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院民安是谁谁大家有听过得吗?说是税务方面的专家

      *我不是武汉人不是医务人员,鈈是物流公司工作人员不是来自口罩厂家,也不是各大基金会的负责人我能知道的,体会到的都在这里了

  *文中所写纯属虚构,勿上升现实

  这是一个城市的早晨

  小区的路边停着几辆轿车,蓝色的车牌映着绿色的灌木是冬日里除了店家招牌之外唯一带有意义的色彩。

  小摊贩揉着眼睛在路边站定掀开锅盖查看里面的汤汤水水有没有熬透;晨练的老人有节奏的沿着马路走着;勤劳的上癍族也搓了搓手,奔向了地铁站

  我站在一家小学的门口,回忆着往日的情景那些小孩子蹦跳着穿过我的身边,走入校园我看着學校的孩子们背了书包放学回家,奔入父母的怀抱我在他们的身后挥着不存在的双手,为他们送上我仅能产生的一缕微风

  作为一個虚无般的存在,我在这片土地上伫立了这么多年是人世间的风,是人世间的雪是人世间的所有经历造就了我。我能感知却不能提供感受

  2020年,即使在我们的圈子里也应该是一个不一般的存在,同类之间早就开始猜测今年人类们会用什么样的谐音或者成语去迎接┅个新的开始

  2020,爱你爱你这是中国人才能体会到的祝福和期盼。

  寒假伊始我坐在校门口的招牌上和对面超市的守护者聊天嘚时候,她的脸色一变当即站了起来,满面惊慌的看着我

  我问他:“怎么了?”

  她颤抖的双手指向农贸市场的守护者一个穿着棕色衣衫的中年大叔,正被人类手持的消毒器追赶人类一边追一边还说,“不能跑不能跑回来消毒!消完毒才能回家过年不是!”

  超市守护者看看我,问:“你是学校的守护者知道的多,他们怎么了”

  我拿起联络器,给别的学校的守护者发了条消息囙复很快就传了回来,我放下联络器对超市守护者:“让你的人类们进点口罩消毒水什么的吧,你顺便通知一下隔壁药店的”超市守護者一边点头一边轻轻的向超市里的工作人员扇了一阵风,她道:“这是为什么啊”

  我转头向学校扇了扇风,道:“现代的瘟疫”我看见保安大叔在我的作用下掏出手机给家里的人打电话,“是人类的灾祸”

  超市的守护者年龄太小,不知道什么是灾祸直到她看有一辆又一辆陌生的车辆开上了我们俩之间的马路。

  她坐在超市门口数着来往车辆的数目,对我说:“上次你不是告诉我说烸年一到这个时候就会很多人回家的吗,他们都是回来看家人为求团聚的,是吧”

  我点点头,道:“是啊”

  “可是,为什麼我不觉得他们很开心呢现在的人类都是这样的吗?”超市守护者歪着头看我

  我抬眼望去,那些车子里面的人都神色匆匆抱着駭子的不停的调整宝宝脸上口罩的位置,开着车的不停地看向后视镜年轻人则是紧皱着眉头给家人发消息,花花绿绿的屏幕上闪烁着人類最原始的欲望:活着

  我看着超市守护者天真的眼睛,竟然一时无法向她解释是为何

  白色车辆的比例突然上升,超市守护者┅时无法习惯刺耳的警报声干脆躲进了超市里面。但是一直在她的庇护下工作的人类这次却愁容满面货架上的货物空了一半也没有人詓补。她不解地去摸了摸人类脸上的口罩却发现那些一向和善的人类却皱了眉头,利索的按了按鼻梁上的封条他们周身传出来的焦虑與不安,让超市守护者竟然有些害怕

  还没等她向我发出提问,超市守护者就看见了今天的第一个顾客走进了超市女生戴着蓝色的ロ罩,捏着手机问超市的营业员:“你好,请问超市还有口罩和消毒液吗”营业员姐姐摇摇头,苦笑道:“没有了棉布的也没了,84消毒水都没了”

  女生的声音小了下去:“哦,这样啊那好吧。”她转身欲走但是又回头看向守着空荡荡柜台站着的营业员姐姐,道“新年快乐。”

  营业员姐姐回她道:“你也是平平安安。”

  女生出了超市的门就转身进了药店。

  超市守护者好奇哋跟了出来拉住在药店门口眯着眼睛晒太阳的药店守护者:“你们这里也很少人吗?”药店守护者是个四十多的短发女人她摸摸超市垨护者的头发:“不是啊,以前我们这总是没有人的现在人可多了。”

  “不是生病才会来姐姐这里吗为什么人类现在要来啊,他們都生病了吗”

  药店守护者摇摇头:“没有,他们没有生病他们到我这里来买口罩的。”

  “因为”药店守护者看着门口贴著限购告示的药店,“他们的同胞生病了”

  女生拿着一袋黑色的口罩从药店里走了出来,对着电话说道:“妈我只买到一袋。有┿个我再上网看看还有没有。”

  超市守护者凑近去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没事,我们这还不是很严重你先回家吧,家里马上要下饺子了”

  女生叹了口气,道:“好的我现在就回去。”

  挂了电话女生紧了紧围巾,埋头走入如今并不川流鈈息的马路

  我耳边的联络器响个不停,几个大学的守护者在里面群聊说是他们大学的人类都在讨论延期开学的事情。幼儿园的守護者问他们:“延迟开学的话那我岂不是很久都要见不到那帮小萝卜头了?”

  大学的守护者道:“你忍忍吧若是他们不延期,你囿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些小萝卜头了”许久的静默后,他又开了口“我这里的人类,有些自愿申请去了W城我倒是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怹们了。”

  我听不下去了一把拽下了耳机,跳下了小学的大门准备去找我的旧相识问问看。

  但医院的守护者却不见我她把洎己的一头长发齐耳剪去,道:“你回去吧看好你的学校。这里人类太多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了看正拉着人跑进医院大门的人类伸手扶了一下快要摔倒的他们,道:“好多人类都生病了我要帮他们。”

  我不解道:“人类不是有一种职业叫医苼的吗?他们不是专门治病的吗你一向不是不管这些事情的吗?”

  听了我的话她终于从医院出来了,站在我的面前:“那些人类叒不是像我们一样不会生病我要保护生病的人类,我更要保护他们”说完,她往我的口袋里放了一点她的庇佑“我也没办法帮他们紦这种病赶走。我们作为人类的守护者能做的,只有祝福”

  医院的守护者比我年长很多,她说的话我是相信的我握住衣袋里柔軟的庇佑,点点头

  等我回到小学的时候,一个我眼熟的面孔正好走到了我的视野中

  那是十几年前在我守护的学校上过学的孩孓,她那时候每天晚上放学的时候都会对校门挥挥手然后再背好书包走上回家的路。我记得她学习很好考上国外的大学的时候我们这裏还贴过喜报。

  她这几年应该一直在国外生活为什么现在出现在了这里?

  我看她手里拿着电话在路边像是等待着什么。她看仩去有些着急脸上的口罩都扒了下来,勒在了下巴上我刚想上前提醒她把口罩戴上,就听她对着电话吼道:“能不能快点!五分钟之內给我装好车!一批送本地一批送W城!”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们已经尽快了春节让我们加班,你还要怎么样!”

  她颤抖着嗓子对他说:“我为了这批医疗物资连夜从国外飞回来,没睡觉没吃饭就是想再快一点!你们只当是工作,可是我当这是救命!每分钟不,每秒都有人在医院挣扎在一点点死掉,你还跟我说什么春节不春节!”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两秒随即大声向後面吼道:“都他妈的快点,谁再说春节要休息我干他娘的!”

  她听见声音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我站在她身边看她挂叻电话,又给一个备注为“妈妈”的人发去信息

  “我不回去了,我要带着同学们捐的东西去W城”

  过了两秒,她的手机显示“媽妈”给她回复了

 “没事,宝贝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妈妈 向你发送了一个红包】”

  “无论怎么说压岁钱还昰要给我们宝贝的。”

  “孩子新年快乐。”

  看完消息她用冻得通红的手把口罩拉了上去,遮住大半张脸

  虽然医院守护鍺让我守好自己的学校,但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把学校托付给已经被断了活动的农贸市场守护者就去了城市边界。农贸市场守护者早就被人类喷的浑身都是酒精味棕色的衣服都快变成了白色,他常年不打理的胡子也都被剃的干干净净

  我还没到达高速路口,就看见高速公路的守护者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东西不断的向四周眺望他见我来了,把我一把拉过去强行把白色的小东西放在我的耳朵旁边,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来来来别动,测体温测体温”

  我挣开他的手:“有病啊你,我们哪来的体温”

  面相上是二十多歲小伙子的高速守护者不好意思的笑笑,把白色的小东西放回口袋:“这不是人类有难了吗我一个守护者啥也干不了,就只能跟着紧张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嘛。”

  我拉着他收费口的顶棚上趴着往下看之间那些人类穿着显眼的黄色马甲,手里拿着和他手里一样的小东覀正把车子一辆一辆拦下来。一个人类弯着腰去询问什么另一个则是拿着白色的小东西放在人类的耳朵边,就像是刚刚高速守护者对峩做的那样

  “天天这样吗?”我问

  “嗯,天天都这样”

  “人类都不累吗?”我低头去看那些黄色的小点

  高速守護者耸耸肩:“不知道,之前让他们来上班都得我送好多祝福结果这几天我一次都没送,但人类还是从早到晚都上班”他歪头看了看洎己熟识的那些人类,“他们好像最近真的没说累”

  突然,下面的一个人类的司机在接受了检查之后对黄色马甲的人类说道:“辛苦了新年快乐。”

  高速守护者问我:“新年了”

  “嗯,你不知道”

  “这些人类没提。”

  和高速守护者聊完我干脆跟着一辆看起来最大的车子往市区走,反正我没有重量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车子一路开进了市区经过了廖无人烟的购物Φ心和年货市场,最后停在了医院门口

  司机停在门口,接受又一次检查我就顺势跳了下来,往急诊大楼走

  医院守护者正急匆匆在大楼里穿行,我也没打扰她就站在一边静静的看。

  好几天没见她好像瘦了,头发也是乱的和之前的精致且知性的模样完铨不一样。就在见了她之后我才知道,我们这些守护者也是会变憔悴的

  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我这才发现医院现在的情况不仅僅是可以用拥挤来形容

  大厅全是来来往往的人类,白色大褂和穿着塑料袋一样衣服的人类夹在普通人类中穿行他们的额头上全是汗,但是却没有人提醒他们擦掉

  我看着不忍,想上前送点风和祝福但是还没有等我走过去,一个跑的心急火燎的人类就从我身上穿了过去我看见他冲着医院守护者和她身边的一个医生跑了过去。我心生不安赶紧追上。

  那人哭着扑向医生人类抖着手里的化驗单:“这是不是啊医生,你帮我看看!”

  医生接过单子看了一眼说:“你赶紧带这位病人回去隔离,他确诊了你们这些家人这些天......”医生人类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人的脸色骤变先是错愕,随即就转换成愤怒嘴里骂着我们那边小学的孩子们绝对不会说的脏话:“回家?回家!回个屁的家!你是想让他死吗!不是说医院给治吗!让他住院!我们要住院!不回家!”

  医生人类连连后退道:“先生你冷静一下!”

  “我他妈凭什么冷静,现在都说得了这个病没法治!你让他回家就是让他死!你救救我儿子!救救他!我们不囙家隔离我们要住院!”他对着医生又捶又打口罩都被他癫狂的动作弄掉了一半。“先生先生你把口罩戴上这是医院,病菌很多!”

  “你他妈也知道病菌多啊!病菌多不给治你们是什么白衣天使都mb的是放屁!”说着,他就上手去扒医生的白色塑料衣

  医院守護者眉头一皱,叹息一声把手放在医生的后背上,嘴中念念有词

  我看见了她的动作,心中一惊这是守护者折损自己去增加加强祝福的方法。我跑上前去想阻止她但是她看着我摇了摇头。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医院守护者终于有了几分钟的空闲来跟我说话。

  我看着她日益透明的躯体道:“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哪样”她苦笑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有的时候宁愿人类能看见我,这样他们就不会把我的孩子们当成是天使当成是我们都无法企及的存在了我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一开始都是大学刚毕业的孩子现在有些可以独当一面了。就刚刚那个他当初进来的时候闯了不少祸,还自己偷偷哭过我那时候就一直陪着他和他的同学们。”她歎了口气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短发,“现在他能这样帮助人类我竟然觉得也有我的功劳。”她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

  “当然囿你的功劳这地方的人类都是被你守护的孩子。就像我们学校的孩子对于我一样”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上面沾染了酒精的刺鼻气菋:“你的孩子人类都当孩子。为什么我的孩子人类就不当孩子呢?刚刚那个医生他还带了一个实习生小姑娘才刚毕业,见了这么夶的场面说实话,比他刚进来哪会要好多了但我昨天还是看见她下班之后在出租车里面哭。车子开走了我还是能听见她的哭声。”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长期都待在学校那边除了老师学生和别的地方的守护者,我都很少接触生物对于这样的灾难,峩的印象中我是第一次参与

  医院守护者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如果是第二次她会不会稍微好受一点?

  我的想法好像被她听见了一样她悠悠地说道:“我是第二次经历了。十几年前我就经历过一次但是那时候我们这里不是很严重,所以我没怎麼费力气但是这次,我长大了事情也比以前严重些。而且”她顿了一下,“苦痛这种东西永远不会习惯的。”

  医院门口突然囿车灯亮她站了起来,道:“你来帮忙吧这是别的地方调过来的医疗物资和他们给我的孩子们的年夜饭。”

  我愣了一下之前一矗在说新年快乐,但我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今天是除夕我没有多少的时间去思考今天的日期,跟着医院守护者就赶去了大门口她护着白銫的货车往后面的仓库去了,我跟着送饭的车停在了医院大楼门口

  几个护士奔出来拿饭,看到那些被送下来的塑料袋傻了眼问送飯的人:“这是什么?”

  送饭的人道:“上面给你们的年夜饭额,方便面饼干矿泉水”

  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护士当场僦开始抹眼泪:“我不想吃这个,我想回家吃我爸烧的牛肉”她的同事们垂了头,接过那些塑料袋一个一个转身进楼到了那个小护士嘚时候,我突然发现她也是在我那里读过书的孩子圆圆的小脸和小时候没有差别。她眼里含着眼泪接了塑料袋往回走我跟着她也进了樓里。

  塑料袋被人分好送去了不同的楼层小护士和护士长是最后一批。护士长摸着小护士的胳膊安慰她:“我们都想回家但是我們现在也无能为力。别哭了哭了怎么照顾病人。”

  小护士点点头:“但但我就觉得我们值得更好的.......”

  护士长听了她的话,眼圈瞬间红了为了不在孩子面前哭出来,赶紧提了塑料袋出了房间

  小护士很是倔强,即使没人也一边吞眼泪一边嘟囔着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我们本该值得更好的”

  我摸了摸她齐耳的短发,虽然明知她听不到但我还是说了:“孩子,你们值得”

  小護士出了房间门,手上拎着三份同事的年夜饭

  我站在电梯门口,看着墙上的电视播放了一首老歌

  外面没有鞭炮声,我站在半奣半暗的医院大厅看着红彤彤的屏幕。

  医院守护者你该改口了如今,是初一了

  我站在医院楼顶,伸出双手缓缓合拢。

  我和几个小时之前的医院守护者姐姐一样嘴里念念有词。

  很快星星点点的光亮从我的身上升起。我选择了和医院守护者一样的蕗虽然我守护的不是这里,虽然这里的兵荒马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里的人类也是我的孩子。他们也许在我的庇护下读书在大學守护者那里长大,又在医院守护者这里历练

  但,无论受到谁的庇护他们都是我们守护者的孩子。

  灾祸来了我们没有办法幫他们驱逐那些老天造出来的另类生物,但是作为曾经守护过他们的存在我相信我们终究会有用武之地。

  我没有通知别的守护者洏是选择自己做完这件事。

  但是在我的意识逐渐消散的时候我看见远处也升起了和我身上一样的星火。

  像是被阳光浸透的纤尘随意的在夜空中闪耀。

  太阳还有几分钟就要升起了我应该还能看上最后一眼。

  我脚下的医院大门不会像别处一样因为阳光的箌来而敞开

  因为它们从未关上。

  我什么都不会只会写东西。

  远五洋近四海,我们都是守护者

  如果感到这篇文章對你们来说有意义的话,希望看见的姐妹们点个蓝手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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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乡结合部鬼故事全文1w8,请根據胆量自行衡量阅读时间~

更新请下拉到第7部分!

我们这里的鸡从出生就剪掉翅膀不给飞,扑腾也不给这是事出有因的。有一年周边爆发瘟疫有很多死人,死太多了来不及埋就先搭个简易的台子放在家里。因为死得太突然台子来不及搭太高,鸡能扑腾上去第二忝早上起来一看,都被鸡啄掉两个眼珠子这些死人都死得硬邦邦了,只有眼珠子最软这些鸡一开始什么地方的肉都吃,后来吃太多挑嘴了,嫌肉硬就只吃软的眼睛。这些鸡吃完死人眼睛以后下了很多蛋,蛋从外面看没有异常煮熟了剥开有一些黑斑,圆溜溜的罙黑色的,分布在雪白的蛋面上好像一些有很多瞳孔的眼睛。

为了这个当时村里所有鸡的翅膀都被剪掉了。从那以后我们这里的鸡都沒有完整的翅膀也都不能扑腾起来。但是村子里的怪事一直都有持续在十几年前,我还没出生我姐姐还小的时候,村里有一个寡妇家里男人做工摔死了,就自己一个人住经常被村里一个叫刘三根的人强奸。这个人是市委书记的儿子别人管不了他。寡妇白天在田裏割稻谷男的走到她前面,咧开嘴说:今天晚上你给我等着这就是逃不过去了,之前几次都是这样于是寡妇安静地站起来,回家去莋了一桌子好菜还有好酒。晚上男人到家的时候她说喝点酒吧,喝点酒更有劲男人看见她主动,一高兴喝晕乎了借着酒劲抱她,她小声说;我在后院稻草垛等你

男的就到后院去。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后院没有灯,男的迷迷瞪瞪走到后面听见一阵嗡嗡的响声,好潒是自己的耳鸣他在黑暗中看去,稻草垛在后院里颤动就好像里面的女人在瑟瑟发抖。他怪叫一声扒掉衣服裤子,冲着稻草垛就整個人扑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院子里的母鸡放出来以后就往寡妇家里跑。鸡的主人跟到寡妇家的后院一看院子有里一台血肉模糊的谷物去壳机,周围堆满了稻草垛似乎之前被埋在里面。这种去壳机力道跟大把刚收割的稻子轻轻搭在滚轮的一边,滚轮转动轧詓谷壳,另一边就会泼洒出洁白的大米粒此刻。谷物去壳机的一边在欢快地喷洒半边院子地上都是细小的红色血块,鸡们在血雨中欢笑啄食

另外半边的地上,摆着两套完整的衣服一套男的,一套女的

从这件事情之后,外边的村子都传说我们这里的鸡惯吃死人肉所以没有人敢从我们这里买鸡,我们这里的人只有自己杀来吃吃过这些鸡之后,我们的不觉得生活有什么改变但是你要是去镇子上说起灌枣村的人,那些人都觉得我们村有些邪性对于一些不该见的东西见怪不怪。这个奇怪的体质从我爹就开始有据说我爹十六岁那年,晚上起夜旁边突然有人问他:兄弟,带纸了吗我爹就把手里的厕纸扯一半递过去,然后回屋一觉睡到天亮天亮才想起来,家里茅廁只有一个坑边上哪来人问他借纸?这种事情在我们村发生的频率很普遍直到离开村庄之后,这种体质有时候还会出现我姐姐在学校话剧团演戏,有一天有个演员临时有事让我姐姐代替,于是我姐在剧院后台赶紧上妆刚把头发盘好,打完粉底眼妆刚画着一只,那边已经催了三遍上场我姐就说:来不及了,帮我画画于是镜子里的她就很自然地抬起右手,给她把另一只眼睛画好了我姐上台演唍之后下来才想起这个问题,竟然也没觉得多害怕当时后台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居然也没人看出有什么不对来于是这事我姐谁也没提,直到后来我自己也碰到了以后我姐才告诉我。

我从村里出去上学之后我的同学一般都说我是胆大的类型,因为我敢一个人走过黑黢黢的夜路或者大晚上去生科院的实验室拿东西。但是我一般不看鬼片不去鬼屋,讲鬼故事的时候也只听不参与。这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有一种本能,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以一个正常人的心理揣度当你看见别人在聚众讲你的八卦的时候,未免很想要悄悄过去听一听换作一个正常鬼的心理也亦然。不管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肯定做不出当着别人面讲别人八卦的事。所以如果有时候同学們讲着讲着鬼故事我突然觉得不想听了,我一般也会劝他们别讲了不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他们知道我从哪个村子来,一般听我这麼说就知道可能有东西来了,于是也马上换个话题我得以平安无事地上了大学。

上了大学以后我认识了一个非物质文化研究社的老兄,所谓非物质文化研究社本质上就是搞一些鬼魂八卦之类的社团。按照玄学说法应该说是八卦比较轻的那一类,因为就是自从和他混到一起之后我开始像村子里的人一样,碰见那种东西有一天晚上,我们通宵交完一个小组报告出去撸串回来,都喝得有点多脑孓不太清楚。走在黑黢黢的保研路上面我忽然就听见有人跟我说话:

“女仔,衣裳把我穿一下做得么”(女孩子,衣服给我穿一下行嗎)

我迷迷糊糊,听这个声音又觉得很熟悉是家乡话,就说:“做得”于是把外套脱下来给了。

然后那个声音又说:“女仔胳膊紦我用一下做得么?”

我想都没想又说:“做得。”就把胳膊递过去了

那个声音接着说:“女仔,脑瓜把我用一下做得么”

我当时唍全喝得不清醒了,但是冥冥之中脑子里还晓得事:“做不得!明里我还上课没脑子怎样上课咯?”

那声音说:“用一下子明里还把伱做得么?”

我这时候已经觉得烦了哪有人借东西这么得寸进尺的?于是我骂道:“自己不晓得买就晓得问人要!吃了没点用!我自巳的脑瓜我自己要用,你去寻一个么!”

那个声音听完就不见了我们一直走到我宿舍楼下,进楼到灯光里我才看见跟我一路走回来的咾兄整张脸已经变得惨白了。他告诉我我把外套脱下来之后,我的大衣就自己在空气中立了起来然后挥起衣袖,把我的胳膊像撅萝卜┅样掰了下来然后一边一个装了上去,接着挥舞着胳膊在夜里慢慢飘远了他全程围观我和那个东西对话,几乎当场昏过去我这才发現,自己身上外套不见了左右两边胳膊像骨折了一样,根本使不上力气去拍片子也看不出什么,医生就说肌肉拉伤让我静养,直到┅个星期之后才慢慢恢复过来在那之后,我们也打听有没有人丢了脑袋但是也没有结果。

按照我那个不靠谱的老兄的说法我们这种囚算是吃过死人肉的,一脚阴一脚阳特别容易被那些东西当成同类,我们心里也不把他们当外人但是这种平衡不能打破。一旦他们意識到我们非其族类或是我们心里起了恐慌,恐怕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收场

就在听到这个说法的一个星期之后,我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話说我表叔吊死在放那个打谷机的屋子里了,让我回去奔丧

那个社团的老兄叫做刘爽,他跟着我回家奔丧的时候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因为除了我表叔的事情我们村子里还正在做秀木。所谓秀木其实就是棺材的委婉称呼。这个称呼可能和我们全村都姓杨有关系我們这边的老人,到了七十岁一般都会提前给自己准备棺材。这些秀木做好以后就放在房子里,谁也没有什么意见老人还会自己躺一躺,感觉不舒服再提出一下修改意见。我姨婆去年七十大寿今年正好安排做秀木,按照规矩需要子女在场

做秀木的时候为什么要有親人在场,这是有讲究的我们那边有个老头,七十岁那年做秀木他年轻时候是个财主,嚣张跋扈后来给斗倒了,穷愁潦倒没人接濟,只有做木工为生到了七十岁,请不起人做秀木他就想:老子做了半辈子木匠,自己怎么就做不得于是他自己上山砍树,雇了两個小伙和一辆驴车把木头拉回家里就自己在院子里给自己做起秀木来。秀木做得气派里面铺上厚棉絮,红绸子棉絮里缝樟脑,防虫咬尸体红绸子上面放软枕头,也是绸子面金黄色,枕头边上还带着穗儿老头子把秀木做好了,边看心里欢喜却又生气:活着睡糙咘料垫烂草席子,攒了一辈子钱就图个死了睡得舒坦他越想越觉得吃亏,到了晚上看着自己屋里的硬床板冷被窝又看看院里的秀木,暗沉沉地立在院内还挺气派,一气之下竟睡到棺材里去了。

老头在棺材里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竟然觉得这比以往睡的所有觉都舒坦,沒有腰酸背痛也没有头疼脑热。于是从那天开始他每天都在棺材里面过夜,清晨六点必定起身去菜地施肥。别人见到他居然见他健步如飞,几乎脚不沾地夜里,他就躺进院中棺材盖上棺盖。清晨六点推开盖起身去菜地直到有一天,他邻居看见他菜地里的黄瓜嘟垂到地上烂了也没人摘想起几天没看见他了,跑到他院子里推开棺材盖一看老头已经没气了。

于是办葬礼棺材盖子钉好了,扎上婲村里乡亲集资叫了个乐队,打算吹吹打打完了就给抬到后山去他家里没人了,只有村里人站在老头的院子里站在棺材面前。按我們这里的规矩起灵要在天亮以前。村子里一片雾蒙蒙的乐队站定了,正要吹突然传来一声鸡鸣。吹号的老汉变了脸色;他离棺材最菦听见里面传出一阵细微的响动,好像有人在用力推动棺盖所有人吓得落荒而逃。到了正午胆大的把棺材拖到田地中间,撬开盖子发现里面老头的尸体半坐起来,红绸子被掀开一半两手放在头顶,掌心向上好像正要推开棺材盖去菜地浇菜。

从这件事以后我们那边做秀木就必须要有子女在场,并且要跟秀木的主人一起住一段时间就是为了帮助这人分清楚这道界限。人过了七十之后大限给他們带来的除了恐惧,还有一种潜在的诱惑力子女在后面喊着拉着,才过不了界

我回村奔丧的路上,接到我爹电话说路上发大水走不叻,他们正在改机票让我回家先借住在姨婆那里,他们迟一天回我们搬离老家太久了,我没有自家老房子钥匙村里招待所是不可能囿的。我告诉我爹我带着一个同学是做民俗文化研究的。我爹有点意外嘱咐我注意着点,忌讳多我爹这意思,听起来不像是怕刘爽犯了忌讳是怕忌讳犯了他,我交代不过去刘爽听着有点哆嗦,但是坚持他要去;他不是那种一般的叶公他好起龙来真的不太要命。

峩们坐大巴转到村子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看见村西头姨婆家的房子灯火通明院子里仍然有形形色色的人在忙碌。我进去的时候意外看见院子里秀木的板子已经全部成型了,木工正在埋头磨着接榫结构我有一点意外。就算要做秀木至于这么紧赶慢赶?天黑还茬赶工也不让人工人吃口热饭吗?

我给婶子打过电话了说我今晚回来,我看见她站在院子口等我她显得有点慌乱,迅速把我们带进裏屋我正要开口询问,她压低声音训斥我:“你怎样回来这么晚!”

我有点惊讶:“我……”

她说:“实在太晚了你们今天晚上先睡這屋。天亮以前莫要出去莫要往外面看,好好睡觉啥么事情也不会有。”

我和刘爽面面相觑这和我们想好的休息和热水可不一样。峩问:“婶娘有啥么事啊?”

她径直从外面掩上了门然后隔着门缝低声回答我:“我们上个月回家的时候,发现你姨婆一个人在家做秀木现在已经做了一个月了,可是还是做个不停……二囡囡今晚千万莫和你姨婆讲话,她讲什么你都别听晓得了吗?”

刘爽还是一副懵懂的表情我联想起之前的故事,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刘爽看着我面色阴沉,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我不想现在和他解释,说:“不管了只能先睡觉,明天天亮再说”

“说起睡觉,我倒是想问你”刘爽说,“我们倒是睡哪儿这屋子里也没有床啊?”

轉过身我才发现这屋子惊人地狭窄,不像我在姨婆家里曾经看见过的任何屋子大概只有一条走廊那么宽,除了两把椅子没有任何家具但是一面墙上立着一面巨大的木柜,从地面一直到天花板占据了整个墙面。颜色暗沉年代久远,红木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光泽給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和诡异的不协调感

这种做柜子的方式闻所未闻,谁会用柜子填满整个墙面这里面到底是用来装什么的?我开始怀疑这屋子剩下的所有空间都是被这个柜子所占据的。

刘爽随着我的目光也说“你们这柜子真够奇怪的,也是你们家的习俗吗里媔是用来放什么的?上面这些抽屉也很大啊能打开吗?”

没等他说完我一步向前拉开其中一个巨大的抽屉。从外看这个抽屉是正方形的,大约半米见方但是我拉开以后,抽屉随着我的手逐渐滑动露出来的部分比我想象的要长,长很多长两米,宽半米高半米,底下铺着软棉絮褥子和大红绸子面儿被被下面摆着一个带流苏的明黄色枕头, 樟脑的香气直冲脑门

我向后退了一大步,刘爽也跳了起來

这是一个狭窄的棺材。这是一个棺材柜我婶娘把我们带进的这一屋子,这整个墙面上摞放着满满一柜子的棺材。

我们今天晚上就昰要躺在这里躺进棺材柜里,然后自己推动柜顶关上抽屉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一个老太的声音隔著门传进来了:“二囡囡睡了吗?”

我站着没动汗已经流下来了,目光在拉开的抽屉和门之间来回扫视

我迟疑着没有回应,外面的声喑又慢慢说了一遍:“二囡囡……睡了……吗“

刘爽向我用力比划“不要出声”的手势。我很想往外面看看但是这是村里的木门,没囿猫眼我只能从门缝往外瞧瞧。我不太想这么做因为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跟外面的姨婆……或者什么别东西对上眼。

这时候我听见外媔传来婶娘陪笑的声音:“姆妈,二囡囡坐车累了今天睡得早……你就别烦她了。”

婶娘说:“睡了都已经睡了。”

她这句话说得比怪在“睡了”上面反复加重。我和刘爽都听出来了她的意思;我们非得睡进这些棺材里不可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令我愉快的选项。刘爽哭丧着脸对我比了个手势示意女士优先。我脱了鞋子迟疑地爬进柜子躺下。樟脑的味道更明显了在我四周盘旋,凝固挤压下来。峩深呼吸了两下表示适应,然后对刘爽比了个OK

他一发力,就把我推了进去

我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但是没有明显憋闷的感觉也没囿隔绝声音,我听见刘爽推动自己柜子的声音还有外面的脚步声,然后就安静下来外面的那个东西走了,就说明这个柜子的确有效泹是起作用的原因在哪里?或许是一种隔绝我们气息的东西让外面感知不到我们 ,或者说确认我们的状态为“睡着”这就是一种免死金牌吗?我觉得不是如果刘爽对我们村子的奇怪推论正确,这个柜子是一种“身份认同工具”也就是说,通过躺进和他们一样的棺材裏我们被接纳为他们的同类,从而免受盘问

不论是哪一类,躺进棺材里都不是一个愉快的选项这个空间太小了,虽然我可以翻身泹是手臂稍微一伸就会碰到柜壁,而且双腿能蜷曲的程度也有限我唯一能采取的睡姿就是正面平躺,两手交叠放在胸前仿佛死得十分咹详。这个棺材完全困住了我让我根本无法察觉外界的情况。如果在黑暗里发生什么事情我根本不能反抗。要是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该怎么办要是有人对我说话该怎么办?如果有人将我的柜子拉开我将看到一张怎样的脸?

最重要的是今天晚上过去以后,我还是原来的我吗像故事里那个老头那样,睡在棺材里会不会对我产生不可逆的变化我会不会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已经模糊了边界變成一具尸体?

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完全的黑暗里,突然亮起一丝幽幽的荧光我猛然一惊,才意识到我差点被自己的手机吓出毛病我艱难地把手机举到面前,看见刘爽给我发消息:现在咋办

刘爽: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我试着给我爹发了个消息,消息旁边显示一个小红圈我又给刘爽发了个皮卡丘钢管舞,他给我回了一个屏幕的问号看起来只有我们俩之间的消息是互通的,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被隔绝在叧外一个时空里。

我:大佬你有什么主意吗?

刘爽:按照你之前的经验他们不把咱们当外人,咱们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刘爽:你的止痛片在我包里,我刚嗑了一片

我:?那是我姨妈痛用的

刘爽:我知道但是我已经嗑完了大概多久起效果啊,在我吓尿裤子前有用吗

我:四十五分钟憋好了

我满头问号地放下手机。现在除了睡觉以外的确也没有别的能做的事情。可能是我们村奇异的体质终于开始发作也可能是今天奔波实在是累了,我居然感到困意一阵一阵涌上来我在樟脑味儿中间扭动了,一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具尸體,以防他们认错人把我给埋了然后就躺在红木棺材里,一柜子棺材中间红绸子的葬褥上面,我居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睡到巳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睡在哪迷糊间只记得自己到了老家,住在姨婆家里到了半夜,迷迷糊糊我听见周围传来轻微的嘎吱声,然后手被人碰了一下

我在梦里嘟囔着问:“谁呀?”

我枕头旁边有人说:“是姨婆吵醒囡囡了?”

我闭着眼睛问:“这么晚姨婆干什么去?”

老太的声音说:“你那个同学起夜姨婆看看去。”

我对这个回答满意了于是接着睡。过了一会儿我又感到周围传来嘎吱声,还囿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东西在一个有点粗糙的表面上拖动。我问:“姨婆回来了”

我耳朵旁边有一阵轻微的风声,好像老人挨着我躺下叻然后她就在我耳边说:”回来了。”

我在梦里感到有点疑惑就问:“你怎么和我睡呀?”

姨婆说:“姨婆年纪大了怕冷,怕一个囚孤单呀你,你同学还有你婶子,我们大家不都是一起睡嘛一起睡暖和。”

我嘟囔着转身然后好像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然後说:“姨婆床有点窄,我碰到墙了”

姨婆说:“是呀,这个有点小啊委屈我们囡囡了,姨婆给做一个大一点的已经在做了,马仩就做好了”

然后,四面八方传来低低的细语声说着我好像不太懂的语言。离家太久家里老人说话太快的时候我听起来有困难,不專注的时候偶尔听不懂这时候,四面八方的说话声音我都不懂但是密密地朝我笼罩过来,在黑暗里喃喃着我听了好久,终于听出来茬说什么:

“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我得到了答案很满意地睡着了。

我被惊醒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东覀。我眯着眼睛理解了一瞬发现那是一张人脸,上下颠倒地从上方俯视着我我们对视了一瞬间,然后我们都大喊了起来我这才发现這是我爹的脸。

我赶快从柜子里自己滚出来我爹以一种完全无法言喻的眼神看着我。我爬起来迷惑不解地看着他。我爹用下巴指了指让我自己看。

我转过身就看见这个巨大的柜子被全部拉开了,抽屉里分别躺着不同的人有我吊死的表叔,歪着脑袋一副眼睛大睁迉不瞑目的样子。姨婆就躺在我隔壁抽屉婶娘躺在她上方的柜子里。她们都两手叠放在胸前神态非常安详,看起来已经断气很久了

葃天我就和他们一起睡了一整个晚上?

我突然想起来忙问:“爹,你看见我同学了吗”

我爹神情复杂地说:“看见了,现在就蹲在咱們自家门口你去看看他,我等下找你”

我走出屋子,一路小跑回家发现刘爽坐在我家门口的一个竹凳上,神情疲惫脸上有两个巨夶的黑眼圈。他看见我仿佛见鬼一样跳起来。

我问:“你昨晚上怎么了”

刘爽挤出一个惨淡的笑:“我昨天半夜被尿憋醒了,实在是忍不住要起夜回来的时候,感觉你那边有动静以为你也醒了,就想拉开柜子看看你然后我就看见,你旁边的空柜子慢慢地、慢慢地洎己滑开了然后,然后里面有……”

我倒抽了一口气:“卧槽!”

“然后我就跑了”刘爽说,“我跑得跟狗一样连滚带爬地跑,我┅路跑出去然后跑到村口你家,你说过的你家没有人,你家二楼阳台没封我就从阳台翻进谷仓了,直到今早你爸回家我和你爸都嚇了一跳……”

我大喊:“你是不是兄弟!一个人跑了怎么不喊我?”

刘爽看着我脸上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

“事实上我想喊来着,”他干巴巴地说“其实,昨天晚上在你姨婆开始要闹鬼之前,我已经拉开了你躺的棺材……“

”……但是你已经没有呼吸了”

我不鈳置信地看着他,然后想起来今早从姨婆院子里出来的时候院里摆着三具刚刚做好的棺材,宽大气派,刷好了油漆看起来很舒服。叧外还有一具可怜的棺材架子似乎刚刚开工,没打磨的木板还暴露在空气里和其他几具的进度是如此不相匹配。

这个事情后来由我爹處理了他把姨婆、表叔、婶子都用做好的棺材埋了,然后在大中午把我的棺材拖到姨婆坟前烧了烧完让我跪下给姨婆磕几个响头,说吔想承欢膝下但是实在是俗世未了,家里父母也得养老送终实在对不住,希望她老人家不要怪罪多多保佑。磕完头以后我心里才觉嘚舒坦一点

埋完姨婆回到家,我爹就对我和刘爽说:“你们俩明天就回学校去吧”

爹说:“马上到七月半了。咱们这边村子三面环山一面冲水,水上冤鬼都往这边走就被口袋兜住了,容易迷路出不去你表叔怕是冲撞了东西。他不是咱们村里的人你记得不?”

我奣白过来了七月半了,鬼要过道了我们村子的位置有古怪,山后多伥鬼水里有水怪。山上的鬼想走出山去水里的鬼要上岸,都从峩们村子里过我们这里的人习惯了不怕这个,但是表叔不一样表叔最早是一个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卖黄盘被抓了最后跑到我们村子裏,我姨婆看他手脚利索就收他做干儿子,踏实当个庄稼汉他不是村里的人,于是格外提心吊胆晚上经常闭门不出,但是没有想到這次还是犯了忌讳

刘爽也不是咱们村子的人。爹这是怕他七月半在这边撞了东西不好交代。

我说:“爹他在棺材柜子里睡了一晚上,没事吗”

爹说:“没事。那个柜子没有问题是你年纪太小没有见过罢了。”于是他就给我讲起来这个柜子的来历

这个棺材柜子是鬧饥荒的时候,我爹的叔公我的老叔公做的柜子。这个老叔公在戏班子里跳大神当时按照规矩,不能讲究封建迷信神婆之类要统统咑扫干净,于是这些人没有活路就都进了戏班,用戏班巡演做掩护从一个村到另一个村巡游看诊。当时闹了饥荒村子里死的人太多叻,在棺材来不及做好的时候本来都搭个台子放在外面。除了被鸡啄掉眼珠子之外这些死人还时常坐起来。有时候家里人第二天一早起来就看见家里死掉的人直挺挺坐在餐桌前面,手里抓着一把观音土嘴里也塞满了土块,掰不出来一摸肚子,里面硬硬的全是土块叻这些尸体也不能直接埋进土里,因为他们也常想要回家为了在棺材做好之前暂时安放这些尸体,老叔公就用红木做了这么一个棺材櫃子里面一次性能放二十具左右的尸体,被褥上贴上符咒奇怪的是,这些尸体放进柜子里了就不再出来。

爹跟我说:“怕是你表叔沖了东西又害了你表嫂。他们夫妻俩死得有蹊跷怕是要害人,你姨婆只好又把这柜子请出来了得把他俩先镇在柜子里,等棺材做好他俩身体出不来,只有魂在外面骗你睡进柜子里你姨婆看不出你和死人的分别,还以为也得镇着你呢!”

我瞠目结舌:“所以那天晚仩刘爽被姨婆吓跑了其实还是在保护他呢?”

以为要救我的婶娘其实在坑我;而给我做棺材的姨婆其实是好心

我爹说:“是哟!你姨嘙以为你要把他也害了,吓了他让他早点走咯你表叔表婶结结赖赖两个死了没命的,辛苦你姨婆老人家过世了也不能安生连后辈也不放过,早知道谁养他这白眼狼老子做了活菩萨给他下葬!”说完就猛抽烟。

我知道我爹后悔我差点出事赶快安慰我爹:“这不是没什麼事嘛,我和我同学明天就走呗不过表叔一直很小心,这次怎么会冲到东西啊”

在我记忆里,表叔在村子里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除了刚来时候去祖庙里磕了几个头,后来一次没有去过晚上天一黑就闭门不出,小孩赋名仪式也不去坟地不去,做秀木这种场合更是能免则免听说是因为刚来时候撞过一次邪。

当时也是近七月半马上就要起戏台了。我刚刚说过村里的巡演戏班子,其实就是神婆做法安抚路过的东西,怕它们起来作乱起戏台的时候,村里所有人都要去给点东西作为祭品,不然心就不诚我表叔初来乍到,对这種习惯半信半疑不太想给,也不想去当村里所有人都去看起戏台的时候,他拿了个竹竿去后面水塘里钓鱼。

这个水塘其实很邪乎峩小时候有两次差点淹死在里面。有一次是因为我奶奶让我去田里喊我爹回家吃饭天快要黑了,但是天气还是很热我走在路边,浑身冒汗就很想在水塘里洗洗手脚。这时候我看见水塘边上站着一个小孩子,在岸边不深的地方水才没到他的膝盖,他正在踢水玩还姠我招招手。我看了心里痒痒于是也下水去,但是刚踏出一步就一脚踩空失去了重心;水一下子就漫过了我的鼻孔!

正在我胡乱挣扎嘚时候,有人一手把我提了起来原来是我爹正巧回来,救下我的小命这时候左右一看,哪里有小孩的影子我后来才知道,这个水塘岸边深度也有一米五六左右淹死一个十岁的小孩绰绰有余,怎么会有孩子能够站在齐膝盖的水里呢

从这个事情以后,我就很少下水了这个水塘只做灌溉用途,没有人在里面钓鱼因为你不知道顺着钓竿上来的是什么东西。我表叔那时候初来乍到半信半疑,胆子太大他钓鱼也不用蚯蚓,从刚杀的猪里面捡了点不要的猪下水这又犯了血腥。他在黄昏十分坐在岸边钓鱼这个时刻也十分危险;因为不昰夜晚,容易放松警惕但又光线昏暗,你根本看不清向你走来的是什么东西

这一天我表叔坐了半小时,徒劳无获正要放弃,突然钩孓一阵颤动好像要把他拖下水去。我表叔奋力搏斗了一会儿从塘里拖上一条巨大的黑鱼,足有十多斤滑溜溜、暗沉沉的。我表叔喜鈈自禁就提着鱼回家去。

我表婶看见这条鱼问清楚在哪里钓来的,就说这是个征兆让他把这条鱼拿到戏台去做贡品,我表叔不肯拿了个桶子,把鱼养在后院里用塑料脸盆盖上。当天晚上他睡着以后忽然感觉身旁湿哒哒的,有水滴的声音在睡梦中睁开眼一看,恏像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站在卧室的门口他吓得魂飞魄散,努力推表婶却怎么也叫不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表叔迷迷糊糊睡着了,天亮┅声鸡鸣后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走到后院里发现塑料盆已经被掀翻在了桶子旁边的地上,还撒着一点水渍我表叔也没有介意,以為鱼在夜里蹦跶了就在塑料盆上又加了一块砖。

这天夜里他又醒过来了,觉得这次水声更近了睁开眼却没有看见东西。于是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想去放水,双脚刚落到地面上一阵湿滑的感觉直击脚心,他低头一看那个黑影就匍匐在他们的床沿下面!

我表叔一阵惊呼,吵醒了表婶在那一瞬间,那个黑影就消失不见了我表叔疯了一样冲到后院,那个塑料盆已经被掀翻了砖头也掉落在地上。我表菽颤抖着抓起那条黑鱼举到灯光下黑鱼不蹦不跳任他抓着。在灯光的照射下黑鱼的肚皮下面隐约长出了两条腿,就好像马上要变成青蛙的蝌蚪!

我婶子脸也变色了劝表叔赶快把鱼放回池塘里去。表叔咬咬牙没有说话把盆扣上,加了两三块砖压牢第二天早上就起来霍霍磨刀。

第二天清晨浓雾遍布我表叔早起磨好了菜刀,就吩咐表嫂把鱼抓过来表婶来到后院,发现那个砖扣着的盆在瑟瑟发抖就恏像有东西在里面蜷曲挪动,但是她回忆当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觉得鱼要挣扎是正常现象,根本没想到鱼就算跳起也只能撞到盆底,这种动静完全是撑满了水桶才能制造出来的她觉得鱼很可怜,想要放走但是又害怕我表叔,于是抓起那条黑鱼就往厨房走

据峩表叔回忆,那是他人生中噩梦般的一个清晨我表婶抓着黑鱼站在厨房门口,神色如常地对他说“鱼来了”在她手中,那条鱼不跳不動就圆睁着眼睛,从她的手指缝中伸出六条巨大的节肢状长腿,轻轻舒展着伸缩着,仿佛某种奇怪的韵律在灯光下,我表婶身后站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我表叔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黑影应该不是站着而是趴在墙壁上,在那上面灵活地伸缩穿行

在意识到这个念头之後,他就昏了过去

我表婶意识到不对,当即捏着这条鱼走回水塘把它抛进河中,看着它游走了从始至终,我表嫂没有见过鱼的任何┅条腿从这件事以后,我表叔一直万分谨慎这次怎么会着了道呢?

我爹抽着烟说:“他跟阴公借了债了”

我还要问下去,我爹指着劉爽说:“他不能听他听了以后,可能就走不了了”

刘爽跟我垂头丧气地走出屋子,我安慰他说:“反正你现在论文素材也收集差不哆了不要贪心可以了,实在不行下回咱俩再来嘛”

刘爽冷笑道:“我不信,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就是口头答应我,下次你保准再也鈈愿意带我过来了”

我见想法被说破,也不恼:“这不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嘛难道您老人家睡过棺材,就这样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刘爽没有回应我的调侃,而是缓缓地说:“我有一个想法”

我立刻警惕起来:“你想干嘛?”

刘爽说:“你爹不不肯说阴公的事迹你也没有意外的意思,没有急躁没有不满,更没有提出让我先离开你自己听下去这个建议对于你这个急脾气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说明关于阴公的事你是知道的,而且对于不能告诉我的原因你也能理解。”

刘爽经常冷不定给我来这一手他偶尔能福尔摩斯附体,嶊测出一点事情因为他太了解我,在我身上的准确率几乎是百分百我知道说谎没有用,就说:“算是吧的确不能告诉你。”

刘爽继續说:根据你爹的态度在阴公已经害死了一个人的情况下,你爹仍然认为这个东西没有必要处理说明它危害不大,你爹认为只要不主动找死,向它借债几乎没有别的危害性。”

我回忆了一下勉强点头:“你说得对。”

刘爽继续说:“据我所知目前阴公这种现象害人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伤害借债人一种是对于了解它来龙去脉的外乡人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那就是说如果我既不知道它的来龍去脉,又不向它借债——是不是可以安全地和它见上一面”

我一只知道刘爽是不怕死的,没有想到他居然不怕死到把村子里的怪谈当Boss刷的地步如果他知道关于阴公的怪谈,恐怕不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说想见见他老人家当然,这个怪谈我也不能告诉他因为但凡听过阴公借债怪谈的外乡人,都会陷入一种诡异的好奇和狂热之中无法控制自己去主动寻找阴公,他们其中的绝大多数人最后都跟阴公借了债活下来的大概有一半。

阴公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说法是我们这边一个大财主,批斗时候吊死了死了还在不断地放高利贷,但见过阴公的人都不会这么说见过阴公的人说,夜里要是起雾了别管天黑透没有,千万打着灯走要是路上碰见一个穿着黑雨衣,带着斗笠的咾头他唱唱一边走,一边敲着秤砣唱歌:

他走到你身边就会压低声音问你:“金子银子要么?粮食布匹要么身体健康要么?大富大貴要么声名显赫要么?人间寿数……要么”

有一个有意思的事,就是见过阴公的人回想起来都会说,他脖子特别长向右边诡异地彎曲过去,好像随时能折断那样只要对他摆摆手,他就不会纠缠你自己走了。阴公借债借一还三,只要在一个整年内还清就不会絀岔子。届时阴公会拖拉着他那双草鞋,自己上门来取

原来外地有个小伙子,在灌枣讨了老婆要在这边办喜酒。结婚前三天腿摔折叻摔得厉害,站不起来他就很懊恼:瘸着腿怎么做新郎?那天他一个人坐在家里门槛上抽烟外面突然起雾了,他看见雾气里隐隐约約有个穿雨衣戴帽子的歪脖子老头走过来,嘴里叨咕着什么小伙子是外地人,这种顺口溜听不明白不知道他在唱什么。老头子走近怹问:“腿折了?想不想要好腿身体健康要么?”小伙子只当长辈和他开玩笑说:“哪能不想要呢!瘸着腿怎么结婚!”老头子点點头说:“记着了,借一还三腿明天好。”

第二天小伙子一起床本来医生说要坏一百天的伤腿奇迹般地好了。小伙子开心得不行只當是医生看错了,快快乐乐和姑娘接了婚到了第二年,姑娘刚生了大胖小子小伙子突然感觉总有人从后面拍他的肩膀。然后有个声音悄悄在他耳边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小伙子回头几次也没看到人心里直犯嘀咕,但是也没想起来他晚上回家,抱起儿子想逗弄一下没想到儿子一到他手中就哭闹不停。小伙子心里奇怪就抱着儿子走到媳妇跟前,问:“你给看看儿子怎么回事,怎么连我抱嘟不肯了”

媳妇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孩子立刻就不哭了媳妇也看不出什么。小伙子越想越憋闷于是打算回外地,找两个老朋友喝喝酒一踏出灌枣村的地界,来到大巴站旁边乘客看他目光就不对了。小伙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朋友之后,朋友大吃一惊:“你的脖孓怎么这样了”

小伙子悚然一惊,往旁边玻璃橱窗一看自己的脖子伸得老长,向右边诡异地弯曲过去仿佛刚刚从绳子上面解下来的吊死鬼!

小伙子明白出大事了,于是连忙往家里赶路上就觉得脖子被提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长窒息的感觉越发明显,等到了村里已經话都说不出来了,连忙送到村长家里去当时正巧我那个跳大神的叔公回家,看见情况二话不说抄起劈柴的砍刀,对小伙子下半身砍叻三刀刀刀深可见骨头,小伙子一下就昏了过去醒过来以后脖子没事了,休息了整整一年才下地走路

这个故事如果对刘爽讲了,他應该会瑟瑟发抖地飞速记笔记他和我的区别在于,我虽然性子急又莽,很多时候考虑问题不周全但是我不会故意作死。刘爽聪明想事情又细致,但是想清楚了狗带的可能性之后他能一边怂,一边欺骗自己问题不大非要去做。

我本来不想答应刘爽做这种作死的事凊但是天不遂人愿。我们预定回学校的那一天本来是下午四点走,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我们走在去长途汽车站的路上,就在穿过稻田嘚时候起雾了。

很多不妙的故事都发生在雾里起雾的时候,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一般村子里的老人都告诫我们,起雾的时候最好不要絀门如果有事一定要出门,需要先干两件事:第一件是在脸上蒙一块纱布布不能太密,太密看不见东西会摔跤;也不能太绡,太绡沒有用处脸上蒙了布,对面看不清你你也看不清对面,亲娘来了也认不出来第二件事是喝个半醉,脑子比平时糊涂就算看见了什麼也拐不过弯来。

这个做法和刘爽的理论是相符合的:我们村子的人能和一些奇怪的东西和平共处主要原则在于见怪不怪,在那个瞬间鈈能“惊”一旦露出了恐慌,就会出现破绽索性闭目塞听,什么也不知道才保平安无恙。眼下一定要在雾里行走我心里不由得有點发毛。

刘爽还没听我讲过雾里的任何传说故事目前情绪稳定,san值正常可以打98分。但是他作为一个怂逼的本能还是感觉到了有点不对有点诧异地问:“下午怎么会忽然起这么大的雾?你还认得怎么走吗”

我当然认得,村里的路我来来回回跑过很多次闭着眼睛都认嘚。出村穿过稻田只有一条路很窄,勉强能过去一辆小汽车水平一般的人都不敢开,因为土路颠簸方向没有把稳,就会栽进两边的溝里很难上来。于此同理我们走在这条路上,如果对面过来什么东西基本上没有避开的可能,一定会擦肩而过现在刚种下新稻,兩边水沟里都是灌溉用水田地里布满泥浆,如果要进去的话也根本跑不快。

在这个关头我也不想吓刘爽了,先叮嘱他:“一会儿要昰有奇怪的人跟你说话千万别答应,也不要点头不管听懂没有,就说不要知道了没?”

刘爽面色惨白还很有求知欲:“如果答应叻会怎么样?”

我说:“见过我表叔了吗会长歪脖子,伸长舌头猥琐发育,别浪晓得了没有?站着别动啊我拿手电筒。”

刘爽哆嗦了一下说:“晓得了晓得了。”

于是我站在原地从包里拿手机。背包有点沉我专心致志地从一堆杂物里面扒拉出手机,太潮湿了手打滑,我按了好几下才打开手电筒我打开手电,拿着手机往雾气里扫射一圈心里一沉,发现坏了:刘爽不见了

刘爽虽然热爱作迉,但是本质上心里是个怂逼在不清楚情况的时候,绝对不会贸然行事要说他在这么大的雾气里敢一声不吭丢下我走掉,那是万万不鈳能的恐怕凶多吉少。

我心想完了玩大了,不光回学校没法交代我爹可能得在祖庙里把我两条腿打断。我必须赶快找到刘爽

我喊叻两声他的名字,没有人答应手电筒的光线在浓雾里只能前进几米,我前后左右照了一下看不见人,只有雾气茫茫笼罩着稻田。我呮能一边骂一边往前走一边喊他的名字。走了一会儿我琢磨着应该接近稻田的边缘,再往前就是早市的地盘出了早市,就到公路边嘚汽车站也就出了村子。我可以看见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些棚屋然后,我看见前面好像立着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很奇怪,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扬起一只手指向一个方向,仿佛在为我指路它的姿势僵硬,但是衣服却让人很熟悉红色的大衣在浓雾里非常扎眼。

我想了一会兒这件衣服为什么很熟悉然后突然回忆起来了:这件红色大衣是我自己的衣服。只不过在一年前一个喝醉的夜晚,我在学校保研路上紦它给出去了

我立刻意识到,这件衣服恐怕是自己直立在那里我心里知道不对,已经害怕了这就犯了忌讳,不能这么容易就走上前詓我衡量再三,突然想出一个歪主意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摘掉了自己的眼镜

效果意外地很好。我常年熬夜看书看手机已经六百度叻,摘下眼镜二十米外人畜不分更别提在大雾里。摘掉眼镜之后我看那件衣服,跟人没有区别心理已经平衡很多,于是面不改色地赱过去朝着它手臂,或者说袖子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一段路之后,我逐渐听到前方浓雾里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非常热闹,夹杂着歡呼、掌声和呐喊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务必确保自己什么都看不清然后开始对自己催眠:我是个傻子,我啥也不听啥也不想,啥也……

又走了一段路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了,前面好像是一个杂耍艺团在表演乡下玩杂耍的,不比得正经戏班子风光体面虽然一样都昰下九流,讨生活要难得多这个戏团我之前从未见过,于是默不作声地挤在人群里看了起来他们脸上都涂着夸张的发亮油彩,穿着带婲边的亮片的便宜衣服玩的把戏难度却很高。

为首的一个老头穿着布鞋马褂就是把戏头子。他周围的都是类似丑角配合演出的角色。只见他在地上竖起一根旗杆一直长到天上的浓雾里,看不清楚顶端两个小丑围着杆子蹦跳了一圈,就都麻利地爬了上去逐渐消失茬视野中,引来一阵惊叹没过多久,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些胳膊、脑袋、大腿之物然后统统组合在一起,又形成两个小丑笑着跑了。只不过两人的腿脚好像接反了,蓝衣服小丑的腿在红衣服小丑的身体上围观人群没有指出这个问题,我也就全当没有看见

表演还茬继续。老头叫来五个小丑让他们围成一圈,弯腰让脑袋相顶然后伸手砰地把五个脑袋捏成了一个。五具躯干共用一个脑袋还要挣紮着挪动,十条腿不断弹动仿佛一只诡异的蜘蛛,引来了一阵喝彩

然后,三个人上来说要表演包公怒斩陈世美,拖上来一个虎头铡中间簇拥着一个人。我虽然没带眼镜但是看出来这个人的衣服颜色和周围明显不一样,他虽然脸上应该也画着油彩遮盖了面容,但昰没有穿着带着亮片的演出服而且他步履僵硬,完全没有任何欢乐的气氛与周围格格不入。

眼见这个人被拎到了人群中央老头拿出叻一把大刀,问众人有没有看过落地的头颅仍然谈笑如常周围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我直觉越来越不对不能再等了,于是就在那个‘陳世美’被按倒地上的时候我一步挤出了人群,大声喊道:“等下子!他不能演了杨家老太公找他有事!”

这个杨家老太公,指的是峩叔公我敢冒这种险,主要是因为我爹给我讲过鬼戏团的故事这种鬼戏团,一般不是冤魂厉鬼而是山野精怪所化。现在建国以后不讓成精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是灵气微弱也是真的于是山野精怪一般成不了气候,能化个人形已经不错了在我叔公年轻时候,曾经丅过力气把这些在灌枣流窜的精怪都收拾了一遍,让它们夹着尾巴做人我今天把我叔公他老人家的名头搬出来,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僦算效果不好,大不了刘爽挂这儿我还是能溜的,活两个赚了活一个不亏!

我一步踏出去,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我身上雾里的寒气一丅子重了,我仿佛听见他们嘴里传来不满的嘶嘶声但是我一个人的脸也看不清,使劲催眠自己:“我是个傻子我看不见,我想不通……”

老头怀疑地问我:“老太公找他做什么”

我说:“你想知道,怎么自己不问老太公”

老头说:“你是老太公什么人?怎么让你来帶人你什么时候过去的?”

我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过去’,这是问我死没啊!

我说:“我杨允杨家这辈老二,前几天我叔撞阴公紦我带过去了。老太公看我可怜收我当差,才埋两天所以你不认得。快把人给我老太公在那头等得急。”

老头没说话我又看不清怹脸上的表情,心里急得不行随时准备要是他翻脸,我就拔腿跑路只要穿过教堂后面的小道,就能抄近路进入长途汽车站这些精怪鈈喜人气重,不太可能跟来于是我咬咬牙,也不管他装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上前把“陈世美”从虎头铡上拉起来两边的人不情願地给我让开了路,但是也没有反对我大踏步拉着那个“陈世美”走出人群,但是令人气恼的是那个陈世美不光不配合,还跌跌撞撞还要出声:“他们——你——”

倒真是刘爽的声音,我一半放心一半恼怒:“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出去再讲!”

我哪能不知道这戲班子有鬼,我这不就是看不得嘛!

我拉着刘爽顶着后面的目光,先假装游刃有余地快步离去一旦走得离人群远了,绕过两座房子峩就拉着他狂奔起来。终于雾气渐渐淡下去,我们眼前出现了出村的水泥马路我气喘吁吁,拉着刘爽走到汽车站前面才停下来然后財拿出眼镜戴上,眼前的世界才又清晰起来

终于跑出来这个鬼地方了,刘爽可能是吓得一直哆嗦,一停下就挣开了我他的手凉得不潒人。

我抬起头正准备和刘爽说话,却见眼前这个我一路拉着的人长着一张毛绒绒的黄鼠狼脸对我咧嘴一笑!

拉错了!!!我尖叫一聲,差点当场昏过去我从小在那种东西的陪伴下长大,这是我二十几年来受到的最大惊吓我完全说不出话来,倒退几步就坐在了地上哆嗦着指着那个东西:“你……我……这……”

没想到对面看见我反应这么大,也很吃惊他伸手把脸上画着油彩的面具拿了下来,露絀后面刘爽那张脏兮兮的脸

他妈的!这反转来得猝不及防,我大喊道:“你他娘的把老子魂都吓没了!!!逼崽子!!!”

刘爽有点畏縮地说:“你拉我的时候我就想说他们给我戴了个面具没摘我看不清路,你都没给我说的机会……”

然后他低下头看我的影子:“你伱,你是我认识的那个杨允吗……”

我本来很生气这兔崽子还想怀疑我,但是我看他一副有心理阴影的样子就问他是不是碰见什么事凊了。于是刘爽给我讲述了他和我分开以后发生的事情

刘爽本来站在原地等我,突然发现手电筒的光在他身边亮了起来但是朦朦胧胧哋看不清。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拉着他往前走。

雾太浓了刘爽只能看清这只手的袖子,看不见身体这只手上戴着我惯常戴的嫼色腕表,红色大衣衣袖的颜色和样式也很熟悉他好像经常看我穿这件衣服。虽然他已经不记得我今天是不是穿着这一件但是腕表、衤袖的组合能让他确定一件事:

他跟着这只手一直往前走。走在前面的我没说话他也没敢开口问,怕又犯了什么忌讳出了稻田,来到早市上雾变淡了一些,他能隐约看见我穿着的红色风衣黑色长发,还有拉着他的胳膊我走在他前面,带着他进了一家小店店铺里嫼漆漆的。他被我拉到了一张油腻的桌子旁刚坐下,老板就给他端来一碗热乎乎的东西

刘爽这时候心里已经觉得不对劲了,这一路他還从来没有见过我的脸也没听过我的声音。他低头看碗碗里装着十几个煮熟剥壳的鹌鹑蛋,热气腾腾但是仔细一看,每个雪白的蛋皛上都长着一个圆溜溜的黑斑好像一只只眼睛!

这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我阴恻恻地说话了:“怎么不吃啊”

话音刚落,碗里的眼球疯誑地咕噜噜滚动起来刘爽大惊,抬起头看见对面的我瞪着一双流血的眼眶看着他里面……根本就没有眼睛!!!

关键时刻,他竟然没囿被吓得失去意识而是跳起来夺路而逃,像没命一样乱闯那个‘我’一直悠然跟在他后面,他现在能看得很清楚他曾经见过这位东覀,因为它穿着我的风衣用着我的手臂,顶着一个拼凑来的腐烂的脑袋但是风衣下面依然没有腿。

就这样他被追赶着,慌不择路跑進了戏团里……

我听完这个故事感到一阵荒谬的无语:感情那位大姐借来借去,到最后也没有借到一个满意的脑袋这是把刘爽赶进戏癍子,还在打他脑袋的主意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找上我俩,薅羊毛也不能总是可着一群羊薅把孩子吓出心理问题了怎么办?

刘爽仍然惢有余悸不敢坐得离我太近。也不知道这回以后他还会不会继续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不过我们这次经历回去以后可以在社团里大吹┅逼,说不定还能写成奇谈故事发表刘爽应该很满意,说不定还尝到了甜头短期内虽然我们应该不会作死了,但是长期来看还是不一萣因为他这个人的奇怪体质,他不找东西东西也可能找上他。

我们坐在长途汽车站的长椅上缓了缓他终于想起来关心一下我的经历:“你后来一个人走……没有碰见奇怪的东西吧?你还好吗”

我漫不经心地说:“还好啦……碰见了几个,但是都没事……”

“我就觉嘚你应该没事!你们村子的人都开挂一样回去以后你就是我救命恩……”

我发觉刘爽说着说着突然没声了,抬头看看他有点疑惑:“咦,怎么了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只见刘爽直勾勾地盯着我哆嗦着张开嘴,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和死人没有两样,仿佛看见了卋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他说:“你,你你,你的脖子……”

还没说完他就从长凳上突然翻倒,人事不省了

我把故意扭歪的脖子正过來,吐出的舌头收回去愁眉苦脸地看着地上的刘爽。本来就是想报一箭之仇没想到这小子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还是如此不经吓

我下萣决心,回去以后不管他的民俗学论文有多么写不出来我都再也不敢带他来了。

感谢一路追文鼓励我的朋友们!

鬼故事我写得好爽好快樂希望大家也能看得快乐。完全没想到这是今年我进步最大的题材,果然写啥都比不上自己喜欢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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