了他眼神的变化。
他把目光移开了……甚至一度打算走开……最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往事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扑面而来,而他,可以说,已经决定承受往事的冲击了……
他的目光又回到电视上。荧屏上,弗雷德和琴逑开始演唱他们那首著名的歌曲《偎依》。阿斯泰尔的歌声美妙而又轻松――
弗雷德.阿斯泰尔:“天堂,我在天堂……我的心在狂跳,我几乎无法言语……”
镜头慢慢推向看着电视的保罗。其实他宁愿把目光从荧屏上移开,但这部影片死死地攫住了他,比布拉德.多兰抓得还紧。伊莱恩迷惑而又关切地看着他。
伊莱恩:保罗,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回答。他听到的只有音乐,能看到的只有那些舞者。屏幕上的演员在银光闪闪的往昔世界里穿梭滑行,舞姿优雅,恍若幽灵……
保罗突然痛哭失声。
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活动都停止了。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他,有些眼光充满关切,另一些则仅仅是好奇。保罗坐在椅子上,脸埋在手掌里啜泣,肩膀一耸一耸的。
伊莱恩:保罗……天哪……
护理员(冲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保罗:没事……我很快就会没事的……
另一个护理员出现了――布拉德.多兰。他把手放在保罗肩上,俯下身,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布拉德:怎么了,保罗?干吗“呜呜呜”的?出什么事了?
伊莱恩把他的手拨开,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
伊莱恩:你不来帮忙,埃奇库姆先生情况会更好。谢谢你。
布拉德直起身,摆出一副“随你便吧”的姿态。伊莱恩扶着保罗站起来,带他离开了电视房。
内景,日光室,白天
保罗凝视着窗外,若有所思,神色疲惫不堪。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和远处的草坪上。
伊莱恩坐在他对面等着,希望他能够开口说话。
保罗(低声):我觉得,有时候往事会抓着你不放,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太傻了。
伊莱恩:是因为这电影吗?(移开目光)是不是?
保罗:我已经很久没提这些事了,伊莉。60多年了。
她伸出手,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
伊莱恩:保罗,我是你的朋友。
保罗:是的。是的,你是我的朋友。
保罗思忖着,在过了这么久之后,他是否可以谈论那件往事了……然后下定了决心,觉得自己可以这么做了――
保罗:我是否曾经告诉过你,在大萧条期间我是一名监狱看守?
伊莱恩:你提过这事。
保罗:那我有没有提过我掌管的是死囚牢房?而且我还负责监督行刑?
这确实是个惊人的消息。她摇了摇头。
保罗:他们总是把死囚牢房叫做最后一里路,不过我们把我们的牢房叫做绿里,因为地面是褪色的石灰石的颜色。那时我们已经有电椅了,我们叫它老火花。(停顿了一下)我已经活了许多年,伊莉,但是1935年是最令我难忘的一年。那是我尿道感染最重的一年,也是与约翰.科菲和那两个死去的小女孩有关的一年……
(淡入黑暗)
在漆黑的银幕上,现出标题:“两个死去的小女孩”。
外景,乔治亚州的田野,白天(1935年)
几百个犯人在田野上劳作,手中的鹤嘴锄随着他们吟唱的囚歌节奏整齐地一起一落。看守们骑着马来回巡视,来复枪口指向天空。
一辆20年代末出产的福特牌囚车沿着公路“呼哧呼哧”地驶进画面,在炎热的空气中扬起一长溜尘土。车的后悬架被压得低低的快要蹭着地面了。
外景,冷山监狱,远景,白天
一座大萧条时期的南方监狱。囚车在满是车辙的土路上颠簸行进,它驶向监狱大门……
内景,E号牢房的洗手间,白天
……此时,保罗.埃奇库姆站在狭小的洗手间里,试着小便。他那时四十出头,身着制服,神情痛苦,额上渗出了汗珠。
内景,E号牢房(绿里),白天
布鲁托斯.豪威尔(由于他令人生畏的大块头而得了个绰号,叫“布鲁托”(注2),但他其实是个生性细致体贴的人)站在这排牢房的入口处,透过一个了望孔向外张望。他看到囚车停在了监狱大门口。
他转过身来,向坐在落满灰尘的办公桌前的同事迪恩.斯坦顿点头示意,然后穿过绿里――一条宽阔的走廊,铺着褪色的绿色漆布,长约60步左右,两边各有四个大囚室。
布鲁托走到洗手间前,听了听动静,然后轻轻敲门。
布鲁托:保罗?犯人到了。
保罗(画外):上帝。等一下。
布鲁托耐心地等着,有些不安。他终于听到了细细的水流声和一声压低了的痛苦呻吟。
布鲁托:你还好吧?
保罗(画外):就像有剃刀在割一样。
门开了,露出保罗那苍白的汗水涔涔的面庞。
布鲁托:你应该请一天假,去看医生。
保罗:在有新犯人要来的时候?你知道这不可能。而且,比前几天好些了。我想它快要通了。
他们听到外面的囚车隆隆地爬坡,同时按响了喇叭。保罗向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各就各位。他走过绿里,经过那些囚室。囚室里住着两个犯人――一个是来自沃希托的印第安人阿伦.比特巴克,另一个是个瘦骨嶙峋的法裔路易斯安那人,名叫爱德华.德拉克鲁瓦(“德尔”)。
德尔:来新人了,老板?
保罗:与你无关,德尔,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保罗来到绿里的尽头,在一个空囚室前站好(在绿里的尽头,是E号牢房的“禁闭室”――一个装着“衬垫”的房间,可以把狂暴的囚犯关到里面,让他冷静下来。不过这个房间并不经常使用……实际上,此刻它还兼做储藏室)。
布鲁托从了望孔向外瞧。囚车停在了外面。
布鲁托:该死,他们在压着车轴开车。怎么搞的?弄断弹簧了?
E号牢房的看守珀西.韦特莫尔和哈里.特韦尔里格从后车厢里下来,转身……
更靠近后车厢的角度:我们第一眼看到的是这个新犯人的黑色的大脚。他双脚一落地,囚车后车厢的弹簧立刻回到了原位。
布鲁托看见向这边走过来的犯人,双眼稍微睁大了一些。
布鲁托:保罗?你是不是重新考虑一下是否要跟这个犯人一起走进囚室里?
保罗:为什么?
布鲁托:他块头太大了。
保罗:不会比你更大的。
布鲁托瞅了他一眼――你等着瞧吧,然后去把门打开。一大片炎热而明亮的阳光照了进来,使我们得以好好地端详一下:
约翰.科菲。他是个体格魁梧的黑人,大约7英尺高,300磅重,头剃得精光发亮,皮肤上疤痕累累,他的囚服(这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大号的囚服)仅长及他的小腿。他看上去既迟钝又迷惑,仿佛在思考自己这是置身何处,为什么会到这里?珀西和哈里领着戴着镣铐的科菲向E号牢房走来。珀西从定制的皮套里抽出山核桃木警棍,叫道――
珀西:死刑犯来了!死刑犯来了!
保罗从自己所站的地方看不到他们,但他绝对可以听到珀西的喊声。
保罗:上帝,他到底在嚷什么?
门口的布鲁托只是转了转眼珠。珀西首先走进门来,嘴里还在叫着――
珀西:死刑犯来了!
……科菲进来了。他在进门时不得不低了一下头,他那庞大的身躯塞满了门框,完全挡住了身后的布鲁托和迪恩。所有活动都停顿了片刻,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珀西用力拉着这个大块头犯人的袖口,领着他前行,嘴里还在叫着――
珀西:死刑犯来了!死刑犯……
保罗:珀西,够了。
珀西住了口,表现出不满。保罗对此并不理会,只是示意他们继续前行。他们几个人走过通道,布鲁托和迪恩跟在后面。
布鲁托:你决定跟他一起走进囚室?
保罗(看看科菲):你会惹麻烦吗,大块头?
科菲缓缓地摇了摇头。保罗从哈里手中接过夹在写字板上的转狱文件,转身走进了囚室。
科菲站在囚室外等着,好像不懂这道程序。保罗示意他进来。他开始缓慢地移动,但是珀西用警棍狠狠地敲了他一下,让他动作快一点。
科菲缩了一下身体,走进囚室。保罗怒视着珀西。珀西站在一旁,用警棍轻轻敲着手心,就像一个迫不及待地想玩一下玩具的人。
保罗:珀西。医务室正在搬家。你干嘛不去看看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珀西:他们所需的人手都齐了。
保罗:你干嘛不去看看他们的人手是不是齐了?(移开目光)我不管你去哪儿,只要你此时别在这儿待着。
珀西的脸“唰”地红了,警棍在手里乱转。他看上去好像要说点儿什么,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怒冲冲地沿着通道走了……
……看到德尔趴在铁栏上微笑。暴怒之下,珀西挥起警棍,打在德尔的手指上。“啪”的一声。德尔一下子跳了起来,惨叫一声――
德尔:噢,天哪,他打碎了我的手指!
珀西:这下你不会再傻笑了吧。
保罗:该死,珀西!从我的牢房里滚出去!
珀西轻蔑地扫了保罗一眼――你的牢房,呃?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德尔跪在地上,痛苦地啜泣着。
德尔:哦,该死,头儿,他真打碎了我的手指……
保罗:我们会给你治的,德尔,现在安静下来,照我说的做!
德尔不说话了,只是还在呻吟。保罗转向科菲。科菲看上去被这场混乱弄得心神不定。
保罗:如果我让哈里把镣铐除去,你会乖乖的吗?
科菲点头。哈里进来除去了镣铐。
保罗:你的名字是约翰.科菲。
科菲(严肃而且平静):是的,先生,头儿,就像那种饮料,只不过拼法不一样。
保罗:你会拼写,是吗?
科菲摇头。哈里走了出去。
保罗:我叫保罗.埃奇库姆。如果我不在,你可以找特韦尔里格先生、豪威尔先生和斯坦顿先生……就是那边的几位先生。(停顿了一下)这里跟监狱的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很安静,我们喜欢保持安静。
科菲用心思考着他的话,神情困惑。
科菲:刚才不是我弄出那些动静的,先生。
保罗(眼睛眯了起来):你在拿我开心,约翰.科菲?
科菲:没有,先生。
保罗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便接着说了下去――
保罗:你在这儿能过得很舒服,也能过得很难受,这要看你自己的表现。如果你守规矩,就可以每天到运动场上去散步。我们有时候甚至还会用收音机给你们放音乐听。有问题吗?
科菲一秒钟都没错过,好像一直在等着发问――
科菲:到了睡觉时间你们是不是还开着灯?
保罗眨了眨眼睛,这问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科菲不安地微笑着,仿佛知道自己问得很蠢。
科菲:因为有时候我在黑暗中有点儿害怕。如果是在陌生的地方的话。
保罗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他们正在彼此交换眼色。
保罗:这儿整夜都会很亮。我们会开着走廊上一半的灯。
科菲:走――廊?
科菲看上去很困惑,保罗指了指绿里的天花板上的一排灯,灯用铁丝网罩着。
保罗:就在那儿。
科菲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又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动作:他向保罗伸出了手,仿佛是想表示一下礼貌。保罗犹豫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被感动了,然后做出了令手下人更加震惊的举动,他握住了科菲的手。科菲的大手把保罗的整个手都盖住了。科菲温柔地握了一下,放开了。
保罗走出囚室。布鲁托关上门,上了锁。科菲站了片刻,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然后蜷缩到帆布床上,双手夹在膝盖之间。
他抬头看着保罗,声音低得像耳语――
科菲:我没办法,头儿。我想挽回,但太迟了。
保罗转身,领着他的手下向绿里的另一头走去……
保罗的办公室
……片刻后,他们进来了。保罗怒火中烧,但他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保罗:迪恩,带德尔去医务室,看看他的手指是不是断了。
布鲁托:当然断了,我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了。该死的珀西。
哈里:你听到我们把那个大家伙带进来的时候他喊了什么吗?
保罗:怎么能听不见,哈里?整个监狱都听见了。
布鲁托轻蔑地哼了一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其他人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布鲁托:你把他打发出绿里,可能会惹来麻烦,恐怕你得为此付出点儿代价。他会为此而找你碴儿的,记着我的话吧。
保罗:他非要找碴儿,就由他去吧。现在我想听听这个新犯人的情况,除了他个头有多么大之外,好吗?
布鲁托(微笑):大得吓人,他妈的。
保罗:看起来很听话。好像他们送了个低能儿来让我们行刑。
哈里:不管是不是低能儿,就凭他干的事,该让他下油锅。给你……
哈里把几个用橡皮筋捆着的信封丢到保罗面前的桌子上――科菲的档案。
哈里:……能让你毛骨悚然。
外景,E号牢房的院子,白天
有一小块空地是留给绿里的犯人的,用铁丝网同监狱的主院隔开了。阿伦.比特巴克在看守比尔.道奇的监视下,绕着空地散步。
我们看到保罗独自坐在露天座位上,科菲的档案放在他的膝头,他若有所思地打开装着三明治的棕色袋子。在他开始阅读时,镜头缓缓推向他……
外景,德特里克的农场,清晨(闪回)
……我们看到克劳斯.德特里克走出房子,走向仓房,拿着一只牛奶桶,在逐渐明亮起来的地平线上是一个孤独的人影。他消失在仓房里……
……我们等了很久。后景,房屋里非常安静,鸡群在前院咯咯叫着,刨着……
……一个女人的尖叫打破了寂静。克劳斯再次出现,扔下桶,冲向房屋……
保罗坐在露天座位上
……保罗翻页,继续阅读……
内景,德特里克家,清晨(闪回)
克劳斯冲进来,发现妻子玛乔丽吓得要发疯了。
克劳斯:怎么了?看在上帝的份上,到底怎么了?
玛乔丽:女儿!女儿们不见了!
她拉着他穿过房子,来到用屏风隔开的门廊里,他们12岁的儿子豪伊指着地面,叫着――
豪伊:爸爸!爸爸,看!血!
克劳斯惊呆了,他看到地上溅着鲜血,纱门也被卸下来了……
克劳斯:噢,上帝。
保罗坐在露天座位上
……保罗心不在焉地又咬了一口三明治,食不知味,接着读……
内景,德特里克家,清晨(闪回)
……屋里乱作一团:克劳斯抓起猎枪的子弹带,豪伊给他在圣诞节时得到的22毫米口径的来复枪上子弹,玛乔丽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克劳斯:该死,女人,去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往西边去了!记住我说的话!西边,听到了没有?
……她跌跌撞撞地穿过屋子,去抓听筒,后景,父子两个消失在门廊中。
玛乔丽:接线员!接线员,你在接听吗?哦,上帝,有人抓走了我的小女儿……
克劳斯和儿子从屋子里冲出来,跟踪着血迹追过院子……
保罗坐在露天座位上
保罗长出一口气,翻过一页纸……
外景,乡路/田野,白天(闪回)
我们看到轿车与卡车驶过来,拿着来复枪的男人们从车里跳出来,拥下斜坡,冲向田野,克劳斯在田野上叫喊着,挥舞着双臂。麦吉警官从路上滑下来,他提高声音,指挥行动――
麦吉:我要求把所有的子弹都退出来!听到了吗?把子弹退出来,我不希望今天有人被误伤!波波,狗在哪里?
从卡车后厢里给放出了警犬,它们嚎叫着,冲下斜坡,领着人们追踪……
多角度拍摄
……警犬带着我们穿过柔荑花和灯心草……来到克劳斯发现一小片淡黄色布料的地方,转身,高叫着……
克劳斯:哦,上帝,这是凯西的……
……他们继续追踪。突然,他们停住脚步,发现了一片被践踏过的草地,上面血迹斑斑。一件沾满血污的女孩睡衣挂在一棵树的低枝上。这是一些身强体壮的男人,但是即使是他们,看到这一幕也仿佛是要呕吐或者昏倒在地。他们的血液凝住了。一声非人的嚎叫从前方传来,这声音跟他们以前听过的任何声音都没有相似之处。人和狗都毛骨悚然。
保罗坐在露天座位上
保罗安静地翻了一页,摇了摇头……
保罗:上帝。
外景,田野,白天(闪回)
男人们退掉了子弹。所有人都被吓呆了。麦吉一跃而起,其他人跟着克劳斯向前冲去――
……他们走向远处的树,向非人的嚎叫声靠近……
……他们停下脚步,惊恐地凝视着。
约翰.科菲坐在河边,工装裤上血迹斑斑,两只大脚张开。他正在发出非人的嚎叫声,因为心如刀绞,他的面庞扭曲着,不时停下来急促地深吸一口气。德特里克九岁的双胞胎女儿的赤裸的身体蜷在他的臂弯里。她们的头发本来是金色的,现在却被鲜血粘在一起,紧贴在头上。
静止的画面。男人们注视着。约翰.科菲嚎叫着。一列火车喷着烟穿过后景。
克劳斯.德特里克打破了这静止的一刻。他猛地扑向河边。其他人想抓住他,但他甩开他们,扑到科菲身上,尖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愤怒。他又踢又打,拳头上下翻飞。科菲却似乎全无感觉。
其他人抓住克劳斯,把他拖开了。他跪倒在河岸上,双手掩着脸啜泣。豪伊跑到他身边,扑进父亲的怀里。他们紧紧地拥抱着,悲不自胜。
突然又是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科菲撕心裂肺的嚎啕声。提着来复枪的男人们在他身边形成了包围圈,不过他几乎根本没注意到他们。麦吉走上前,显得不太有把握。
麦吉:先生。
科菲立刻安静了下来,但依然泪如泉涌。
麦吉: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科菲点头)你的名字?
科菲:约翰.科菲。就像那种饮料,只不过拼法不一样。
麦吉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警惕着任何突如其来的举动。
麦吉:这儿发生了什么事,约翰.科菲?你想告诉我吗?
科菲:我没办法。我想挽回,但太迟了。
麦吉(稍顿):小伙子,你因为谋杀而被捕了。
麦吉冲着科菲的脸啐了一口……
保罗坐在露天座位上
保罗微微一惊,中断了阅读,抬起头来,发现监狱长哈尔.莫尔斯正站在他面前。他略微有些不快。
哈尔:我打断你了?
保罗:我差不多读完了。
保罗把档案收好,哈尔坐到露天座位上。
保罗:你的漂亮女孩怎么样了?
哈尔:梅琳达情况不太好,保罗。压根儿就不好。昨天又因为头疼而卧床不起了。更糟了。她的右手也变得虚弱无力了。
保罗:医生们还认为那是偏头疼?
哈尔轻轻摇了摇头。
哈尔:明后天我要带她去印第安诺拉休养一下。照个透视什么的。她快要吓死了。
说实话,我也是。
保罗:如果他们能用X光看出那是什么东西,也许他们就能治好它。
哈尔:也许。
他抽出一封信,递给保罗。
哈尔:刚到的。比特巴克的行刑日期。
保罗瞥了一眼比特巴克,浏览了一下信件,点了点头。
保罗:你特意跑过来,不会是只为了给我这份行刑日期吧?
哈尔:不是。大约20分钟前,我接到了一个怒气冲冲的电话,是从州首府打来。你真的命令过珀西.韦特莫尔离开牢房吗?
保罗:是的。
哈尔:我确信你有你的理由,但是不管你喜不喜欢,本州州长的夫人恰巧只有一个侄子,而他的名字又恰巧是珀西.韦特莫尔。我有必要告诉你这电话是怎么回事吗?
保罗:小珀西给他的姑妈打了电话,像学校里的小丫头一样叫个不停。(哈尔点头)他有没有提到,他今天早上仅仅因为任性就攻击了一个囚犯?他打断了德尔左手的三根手指。
哈尔:这个我没听说。我相信她也没听说。
保罗:此人卑鄙、粗心,而且愚蠢。作为一个看守,他真是糟透了。他迟早会伤害别人的。说不定还会更糟。
哈尔:你和布鲁托斯.豪威尔得保证别出事。
保罗:说得容易。我们又不能每时每刻都看着他,哈尔。
哈尔:坚持一下。可能不用坚持太久。据可靠消息,珀西已经申请去布莱尔里奇工作了。
保罗:那个精神病院?
哈尔(点头):行政工作。薪水更高。
保罗:那他干嘛还待在这儿?他有办法让自己的申请获得批准……他妈的,靠着自己的亲戚,他想干什么工作就能干什么工作。
哈尔没有回答。保罗的目光移向比特巴克――
保罗:告诉你,我觉得他就是想眼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被电死。
哈尔随着保罗的目光看过去,明白了他的意思。
哈尔:哦,那么这就是个机会,是不是?可能他看完以后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在此期间,你要避免跟他发生纠纷。
保罗:当然。
哈尔:谢谢你,保罗。
哈尔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
保罗:代我向梅琳达问好。我敢打赌,X光会证明梅琳达什么病都没有。
哈尔走开了,好像全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上。保罗再次看着信……
定焦镜头:信
……标题:“行刑日期”。
内景,保罗家,夜
凌晨时分,保罗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边,喝着牛奶,听着收音机里播送的轻柔的音乐。简妮丝.埃奇库姆出现了,她睡意朦胧,拖着脚步走下楼。
简:保罗?
保罗:哦,是你。音乐声太响了?
简:不是。是因为床上我丈夫通常睡的那一块地方空着。
保罗:他今晚好像睡不着觉。
她进了厨房,抚摸着他的头发。他俩伉俪情深,彼此了解。
简:担心梅琳达和哈尔?是这件事情让你失眠吗?
保罗:是的,没错。事情……
简:事情……
她坐在他的腿上,对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你休想轻易蒙混过关。
保罗:今天来了一个新犯人。一个体格魁梧、头脑简单的家伙。
简:我能不能听听他干了些什么?
保罗:不能,家里有一个人失眠就足够了。(轻声)世界上居然会发生这种事。上帝怎么会允许发生这种事。
她轻轻地吻了一下他左眉上方那个特别的地方。他身体颤抖起来。
简:你干嘛不上床?我有办法帮你入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保罗:不。我的泌尿系统还是有问题,不想传染给你。
简:你去看过塞德勒医生吗?
保罗:不,他会让我吃磺胺药片,然后我会吐得满办公室都是。让它自然而然地发展吧。谢谢你的关心。
她又吻了吻他的左眉上方。他微微一笑。
简:可怜的家伙……
定焦镜头:铜插头擦亮了,开关涂上了油,电线也试验过了……
内景,行刑室,夜
……杰克.范.海和几个人正在对电椅进行养护。保罗用沙纸仔细地擦磨接线插头。迪恩给电椅的木扶手打蜡上光。
保罗和迪恩停了下来,觉得自己听到了从E号牢房传来的笑声……接着布鲁托轻声地召唤他们。
布鲁托(画外):保罗?迪恩?
内景,E号牢房,夜
保罗和迪恩进来,发现布鲁托正拚命压住笑声,以免把囚犯们吵醒。他们随着他的目光向绿里看去,什么也没看见,又把目光转向他,好像他是个疯子。
布鲁托:我想立法机关又慷慨解囊,雇了一个新看守。(移开目光)再看。他就在那儿。
保罗和迪恩又向绿里望去,这一次他们看到了:一只褐色的小老鼠正沿着绿里爬过来。它跑了一小段距离,向左右张望了一下,仿佛是在查看在自己的囚室里打鼾的囚犯,然后又往前冲一段。
保罗:他在查监。
这话让他们都忍俊不禁。老鼠跑得更近了。迪恩开始感到不安。
迪恩:老鼠这么接近人是不正常的。也许它有狂犬病。
布鲁托:哦,上帝呀。你这个大老鼠专家。鼠人。你看到他嘴上有泡沫了吗,鼠人?
迪恩(迟疑):我根本没看到它的嘴。
这下完了――保罗和布鲁托爆发出了笑声。老鼠在他们面前止步,仰头瞧着,把尾巴一本正经地蜷在爪子旁,若有所待。看守们看得入了迷,不再笑了。囚室里的比特巴克被惊动了,坐起来瞧着。
布鲁托从他吃了一半的咸牛肉三明治上掰下了一小块儿,用两根手指捏着,小心翼翼地递出去。老鼠站起来,用又黑又亮的小眼睛评估这块食物的价值。
迪恩:噢,布鲁托,别给它!要不然我们会被老鼠包围的……
布鲁托(对保罗):我只是想看一看它会怎么做。可以说是出于科学研究的兴趣。
保罗耸耸肩。布鲁托把那一小块食物抛到地上。老鼠抓起来就吃,像耍把戏的狗那样坐着。
然后老鼠转身沿着绿里匆匆地跑了回去,从绿里尽头的禁闭室门下消失了。迪恩看了保罗一眼,表示“我警告过你们了”。
迪恩:它躲在该死的禁闭室里。你知道,它一定会把墙上的“衬垫”咬下来,给自己做个温暖的小窝。
布鲁托局促不安地看了保罗一眼――
去吗?保罗叹了口气。
保罗:好吧,我们把这只该死的老鼠抓住。
他们威风凛凛地走向禁闭室,仿佛重任在肩。科菲醒了,从帆布床上向外瞧。
科菲:我看见一只老鼠跑过去。
保罗:你是在做梦。接着睡觉吧。
科菲:不是做梦,真是一只老鼠。
保罗:什么都瞒不过你。
保罗开了门上的锁,门里是一个镶着“衬垫”的房间,堆满了杂物:清洁工具、油漆桶、拖把和梯子,应有尽有。布鲁托脱掉外衣。保罗从一只铁桶里抓起一只拖把,递给迪恩。
保罗:迪恩,守着门。如果它想从你身边溜走,就狠狠地打。
迪恩:是打布鲁托还是打老鼠?
布鲁托:哈哈,鼠人。
布鲁托和保罗开始搬动那些沉重的杂物,使劲把一只不用的档案橱推出来……
他们把最后几只沉甸甸的油漆桶一个一个地传了出来。保罗和布鲁托屏息凝神地查看空无一物的禁闭室。他们转身看着迪恩,目光灼灼。
保罗:你让它从你身边溜走了。
迪恩:不,我没有,我一直守在这儿!
布鲁托:那它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他们大惑不解,于是慢慢走进禁闭室,搜查每一个角落,每一条缝隙。布鲁托摇摇头。
布鲁托:三个大人,斗不过一只老鼠。
迪恩:哦,往好处想,乱了这一场之后,它可能会吓得再也不敢来了。
保罗:是的,没错。我们不会再看到它了……
淡入黑暗。在漆黑的银幕上,现出标题:“绿里中的老鼠”。
内景,E号牢房,白天
低角度静态镜头。绿色的地面伸展在我们面前。哈里和比尔.道奇坐在后景中的办公桌旁,处理文件和例行的档案记录。珀西待在一边,无所事事。他轻轻地吹着口哨,梳理着头发……那老鼠潜入了这一静态镜头的最前景。它像以前一样,沿着绿里跑过来……正冲着珀西。
科菲专注地看着老鼠跑过……
珀西继续梳头,毫无察觉……
德尔坐在自己的囚室里安静地挖鼻孔。老鼠出现在铁栅外面,跑向绿里的另一端,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德尔慢慢转身,看着老鼠跑过……
珀西还在忙着梳头,仍然毫无察觉……
老鼠跑得更近了。仰拍:比特巴克从铁栅中向外张望,看着老鼠跑过……
珀西还在梳头――听到轻微的“吱吱”声,他的身体僵住了。他慢慢转过头来……
老鼠就在那儿,盯着他。
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就产生了一种根深蒂固的敌意。如果说老鼠有天敌的话,那天敌就是珀西。
珀西:你这个狗东西。
本来埋头工作的哈里和比尔也向这边看过来。
哈里:哦,真该死。它就在那儿,真够大的。我还以为布鲁托骗我呢。
比尔:那是只该死的老鼠。
哈里:是的。布鲁托说他昨晚就来要吃的,一直跑到办公桌前。
比尔:笨蛋。让开一点儿,珀西。看它怎么做。
珀西小心地后退了几步,眼睛一直紧盯着老鼠(他的手开始慢慢移向警棍的皮套)。老鼠跟以前一样,跑到了办公桌前。
哈里:勇敢的小无赖,得给它点儿东西。
哈里掰下一小块饼干,扔到地上,老鼠拣起饼干,开始吃(珀西的手又向警棍移动了几寸)。
比尔;喂,让我试试。
比尔扔下一小块饼干。老鼠完全不加理会,亮晶晶的小眼珠还是盯着哈里(珀西的手开始慢慢地从皮套中往外抽警棍)。
比尔:可能它已经饱了。
哈里(咧嘴一笑):可能它知道你只是个过客。得让E号牢房里的固定成员来喂E号牢房的老鼠,你懂吗……
哈里又扔了一小块饼干――没错,老鼠又开始吃了。哈里的笑容消失了。他和比尔交换了一下眼色。
哈里:我只是开玩笑――
珀西发出一声大吼(“呀――!”),把警棍像长矛一样投了出去,吓得大家都魂飞天外。
老鼠缩了缩身子(是的,确实是缩了缩身子),警棍擦着它的头皮,落在地板上,弹了几下。老鼠就像是想起了一个在其他地方的紧急约会,闪电般向禁闭室冲去。
挫败感令珀西暴跳如雷。他穷追不舍,想用自己那沉重的皮鞋踩死老鼠。他迈开大步,又跳又踏,却总是只差一点点没能踩到它……
……他们在绿里蹿来蹿去,珀西又跺脚,又喊叫,像一个蹩脚的弗拉曼柯舞(注3)演员,囚犯们在囚室里大叫大嚷,老鼠来回穿梭,恰如冲向球门区的吉姆.索普(注4)……
老鼠大获全胜,从禁闭室门下钻进了安全地带。珀西充满了挫败感,用拳头擂着门。
珀西:妈的!
他一边笨手笨脚地用钥匙开门,一边放声大叫――
珀西:我会把你那该死的脑袋拧下来,你这个小混蛋!
保罗和布鲁托来上班了――他们停住脚步,听到珀西的吼叫声从窗户里传了出来。院子里的普通囚犯都好奇地拥到围栏前,猜测里面是不是正在发动暴乱。保罗和布鲁托拔脚飞奔――
他们冲进来,发现――
哈里:珀西碰见了你的老鼠。
哈里指了指。珀西在绿里尽头的禁闭室里胡乱翻找着,时不时地把杂物扔到走廊上。
珀西:它就在这里面!我要捏碎你这个狗东西!
他用力把档案橱推出门来,把挡他路的东西踢开。布鲁托向他喊道――
布鲁托:珀西,我们已经试过了……
珀西:什么?你说什么?
布鲁托:我说――
保罗向他使了个眼色――你居然敢阻止他?这个眼色止住了布鲁托。
布鲁托:呃,你忙吧。希望你能抓住那个小混蛋。
保罗两手抱在胸前,微微一笑,倚在办公桌上,等着……
珀西把最后一件东西也拖了出来,筋疲力尽。他走进禁闭室里,四处张望,简直无法相信:居然没有老鼠蜷缩在角落里。保罗和其他人走过来,板着脸,绕过走廊里的杂物。
布鲁托:哦。这儿没有老鼠,呃?你是不是已经把老鼠帮打败了?
珀西还在禁闭室里四处搜寻。其他人都看着保罗,等他开口――他是头儿。
保罗:珀西。你是否应该反思一下你刚才干的事?
珀西(转过身来,目光闪闪):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想抓住那只老鼠。你瞎了吗?
哈里:你把我和比尔的魂都吓飞了。也吓着他们了。
他翘起拇指,指了指囚室里的犯人。
珀西:那又怎么样?他们又不是在托儿所里,你不明白吗……(指指保罗)尽管他经常把他们当成娃娃来对待。
布鲁托:我们从不让他们受到无谓的惊吓,珀西。事实上他们已经够紧张的了。
保罗:过分紧张的人容易神经崩溃,会伤害自己,伤害他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工作是说话,而不是叫嚷。你把这里当成医院的特护病房会更好――
珀西:我认为这里是淹死老鼠的尿桶。没别的。(扫视着他们的脸)不爱听拉倒。怎么样?
布鲁托走上前去,想给这个混蛋一拳。
珀西吓得后退了几步,仍然虚张声势――
珀西:你打一下试试。不出一星期,你就得去排队领救济面包。
保罗:我们都知道你的亲戚是谁,珀西(走到他跟前)……但是,只要你敢再恐吓这里的人,我们就集体辞职。去他妈的工作。
珀西:吹牛。你敢?
保罗:把这堆废物弄回禁闭室去,你把我的绿里搞得乱七八糟。
他们转身走了,把珀西撇在那儿。
内景,E号牢房,夜
缓慢的跟踪镜头:绿色的地面上有一小块面包……然后又是一块……然后是嵌着一小块烤肉的老鼠夹子……
一长串面包屑和老鼠夹子后面是珀西,他独自一人待在走廊里,把最后一个老鼠夹子也仔细放好……
他快步走回办公桌前,倚着办公桌等着,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禁闭室的门,生怕错过他那个长毛的劲敌的任何动静……
……摄影机从他的脸部缓缓下移,降到地面……
……老鼠就伏在办公桌下,跟珀西瞧着同一个方向,琢磨着那边那些有趣的玩意儿是什么。它向外探出一步,想看个清楚……
从地面仰拍珀西
……老鼠入画,又向前跳了几步。老鼠与人瞧着同一个方向。
长久的停顿。珀西转身,垂下眼睛,看着老鼠,老鼠也转身,抬头看着珀西……
又是一场混乱。他们像以前一样,沿着绿里赛跑,珀西一路吼叫、跺脚。他们在绿里上疯狂地横冲直撞,老鼠夹子一个接一个啪嗒啪嗒地合了起来。
老鼠又一次大获全胜。珀西停住脚步,暴跳如雷……看到科菲正从囚室里盯着他。
科菲:我看到一只老鼠跑过去。
珀西不理会他的话,咆哮着,对禁闭室的门又踢又捶。
内景,E号牢房,白天
保罗带着几个看守出现在比特巴克的囚室前。
保罗:阿伦,你女儿一家来了。
比特巴克从囚室内走出来。比尔.道奇护送他离开牢房。他们刚刚离开――
保罗:我们开始吧。在他回来之前,我至少想排练两遍。
内景,接见室,白天
比特巴克被领了进来。他的女儿站起来……一阵尴尬的犹豫……她摸了摸他的脸,亲了亲他。他抓住她的双手,吻着。他拚命忍着眼泪。家里的其他人也来了:女婿、外孙、表弟。他们围着他,喃喃地向他问好,跟他握手……
内景,E号牢房,白天
嘟嘟待在比特巴克的囚室里,他是个上了年纪的模范犯人,精瘦结实,牙都掉光了,疯疯颠颠的。他坐下来――
嘟嘟:坐下,坐下,现在排练!各就各位!
他瞥了保罗一眼――“好了,来吧。”
保罗:阿伦.比特巴克,向前走。
嘟嘟跳起身,从囚室里走出来。
嘟嘟:我向前走,向前走,向前走……
嘟嘟转身,把头顶亮给迪恩看。
保罗:他的头剃好了吗?
迪恩:没有,全是油泥,难闻极了。
保罗:我要你回答“是”。好的,阿伦,我们走吧。
嘟嘟被看守们团团围着,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嘟嘟:我走过绿里,我走过绿里,我走过绿里……
保罗的办公室里间
他们一进门,嘟嘟就跪倒在地上――
嘟嘟:我祈祷,我祈祷,我祈祷。上帝是我的牧人,还有那个……
保罗:嘟嘟,你得等我对你说“祈祷”时再开始祈祷。(嘟嘟等着)好的,祈祷。
嘟嘟:接着祈祷,接着祈祷……
哈里:保罗,我们要不要从彻罗基找个又叫又跳的巫医来?
保罗:哦,实际上――
嘟嘟:接着祈祷,接着祈祷,跟耶稣算清账……
哈里:别出声,老家伙!
哈里拍了拍嘟嘟的头顶,让他闭嘴。
保罗:在我个人看来,他们不是在乱跳,哈里。再说吧。比特巴克先生是基督徒,所以我们还是请舒斯特牧师来。
迪恩:哦,他很不错。而且祈祷得很快。这样犯人的情绪就不会太激动。
保罗:起来,嘟嘟。你今天祈祷得够多的了。
嘟嘟:站起来,再走,走过绿里……
他们进来。布鲁托正等着他们,手里拿着枪。珀西从隔墙后面的控制室向外张望。
珀西:我干什么?
保罗:看,学。
保罗示意珀西退回到隔墙后面去。珀西叹了口气,站在杰克.范.海身边,从电网的缝隙中继续向外张望。嘟嘟一屁股坐到电椅上,扭动着瘦骨嶙峋的屁股,想坐得舒服点儿。
嘟嘟:坐下,坐下,坐在“老火花”的怀里……
保罗和迪恩跪下来,把脚踝夹钳夹紧。布鲁托从旁边走上来,按住死刑犯的左臂,让他不要乱动,直到脚踝夹钳被夹紧。迪恩也从另一边走过来,把右臂的夹钳夹紧。
嘟嘟:夹紧了,夹紧了,夹――哇,该死,当心我的皮肤!
保罗示意“脚踝夹钳已经夹紧”。布鲁托还枪入套,把最后一个左臂夹钳也拧紧。
布鲁托:推一号闸。
范.海假装把电闸推上去。
范.海(低声):“推一号闸”,意味着我把发电机开到最大。你看,监狱里有一半的灯更亮了……
重回行刑室
布鲁托走到“死刑犯”面前,宣布――
布鲁托:阿伦.比特巴克,你被本州法院判处死刑,由本州法官下达执行书。在执行死刑前,你有没有话要说?
嘟嘟(兴致勃勃地):有!我想吃煎鸡排配上浇了肉汁的马铃薯。我想在你帽子上大便。我想让梅.魏斯特坐在我脸上,因为我是个色鬼!
布鲁托想绷住脸,但这是不可能的――他笑出了声。其他人也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甚至隔墙后的范.海也大笑起来。
只有保罗控制住了自己――他太恼火了,没法欣赏这个笑话。他等着笑声平息下来。
保罗:住嘴,布鲁托。所有人都住嘴。我希望这里保持安静。(转身)嘟嘟,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让范.海真的把二号闸推上去。
布鲁托(停顿了一下,柔声):他说的话太滑稽了。
保罗: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不喜欢这种话。明晚你们就要真地执行死刑了。我不希望任何人想起这种愚蠢的玩笑,再一次笑出来。(移开目光)在教堂里,就算想起好笑的事也不能笑。在这里也一样。
布鲁托:对不起,保罗。你是对的。我们接着来吧。哈里……
哈里拿起一个黑布套,套在嘟嘟的头上,只露出头顶。布鲁托拿起一大块海绵,放到一个铁桶里,假装浸湿它……
珀西:干嘛要用海绵?
范.海:你把它浸在盐水里湿透了,它就能把电流直接导入脑袋,快得跟子弹一样。要是没有这东西,你可绝对不能推电闸。
重回行刑室
海绵被放在嘟嘟头顶上。哈里把铁帽放下来,布鲁托系好了皮带。
布鲁托:阿伦.比特巴克,根据本州法律,电流应穿过你的身体,直至你死亡。愿上帝怜悯你的灵魂。(对范.海)推二号闸。
范.海假装推电闸。他看看珀西。
范.海:就这样。
重回行刑室
嘟嘟挺不住了――他开始乱嚷乱动。
嘟嘟:我被煎熟了!煎熟了!呀――!像只熟透了的雄火鸡!
保罗看看布鲁托。布鲁托看着保罗身后,点头示意――看你后面。
布鲁托:有一位证人提早到了。
保罗转过身去。那只老鼠蹲在门槛上,亮晶晶的小眼睛盯着他们。保罗转过身来,对房间里的人下命令。
保罗:好的,再来一次。这次不许再出意外!让这个白痴从椅子上起来……
广角镜头俯拍行刑室
布鲁托和哈里松开夹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离开自己的岗位……
角度同上,翌日晚上
证人们三三两两地走进行刑室,座位渐渐被坐满了。人们几乎全都沉默不语,即使非讲话不可,也把声音压得很低。
内景,比特巴克的囚室,晚上
比特巴克的头顶已经剃光了,正在低声讲话,保罗凝神静听。
比特巴克:你信不信,如果一个人真心悔过:他就能重返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并且永远停留在那段日子里?天堂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保罗并不这样认为――不过比特巴克并不需要听他说实话,所以他的谎言脱口而出――
保罗:我完全相信。
停顿。比特巴克微笑了一下。
比特巴克:我18岁结婚。在山里过了第一个夏天。天天晚上做爱。然后她躺在那儿,火光照着她赤裸的前胸,我们有时候会一直聊到天亮。(停顿了一下)这是我最好的时光。
布鲁托出现在门口,看看怀表,向保罗点头示意。比特巴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保罗:会顺利的。会顺利的。
内景,行刑室,晚上
海绵从桶里吸足了盐水,滴滴答答,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水迹。布鲁托把它放在比特巴克的头顶上。水从死刑犯的面罩和脖颈两侧流下来,在地板上积起了一片小水洼。
铁帽放低了,皮带也系好了。我们能够听到的只是比特巴克愈来愈粗重急促的呼吸声……直到――
布鲁托(低声):推二号闸。
“砰!”电闸合上了。比特巴克向前弹了一下,身体随着强大的电流而抖动。
有些证人背过身去。保罗和布鲁托严肃地对视着,等待着。
隔墙后,珀西从电网的缝隙中观察着。他目光闪动,一心希望看得清楚些。
范.海切断了电源。比特巴克瘫倒在电椅上。一位医生走上前去,检查他的心跳,摇了摇头。
布鲁托:再来一次。
电闸再次合上了。比特巴克的身体又向前弹去,随着电流而抖动不止……
内景,E号牢房通道,夜
死去的比特巴克躺在轮床上,脸正对着我们。一只手伸过去,在他脸上拧了一下。摄影机向上摇摄――
珀西:再见,酋长。从地狱给我们寄张明信片,告诉我们那里是不是很热。
布鲁托把珀西的手拨开,把他推到一边。
布鲁托:他已经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了。他和法律结清了账,所以别用你该死的手去碰他。
他拉过一条被单,盖住了比特巴克的脸,推着轮床走了。珀西扫了保罗一眼。
珀西:他碰上什么麻烦了?
保罗:你,珀西,总是你。
保罗从珀西身边挤过去,但是――
珀西:你们讨厌新来的人?这里是不是有这习惯?
保罗(转过身来):你干吗不走?去布莱尔里奇。(移开目光)没错,我知道这事儿。听上去是个好差使。
珀西:我会去的。只要你让我执行一次死刑。
保罗歪了歪头――请再说一遍好吗?
珀西: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下次行刑的时候,我想干布鲁托干的活儿。
保罗(停顿了一下):你是怎么回事?眼看着一个人死去还不够?你还想离近一点,闻闻他熟透了没有?
珀西:我要执行死刑,没别的。只要一次。然后你就能摆脱我了。
保罗:如果我说不呢?
珀西:我就在这儿一直待下去,做出一番事业。
保罗惊奇地摇着头,走开了。
内景,科菲的囚室,白天
科菲躺在床上,静静地流泪。他被“咯咯”的笑声惊动了。他坐起来,透过铁栅栏,好奇地向外张望。
科菲(低声):德尔?
正在写日的保罗向外瞥了一眼。现在又安静下来了。他回到日中――再次传来了“咯咯”的笑声。
保罗的办公室
布鲁托和迪恩在吃午饭。保罗探进头来。
保罗:有件事你们绝对不会相信。
重回E号牢房
两人跟着保罗走进绿里。此时德尔正在自己的囚室里“咯咯”傻笑。布鲁托瞧了保罗一眼――他是不是疯了?保罗做了个手势――你自己看吧。
他们来到铁栅前……发现那只老鼠正蹲在德尔肩头。德尔抬起头来,笑得像一个过圣诞节的孩子。
德尔:瞧!我驯服了这只老鼠!
保罗:我们看到了。
德尔:瞧这个!瞧他的本事!
他伸出左臂。老鼠爬过他的头顶,沿着他的左臂一直爬到手腕上,然后又掉头跑回来。看守们站在铁栅外,盯着这只老鼠。
德尔:它很了不起,是不是?“叮当先生”是不是很聪明?
保罗:“叮当先生”?
德尔:就是它的名字。它在我耳边悄悄说的。头儿,能不能给我一个盒子,让它跟我睡在一起?
保罗:我注意到,当你要东西的时候,你的英语就比较流畅。
德尔:想不想瞧瞧他另一桩本领?看着,看着,看着……
他把老鼠放到地板上,拿起一个小小的木头线轴。老鼠看到线轴,就像一个做好了起跑准备的人那样摆好姿势。
德尔:咱们来玩追线轴好不好,叮当先生?咱们来玩追线轴好不好?
他把线轴朝墙抛过去。线轴从墙上弹回来,老鼠像追骨头的狗一样追了过去――并且用前爪把它向床边推过来,一直推到德尔脚下。
此时,看守们已经是目瞪口呆了。保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德尔:它每次都能抓住。是不是个机灵鬼?我们再玩一次,看着,看着,看着……
他又一次抛出了线轴,老鼠又一次追过去,把线轴推了回来。德尔放声大笑,像孩子一样拍着手。布鲁托对其他人喃喃低语――
布鲁托:这里是谁在训练谁?
科菲:是只聪明的老鼠,德尔。像只马戏团里的老鼠。
德尔:马戏团里的老鼠!没错,它就是马戏团里的老鼠!马戏团里的老鼠!我从这儿出去以后,准能靠着它发财,看它能不能!
他又捡起了线轴,敲了两下,扔了出去。老鼠恪尽职守,又把线轴推了回来……
珀西入画。德尔看见他,急忙抓起他的老鼠,战战兢兢地缩回到床上。他想把叮当先生藏在手里,但那只老鼠从他手中挣脱出来,爬到了他的头顶上,用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戒备地盯着珀西。
珀西:好,好。看起来你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伙伴,德尔。
德尔努力想做出对抗的姿态,但他说出的话却是――
德尔:别伤害他,好吗?好吗?
珀西耸了耸肩,仿佛是说“这事与我毫不相干”。他看着保罗――
珀西:是我追的那一只吗?
保罗(站起来):是的,就是那只。不过德尔说它叫“叮当先生”。
珀西:是吗?
保罗与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每个人都在猜测珀西究竟在想什么。
保罗:德尔刚才向我们要一个盒子。我猜,他是想让老鼠睡在里面,这样一来,他就能把它当宠物养着了。你觉得如何?
珀西:我觉得它晚上会在他鼻子上拉屎,然后跑掉,不过让德尔去操心这事吧。(停顿了一下)我们可以找个雪茄盒,从药房弄点儿棉花来垫在里面。这就很舒服了。
珀西走开了,把他们留在那里,张口结舌。保罗转身看着其他人。在他们的所见所闻中,珀西的好心是最令人莫名其妙的。
保罗:他说要弄个雪茄盒。
内景,监狱办公楼,白天,
保罗走上楼梯,向监狱长的办公室走去……
内景,监狱长莫尔斯的办公室,白天
保罗进来,发现哈尔正凝视着窗外。
保罗:哈尔?是你找我?
哈尔:是的,保罗。关上门。
哈尔的话断断续续,他思绪凌乱而且迟缓――
哈尔:哦。你知道。明天要来一个新犯人,威廉.沃顿。一个年轻人。根据这份报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拿起报告,努力集中思绪――
哈尔:……过去几年他一直在州里游荡,惹了许多麻烦。最后穷凶极恶,在抢劫时杀了三个人,包括一个孕妇。他在左臂上刺着“小魔王比利”几个字……四处作案……
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说不出话来了。
保罗惊讶地看到,哈尔老泪纵横。
保罗:哈尔?
哈尔:是肿瘤,保罗。脑瘤。
保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哈尔看着他。
哈尔:他们拍了X光片。像柠檬那么大,他们说,位置很深,不可能在那儿动手术。他们说,她活不过圣诞节。我还没告诉她。我想不出该怎么说。保罗,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出该怎么告诉我妻子她要死了。
哈尔.莫尔斯,世界上最坚强、最稳重的人之一,失声哭了起来,他深深地啜泣着,完全失去了自制。
内景,保罗的卧室,夜
保罗躺在床上,了无睡意,看着熟睡的简。他显得很难受――而且还发着烧。他小便时又感到疼痛难忍了。他坐起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按住了两腿之间。
起居室的楼梯
……他匆匆跑下楼梯,手仍然按着两腿之间……
外景,房屋,夜
……他跑出厨房,加快速度冲向户外厕所。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赶不及了,就在房子拐角处的木柴堆那儿停下来,开始小便……
……此时,他体验到了他一生中最难以忍受的疼痛。他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全靠用一只手扶住了柴堆才没有脸朝下跌在尿渍里。他用另一只手捂住嘴,以免叫出声来,惊醒他的妻子。
他忍着剧痛排清了膀胱,随即歪倒在地上。他在草地上滚了一下,仰面朝天,双手按着两腿之间――
保罗:……哦,上帝……哦,上帝……
淡入黑暗。在漆黑的银幕上,现出标题:“科菲的手”。
内景,保罗的厨房,早晨
保罗在扣制服的扣子,他看上去在发烧,一脸病容。简在给他装午餐,扫了他一眼,知道他病得不轻。
保罗:我会去的。
简:什么?
保罗:去看病。我会去的。(移开目光)今天。等新来的犯人一安顿好就去。
简:这么严重?
保罗:噢,是的。
她把装在棕色袋子里的午餐递给他,亲了亲他的脸。
内景,布莱尔里奇精神病院,上午
我们看到一块刺青:“小魔王比利”。摄影机向上摇摄:威廉.沃顿身着病号服,盯着窗外,表情呆滞,看起来是用药过量了。
哈里、迪恩和珀西进来。比利毫无反应,仍然盯着窗外。哈里把手伸到比利面前,摆了摆。
哈里:这小子让药物彻底控制住了,迪恩,把衣服递给我……
迪恩把叠好的囚服递给哈里。
哈里:威廉.沃顿!嗨!我在跟你说话!穿上衣服!
比利转过身来,神色一片茫然。他笨手笨脚地拿起衬衫,把裤子掉在了地上。哈里和迪恩叹了口气。
他们把比利的病号服脱下,开始给他穿衬衫,引着他僵硬的胳膊穿进袖子。
珀西:麻烦大王,呃?依我看,他更像根面条。嗨!嗨,你!
比利抬头,迎着珀西的目光。
珀西:你被判决为有法定资格!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就是说你要过电了,小子!
珀西迅速模仿了一下人在电椅中抖动抽搐的情形――
珀西:――啪!就这样!知道自己会跪着死去是什么滋味?
迪恩:好了,珀西,来帮我们一把。
珀西笑着拿起裤子。他们开始帮比利穿一只裤腿,然后再穿另一只……
内景,E号牢房的洗手间,白天
保罗想小便,只排出几滴,却引来一阵剧痛。他放弃了这个念头,抓起毛巾,从滚烫的脸上擦去汗水……
内景,E号牢房,白天,
……保罗轻手轻脚地走出洗手间。德尔瞧着他。
德尔:你看上去不太妙啊,头儿,好像是烧起来了。
保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开玩笑。另一个声音从较远处轻柔地呼唤着――
科菲(画外):埃奇库姆长官?请你过来一下,头儿。
保罗:我现在有事要做。约翰.科菲,你老实待着,别吵,听到了吗?
科菲不做声了。保罗走到门口,从了望孔向外张望,焦急地希望这一切赶快结束……
外景,冷山监狱,白天
监狱的卡车出现了,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前进……
……比利.沃顿目光涣散,一长条口涎挂在耷拉的嘴角上。
内景,E号牢房,白天
保罗看着卡车驶进来。他离开了望孔,走向空着的囚室,这地方以前是比特巴克的……
镜头对准卡车
后门开了。哈里下来。迪恩和珀西一边一个架着比利,帮他下车……
保罗在空囚室前等着。镜头摇近铁栅栏后面的科菲。由于某种莫名的恐惧,他睁大了双眼。有祸事要降临了。
科菲(低语):当心。
比利被领到门前。迪恩拿出钥匙,打开锁。镜头推向比利的脸,这张脸上现出了隐隐约约的笑意……
……科菲的不安加重了,他把脸紧紧地贴在铁栅上,他的低语也变得更加急切了――
科菲:当心。当心。
保罗听到了他的话,迷惑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科菲死死地盯着门口,那里正在开锁……
……门打开了。就在此时,比利脸上的茫然被狞笑代替了。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疯狂的尖叫,既像反抗者的吼声,又像受到折磨的狗的狂吠,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比利:呀――嚯!
他猛地把手铐的链子套到迪恩脖子上,用力勒紧。迪恩向前踉跄了一下。比利压到他身上,向前一推,进了绿里。
珀西站在门廊上,吓得一动都不会动了。哈里把他推到一边,扑到比利背上,想逼他放开迪恩。迪恩已经喘不过气了,面色紫胀。
保罗从囚室冲过来,加入战团。比利转身,狠狠地踢在保罗的下腹部。保罗疼痛难忍――他摔到在地上,捂着两腿之间,咝咝地吸气,连叫都叫不出声了。
比利又用胳膊肘狠狠地捣了哈里的脸一下,把他打得趴到了桌子上,同时又叫又笑又吼――
比利:呜,孩子们!现在像不像开晚会?像不像,呃?
保罗挣扎着站起来,抽出手枪,瞄准比利……
保罗:放开他!
但是比利把迪恩当成盾牌,推过来推过去……
比利:混蛋,开枪吧!看你能打中谁!
迪恩已经被勒得奄奄一息了。保罗移动着枪口,想找一个不会误伤人的角度,却是徒劳。
珀西仍然站在门口,吓得紧紧地贴在墙上……
保罗:打他,珀西!该死的,打他!
比利:来吧,珀西!来打我呀!打我呀,你这根面条,来打我呀!呀――嚯!
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从珀西手里夺去警棍,高高地举起――
是布鲁托进来了。他举起警棍,重重地打在比利的头上――“砰”!这一击打得比利站立不稳,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
迪恩爬开几步,大口大口地吸气。令人惊讶的是,比利居然还醒着……他看着布鲁托,笑了起来。
比利:大个子混蛋。偷袭我。不公平。
他笑着又去抓迪恩。布鲁托又狠狠地给了他一棍,把他彻底打昏过去。布鲁托跪到迪恩身边,帮他做深呼吸――
布鲁托:吸气……吸气……好,就是这样……
大家慢慢恢复了常态。保罗瞪着哈里――
哈里:我们以为他用药过量了。(对珀西)是不是?我们是不是都以为他用药过量了?
珀西点头,仍然动弹不得。保罗勃然大怒――
保罗:你们没有问吗?我想你们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吧,是不是?
哈里痛苦地摇了摇头。保罗抓住比利的脚。
保罗:抓住他的胳膊!你也来,珀西!(将目光从迟疑不决的珀西身上移开)珀西,该死的,把你的脚从水泥中拔出来,来帮我们一把!
珀西终于能动了。他们三个把比利抬进囚室,扔到帆布床上,走出来,“砰”地关上门,锁好。
保罗看看哈里和布鲁托。
保罗:立刻带迪恩去看病,确保他安然无恙。珀西,你替我去向监狱长做个汇报。首先要告诉他,我们已经控制了局面――这又不是听故事,他不会喜欢你玩悬念的。
布鲁托:那你呢?你看起来快垮掉了。
保罗:我待在绿里,等你们回来。去吧。
他们都走了,只剩下保罗一个人。他们一离开,保罗就再也支撑不住了,他捂着两腿之间,呻吟着跪倒在地。他疼得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油毡,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好。一阵沉寂……然后:
科菲(画外):头儿,过来一下好吗?
保罗:约翰.科菲,现在不行,绝对不行。
科菲(画外):但是我必须要见你,我有话要对你说。
保罗叹了口气。没比这个更倒霉的事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来,疼痛不堪地向绿里尽头走过去……
科菲的囚室
保罗发现科菲等在铁栅后。
科菲:再近一点儿。
保罗:现在就我自己待在绿里,约翰,我觉得已经够近的了。
科菲:头儿,请再走近点儿,我得凑到你耳边悄悄说。
保罗眨眨眼,也许是他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也许是……该死,这是不是像催眠?他把这个念头甩开,走得更近了。
德尔:头儿?你不该走那么近。
保罗:别多管闲事,德尔。你想要干什么,约翰.科菲?
科菲:只是想帮忙。
他的手突然伸出来,抓住保罗的衣领,把他猛地拉到跟前。保罗惊慌地去抓自己的左轮手枪……
……但是科菲的另一只手压在了保罗的手上,阻止了他的这一举动――没必要用那东西。科菲的手缓缓下移,放到了保罗的两腿之间……
保罗(惊呆了):你要干……什么?
有什么东西流过保罗体内,他向后挺起身,嘴巴张开,双臂伸展,似乎有某种能量经过科菲的手从保罗体内流走了……
……然后治疗就结束了。保罗回到了现实世界,虚弱地倚在铁栅上,意识到德尔正在他的囚室里大叫大嚷――
德尔:救命!约翰.科菲要杀害埃奇库姆长官!救命!
保罗:德尔,看在上帝的份上,安静。我没事……
他突然发现他确实没事了。烧退了。两腿之间的疼痛也消失了。不过,约翰.科菲看上去却不太妙。他坐回床上,弓着背,就像被鸡骨头卡住了喉咙一样咳个不停。
保罗:约翰?约翰,你怎么了?
保罗看到,科菲整个人蜷曲得越来越厉害,像一只想咳出毛球的猫一样。他伸手去摸钥匙,举棋不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门打开……
就在此时,科菲张开了嘴,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可怕的呕吐声……他吐出了一团像黑色的小昆虫一样的东西。小昆虫在他面前愤怒地盘旋着,变成了白色……消失了。保罗惊奇地注视着――
保罗(轻声):你刚才干了什么,大家伙?你对我做了什么?
科菲:帮忙。我没帮上你的忙吗?
保罗:你帮了,但是……你怎么做的?
科菲耸耸肩――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科菲:只是挽回,就这些。现在太累了,头儿。我累了。
他躺到帆布床上,面朝着墙。保罗依然惊奇地盯着他。然后转身走开了,他的僵硬与疼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德尔看着他走过,也变得张口结舌――
德尔:那人干了什么?他对你施魔法了吗?(移开目光)你看起来不一样了!连走路都不一样了。好像你的病全好了!
保罗:别胡思乱想了。躺下,德尔。休息一会儿吧。
保罗继续向前走……
E号牢房洗手间
保罗走进洗手间,他无法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准备,开始小便。我们听到水流落在马桶里的声音,这是一种健康的声音。保罗的表情便是最有力的证明――如蒙大赦般的轻松。
内景,保罗家,黄昏
保罗被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弄得头昏脑胀。他下了班,回到家中,走进厨房。简站在厨柜前,切着晚餐时吃的蔬菜。她瞥见了他――
简:你好,亲爱的。感觉怎么样?
保罗:喔……不太糟。
她转过身去。保罗欣赏的目光落到她的臀部上。
简:医生怎么说?
没有回答。他只顾瞧了。她又转过身来――保罗猝然把眼睛抬起。
保罗:哦,你知道那些医生,总是那一套。
她又转过身去,接着干活了。他走过去,一路盯着她的臀部……他从背后紧紧抱住她,吓了她一跳。他的手滑向她的臀部。
简:保罗,你在干什么?
他开始吻的她的颈项后面,给她一阵愉快的战栗。同时,他还在喃喃低语――
保罗:感觉如何?
简:我知道这种感觉……太棒了……但是……保罗……
他把她弄得呼吸急促。她转身投入他的怀抱,他们激情洋溢,深深地热吻着。很快就开始疯狂地彼此撕扯衣服……
内景,卧室,夜
他们在被单下狂野地做爱,呻吟着,喘息着,汗如雨下。她把他推倒在床上,停下来喘了口气……
简:你一定是吃什么药了。
他们又继续做爱,像发情的野兽一样。
外景,保罗家,夜
……他们的呻吟声飘在夜空中……
角度同上,黎明
……太阳升起来了,他们还在酣睡。
内景,卧室,早上
简倚在床头,最后一次做爱后,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她调匀呼吸,低头看着保罗,终于开口了。
简:保罗?我不是要抱怨。但是自从我们19岁以后,我们就没有一晚上连干四次了。(移开目光)你是否想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保罗:哦……是这样……我昨天没去看医生……
她看了他一眼――是吗?
内景,起居室,早上
保罗在打电话。
保罗:布鲁托?听着……我想请半天病假。你帮我处理一下日常事物好吗?(停顿了一下)太棒了。谢谢。是的,我想我会好起来的。好的。
他挂断电话,转身看着简。
简:你决心已定?
保罗: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外景,通向特弗顿的道路,白天
保罗的福特牌廉价汽车隆隆地开过一个路标:“特拉平格斯县欢迎您”。
外景,特弗顿的一栋房屋,后门廊,白天
伯特.汉默史密斯,特拉平格斯县的公设辩护律师,拿着冷苏打水和杂志,看着他的两个孩子在院子另一端的秋千架上玩耍。纱门开了,辛西娅.汉默史密斯领着保罗走出来。
辛西娅:我给你拿杯冷饮好吗?
保罗:好的,夫人,能来杯冷饮太好了。谢谢。
她走回屋子。伯特站起身。
保罗:汉默史密斯先生,你办公室的人员告诉我你今天在家。我希望没有打扰你。
伯特:那得看情况了,您是――?
保罗:保罗.埃奇库姆。冷山监狱E号牢房的主管。
伯特:绿里。我听说过。有几个委托人就在那里丧命。
保罗:这正是我来您这儿的原因。我想打听一下您的某个委托人的情况。
伯特坐下,向保罗做了个手势――请坐。
伯特:哪一个委托人?现在你把我的好奇心钩起来了。
保罗:约翰.科菲。
伯特:啊,科菲。他给你惹麻烦了?
保罗:没有,他没惹麻烦。他不喜欢黑暗,他有时会流泪。除此之外……
伯特:流泪,是吗?哦,我得说,他有的是哭的理由。你知道他干的事吧。
保罗(点头):我读了审讯记录的副本。
辛西娅又出现了,递给保罗一杯汽水。
保罗:谢谢您,夫人。
辛西娅:不用谢。孩子们!午饭准备好了!都回来吧!
她又回到屋子里,但是孩子们玩得正开心,不肯回来。
伯特:那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呢?你先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再看看是否能满足你的好奇心。
保罗:我想知道他以前有没有干过类似的事?
伯特:为什么?他说什么了?
保罗:没有。但是一个干这种事的人往往会培养出一种随时行凶的乐趣。在我看来,追查他的行踪,挖出他干的事一点儿也不难。那么大块头,又是黑人,应该不难查吧。
伯特:你这样想就错了。相信我,我们试过。他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保罗:你怎么解释呢?
伯特:我们正处于经济萧条时期。全国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失业。成千上万的人到处漂泊,寻找工作,寻找更好的环境。即使像科菲这样的巨人,在所到之处也可能没人留意,直到他杀了两个小女孩。
保罗:我得说,他很……奇怪,但他身上似乎没有真正的暴力倾向。我见识过狂暴的人,汉默史密斯先生。我天天跟他们打交道。
伯特微微一笑,明白了。
伯特:你来这儿不是为了问我他以前有没有杀过人。你是来问我究竟是不是认为他犯了杀人罪。是这样吗?
保罗:你认为他有罪吗?
伯特:这个案子一目了然。人们发现他时,被害人就躺在他怀里。他当场招认了罪行。
保罗:可是你为他辩护了。
伯特:任何人都有权享受辩护。
辛西娅从一扇开着的窗户喊道――
辛西娅:孩子们!午饭!
伯特:听妈妈的话,现在就去!
孩子们向后门跑过来。伯特转身看着保罗。
伯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听好了,因为这事可能你也有必要知道。
保罗:我听着呢。
伯特:我们养了一只狗。不是纯种狗,但是很温驯。随时准备舔你的手或是去叼一块骨头。就是那种讨人喜欢的杂种狗,你知道那种狗。(保罗点点头)好的杂种狗跟黑人有许多相似之处。你了解它,通常也很喜欢它。它没什么特别的用处,但是你把它养在身边,因为你认为它很爱你。如果你够幸运的话,埃奇库姆先生,你可能永远不会碰到麻烦。我和我的妻子却不够幸运。凯莱伯,过来一下。
小男孩低着头走了过来。伯特想抬起孩子的下巴。小男孩挣扎了几下……
伯特:请抬起头来,孩子。
……孩子的脸转了过来。脸的一侧有可怕的伤疤,眼睛也少了一只。
伯特:他有一只眼睛。我认为他没瞎就算是幸运。至少我们会为此跪下来感谢上帝,是不是,凯莱伯?(孩子羞怯地点了点头)好了,进去吧。
男孩跟在姐姐身后冲进了屋子。伯特凝视着院子的另一端,保罗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在那边的野草丛中有一只空狗窝,风吹日晒,看上去很凄凉。
伯特:那只狗攻击我的孩子。无缘无故,只不过是突然生出了这个念头。跟约翰.科菲一样。他事后立刻就后悔了,对此我毫不怀疑……但无论如何,小女孩已经被强暴了,已经被杀害了。可能他以前从未干过这种事――我的狗以前也没有咬过人,但我不会费心考虑这些。我拿着来复枪出去,揪住它的脖子,把它脑袋打开了花。
保罗:听到你的不幸我很难过。
伯特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接受他的慰问。
伯特:埃奇库姆先生,我也是个开明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赞成恢复奴隶制。我相信我们在尽力解决种族问题时都是既仁慈又慷慨的。但是我们必须记住,黑人得到机会也是会咬人的。就跟生出这个念头的杂种狗一样。(停顿了一下)科菲内疚吗?是的,他很内疚,你不必怀疑这一点。但你绝对不能背对着他。一次,甚至一百次,你可能会侥幸逃脱……但是最终……
他举起手,用手指做了个咬人的姿势。
伯特:你明白了吗?
保罗沉默不语。伯特再次凝视着远处。
伯特(低声):过几天,我得把那只旧狗窝拆掉。
内景,保罗的汽车内,白天
保罗开车回冷山,心乱如麻……
内景,E号牢房,白天
保罗进了绿里,手里拿着一个餐巾包。布鲁托从办公桌前向他瞥了一眼,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
保罗:不,不是给你的。
保罗继续向前走。不管他拿的是什么,总之,香味引得德尔扑到了铁栅前,甚至叮当先生也跳出了雪茄盒,拚命嗅着。
德尔:哦。哦,天哪。
保罗来到科菲的囚室前。科菲正面朝墙躺着。他也被香味引得翻过身来。他坐起来,用手擦去泪水,看着保罗。
科菲:我闻到了玉米面包的香味。
保罗压低了声音,以免让别人听到。
保罗:我妻子做的,她想谢谢你。
科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思考着这句话。然后――
科菲:谢我什么?
保罗:你知道,你帮了我的忙。
科菲:帮了你什么忙?
保罗悄悄地向两腿之间一指。
科菲:喔。(停顿了一下),你太太高兴吗?
保罗:好几次呢。
保罗把餐巾包从铁栅之间递给他。科菲接过来,恭恭敬敬地打开,又抬头看着保罗。
科菲:都是给我的?
保罗点头。在走廊对面,德尔那充满渴望的脸紧紧地贴在铁栅上,叮当先生蜷伏在他的肩头。
德尔:哦,天哪,约翰,我从这儿就能闻到香味,确实能闻到。
科菲(看看保罗):我能给德尔一点吗?
保罗:这是你的,约翰,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约翰小心翼翼地用他的大手掰下一大块,从铁栅间递给保罗。
科菲:这是给德尔和叮当先生的。
比利:嘿,我呢?我也要。
科菲看看保罗――我非给他不可吗?
保罗:这是你的,约翰,随你便。
科菲:哦,那好吧。我想剩下的我就自己留着了。
他像一个大孩子那样笑了起来,用手指挖掘着面包吃。保罗穿过绿里,走到德尔的囚室前,把他那一份递给他。
保罗:这是对面那位先生的心意。
德尔:噢,约翰,你真是太好了。这么好心。叮当先生向你表示感谢。
科菲(嘴里塞得满满的):……不谢……
比利:嘿,我呢?你不给我吗,大个子黑鬼!
保罗怒从心起――他走到比利的囚室前――
保罗:在我的牢房里,你的嘴巴得干净点儿。
几秒钟的停顿。突然,比利朝保罗脸上啐了一口,然后咧嘴一笑――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保罗胸口起伏不停,但他把唾沫擦掉,压住了自己的火气――
保罗:这次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要再敢这样,我决不会放过你。
保罗走开了。比利放声大笑,在他身后嚎叫着――
比利:就这个?就这种没用的话?你以后打算怎么对付我,呃?
内景,E号牢房,白天
哈里在查监,时不时地在一个硬纸夹上记几个字。他停住脚步,做了一个记号……
……一股尿射到他腿上。比利站在铁栅前,朝他撒尿。哈里向后跳了几步,气得目瞪口呆。
比利狂笑着,转过来转过去用尿射他。
比利:呀――嚯!射得真准,是不是?哦,瞧你的脸色!
保罗和布鲁托跑过来。哈里都被气晕了――
哈里:你们信吗?这混蛋朝我撒尿!
比利:嗨,你们喜欢吗?再给你们来点儿大便怎么样!很软很棒!明天就给你们!
保罗保持着冷静,转向布鲁托,冲着禁闭室点点头。
保罗:我们是得把那个房间清理出来了。
几个看守把禁闭室里的最后一件东西拖出来,经过比利的囚室时,他在铁栅后面大声起哄……
比利:嗨!怎么回事?搬家吗?你们不想进来打扫一下吗?给我擦擦屁股!
看到保罗和布鲁托走到他的囚室前,他不再起哄了。保罗拿着一件帆布紧身衣,布鲁托则手持警棍。
比利:你们能站着进来,但一定会躺着出去。小魔王比利向你们保证。(向布鲁托做手势)来吧,混蛋。这次别再偷袭我了。咱们单挑,看谁是好样的……
布鲁托打开锁――向旁边让开一步,露出端着灭火水龙头的哈里。水龙头里喷出了水柱,巨大的冲力把比利推得撞到了囚室另一边的墙上。他们把他浇得昏昏沉沉的,然后关了水龙头。比利瘫成一团。
保罗和布鲁托把昏昏沉沉的比利拉起来,给他套上紧身衣。在他们系紧带子,把他扶起来时,比利恢复了知觉。
保罗:来吧,疯子比利。你这个流氓。
比利:不许叫我流氓!疯子比利不是个流浪汉,他是个开拓者。不像那些只会坐在家门口灌黄汤的笨蛋。
布鲁托:哦,天哪!好一堂历史课!在绿里工作,每一天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谢谢你,疯子比利。
比利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向布鲁托撞过去。布鲁托懒得理他,把他推给了保罗。保罗接着把他推向开着门的禁闭室。比利看到他们打算把他弄到禁闭室里去,于是开始苦苦哀求――
比利:噢,不要去那里!好不好,我一定乖乖的!我发誓!不,不!呜……呃……啊!
他突然倒在地板上,浑身颤抖,口角流涎。哈里的眼睛瞪大了。
哈里:基督呀,他发羊痫风了!
保罗俯身,毫不手软地拖着又踢又扭的比利向前走。
保罗:他没事,伙计们。相信我。
布鲁托帮保罗把比利扔进那个装了衬垫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套着紧身衣的比利趔趄着站起来,气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开始撞门,用最大的声音尖叫――
比利:我只是想吃一块玉米面包,你们这群无赖!
内景,E号牢房,第二天
保罗和布鲁托打开了禁闭室。角落里的比利抬起头来,面色苍白,筋疲力尽。
比利(轻声):我得到教训了。我会乖乖的。
内景,E号牢房,白天
比利又回到了自己的囚室里,变得老实了。嘟嘟在铁栅外拖地。比利注意到他的衬衣口袋里有一块巧克力馅饼。
比利:喂。给你一角钱,换那块巧克力馅饼。
嘟嘟四下看了看。没人瞧着他,而且,一角钱毕竟是一角钱。他走到比利的铁栅前,拿巧克力馅饼换了比利的钱。
嘟嘟匆忙走了。比利确信没人注意他,就拆开纸包,把整个馅饼都塞到嘴里……
布鲁托漫步过来,一边查监,一边在硬纸夹上记几个字。他停住脚步,看见――
比利站在铁栅后,眼神呆滞,两腮鼓鼓的。
布鲁托好奇地走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比利等着,直到布鲁托靠得更近――
然后他用拳头捣了一下自己的脸,令人作呕的黏黏糊糊的馅饼渣喷了布鲁托一脸。比利倒在自己床上,尖声大笑――
比利:黑鬼,啊,头儿,是不是?感觉怎么样?
布鲁托(停顿了一下,平静地):希望你已经把行装打点好了。
比利又被拖进了禁闭室,一路上又踢又叫。他们把他扔进去,“砰”地关上门。布鲁托转过身来,擦着脸上的残渣。
保罗:馅饼这一手很新鲜。得再给他一个教训。
布鲁托点点头。他们走开了。
内景,E号牢房,白天
保罗、布鲁托、哈里和迪恩出现在德尔的铁栅前。
保罗:德尔,收拾一下东西。今天对你和叮当先生来说是个了不起的日子。
德尔:你说什么?
保罗:有几个大人物听说了你的老鼠,想看看他的表演。不只是看守。其中有一个是从州首府来的政治家。
德尔听到他的话,骄傲地挺起了胸。他东翻西找,找齐了叮当先生的道具,从囚室里走出来,看了看哈里和迪恩。
德尔:你们也来吗?
哈里:我们正忙着别的事。不过你一定得露一手给他们瞧瞧。
德尔点点头,幸福地微笑着,看了看囚室里的科菲。
科菲:就像哈里说的,你去露一手给他们瞧瞧,德尔。
布鲁托领着德尔向前走,保罗和其他人跟着他们。珀西站在值班桌前,德尔经过时,他傻笑着,转着眼珠。布鲁托和德尔刚刚走出门――
嘟嘟就从保罗的办公室里闪了出来,此前他一直藏在那儿。
保罗:动作快点儿,伙计们。时间不多。
嘟嘟快步冲进德尔的囚室,坐下来。
嘟嘟:我坐,我坐,我坐。
内景,办公楼里的一间办公室,白天
几个看守在里面等着。比尔.道奇正给一个名叫厄尔的胖家伙系领带。
厄尔:在这儿扫了十年地了,从没打过该死的领带。
比尔:今天你是个大人物,厄尔,所以,闭上你的嘴。
有人敲了一下门。所有人都已就座。布鲁托领着德尔进来。德尔面对着观众,把手放在胸口,做了个“谢谢”的姿势,其优雅程度,足以跟面对自己的崇拜者莉莉.兰特里时的姿势媲美。德尔庄重宣布――
德尔: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老鼠马戏团!
内景,行刑室,白天
铁帽已经放到嘟嘟头上了,皮带也系紧了。摄影机向上摇摄珀西――
珀西:推二号闸。
隔墙后,范.海假装合上了电闸。
范.海:好了。
停顿。珀西焦虑地看着保罗,保罗与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终于――
保罗:非常好,非常专业。
珀西笑了。哈里和迪恩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背,跟他握手……
内景,E号牢房,白天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等着德尔回来。珀西看上去也高兴起来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被其他看守接受了……
比利从他的囚室里向外张望。仅仅是张望。
门开了。布鲁托护送着德尔回来了,叮当先生蹲在德尔肩头。布鲁托像魔术师的助手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和线轴。
保罗:怎么样?
德尔:他们都喜欢叮当先生!他们又笑,又欢呼,又鼓掌!
珀西:哦,太棒了。赶快回到你的囚室里去吧,老家伙。
珀西和蔼的语气令德尔完全放松了警惕。德尔做了一个几乎是喜剧式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是过去的珀西又回来了。他假装对德尔高声咆哮,还伸出手去,仿佛是要抓德尔。尽管这只是一个玩笑,但德尔不明白――他吓得猛然向后退去,在布鲁托、的大脚上绊了一下。德尔重重地摔了一跤,后脑勺碰到了地面。叮当先生敏捷地跳到一旁,“吱吱”叫着,沿着绿里跑掉了。德尔坐起来,痛苦地捂着脑袋。布鲁托帮他站起身……
布鲁托:珀西,你真他妈的该死。
布鲁托扶着德尔进了囚室。珀西实际上已经打算道歉了――他跟着他们,摆出一张笑脸,却走到了离比利太近的地方。
珀西:德尔!嗨,你这个笨蛋,我没有恶意!你没事――
比利的胳膊猛地伸出来,抓住珀西,勒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到了铁栅前。珀西像屠宰场里的猪一样尖叫起来,觉得自己死定了。看守们匆匆抽出了警棍――比利抚摸着珀西的头发,在他耳边低语――
比利:你真可爱,这么柔软,就像个小姑娘,你妹妹也没你讨人喜欢,我真想跟你玩玩。
比利吻着珀西的耳朵,手滑向珀西两腿之间。保罗抽出随身佩带的手枪,瞄准――
保罗:沃顿!
比利放开珀西,举起手,后退了几步,哈哈大笑。珀西满怀恐惧,向前冲去,倚靠在对面的墙上,呼吸急促粗重,听起来就像是啜泣。
比利:我放他走了。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我已经放他走了!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冲着珀西咧嘴一笑)你一点儿都不软,宝贝!我觉得你很迷人……(闻闻自己的手指)喔,可你太难闻了。
站在自己囚室旁的德尔尖声大笑起来。其他人,包括珀西自己,也注意到了。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裤裆湿了一大片。
德尔:瞧啊,他尿裤子了!看看这个大人干的好事!他欺负别人挺行的,可只要坏人一碰他,他就跟孩子似的尿裤子!
珀西低头看着裤子发呆。布鲁托把德尔推进了自己的囚室。
布鲁托:住嘴,德尔。
保罗走到珀西面前,把手搭在珀西的肩膀上。珀西把他的手甩开,挨个地瞪着他们。
珀西(低声):你们要敢告诉别人,我就让你们丢掉饭碗。我发誓。
保罗:在绿里发生的事情决不会外传。历来如此。
人们严肃地点了点头。大家对此事绝口不提了。珀西看到德尔还在大笑,抬起手来,指着他――
珀西:你还笑,你这个法国瘦鬼。你再笑。
德尔笑不出来了。珀西转身,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淡入黑暗。在漆黑的银幕上,现出标题:“爱德华.德拉克鲁瓦的惨死”。
内景,德尔的囚室,白天
保罗跟德尔坐在一起。布鲁托倚在铁栅上。德尔把线轴抛出去,叮当先生去追线轴。
一片寂静,令人心情沉重。只有线轴的“啪嗒”声和叮当先生的小爪子踩在水泥地上的“噗噗”声。
对保罗来说,这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保罗(轻声):迪恩行不行?他有个小男孩,会喜欢养只老鼠当宠物的,我敢打赌。
德尔似乎被这个建议吓坏了――
德尔:怎么能把叮当先生托付给一个小男孩呢。他可能会忘了喂他。而且他还是个小孩子,怎么训练叮当先生呢?是不是?
德尔又把线轴抛了出去――“吧嗒,噗噗”。
保罗:好吧。我把它带走。
德尔:谢谢你的好心,太感谢了,但是你住在外面的树林里,叮当先生害怕住在外面的树林里。
保罗:它在你耳边悄悄说的吗?
德尔点头,又把线轴抛了出去――“啪嗒,噗噗”。保罗无计可施了。就在此时――
布鲁托:去老鼠村行不行?
德尔:老鼠村?
布鲁托:是佛罗里达的一个旅游胜地。我想是在塔拉哈塞,是不是,保罗?是塔拉哈塞吗?
保罗(站起身):是的,没错。塔拉哈塞。沿着狗大学旁边那条路一直走就能到那儿。
布鲁托嘴角抽动了一下,但他极力绷紧脸。他看了保罗一眼――别胡扯了。
布鲁托:你觉得他们会要叮当先生吗?你觉得他够格吗?
保罗:可能吧,他很聪明。
德尔:喂!老鼠村是什么地方?
布鲁托:旅游胜地,我说过了。他们搭着大帐篷,你进去――
德尔:像马戏团一样吗?得付钱吗?
布鲁托:你开什么玩笑,当然得付钱。一次一毛,不过孩子只需要交两分钱。帐篷里有用盒子和卷纸轴搭起来的老鼠城……
珀西溜进了绿里,在一边听着,但没人注意他。
布鲁托:……他们还有老鼠村的全明星马戏团,有荡秋千的老鼠,踩滚筒的老鼠,堆硬币的老鼠……
德尔:就是它了!这是叮当先生的好去处!你终于要成为一只真正的马戏团老鼠了!去住在佛罗里达的老鼠城里。
德尔用力把线轴抛出去,它重重地从墙上反弹回来,穿过铁栅,落到了走廊里。老鼠像子弹一样追了出去,它把全副精神都放在线轴上,没有注意到――
它的夙敌珀西。
布鲁托:珀西,不!
珀西那沉甸甸的制服皮鞋狠狠地跺在了叮当先生身上。老鼠脊椎骨碎裂时,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啪”。
德尔魂飞胆丧,尖叫起来,扑到铁栅上,哭喊着叮当先生的名字。珀西看看布鲁托和保罗,微微一笑――
珀西:我说过早晚要抓住它的。只是个时间问题,没错。
他转身扬长而去,叮当先生躺在一小片血迹中,奄奄一息。正在值班桌前玩牌的迪恩和哈里也站了起来,又惊又怒。
珀西从他们身边得意洋洋地走过,进了行刑室。德尔还在尖叫,所有压在心底的恐怖和悲伤都宣泄在这只垂死的老鼠身上。这时传来了一个轻柔但急切的声音――
科菲:把它给我。
他们转过身来。科菲从铁栅间伸出胳膊,一只大手张开着――
科菲:把它给我。可能还来得及。
保罗犹豫了一下,用双手从地上捧起老鼠,在碰到老鼠时它微微瑟缩了一下。碎裂的骨头戳着老鼠皮。
布鲁托:你要干什么?
保罗没有回答,只是把叮当先生放在科菲手上。科菲从铁栅间缩回手,另一只手温柔地覆盖着这只手,罩住了这个小生灵。我们只能看见老鼠垂在外面的尾巴有气无力地扭动着。
布鲁托:保罗,这到底――
保罗示意他安静。德尔在铁栅边低声哀求――
德尔:求你,约翰,哦,约翰,救救他,请救救他,求你了。
哈里和迪恩也走过来。每个人都看着科菲。
科菲把嘴巴凑近罩着老鼠的双手,深深地吸气。世界似乎也暂时静止不动了。科菲抬起头,脸扭曲着,似乎已经病入膏肓,喉咙里又开始发出可怕的声音……
布鲁托(低声):我的上帝呀,尾巴,看那条尾巴。
他们都看着那条尾巴。它不再虚弱无力地垂着了,而是“啪啪”地前后摆动着,仿佛已经做好了游戏的准备。
科菲又发出了呕吐的声音……又一次从鼻子和嘴巴里呼出了一群盘旋着的黑色的“虫子”。看守们无言地看着小虫子变成白色,消失在空中。
科菲弯下腰,张开手。叮当先生从他的手指上跳起来,穿过铁栅,飞快地从看守们的脚边跑过去。他们转过身,看到德尔捧起老鼠,又是笑,又是哭。
迪恩转过身看着科菲,震惊地轻声问道――
迪恩:你干了什么?
科菲:我帮了德尔的老鼠的忙。它是一只马戏团的老鼠,要去老鼠城了,在……在……
布鲁托(机械地):佛罗里达?
科菲点头,记起了这个地名。
科菲:珀西长官是坏人。他卑鄙。去踩德尔的老鼠。(轻声)不过,我挽回了。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面朝墙躺到了床上。其他人都看着保罗,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保罗:布鲁托,跟我来。(对哈里和迪恩)你们回去接着玩牌吧。
哈里机械地点点头。保罗领着布鲁托向绿里的另一端走去……
……他们进来,看到珀西正在擦电椅的扶手。
珀西:别瞪着我。不过是只老鼠。又不是这里的人。
保罗:老鼠没事了。没事了。你在这儿,事事都干得很笨,打老鼠的本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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