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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伤痛文学|BGM:不具名海岸

“小孩儿,也就你总生气。”

原句|“小丫头,也就你总生气”

一月份,高考倒计时157天。

堎高县一中有个心照不宣的传统,历届尖子生都是理科班的,光荣榜上就很少有文科状元。年年为校争光,年年师长夸奖,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每逢分科时大批优等生全部默认留在理科班的习惯。

宋亚轩便是这滔河洪流中逆行的一颗石头子儿。

一年前,他捧着书摞子从一班离开去五班的当天,就成为了轰动全学年的焦点。

“你听说没?理重有一个选文的。”

“?我去,谁啊,胆儿真肥。”

“呃叫什么,宋…亚轩?”

“宋亚轩?就那个皮肤特白的?”

“他可真行,冯主任气厥了吧。”

“哈哈哈哈哈,听说劝了快两学期,最后还是走了。”

“在堎高一中还敢学文,我佩服。”

“这回啊,全校就看他能学成什么样呢。”

“哎行了行了啊,是骡子是马,高考见分晓。”

“就是,现在叽叽喳喳的,成本事吗?”

宋亚轩穿过数不计数的类似言论扎进课本,像淌泥水一般闷头闯荡,承受住课后、跑操、放学、甚至是上厕所的空余时间,那些来自周边迟迟留恋的注目礼。

胆儿大的还有上来问的,“喂宋亚轩,你怎么学文了啊?”

这一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自己都不愿意复盘。抬头看看讲台日期逼近的高考倒计时,宋亚轩知道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尽管他无论如何都没融入到五班的氛围。

他挪开捂紧耳朵的手,喧闹再次顺着听觉侵进脑袋。班级里乱哄哄的,砸书本、顶撞老师、拉凳子、大声说笑……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下课铃一响,那些人突然整窝蜂地堵在门口,哄然推搡,永远是全学年第一批踏出校门的班级。

宋亚轩按部就班地把剩下的知识点记完,合上笔盖,他收拾书包的速度不紧不慢,也不着急放学,都是在一班曾留下来的习惯。

“都要高考了,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氛围!那么着急往出跑,回家也不学习……”数学老师姓马,才三十多岁,头发烫的卷却像老太太,她满脸嫌弃地看向门口,恨铁不成钢。

座位上唯一的男孩不作声,收拾完书包特地等了五分钟才走,宋亚轩想,这下应该能碰上朋友了。

走廊另一边尽头的班级总是最后灭灯,宋亚轩抿嘴,庄重小心的步子朝去一班。

他偶尔会如此,若是心情不好了,就去原来的班级等朋友,共同出校门的路上还能扯扯皮发泄。

宋亚轩隔着班级门的透明玻璃能看到讲台,冯老师照样在留堂,从门外还能依稀听到她讲课。

他想歪头望一望沈哥,视线却总被第一排的同学遮住,那男生坐在沈畅前面,个儿高脖子也长,肩宽挺直,挡得严严实实。

“刘 耀 文……”宋亚轩字句顿顿,边踮脚边晃身体,努力想看到沈畅,他咬牙切齿,“哎呀真碍事!”

似乎是摆动的幅度太大,稍不留心听课就能被人轻易捕捉,宋亚轩动了没到七秒,就正正当当撞上刘耀文疑惑的眼神。

他讪讪放下踮起的脚尖,视线瞬间转移,心里悄悄把方才的对视列入高中生涯社死名场面。

刘耀文皱眉,猜到他是想看后面的沈畅,俩人经常搭伴上下学,等人都是家常便饭的。于是身子稍微向左侧,手腕驻在脸颊上,给宋亚轩留足了观赏空间。

宋亚轩无声笑了笑,心满意足看向沈畅,对方抬眉予以回应,微笑着做了句唇语:“马上。”然后指了指台上的老师和手表。

其实都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刘耀文这边开始有点问题。

“刘耀文我还没说放学呢,这么着急困呐?”

冯老师目光鸡贼地瞥向眼前某位快躺下的学生,刚收起来的卷子又搁回桌面。

刘耀文微露惊讶,被点名得措不及防,“老师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坐直了!”

她不给刘耀文解释的机会,等人身子板扳直之后,又扫了眼全班,才继续说话。

“自己看看还有多少天高考了,就算是半夜十二点也都得给我打起精神来。”

暂停了小会儿,“好了放学吧。”声音略带不情愿。

刘耀文此时耸耸肩,瞅回门外,嘴撇得像在对宋亚轩摊牌。你看,不是我故意要挡的吧。

宋亚轩吃瘪,掂了下书包,后退几步,安静站走廊等待。

班级里的人陆续出来时,基本都挨个和宋亚轩打了招呼,如同认识新奇的旧人。“呦,轩哥,等我呢?”

“去你的,别不卝要卝脸。”

“哈哈哈哈你听他贫,轩哥再见!”

宋亚轩面对这些熟脸倒略微腼腆,他只会弯起眼睛笑,皮肤白的透亮,体型再瘦点,往那一站就是人畜无害的小狗狗。

他一一招手回应,头顶却突然被覆上股宽大的力量,是谁手掌照着他头轻轻揉搓,没有停留太久便收了回去。

宋亚轩习惯性反射弧长,缩脖子也慢半拍,他转头看人,那男孩敞开校服拉链,外套搭在肩上,正嘚瑟着嘴角,表情像占了大便宜。

“啊刘耀文!你别总摸卝我头!”

刘耀文越听越来劲,又返回来摸了两下,“嘿嘿嘿,谁让你害我被老师骂,就摸!”

犯欠的语调气得宋亚轩直挥拳头,但奈何他的力气抵抗不过刘耀文,只好用眼睛瞪,涨红了脸咬牙。

这个时候刘耀文便不逗他了,该干嘛干嘛,勾上兄弟的肩膀就下楼,切换自如,跟刚刚不是他似的。

宋亚轩扫兴盯着他的背影发愣,头顶发丝的余温还不愿意消散,仔细分析,刘耀文和自己也没怎么有过交集。

但要比普通同学的关系更近一层。

沈畅把宋亚轩猛地一搂,栽歪着顺着他的视线看。

宋亚轩有被吓到,“啊?”然后把他的胳膊扒下去,“啊,没什么。”

沈畅眼睛一眯,警惕地连连否认,“嗯?不对劲。”

说着又左右不老实地晃悠身子,脑袋抻老远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宋亚轩使力气掰过他,阻止的动作十分熟练,“哪儿不对劲了,没不对劲!”

“哎呀快走吧!别看了。”

在这之前,学生临时接到被遣送回家的通知。由于特殊情况,堎高县需配合全省一并进入二次居家线上学习,终期未定。

眼看着还有不到半年就高考,宋亚轩和班里那些撒欢庆祝时间自卝由的同学不一样,他首先意识到课程质量的问题。说白了,就是怕网上听课效率不如在校好,快高考了闹这么个出,不是有病吗。

“那能有什么办法,事情都到不得已的地步了,学校总不能逆社会而行之。”沈畅说完捂紧口罩,赶忙和宋亚轩拉开距离,“诶,大意了大意了。”

宋亚轩翻了下白眼,依在队伍里,“我本来就是后转文的,基础课差,总这么来,老天爷这是要亡我啊!”他仰头长啸,招得大队伍的前前后后都看他。

随后又埋头小声嘟囔,“故意让我高考闹笑话。”

见沈畅没理他,他又回身问话,语气急促像积怨已久,“你班今天怎么出来那么晚?我在外边都等落灰了。”

沈畅莫名鼻腔嗤笑,幽幽地接道,“错峰,忘了?傻卝逼。”

“冯敏刚没训你算万幸,你没发现目前出来的这些人只有我班吗?”

宋亚轩闻后僵硬地观察了下校园里排秩序的所有人,迟钝拍了拍右脑勺,咳嗽两声缓解尴尬。

一睁眼,察觉到有目光在他身上若隐若现。宋亚轩横眉去寻,不到两秒的工夫便找到了头。

某双含卝着亮晶晶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光。

怎么哪都有你啊刘耀文。

刘耀文挑挑眉,如听到了秘密般显势。怎么样,脑袋短路的时候被我看见了吧?那表情像是在说。他刘海发丝凌卝乱差点挡住眼睛,校服领子也像外套一般立得随意,少年人的气质顽皮游走,怪不安全。

“嘶,你…”宋亚轩假模假样又攥实拳头,过家家的威慑力再如何也要耍一耍,但气愤是内心真实的。

怎么那么欠啊这人。他犯嘀咕。

回到家,宋亚轩看到偶像热映的电影,朋友圈顺手复制了一下宣发,再附赠上观影感受。他憨憨笑着放大图片,海报上的每寸肌理都值得舔屏,或许在嘈杂压力的学业中,这是唯一的喘气途径。

而此番于他看来合乎常理的操作,却在关上手机的两个小时后收来条微信。

“21卝年就别玩手机了”

“还有你那偶像,别追了”

“追星老了也能追,现在好好学习”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学习了?我有分寸。”

“要高考了,提醒提醒你”

宋亚轩跟着他的话回,越打字越冒火,差点一个语音喊过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卝子轮得到你刘耀文来教育?

可惜将要发出的火却被为人处世的理智压住,他与对方聊了一会,话题的引申让他本能认定刘耀文也是出于好意。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好意,他也怪恍惚。

或许,我在他那里,称得上是朋友?

这么算的话,还得感谢呢。

宋亚轩没再多想,稍微熬了下夜。表面上拒绝,身体却诚实地配合刘耀文从高考学习,聊到文学爱好,再谈论到大天小地。

这人一聊起天就刹不住闸,聊着聊着碰到感兴趣的话题又是通展开长谈,再回头看最开始的字眼,跟现在说的几乎不搭边儿了。

按照沈畅之后的说法,宋亚轩的心就像是奶酪砌的洞口墙,论谁啊稍微一碰,多说说话多关心他几句,就进去了。刘耀文不就是钻了这样的空吗?

你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他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彼此心态不对等,他却总能照顾你,想方设法在你一丁点好的基础上给你双倍的回报。

“刘耀文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精力,跟我聊天都这么积极,不睡觉的吗……”

半夜十一点二十四分,宋亚轩打了个沉沉的哈欠,揉了揉眼睛继续沉浸。

对方没提晚安,他不想诓人的兴。

虽然有好几次已经不自觉地把笑意露在嘴角,但这些他没意识,大概只有月亮能偷看。

年少时的缘分可能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该来的东西若阴差阳错路过了大量时机,也会急匆匆地赶上最后的末班车,陪你到达十七八岁的终点站。

万籁俱寂,关了灯的房间内还亮着的手机屏幕在托映着谁的新奇与不疲惫。那晚消息提示音不间断的响动,预示着宋亚轩本平平无奇的青春注定要来场轰烈。

自从刘耀文提出要每早提前叫醒他上网课,宋亚轩就知道当初不该答应他。

清晨七点,宋亚轩准时信息发过去:起来了,上课,早自习

宋亚轩拍拍脑门,确定自己没看错:你能起来啊,耍我?

接下来对话框一度陷入长达五分钟的沉寂,刘耀文想了想又回道:啊,我是组长,得先起一步开视频。

刘耀文:我上课经常不小心睡着,你记得勤发信息问问

宋亚轩:使唤人倒还来劲上了

宋亚轩:这几个月数学题不会就问你

不过说是宋亚轩叫醒刘耀文,但在后期近三个月的网课中,他也会时不时的给宋亚轩轰炸信息,在一些幼稚的询问中寻找存在感。

刘耀文不语,一个表情包结束话题。教师直播视频里课堂开着麦,手机上方跳出来的信息框一下一下打断专注思绪。

糊里糊涂地听着题,心里不知道想的谁。

这样每天断断续续有理由没理由的搭话,搞的两个人短时间内都成了对方微信聊天框的消息列表首位,模糊几下,有置顶的错觉。

但凡超过几个小时没收到信息,都不适应。

某晚,宋亚轩把本子平铺在学习桌上,背了两个单词就开始胡思乱想。想刘耀文过分的拉近,想经不起揣测的目的,想如何不吃亏的心理。

手机叮叮叮地冒弹窗,刘耀文的头像是个动漫人物形象,他瞄一眼后,竟然不忍心关掉。

他开始重塑勾勒起刘耀文这个人,转班前距离坐得远,没深交,所以印象还停留在初中的小豆丁。那时候体育课都一起站队伍前排,谁路过都夸可爱,哪知高二之后刘耀文个头猛窜,身体抽条式生长,面部肉卝感全无,五官日渐立体而凌厉,再配上打球晒出来的肤色,怎么看怎么凶巴巴的。

宋亚轩打了个寒颤,之前没太关注他,现在一对比简直要命。

初中那会儿他就总爱摸自己的头绊自己的脚,挑衅几句再躲得远远。夸张点说,宋亚轩就是在他的捉弄下长大的。

宋亚轩喝口水重新又在心里评价道,“人大性子还欠。”

宋亚轩停止勾勒,捡起手机缓慢打字,刚想回复过去又止住发送的手指,心里先自动脑补了场拉扯对话:我这么快就回信息,会不会显得我很没阶,好像我在意他消息的样子。不行,我得等一会。

紧接着转念又一想:可是如果延迟回,他会不会等的着急,万一有重要的事呢,万一看我不回他就睡了呢……

他成绩那么好,我秒回他会不会以为我没有在学习。

诶他这么晚发消息,肯定也没学习啊!

放下、拿起、放下、拿起、放下…… 动作重复了百八十遍。

宋亚轩微蹙眉头,笔杆子敲来敲去,随后俯歪了下脖子,干脆就近的书本选了道简单的古诗词填空,匆匆然装模作样地写完一句——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点完最后一笔点,立刻转头把消息摁了发送。

说得大言不惭,毫不犹豫。

简单五个字,刘耀文表现得则稀有惊讶,“做题?这么晚还做题?”

“嗯,有道数学题扣不出来”

刘耀文在手机这头努了努嘴,“还挺爱学习[狗头]”

宋亚轩眼睫一眯,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刘耀文此刻的表情会有多欠,他猜不透这话是反讽还是夸奖,反正怼回去总没错。

“再怎么学也比不上你呀,笨鸟加把劲罢了”

“嘿你小小年纪,说话阴阳怪气的呢”

“快十八了,不小了!”

“少废话,哪题不会,我教你”

宋亚轩的表情顷刻间僵住,两只打字的大拇指悬在半空无从下手再回复。他想到了前段时间刚上网课的时候和刘耀文的小交易,不太平等,但确实有提“教数学”这码事。

他大致瞟了眼桌上方才就写了一行的语文卷子,无奈咂嘴,完了,谎撒大了。

刘耀文说完好久也没收到条音讯。

宋亚轩从床边拉过来本厚册子真题集,胡乱地翻开到函数章的其中一小节,通过观察题干和图片的繁琐程度约莫着哪道题他铁定不会的,选好一道后“咔嚓”便拍了过去。

还不忘了把旁边没做但是不小心入了镜的基础题截掉。

对话框在拍过去的时候再一次陷入沉静。

直至二十多分钟快半个小时了也没有声音。

“这人……睡着了?”宋亚轩将信将疑他的承诺,庆幸自己的期望没有放到太大。“算了,明天再说吧。”

他刚准备洗漱下睡觉,刘耀文及时地“叮——”发过来个十分钟的视频。

“视频发的太慢,你先看着,我语音再讲一遍”

宋亚轩震惊瞪大眼睛,本能好奇地点开视频。画面中一盏昏黄的小台灯照着格子布桌面,少年凌卝乱的字体在卷面上努力工整,纸张顶方是他完整又抄写下来一遍的题,旁边的函数图像画得歪歪扭扭,笔还有点断油,而满篇的解题步骤却看起来思路清晰。

他过于失语,导致差点忽略掉刘耀文视频开头说的话。

“那个,我就直接把镜头照着题了,角度光线老是不好,录了好几遍,你凑合看吧。”

“首先,这道题你先设未知数,已知点M过抛物线且……”

接下来的十分钟宋亚轩像灌了迷糖般混乱,他无法言喻偶尔神奇的碰撞,甚至担心自己问的这道题会不会很基础,他有没有边录视频边笑话自己。毕竟他也没细看,现在听也听个半解,着魂似的。

没过两分钟,刘耀文又发过来几条语音。

点开一听,是刚刚题的大致思路,以及他有的没的的玩笑话。宋亚轩轻哼了一声,笑他傻卝子假认真。

宋亚轩被夺命连环催,解题听一步忘一步。他又跟着视频认真捋了两遍,才梳理些不懂的漏洞去问刘耀文。

[刘耀文邀请你进行视频通话]

什么啊,怎么就一个电话打过来?!

宋亚轩猛地心提到嗓子眼,汗毛直立,犹豫了再纠结,纠结了再犹豫,终于胆怯万分按了右下角箭头的“切到语音通话”。

心脏砰砰砰动跳,接了也不会说话。

“你怎么换语音了,用不用我把视频打开,我给你直接说会比较好懂。”

“不用不用,就这样挺好的。”

“奥,那你哪儿不会接着问。”

“我…”宋亚轩磕巴了下,“刚刚你说的因式分解,怎么分出来的?我没太顺。”

“啊,因式分解方法有很多,不用看我,你按自己的来,得数一样就可以,然后后面的方程就是……”

他带着耳机,每句话的韵节和气息都传送得细控不剩,以至于中途脸耳绯红,对方讲的一切数学知识都像带了隔音。呼吸合拍,刘耀文的声音第一次距离他心脏这么近。

后来整个网课的几个月宋亚轩都没有怎么问刘耀文数学题,他教人这么全套化的认真,无论如何都麻烦不起来。

包括中间有几次闹别扭,他宁可去微博抱怨,也不拉下面子找刘耀文。刘耀文那时偷偷卝窥视他的微博,点赞了好几条宋亚轩说不会做数学题的贴子,潜台词无非就是:有个大活人在这儿,来问我啊!

“喂,你怎么那么爱生气啊?我不就一天没回你信息吗,听课的时候换ipad了,手机关机,下午打球没看见”

“看你发微博,中午又没吃饭?”

“哎好了,我的错对不起,气性真大”

“没让你道歉,我不是计较的人”

“小孩儿,也就你老生气”

宋亚轩冲着手机咬牙,闷了股火,又叫我小孩儿,说了多少遍我不是小孩。

可是邪门的,这声小孩儿怎么比之前暧昧得多。

他无名源的抱怨顿时转成咚咚咚的节奏在肺腑跳动,隔着屏幕面色酡颜,潋滟得如同吞了一大口傍晚六点的黄昏。

不知道刘耀文是否也同样恍然过。

在线上聊得久了,俩人开始期待开学的再碰面。宋亚轩没像刘耀文那样积极,但能保证的是,他更憧憬,也更胆怯。

关系短时间内拉近,感情迅速升温,本是件好事,可对宋亚轩施法的悸动刺卝激,使生活多了个挂念的事物,心里始终揣着颗惴惴的不安。

直至四月份返校,他才确定自己的内心,给这份奇遇添了个适当名字——

宋亚轩这会儿正捂着肚子趴在课桌上,利用下课时间短暂放松下来疼痛,他有胃病,隔三差五总是这样。

“不会吧,人家还没跟我怎么样呢就…”

宋亚轩自言自语到一半,就被突袭地阵痛堵住了嘴,他禁闭双眼指尖冒汗,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默默祈祷着放学铃卝声快点响。

他都记不清了他怎么走出的教学楼门,只记得教室喇叭里的错峰放学铃卝声,宋亚轩的班是打头下楼的班。

他走得格外慢,踉踉跄跄腾到了后面一班出来,还没出校门。

宋亚轩痛得以为幻听了。

宋亚轩回头去看,见面前悠悠驶过一辆自行车,车后座坐着位男生,长相眼熟得不能再眼熟。

“你怎么了?”车自觉停到他左边,刘耀文问。

“呃,肚子有点疼。没事。”这是宋亚轩继线下返校后第一次肉卝眼见到刘耀文,跟他搭话。

“家在哪,要不然送你回去?”

刘耀文身高一八三,光腿长就一米多,两只脚从车后座踩踏板上下来,踩到地上结结实实地撑住了自行车。

宋亚轩拨浪鼓似的摇头,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谢谢啊。”

“别吧,你这样到家天黑了,没事儿,宋子扬有车,让他送你。”他说完拍拍前面握车把手的男孩,打算下车自己走回家,把位置让给宋亚轩。

那男孩一声没吭,温温润润地望着俩人推脱,静声等待着结果。

宋亚轩脑中咯噔,克制住难掩的震惊,拒绝得更坚定,“不不不不,不用了,你们回去吧别管我,我没什么大事的,家离得很近。”

刘耀文你就离谱,怎么那么随随便便就让别人送我,之前聊得火热的时候可不像这种意图。

宋亚轩即使被他给迷惑住,也不敢太表现出来,连连躲过说辞,快步在马路边小跑,企图甩掉刘耀文。

可没等走多远,刘耀文就指挥宋子扬骑车跟着他,到了差不多的地方从车座下来,紧赶着两三脚便追上宋亚轩,然后拽住他的胳膊。

宋亚轩被拉得突然,表情愣住仿若在计算他是怎么过来的。

“就让他送你呗,不是肚子疼吗?那么固执。”

“我跟他又不熟。”宋亚轩掰开刘耀文的手,悄声咕哝。

“那有什么的,都是同学。”

“哎我不喜欢……坐不熟的人的车。”

刘耀文沉了几秒,“哦。”想了想又说,“那我送?”

讲实话,宋亚轩真的心颤了一下,少年颔首像哄小朋友的语气,贴在他发丝旖旎万分。

“我一个大小伙儿,肚子疼还要人送,丢不丢人。”宋亚轩朝他嗔怪地笑,“谢谢啊,真不用,你走吧。”

其实事情到刘耀文的那句话,宋亚轩就已经满足了。他率先道了拜拜,不想让刘耀文再纠缠此事。

不过大约五分钟后,宋亚轩再次看见了刘耀文,他只身骑着个自行车原路折回,向他的方向相向行来。

风吹着兜起刘耀文的校服上衣,鼓成个包,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和黑色发梢一并被汗水浸卝湿。

刘耀文笑着刹车,打横调了个头,冲宋亚轩摆摆手,“上车。”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宋亚轩诧异。

“接你啊,快点上车。”

宋亚轩这才走了没多久,再碰见这辆自行车就换司机了,“宋子扬呢?”

他架不住刘耀文的多次执意催促,乖乖坐上了后座。刘耀文回答得倒听上去轻松,“他啊,回家了,不用管他。”

“可这是……宋子扬的车啊”

宋亚轩多少哪里觉得有点不安生,这种不安生一直到刘耀文骑了小一会儿才有答案。

他看到前方宋子扬在不远处的路边孤零零地走,冷风吹得拉紧的校服布料前胸贴后背,脸面灰暗,像电视剧里任卝劳卝任卝怨的老黄牛。

宋子扬扭头,无意间暼到自己那辆车,被刘耀文正骑着载人,踏得飞远。

他想开口申诉吼刘耀文,可从小踏实的素质限制他不能骂人。

合着刘耀文把车主撵下去了。

宋亚轩在车后边憋笑,盘算着哪天有机会给宋子扬买瓶水当作补偿。

他望着刘耀文的后背,肩宽腰窄,风阵阵略过还能闻到少年洗衣液的味道,不明来意的心动跟随路况没节奏地挑衅宋亚轩的底线。

刘耀文迎着风大声问他。

宋亚轩使劲摇头,“不冷!”

“我家在十号,离得好近啊!”

突然浮现的巧合,宋亚轩竟然相信命中注定这一说了。

刘耀文把他送到家单元门口后,宋亚轩拉住他没有让他着急离开。他从兜里鼓弄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松开塞到刘耀文手里。

别别扭扭,糖再捂一会儿就要化了。

刘耀文低头打量着糖,轻轻咧嘴笑,“嘁,小孩儿。”

话音一落,随即骑着车驶走,迫不及待消失在宋亚轩的视线中。

宋亚轩数不清自己心跳快了有几次。

那天知晓刘耀文家的楼栋就和自己家斜挨着的时候,宋亚轩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欣喜。他往后特意花费了几天来摸索清刘耀文上学的时间,以此每天都按照那个时间段走,这样就能和刘耀文偶遇。

为了不让刘耀文发现端倪,宋亚轩有时会故意打乱错开时间,放弃掉一整天的相见。

他放纵着这场喜欢日益增长,任凭其贯穿高三的冲刺阶段。

努力不是没有成效,至少刘耀文路过他经常会响个车铃。就连晚课放学,借着校门口的车灯路灯也会隔好远叫一声来道别,“拜拜,宋亚轩同学!”

宋亚轩上学最期待的就是夜晚,回应刘耀文的时候恨不得蹦起来招手。

要么如果时间够,他就把宋亚轩也载着,隔三差五便送宋亚轩上下学。

尽管在外人看来他的互动稍微平淡了些,但殊不知宋亚轩在心里早已预谋了AB方案叠连套,感情不爱外露。

高三冲刺的几个月尤其关键,宋亚轩没有特殊情况下课都不会出教室,除非去楼上的办公室找老师请教题。

发不完的卷子和搞不明的出题趋向,高三期的紧张氛围压成气层准备待命爆破,他叫苦埋怨着地球运动比某些人的心思还难懂。平均一天的自卝由呼吸全部寄希望于傍晚晚自习的黄昏和上下学刘耀文出现在他眼中的遥远身影。

于是机会需得主动创造,爱只好藏在细节里。

宋亚轩那天忽然嘴馋想喝气泡水,妈妈负责家中补给,儿子高三想吃什么喝什么都尽量满足,这次干脆就按箱买。挑味道的时候宋亚轩停在橙子味的区域选了好久,但却想起来刘耀文喜欢白桃,于是咬咬牙,把整箱都换成了白桃味。

说起来还是居家线上的时候,刘耀文同他聊天,大半夜的说想吃白桃乌龙的冰淇淋。打那刻起宋亚轩就记住了,这一记就是好久。

他撒了个谎,说是买气泡水买多了,借机要给朋友们送饮料,分着喝。消息通知刘耀文时,他还很感激,夸宋亚轩够讲义气的。

宋亚轩满意得逞,“哎没事,记得明天收着点就行,我让小荟给你们送去。”

第二天早晨,他从笔筒里挑出两支新买的碳素,一支白壳,一支黑壳,款式相同,颜色相对,像是商家有故生产的。宋亚轩手指碰了碰黑壳子的,把这个和给刘耀文的那瓶气泡水装在一起,白壳子的放到自己笔盒里。

宋亚轩还着重嘱咐了小荟,要把笔一起给刘耀文,剩下的按顺序给沈畅他们几个。

但依然在送出去时闹了乌龙。

小荟把其他人的都按瓶送到,唯独刘耀文的那瓶送错了人,径直递给了另外一个叫肖博的男生,扔给他的只有那支黑壳子碳素笔。

这还是刘耀文放学拦下宋亚轩告诉的,假装责怪怎么说好的气泡水进到了别人胃里。

“?我明明让她给你一瓶的啊,她没有吗?”

刘耀文耸耸肩,“没有啊。”

“不过笔挺好看的,谢谢啊!”

宋亚轩根本没心思听他感恩,毛都要气炸,他精心的筹备竟泡汤在关键的末尾一步。“怎么会这样。”语调尽是失落。可小荟是个姑娘家,平日里马马虎虎的再正常不过,总不该冲女孩发脾气。

“早知道就自己送好了。”他委屈吧吧嘴。

刘耀文边走边歪头饶趣地观察宋亚轩的脸,咯咯咯笑出声缓解尴尬,“喂!逗你玩的,没事儿!送错就送错,我不在乎。”

“我在乎!”宋亚轩差点吼个嗓子。

他注意到刘耀文微妙的讶异表情,随机应变往下接话,“呃……这是原则性问题,好端端的汽水怎么能送错呢,那味道还是白桃的呢!”

“你错过了,多可惜……”越说声越小。

“?”刘耀文眸子滴溜转,眨了眨眼,“白桃?”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白桃味?”刘耀文的音量这回颇为认真,宋亚轩浑身错愕害怕。

“你告诉我的啊,你上次说想吃白桃乌龙的冰淇淋,我就……记住了。”

只见刘耀文皱皱眉,眼皮子紧摆回忆和宋亚轩的种种,突然恍然大悟地一句“奥……”,宋亚轩松了口气,而后他又转折了态度——

“可是,我那回只是顺口一提,就说了一次。”

是啊,你顺口一提,说了一次,我就记住了。

宋亚轩咳嗽两咳,转移话锋,“我明天再给你拿一瓶。”

“真没事,我不要了。”

“看你跟肖博关系也挺铁的,我喝他喝不都一样吗。”刘耀文这话一脱出口,惹来了宋亚轩的难以置信。

宋亚轩甩下冷冷一句话,而后自顾自走回了家,没有再跟着刘耀文的步伐。

宋亚轩理解他的意思,又不理解他的意思,照刘耀文的感觉来说,他们俩仅仅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而已。

可以和他跟肖博的关系划等号的朋友而已。

他心思嫩,简单一点小事就足以让他红了眼眶,回家的路上踢了一道石头子儿。

刘耀文不会哄人,堵了气就接连冷脸好几天,最近看到宋亚轩也不再打招呼说拜拜,视若无睹地继续和别人搂肩回家。宋亚轩闷也不想逼自己难堪崩溃,和沈畅走得又近了不少。

他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底线,稍不避讳就触碰到了。宋亚轩数着从他们熟络起来后就频繁吵架,线上吵到线下,天南吵到海北。

甚至这次汽水事件之后的有一次,因为宋亚轩自卑而否定自我,向他抱怨看法,刘耀文摔杆子晾了他24小时。

事后宋亚轩主动和解,他回应说,“我不希望你总这样,你挺好的,干嘛不自信。传播负能量我也很累。”

开心点啊宋亚轩,你不是挺爱笑的吗?

宋亚轩默言,想解释的说辞噎回肚子里。我其实就是想跟你分享下琐事和生活情绪,你怎么就是木头呀。

可谁让我喜欢你呢,刘耀文,谁让我喜欢你呢。

宋亚轩擦干眼泪,第二天继续喜欢。

虽说总吵架,总是宋亚轩在掉眼泪,但只要和刘耀文和好,他就即刻会原谅他,瞬时间忘掉了昨日狠狠说不要再理刘耀文时的决心。

刘耀文就老叫他小孩儿。

曾经有次在手机,俩人聊到小朋友的问题,宋亚轩表明他特别喜爱小朋友,牵着小小的一个,无论怎么逗都像在与神明的天使通话。

“我也喜欢小孩,尤其是女孩。太可爱了。”

“哎呀呀我跟小孩儿玩的特别好,下次我带小孩时候叫你”

“没小孩也行”刘耀文回他,顿了顿才发下一条,“我把你当成小孩”

现在结合起来还真挺幼稚的。

临近高考的前两个月,刘耀文逐渐地开始不理他,准确讲是,不像开始那般热情。

宋亚轩这辈子琢磨不清的谜题,大概就是刘耀文的心。

宋亚轩像往常一样给他发信息,他的回复愈发简洁,嗯啊几句草草了事。

亲密无间的隔空喊话逐步演变成走廊碰见才会泛泛微笑的点头之交。

刘耀文打篮球,脚不小心扭伤,宋亚轩一颗心势头悬挂着,关怀问候直到脚腕痊愈。而宋亚轩胃痛再次加重,跑操时蹲在地上起不来身,刘耀文在旁边见习巴巴望着操场跑步的同学,也没有把目光分一眼给地上的宋亚轩。

送出去的饼干糖果汽水竟会开始推脱拒绝,甚至他在宋亚轩看不见的地方送给别人,或者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朋友圈由无话不谈到一个赞都不再点。

上下学也不再开车捎他了。

宋亚轩也企图试探过原因,但终因为丢失的面子而拉下帷幕。他脑袋犯懵,自我怀疑愈演愈烈。

高三,没时间理人,正常,我不也一样。

好好学习才是最主要的。

“诶,你看到了吗?刚刚刘耀文。”

宋亚轩去漱水杯前在走廊里听到两个女孩的议论八卦声,止住脚步。

“看到什么?我没看见刘耀文啊。”

“刘耀文跟马晓啊。俩人眼睛又……”听起来像个肢体语言,宋亚轩偷偷瞄头看,看到其中一个女孩把左右手指吸在一处。

“啊?他俩还能深情对视,分了八百年了都。”

“你懂什么呀,这叫白——月——光!马晓那种校卝花级别,当初跟刘耀文谈恋爱,没多少天就甩了他。刘耀文心有不甘好久了,男人都有个耿耿于怀的执念的。”

“嘿你信不信,就他俩刚那么一长对视,刘耀文保准又动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别神预言了……”

宋亚轩手中的水杯啪嗒从掌心滑落,匆忙蹲下去还没捡起脑子就不断重复一个名字。

忽地,杯子被一个纤白的手捡起,宋亚轩跟着手往脸看,那女孩漂亮得不像话,身上有股似香水的花果体卝香。

女孩笑着递给他,“给。”

“这种不锈钢的保温杯换掉吧,你看,摔一次就有个坑出来。”马晓声音温柔,性格也温柔,哪哪都温柔。

宋亚轩也挤出个笑对她,“好,谢谢。”

的确,她那么好看,那么善良,刘耀文动几次心也是应该的,我怎么能跟她比呢。

刘耀文是得喜欢漂亮的,女孩子的。

五月二十号的零点,宋亚轩微信朋友圈分享了首余佳运的新歌,歌名意图很明显,《最好的都给你》,仅刘耀文可见。

“爱是把最好的都分给你”

宋亚轩打完文案,脑袋里掠过和刘耀文的一分一寸,他把能给他的能给予他的都奉献出去了,尽管后来也会被拒绝,但爱是能感觉到的吧。

宋亚轩瞳孔一扩,确定自己没看错。他把探索欲拖到晚课回家,然后悄悄去翻刘耀文的听歌记录。

宋亚轩笑容僵在脸上,反复看了多次也没有那首歌的记录。“他没听……”

怎么会呢,宋亚轩退出去刷新重进,还是找不到那首歌的歌名。

记忆力没出错的话,他朋友圈发的什么东西刘耀文都没有认真去看过,更何况听他听的歌。宋亚轩回手翻翻自己的歌单,可笑至极,每一首都是刘耀文爱听的。

他喜欢林俊杰,宋亚轩就把自己也变成林俊杰的歌迷,可他不知道的,刘耀文喜欢林俊杰是因为马晓曾经唱过林俊杰的专辑。

宋亚轩短暂失落了下,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件事。他不想把自己捏得小气,斤斤计较什么都要查一番究竟才安心。

不久,三天后马晓在朋友圈分享了和他同样的内容,他习惯性随手一翻,却在刘耀文当天的听歌记录里发现了这首歌。

刘耀文更新了音乐动态,字里行间都在放不下马晓。

他没有提他名字半句,可宋亚轩就是知道刘耀文念的是谁。

星星爱月亮,月亮照人间。

宋亚轩鼻尖酸痛,窝在被褥里哭得没有声响,他对爱意的控制束手无策,痴心傻傻成全他爱的男孩心里装着别人。

“原来不是不能在意,我不是她而已。”

他已经把爱调成了静音,孤单反思为什么当初靠近宋亚轩的是刘耀文,现在苦痛流泪的却是宋亚轩。

“刘耀文,你怎么突然冷淡了啊,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到现在还不消气……”宋亚轩哭得一抽一抽,“别不理我好不好。”

这场冒险的浩大盛宴挖空了宋亚轩的勇气,击溃再重置一览无余。他在学校里没见着刘耀文和马晓有什么交集,相处同陌生人一般,但往往是这种收藏在刘耀文心脏底部的耿耿于怀,比光明正大复合更剜心。

隔了一夜,宋亚轩早上上学的时候又撞见了刘耀文,就在离他不远的马路对面。他本以为刘耀文会没看到直接走进校园,但刘耀文出奇地停下了步调。

刘耀文左顾右盼看了看两边的车流,接着大步横穿到马路这边,选择在一个路灯下站住脚,目不转睛地目视宋亚轩走路。

宋亚轩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朝刘耀文奔去,到他面前时还绊了一下。刘耀文眼疾手快地把手从插兜里拿出来扶住宋亚轩,“没事吧。”

“没,没事。”宋亚轩侧头看他,“你怎么不往前走?”

刘耀文神情理所当然,“等你啊。”

又补充一句,“看到你了,在后面。”

“哦……”宋亚轩点点头,没再说话。

气氛全程平静无波,两个人路上谁也没有说话,从前那样侃侃笑闹的日子像是默契地被合作丢进了青春洪流里。

终于快到教学楼门口,刘耀文张口打碎了无言。

“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啊?”宋亚轩愣住,换种说法妨不如是他接受不了自己小心翼翼的心思被轻易猜得干干净净。

刘耀文说,“我不习惯,也不知道怎么还。”

“我,没有让你还。”宋亚轩不自主攥紧拳头,强忍住众层失望。

刘耀文没有回答他,在临近两个班级的分岔道,反而又提起了别的事。

“你上学和回家的路,一个人别总走人行道的边儿,危险。”

“看着点车,小心走。”

宋亚轩自己总喜欢踩到人行道的边缘砌起的那条侧平石,俗称马路牙,双手张开像走平衡木一样,身体歪歪斜斜,满足乐趣也消耗上学的时间。

他有时候会特地早出门五分钟去走那条侧平石。

但刘耀文是怎么发现的。

“嗯,好。”宋亚轩听话答应,他最听刘耀文的话。

宋亚轩不打算就此放弃,距离进高考战场的天数所剩无几,他筹备着等高考之后再跟刘耀文表白,了了青春,酣畅淋漓也不后悔。

凡事也要有个分寸,他贿赂同学得到刘耀文一二三模的成绩,虽说文理不能比,但刘耀文的分数都没有宋亚轩高。

“该不会是我影响他了吧?”宋亚轩反省自责,可转念又一想,“不应该啊,他目前都没怎么理我。”

跟我聊天那段时间,考得挺好的。

“马晓?”宋亚轩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完瞅瞅身边同学,立刻捂住嘴。

果然,能影响他的只有她了。

沈畅中午放学铃一打,就从一班溜到五班,敲敲五班班级玻璃门,示意宋亚轩快出来。

“大哥你这么慢啊还没收拾完。”沈畅拎着校服倚在门框看宋亚轩装书,懈怠的样子玩世不恭。

宋亚轩找出午饭时要背的单词本,“来了来了。”“你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肖博跟顾垚家顺路,他俩先走了,留我孤零零一人,只好来投奔你咯!”

宋亚轩鼻子嗤笑,“切,你自己没腿不会走啊?非得要人陪。”

“是啊,自己没腿不会走啊,非得要人陪。”沈畅复述了一遍他的话,像在有意特指似的,一脸玩味地盯着宋亚轩的脸唰地窜了通红。“我可是不止一次看见你和刘耀文一起走了哟。”

宋亚轩抱书追着他跑,腿长的优势,最后拎着人后脖衣领子往怀里带,“我俩跟你能一样吗!”咬牙切齿,捉弄杀气。

“哈哈哈哈哈是是是,不一样不一样,你俩是爱情,我是纯友谊。”

宋亚轩没空和他理论,抓了抓沈畅的腰卝肢,他怕痒,闹着闹着就闹到了楼梯下面,好巧不巧,一打眼就碰见了刘耀文。

沈畅感觉到宋亚轩不老实的手忽然停住了,他拉着人故意走慢些,让刘耀文走在前面。沈畅顺其自然搭上宋亚轩的肩膀,转移他的注意力,他也想让宋亚轩继续谈笑风生,别太把刘耀文当回事。

可宋亚轩的目光一直是刘耀文的跟随者,他难掩的心绪,没上限地折服危险。宋亚轩眼睁睁看到刘耀文若无其事地从他身旁路过,伸手去拽小荟的辫子。

“刘耀文,你给我滚!”

小荟涨着脸骂他,又冲他小卝腿踢了一脚。

刘耀文蹦了蹦躲走,“哈哈哈哈哈哈!”

“嘿?你还拽!”小荟狼狈地收拾自己的头发,扎好之后撵脚去追刘耀文。“别惹我啊,我现在去车棚扎你车胎。”

“诶,不能这么损的,刘芸荟!”

“刘芸荟!针放下!我错了错了,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就这样打打闹闹到校门口,其他人仿佛见怪不怪,有的还跟着一起笑。明明很搞笑的画面,这些在宋亚轩眼里却像部策划惩罚他的悲剧电影。

他垮着脸,什么话也说不出,眼瞳下欻欻盈泪。宋亚轩深呼吸,突然觉得离刘耀文好远好远。

他之前也是这么跟刘耀文打闹的。

原来他对他和对其他人是一样的。

一样温柔,一样调皮,一样关心。

可怎么就是要竖起块屏障,拒绝任何人近一步走进他的世界。

“嗐,他俩啊,在班里经常这样,就是哥们儿,你别抻心。”沈畅察觉到了宋亚轩的不对劲,打趣救场。

“经常?”宋亚轩扣住了其中的频率副词。

沈畅顿时哑言,闭眼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呸,又说错话了。

“你说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啊。”

宋亚轩声音碎得突兀,低柔音调不知道被摧残蹂躏了多少次,呼吸都沙着挠人。

刘耀文爱打篮球,除了体育课,第二节课课间也泡在球场。宋亚轩只要站到班级内的窗口,就能望见他。

说起来他蛮欣赏刘耀文打篮球的,短袖颜色只局限于黑白灰三种颜色,打热了袖子一撸,胳膊上的肌肉线条也窝汗,或者拿衣摆擦擦脸,肚皮上的腹肌会不小心闯到宋亚轩眼里。

刘耀文知道宋亚轩会看他打篮球,所以如果计划有变或者换场地,都会提前跟宋亚轩说。

但这么几轮回,宋亚轩憔悴累了,也懒得特意跑窗边去看他打篮球了。

六月初,高三学生收拾东西准备离校,回家休息调整作息准备高考。

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晚上,沈畅陪宋亚轩坐在操场看星星。话题无非围绕着某人。

“诶,沈畅,你看。”宋亚轩指着头顶的白月,“像不像刘耀文?”

沈畅滋溜吸了口汽水,砸砸嘴,“你魔怔了?”

宋亚轩没理他,语感惆怅,“我是说,如果他是那个月亮,那我就是他旁边的那颗星星。”

“永远,一直,站在他身后,用力发光,是所有星星里最亮的一颗。”

“但是他呢,照在人间,照在大地,从未照向我。”

沈畅听到这,喝汽水的声音戛然而止,乜了眼宋亚轩,低眸在想些什么,耳朵静听宋亚轩说。

“我觉得我已经够努力过了。”

“很多时候,我为他改变了不少,他不知道,也不理解。”

宋亚轩手肘担在膝盖,咽口汽水,“我不喜欢看篮球,但是他打,我就会喜欢。他有时候胜负欲强,会拿自己和我爱豆比,我竟然不反感。”

“我每天都算好了他出门上学的时间,想在路口偶遇他,如果今天要是没碰见,那我就会快点跑到班级里,从窗户那等他来。直到看见他进校门我才回座位。”

“我会,为了他尝试各种白桃乌龙味的零食,其实我一点都不爱吃。”说着便嗓子哽咽,宋亚轩望望月亮,继续讲。

“我的歌单……全部都是林俊杰,因为他的偶像是……”渐渐地说不下去。

宋亚轩右眼滑落一滴泪,“嚓”地坠在手背,“我知道他心里有忘不了的人,他也跟我提过不少次马晓,但是,为什么难受的是我呢?”

“我还有好多好多证据,多到我自己都数不过来。”宋亚轩摇摇头,“可就是这些内心翻云覆雨的独角戏,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不喜欢我吧,那为什么当初对我那么好呢,突然就冷落,谁受得了……”

突然之间,真的突然之间,像是发现秘密后的故意拉远。

宋亚轩吸吸鼻子,擦拭眼泪,对沈畅露出熟悉的弯眼笑,“不过没关系,我都处理好了。”

“四月份的时候,我写了一本日记,日记本的页数刚好截止到高考卝前一天,每天都记录着我想跟他分享的事情。高考之后我就买件白衬衣,送他一起当生日礼物,他生日就在高考后的暑假。”

这下他应该,会看得到我了吧。

“……”沈畅表现出不想说话的藐视,他舔卝了下后槽牙,“宋亚轩。”

“你知道你那天送到我们班里的糖,他的那份怎么处理了吗?”

宋亚轩脸部紧绷,磕磕巴巴不愿收听,“……不知道。”

沈畅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如同刀刃顷然割进宋亚轩肺腑,他差点没拿稳汽水听,心跳轰隆震快,从里到外凉个彻底。

“我们告诉他是你送的,所以他就扔给别人吃了,听懂了吗?”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沈畅反问他,目光灼灼,宋亚轩低着头不语。“以恋人的角度,那刘耀文卝做得确实过分。可是以一个朋友的角度来说,他对你,很正常。”

“他察觉到你的特殊感情之后礼貌地跟你保持距离,但彼此依然像普通朋友一样,他没有把关系弄僵,也没有明目张胆伤害你。”

“暗恋不是非要双向的。”

就是因为你在意他,喜欢他,所以才把细枝末节的小事无限放大,折磨自己。这样有必要吗?

毕业典礼的当天,宋亚轩鼓起勇气找刘耀文照了合照。他在望向镜头的那一刻暂时逼自己忘掉过去,刘耀文就站在他身边,紧紧挨着,也笑得会心。

那张合照,是宋亚轩有史以来笑得最灿烂甜腻的合照。两位少年校服拉锁立正拉紧,身后一堵白墙做干净的陪衬,窗外撒进束束的阳光,照射两人的发丝,为高考助阵,也为青春颂歌。

周围一圈围满了人,全在起哄。

“再靠近点,靠近点。”

“再近就亲上了!”刘耀文笑着回怼,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推开宋亚轩。

没有谁比他们俩笑得更般配。

高考之后的某天,宋亚轩提前把礼物送给了刘耀文,礼物里有一封信,和历时两个月的心路历程日记本,崭新带小褶皱的白衬衣整洁铺好,满袋子都是像爸妈那个年代的古老告白。

开头,称呼,问候,展信安好。

二零二一年x月x日,天气晴,今天我看见你在篮球场……

白衬衣要熨一熨哦,我觉得你穿白色好看。

宋亚轩与他告别,这趟以朋友名义爱恋的青春,起于他,也终于他。宋亚轩兴许这辈子都难戒掉,那些紧张冲刺的刷题昼夜,靠刘耀文贸然的出现无恙度过。酸涩,但有形。

他不妄想故事能熠熠生辉,但求刘耀文在遇见自己心爱的人之前,可以慢点忘记他。

列车需要启程,开往下一班的守护春天。

后来刘耀文说,“宋亚轩,谢谢你。”

这篇文可能很多人读起来平淡,但对我而言意义非凡。这是我专门写来记录一个人的,那位少年在我高三最后的阶段给予了我非常大的力量,文章与现实稍有改动,但百分之九十九都相同。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搬到创作上来说,我们的故事实际跌宕又刻骨,远不止文中呈现的暧昧。

全文以宋亚轩的视角在写,是因为我本人并不知道刘耀文怎么想的,准确来说,是不知道“他”那会儿是怎么想的。

总之,希望这篇文能勾起各位青春校园里心动的某个人,少年永远在记忆里发光,你也要努力前进,好好生活。

他会遇到爱的人,也但愿他尽早释然伤过他心的那位白月光,拥抱珍惜未来爱他的姑娘。

七夕快乐!许愿两位小朋友一辈子都不要经历文中的事情,双向奔赴,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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