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法令纹,朋友圈点赞P图发的照片给P没了,和喜欢的男生见面他看见我有法令纹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我的男友,是一个体育生。

昨天半夜,他忽然跟我提了分手。

理由是我爱的是他的外表,而不是他的灵魂。

原本我正懒洋洋地躺在卫泽怀里,闻言心头一惊,开始极力狡辩……啊不是,极力辩解。

在我一口一个宝贝的哄骗之下,卫泽不为所动,咬牙道:「姐姐还是先把手从我身上拿开,才比较有说服力吧?」

我默默收回手,义正辞严道:「我是觉得你训练了一天,刚才又那么尽心尽力,帮你按摩来着。」

卫泽眼睛微红地看着我:「我要搬出去。」

「姐姐,你要证明给我看,你喜欢的不是我的外表。」

简单来说,就是他不让我碰他了,试图以此来证明我不是馋他身子,而是爱上了他的灵魂。

我本来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想到第二天,卫泽真的从我家搬了出去。

我们仍然每天一起吃晚饭,看电影,卫泽甚至给我写了封情书。

但就是不碰我,连亲都不亲一下,仿佛我们是在谈又甜又纯情的校园恋爱。

结果一星期后,我下班回家,发现他蹲在我家门口,非常委婉地暗示我——

我与卫泽的恋爱,开始于一段两厢情愿的一夜关系。

那时候,我在订婚前夜抓到男友何子轩出轨,于是果断收拾行李,连夜搬到了闺蜜庄小鱼家。

相恋八年,做梦都没想到我跟何子轩会走到这一步。

我跟公司请假,在家颓了好几天。

酒瓶堆了满桌的时候,庄小鱼终于看不下去了。

「陈黎,为了个出轨的烂人难过成这样,你知道有多不值得吗?不仅这个月全勤奖没了,工资还得扣一千八。」

她眯着眼睛跟我算账,「哦,还有桌上这些酒,加起来得两千了吧?别忘了你还有房贷要还呢。」

我一声哽咽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低头看看手里的酒瓶,忽然开始心痛。

庄小鱼一把夺走酒瓶,把我从沙发上拽起来,往浴室走:

「正好今天周末。你去洗个澡,然后换衣服化妆。」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神秘一笑:「带你去,找乐子。」

然后把精心化好全妆的我,拖到了体院的游泳馆。

我万万没想到,她说的找乐子,其实是找男人。

众所周知,体院盛产肌肉帅哥,而看帅哥能让人快乐。

庄小鱼的高中学弟把我们带进了游泳馆,我踩着湿滑的地面往池边走,迎面撞上一个人。

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进身后的泳池。

结果那人稳稳地扶住了我,还十分关切地问了一句:「姐姐,你没事吧?」

嗓音十分好听,清冽里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沙哑,像是缠绵过后从喉间涌出的最后一点旖旎。

我心念一动,抬眼望去,对上一张轮廓深邃、五官俊朗的脸。

这人好高,哪怕我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也堪堪只到他鼻尖,只能看到他淡粉色的嘴唇,还有顺着下巴流淌的水珠。

早上还让我沉浸在失恋悲痛中的何子轩,瞬间被我抛诸脑后。

脑中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得到他。

他扯着唇角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就好。」

等这小孩重新进了泳池,我火速奔到庄小鱼身边,问她学弟:「那是谁?」

「啊,卫泽吗?我们校游泳队的顶梁柱,最有希望进省队的成员之一。」学弟十分热心,「陈黎姐感兴趣的话,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我眯了眯眼睛:「好啊。」

庄小鱼的学弟把卫泽微信推给我之后,也换了泳裤下水练习去了。

我和庄小鱼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盯着满室肩宽腿长的肌肉帅哥,眼睛都快忙不过来了。

而在这些人里,无论是外貌还是游泳水平,卫泽都是最拔尖的那一个。

我看着他在泳池游了好几个来回后,上岸拿起了手机,于是火速低头申请他的微信好友,备注是「救命之恩」。

卫泽很快通过了我的申请,并发出礼貌疑问:「你是?」

「刚才你在泳池边扶了我一把。」

「啊,这个就算救命之恩了吗?」

我勾着唇角给他打字:「是啊,我不会游泳。如果我摔进泳池,说不定还得你救我。」

隔着两排长椅的桌子前,卫泽打字的动作一顿,而后猛然抬起头,向我这边看过来。

游泳馆亮白的灯光照下来,被他身上滚落的水珠折射。

清爽得要命,又迷人得要命。

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庄小鱼转过头,望着我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说:

「黎黎,欣赏一下男色可以,但是你别太上心了。我学弟跟我说过,这些体育生,好多都……玩得挺花的。」

我冷静地收起手机:「我知道。」

作为一个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的社畜,我分得清心动和欲望的区别。

我和庄小鱼在游泳馆看了一下午帅哥游泳,到傍晚时,她学弟过来叫我们:

「队里要出去吃晚饭了,你们方便的话可以一起呀。」

他身后跟着的人就是卫泽。

我礼貌性地矜持了一下:「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会啊,只是普通小聚,几个人一起吃顿饭而已。」卫泽明亮又清澈的眼睛望着我,「姐姐,一起来吧。」

于是我就这样,跟着卫泽他们去校门口吃烧烤了。

几个正是青春年少的小男孩,又刚消耗了大量体能,饭量惊人。烤好的串端上来,一晃眼就没了。

卫泽坐在我身边,眼疾手快地抢下不少鸡翅,放进我盘子里。

因为第二天是周末,不用训练,他们点了一打啤酒。

几杯灌下去,卫泽已经微微醉了。

他偏头看着我,夜风吹过来,头顶的灯盏倒映在他眼睛里,晃出一圈一圈的波光,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吃过饭,天已经黑下来,庄小鱼还有事,提前一步打车走了。

几个男孩子三三两两往学校走,卫泽慢吞吞地落在最后,和我并行。

我转头看着他:「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

「太晚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他小声说,「我先送你回家吧。」

第一次见面,他就要送我回家。

想到之前在游泳馆里庄小鱼对我的忠告,我由衷地觉得,卫泽还挺会的。

这样也好,他主动迈出第一步,说明彼此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我们并肩走过一小段路,到了前面灯火通明的罗森。

我借着买烟的名义把他带进去,走到放TT的货架前,低声问:「要什么牌子?」

卫泽好像愣了一下:「……什么?」

「你之前习惯用什么牌子的,自己拿。」我琢磨了一下,大概是他年纪还小,容易害羞,于是很贴心地走到了一边去,「我去拿瓶牛奶,等下我一起付钱。」

结果我在柜台前等了半天,等到奶都被我喝完了,卫泽终于攥着一个小盒子过来了,还坚持要自己付钱。

我目光扫过他微红的耳尖,笑了笑:「走吧。」

便利店的对面就有一家酒店。

卫泽也是经验丰富,随身就带着身份证。

电梯一路上行,密闭的空间里,来自年轻男孩子身上特有的清新气味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在空气中拉扯出一片旖旎的氛围。

进了房间,我反手锁了房门,转头贴上他的嘴唇。

与我掌心相贴的体温一点一点升高,不知不觉中,卫泽反客为主,打横抱起我,走到了床边。

我指尖擦过他湿漉漉的胸膛,对上那双灯光下被欲念填满的明澈眼睛,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倘若新欢足够出色,哪怕只是单纯的欲望,也能让人飞快地从上一段情伤中脱身。

比如现在,我的眼睛里,就只看得到身上的卫泽。

十八岁的年轻男孩,有着常年训练锻炼出的漂亮肌肉线条,和格外旺盛的精力,只是动作不免莽撞。

我细碎地喊了声疼,他就立刻温柔下来,一点一点地顺着我额头吻下去。

大概是太累,我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总之,醒过来时,天色大亮。

卫泽已经醒了,正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懒洋洋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往浴室走去:「好了,你可以回学校了。等下我去退房——」

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我的手腕被一股温热的力道攥住。

顿了顿,我回头望去,在撞上卫泽欲言又止的委屈目光时,挑挑眉:「还有事?」

他摇了摇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固执:「姐姐,我还没有女朋友。」

这话里的暗示,傻子都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那你要和姐姐交往试试吗?」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卫泽这种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小弟弟,会真的有和我恋爱的想法。

无非是昨晚还算合拍,他这段时间又正处于空档期,拿我打发时间罢了。

正好,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卫泽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尾微长,瞳色是水洗过后一般的澄澈。

此刻这双眼睛正专注地看着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要。」

这段恋爱关系,就这么草率地定了下来。

我的目光顺着他好看的脸一路往下,路过线条利落的肩颈和胸肌,定格在骤然收起的腰线和六块腹肌上。

大概是我打量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面前的小孩有些不自在地拧了拧身体,小声喊了句:「姐姐。」

我被这一声叫得心神荡漾,伸出手,指尖顺着他胸腹的轮廓轻轻描摹。

卫泽喉结动了两下,眸色转深,嗓音沙哑地闷哼了一声。

我伸手勾上了他的脖子,扯着唇角笑道:「既然时间还早,那就陪姐姐再放松一下吧。」

一直到下午,我才和卫泽一起出了酒店。

在附近的海底捞吃了午饭,我把他送回学校,转身要走,结果卫泽又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姐姐下次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

我吃惊地转头看着他:「你体力这么好?」

不愧是拥有六块腹肌的游泳队顶梁柱。

卫泽抿了抿唇,眼神里莫名多了一丝委屈:「我是想和姐姐约会。」

不得不说,小男孩就是嘴甜。

哪怕心知肚明这只是哄人的话,但心情还是骤然变得愉快起来。

我伸手拍了拍他毛绒绒的发顶:「放心,姐姐有空就联系你,我们……约会。」

回去的时候,庄小鱼拎着鸡毛掸子在客厅等着,一看到我就冲了过来:

「陈黎,老实交代,昨晚去哪儿了?」

我撑着玄关的墙壁,一边换鞋一边说:「酒店。」

「你和那个叫卫泽的弟弟……」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我,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还记得昨天我们在游泳馆里说过什么吗?」

我走到沙发边坐下,顺手拿过茶几上剩的半瓶酒,灌了一大口:「记得。我没上心,他也没有,各取所需而已。」

庄小鱼坐在我对面唉声叹气,一副她把我领入歧途的样子,看得我直想笑。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狗狗祟祟地凑近了我:「那……你感觉怎么样啊?」

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体力很好,人也很帅,赏心悦目,还能感受到一些之前没感受过的奇妙。」

比如,跟何子轩这种瘦弱白斩鸡在一起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原来胸肌这东西,不用力撑着的时候,其实是软乎乎的……

我还在回味的时候,庄小鱼又开口了:「对了,昨天晚上何子轩找我了,说他想跟你谈谈,但你微信和电话都把他拉黑了。」

我冷笑一声,觉得十分离谱。

他出轨在先,还把人带到我们新房的卧室里,被我当面抓住,这还有什么好谈的?

「不用管他,直接拉黑就行了。」

拿出手机,才发现卫泽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

「姐姐,我找了几对好看的情侣头像,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们一起换。」

没想到,只不过是一段表面上的虚假恋爱关系,卫泽还能这么认真地跟我演戏,连细节也不肯放过。

于是我真的兴致盎然地把他发来的头像看了一遍,最后选了一对相依相偎的布偶猫和萨摩耶。

我把那个幼稚的猫头换上,点进卫泽的个人资料,才发现他已经先我一步换好,竟然还截图发了朋友圈。

配图是我已经换好的猫咪头像。

而他给我的备注,是格外亲昵的「黎黎」。

理智上,我很清楚这条朋友圈大概率是仅我可见。

但感情上,还是被这种不加掩饰的直白弄得恍惚了一秒。

等回过神来,手指不知不觉挪到了备注上,点击修改——

少年直白的热烈最容易令人心动。

可我已经二十六岁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四年,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和脆弱关系,应该时时刻刻保持清醒才对。

第二周去公司上班,我顶着这个过于可爱的头像与客户交流方案时,总是会在晃神的瞬间想到卫泽。

这个时候,他大概不是在跑步,就是上课。

我正想着,卫泽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姐姐在干什么?」

「晚上要不要见面?」他问完,大概是一时间没得到我的回答,又很快撒娇般补了一句,「姐姐,我想你了。」

解答完客户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把聊天页面切回来,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顿:「好,那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吧。」

「不用,我下午下课早,今天也没有晚训。姐姐给个地址,我去接你。」

这几天我和卫泽一直没见过面,但微信上的联系一直没断过。

很难想象,世界上真的会有他这么黏人的男孩子。

我只要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卫泽发来的消息。

哪怕是当初跟何子轩最热恋的时期,也没这么腻歪过。

因为工作太忙,我回消息很敷衍,他也不以为意。

只有在连发很多条消息我都没来得及回复时,才会略显委屈地说一句:

「姐姐,你已经三个小时没跟我说话了。」

下班后,我跟着人群往出走,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卫泽。

他身上有种年轻男孩特有的朝气,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已经耀眼得像是一道光。

也正因如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五下班时间,人流拥挤,我好不容易才挤到他身边。

看到我,卫泽立刻咧嘴,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姐姐!」

他把手里拎着的一盒冰牛奶递到我手上,低下头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喜欢喝冰过的纯牛奶,这事除了庄小鱼和从前的何子轩,没几个人知道。

我跟卫泽认识不过一星期,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诶,你不喜欢吗?」见我没接,卫泽有些疑惑地把牛奶盒拿到眼前看了看,「是上次你在便利店买的那个牌子没错啊?」

不知道是多么丰富的情感经历,才能把年轻的小男孩塑造得这么体贴,这么……令人心动。

我在这一刻忽然无比庆幸,我与卫泽开始得坦荡。

不付出感情,就不会受伤。

回过神,我从他手中接过牛奶,摇头:「没有,我很喜欢。你想吃什么,姐姐请你。」

卫泽还没来得及答话,我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带着压抑的怒火:「陈黎。」

回过头,看到何子轩怒气冲冲的脸。

他两步走过来,目光从我脸上划过,落在卫泽身上,眼中出现了清晰可见的敌意。

还没等我答话,卫泽已经先一步把我挡在身后,警惕地开口:「我是黎黎的男朋友。」

「我们才吵架多久,你就有了新欢?」何子轩不敢置信,又冲着我冷笑,「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人,忽然觉得很累。

经历了一星期朝九晚十的工作折磨,好不容易到了周末。

此时此刻,我本来应该和秀色可餐的小奶狗坐在餐厅里吃个晚饭,然后去柔软的大床上度过美好的一晚上,彻底放松自己。

至于何子轩,哪怕在一起八年,从发现他出轨的那一刻,这个人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现在他又为什么要来骚扰我?

「何子轩,你弄清楚,我们不是吵架,是你婚前出轨,被我抓到,然后当场跟你提了分手。」

我揉了揉紧绷的眉心,不耐烦道,「至于我有没有新欢,这人是谁,是咱俩分手以后的事,跟你已经没关系了,懂吗?」

说完,不等何子轩反应,我先一步拉着卫泽的手离开了。

何子轩没有追上来,倒是小男孩望着我,欲言又止了半天。

我瞥他一眼:「有话就问。」

心里已经猜到了卫泽会问什么。

无非是何子轩是谁,我和他在一起多久。

占有欲这东西谁都有,我很理解,也已经在心里编好了一连串台词。

没想到卫泽纠结半晌,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抱住了我。

盛夏七月,他的体温透过柔软的T恤衣料传递出来,却奇异地并不让我觉得烦闷。

「姐姐。」他清冽的声音响在我耳边,「你别难过了。」

哪怕是逢场作戏,我还是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女人都喜欢找小奶狗。

敏感,体贴,还格外会撩。

我是真真切切地投入了八年感情,又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当初我和初恋分手,何子轩出现,开始全心全意地追求我。

我被他的无微不至打动,很快就答应了,甚至为了和他在一起,毕业后都没有回老家,而是留在了这座城市。

刚毕业的时候,我每个月工资只有八千块,在这座超高消费的一线城市,房租都要占四分之一。为了省钱,我搬去跟何子轩一起住。

他家境不错,但和我分得很开,包括房租在内,一切日常支出和约会消费全部AA。

在一起的第七年,他仍然闭口不谈结婚的事。

而那时我已经因为接连谈下几个大项目,拿到几笔不菲的奖金,于是用奖金和三年的存款付了间小一居的首付。

何子轩知道后,马上跳出来指责我防备他。

我把钥匙扔在茶几上,抬起眼看着他:「那就结婚。」

他立刻蔫了下来,踌躇半天,磕磕绊绊地告诉我,不是他不想和我结婚,而是希望自己在工作上有所成就后,再给我一个幸福的家庭。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认。

半年后,被父母逼婚的何子轩迫于无奈,跟我提到订婚。

哪怕什么求婚仪式都没有,我还是答应了他,只是心情异常平静。

一直到那天晚上,我目睹他和另一个姑娘在家里的床上,才明白过来。

八年太过漫长,不止消耗了他对我的感情,也让我对他没有了任何期待。

我深吸一口气,从卫泽怀里脱出来,伸手拍拍他毛绒绒的发顶:「姐姐不难过了,去吃饭吧。」

晚饭我和卫泽是在海底捞吃的。

他说游泳队的教练规定了食谱,不能乱吃,于是在清水锅里可怜巴巴地涮了些蔬菜和牛肉就停下筷子,托着下巴看我吃。

我夹起一块玉米放进他碗里:「这个也不能吃?」

卫泽咬牙:「……能。」

我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肥牛:「这个呢?」

「能。」他一狠心把东西全吃了下去,然后小声嘀咕,「大不了回去多跑十公里。」

「没事。」我冲他暧昧地眨眨眼睛,「今晚可以多消耗点体力。」

小男孩眸光一深,喉结滚动两下,小声叫了句:「姐姐。」

总去酒店是我这种社畜消费不起的。

毕竟是长期固定的关系,吃过晚饭,我直接把卫泽带回了家。

前两天,我在公司附近找了间新房子,然后从庄小鱼那儿搬了出去。

卫泽好像特别开心的样子,回去后就眼睛亮亮地四处看,还跟我说:

「姐姐,你能带我回家,我好开心。」

桌面上有个空着的相框,原本里面是我跟何子轩的合照,后来被我抽出来撕了。

卫泽看了一会儿那个相框,忽然转过头:「姐姐,我们来拍张照吧!」

我还在愣怔的时候,他已经拿出手机,搂着我的肩膀,把镜头凑了过来。

我下意识弯了弯唇角,卫泽飞快地按下了快门。

「下次我把照片洗了带过来。」

他坐在沙发上,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没一会儿,我拿出手机,发现卫泽竟然用那张合照发了条朋友圈,配字是「般配」,还自己给自己点了个赞。

照片上的他青春活力,满脸胶原蛋白,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兴奋的小狗。

而和他脸贴脸的我,虽然化着精致的妆容,但脸色苍白又疲倦,眼睛里满是被生活磋磨过后留下的痕迹。

二十六岁的平庸女社畜,和正值青春年少又前途光明的小男孩,到底哪里般配?

我懒得吐槽,只是顺势坐在他身边,一手划着手机屏幕,另一手伸过去,在他胸口捏来捏去。

没过多久,手下的体温就越来越高,紧接着我的手腕被一只手牢牢扣住。

我转过头,看到灯光下卫泽满是沉色的眼睛,笑起来:「去洗澡吧。」

细细密密的吻随灼热的体温一起落下来,情到深处,他附在我耳畔,认真地说:「黎黎,我好喜欢你。」

这种时候说的话,我怎么可能当真呢?

虽然内心毫无波动,但我还是扯扯唇角,装出热情的样子回应:

「乖,姐姐也喜欢你——我们去窗边。」

第二天午饭后,卫泽回学校。

我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又长长地打了个呵欠:「姐姐还有工作要做,就不送你回学校了。」

「好。」他抿了抿唇,忽然探头在我脸颊落下一个吻,「姐姐,我周二还可以再来找你吗?」

我心道你体力够好,但姐姐已经老了,却一脸无奈地叹气:「恐怕不行。最近总加班,姐姐有空再联系你。」

小男孩欲言又止地点点头,带着满眼委屈离开了。

我跟卫泽的关系,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维持了下去。

我的工作很排得很满,朝九晚十,周末时不时也要加班。

背着房贷,我一天也不敢休息,忙到极致时饭都顾不上吃,自然也没空回卫泽消息。

周五晚上,加班到精疲力竭的我回了家,刚出电梯门,就看到卫泽蹲在我家门口,正低头打游戏,身边还放着两大兜食材。

听到动静,他仰起头看过来,发现是我,顿时惊喜地跳起来:

「姐姐,你回来了——我刚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你一直没回。」

我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还真是:「刚忙着敲定合同细节,没顾得上看微信。你进来吧。」

进了门,我踢掉高跟鞋,随手从冰箱里拿出半块没吃完的吐司,然后回身瘫在了沙发上。

卫泽去厨房放了东西,探出头来看着我:「姐姐你先随便吃点垫一垫,我来做饭,很快就好。」

我厨艺平平无奇,但喂饱自己还是不成问题。

只是这几天太忙,家里冷锅冷灶地闲置了很长时间,到今晚才有了点人间烟火气。

厨房里飘出的香气渐渐浓郁,我靠在沙发里,嚼着干巴巴的吐司片,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机。

主管发来消息:「合同我看过,没问题了。明天你不用来公司,好好休息吧。」

我回了他一句「收到」,然后接着懒洋洋地玩手机。

外界琐事,明星八卦,这些消息一一浏览过去,但在我的脑中没有半分停留。

从前的很多个晚上,我和何子轩就是这样,各自抱着手机倚在沙发里,直到睡前都是零交流。

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持续了好几年,连自己都深感无趣。

但这一刻,因为厨房里有一边哼着歌一边做饭的卫泽,和空气里弥漫的饭菜香气,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我正在愣神,小男孩端着两只白瓷盘从厨房走了出来:「姐姐,吃饭了!」

番茄虾仁意面,上面撒满芝士碎,灯光一照,裹着酱汁的面条亮晶晶的,看上去分外诱人。

「姐姐你先吃。」他把盘子放在餐桌上,抬手捏了捏耳垂,「锅里还有汤,快煮好了,我去盯一下。」

没一会儿,他又端着一小锅丝瓜蛤蜊汤走了出来。

卫泽不过才十八岁,竟然有这样的厨艺,我实在很惊讶。

吃饭的过程里我问起这事,他喝着汤,笑容里有种孩子气的得意:

「我爸妈工作很忙,有时候顾不上照看我,我就自己跟着食谱教程学做饭,熟能生巧了。」

我点了点头,他又道:「姐姐,其实我可以每天帮你做便当带去公司的。」

我挑了挑眉:「所以,你是想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卫泽望向我,虽然耳尖微红,看上去像是害羞了,但目光一片诚恳:「姐姐,我想好好照顾你。」

我不置可否,却在吃完饭卫泽去洗碗的时候,去卧室翻了备用钥匙出来,递到他面前。

在小男孩骤然惊喜的目光里,我微笑着开口:「有空的时候,你可以随时过来住。」

这大概是一贯谨慎的我,做出最冲动的决定。

事实上,我与卫泽认识也不过一个月,对彼此的了解也并不深刻。

晚上睡前,我洗了澡出来,发现卫泽正倚在床边,支着下巴,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我拽了拽身上的吊带睡裙,在他骤然深沉的眸光里无辜地笑:「今晚太累了,我想直接睡觉。」

「不然我帮你把东西拿到客厅去?沙发床也可以睡人的。」

卫泽用力摇头:「不,姐姐,我想抱着你睡。」

空调温度打得很低,抱着我的小男孩身体却一片温热。

贴过来的灼热让我心猿意马,困意消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

卫泽红着眼睛叫了一声:「黎黎!」

又不敢动,只好委屈巴巴地问我:「你不是说你要直接睡觉吗?」

我吻着他嘴唇,含糊不清地说:「……反悔了。」

卫泽一点也没辜负我给他的钥匙,第二周就带着大包小包,填满了我家的冰箱和橱柜。

他还买了个很漂亮的饭盒,真的实现了每天帮我带便当的承诺。

卫泽换着花样给我展示他的厨艺,中午在公司拿出饭盒的时候,还会有同事问我:「陈黎,你怎么还有精力搞这些啊?」

我眼看着主管从对面走过,赶紧澄清:「我哪有那个时间,都是男朋友做的。」

「秀恩爱就更不对了!」

我夹起一块茄子,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我就越清楚,这段一开始就不正常的恋爱不会永远维持下去。

我比卫泽大了整整八岁。

我上小学时他还没出生,我高考完那年他还在读小学,而我从大学里毕业时,他的人生进度刚进入青春期。

如今,我在日复一日的机械劳动中丧失了对生活的激情,可他一片坦途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他和我之间所差的年龄,不是单纯的数字那么简单,还有平庸与耀眼,一眼望到头和前途不可估算的差别。

下个月卫泽有场很重要的选拔赛,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我家,一直到周末才有空过来。

临走前,他把刚化好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我拉过去,对着镜头拍了张合照。

「我要发朋友圈秀恩爱,今天可是七夕。」小男孩打完字,又仰起头看向我,「可惜教练要求今天必须回去,不然我还可以和姐姐一起过七夕。」

卫泽身高一米九,又肩宽腿长,直直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几乎有种压迫感。

但此刻他坐在沙发上,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像只委屈的大型犬。

我勾起唇角,拍了拍他肩膀:「就当昨晚已经过了吧。」

昨晚洗完澡,我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小孩还很有精力地拿了吹风机来帮我吹头发。

临睡前,他伏在我耳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姐姐,七夕快乐。」

回过神,我拿出手机,又把卫泽早上发的那条朋友圈点出来看了一遍。

他很细心地截掉了我的吊带睡裙,只留下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以一种亲昵的姿态贴着他。

阳光从一侧的窗户照进来,像打上了一层天然柔光。

乍一看,就好像同龄人一样。

只是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这种「好像」和我们的恋爱关系一样,都是假象。

周末,物业那边给我打电话,说建筑公司交房了,让我们过去拿钥匙,验收房子。

「最好带个人过来,帮你看下水管和电路。」

物业友情提醒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我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和卫泽的对话框。

「你今天有空过来吗?」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卫泽就回复我了:「抱歉,姐姐,我们选拔赛还没结束,我今天不能出学校。」

我抿了抿唇:「那没关系。正好我要出趟门,怕你临时过来我不在家。」

卫泽发了两个表情包,撒着娇说他过两天就来找我。

我很配合地哄了两句,而后关了对话框,给庄小鱼打电话:「宝贝,陪我去验收个房子。」

庄小鱼很痛快地答应了,然而她来的时候,把那个叫陶严的小学弟也带了过来。

「不是要检查水管吗?有男生方便一些。」

陶严冲我很爽朗地笑:「放心吧陈黎姐,保证完成任务。」

他和卫泽一样是游泳队的,人长得很高,的确方便。

整个验收过程中,我冷眼观察了半天,发现庄小鱼和他之间,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不同寻常的暧昧。

顺利验收完成,签完确认书,已经是傍晚了。

我请陶严和庄小鱼吃饭,闲聊的过程里,顺口问了陶严一句:「你今天怎么有空跟庄小鱼一块过来?」

他看了庄小鱼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我笑道:「学校那边的选拔赛正好结束,学姐说有事找我帮忙,我就过来了。」

我动作蓦然一顿,「选拔赛结束了吗?」

「是啊,今天中午最后一轮就结束了,所以下午我才能出门的。」

我咬了咬发麻的舌尖,让自己从猝不及防的慌乱中恢复镇定,露出毫无破绽的笑:

「原来是这样,那我还真是运气好。」

我早就想到,卫泽这样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年轻小男孩,和我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

但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吃完饭,庄小鱼去洗手间,我随口跟陶严聊起选拔赛相关的事,这才知道,这场所谓的选拔赛,是市级比赛,目的在于选出进入省队的成员。

而每一轮卫泽的表现都十分出色,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他能进省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卫泽人长得帅,还很优秀,一向很受女孩子欢迎。这几天选拔赛,游泳馆开放,观众席都快坐满了。」陶严笑着朝我眨了眨眼睛,「说实话,陈黎姐,之前他发那条朋友圈的时候,大家都超级惊讶的。」

「惊讶?」我转着手里的酒杯,挑了挑眉,「因为我和他以前谈过的类型不太一样吗?」

陶严满脸疑惑,「怎么会……他以前没谈过恋爱。陈黎姐,你可是卫泽的初恋,所以我们才震惊的——因为之前有个漂亮学姐追他,天天来游泳队送水送毛巾,我一直以为他会被那个学姐拿下的,没想到……」

没想到被年纪更大的我横插一脚,直接拿下。

见我不出声,陶严反而慌了神:「陈黎姐,我知道,网上肯定有不少有关体院男生的传言,我们游泳队也真的有这样的。但是卫泽不一样,他真的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我知道。」我笑着说,「你别慌,我不关心过去的事情。」

没谈过恋爱,不代表没发展过其他关系,只是大概率陶严并不知道而已。

不然怎么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带了身份证,还心照不宣地和我去了酒店?

陶严看着我,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庄小鱼已经回来了,他也就默默地闭上了嘴。

吃过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告别了陶严和庄小鱼,一个人慢悠悠往家走。

到楼下的时候,我目光随意一瞥,蓦然定住。

不远处的花坛边沿上,坐着一道万分熟悉的身影。

路灯的光照在他身上,在脸颊一侧落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看向我。

我默不作声地看了卫泽片刻,终于开口:「选拔赛结束了吗?」

「嗯,提前结束,所以我就赶过来了。」他站起身,像只委屈的大动物那样朝我张开双臂,「姐姐,抱。」

理智告诉我,我是成年人,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的社畜,这段关系的结束应该由我主动来提,至少比较体面。

但是,我终究没有问他选拔赛的真相。

我抿了抿嘴唇,还是走过去,扑进他怀里,被高大的小男孩抱了个满怀。

他紧了紧胳膊,贴在我耳边小声说:「黎黎,好想你。」

我的心脏在这一瞬间被击中。

理智,清醒,衡量得失,自我警醒……所有筑起我心内防御壁垒的一切,都在他的拥抱中融化,短暂地消失殆尽。

「你不是有备用钥匙吗?」我问,「怎么在楼下等我?」

「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结束。

而直到我和卫泽一起上了楼,开了门,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他在客厅那片空白的墙壁上,搞了个照片墙。

之前我随口跟他提过,那面墙空得有点光秃秃的,

想买幅画来装饰一下。当时卫泽还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这件事让他来处理。

我一步一步走到近前,看到一块做工略微粗糙的木板上,错落地钉着十多张我和卫泽的合影,都是之前他主动拉我拍的。如今被洗了出来,装进小相框,挂在了墙上,旁边还贴了星星灯装饰。

「是惊喜,我提前一小时上来装好的。」小男孩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我,「姐姐,你喜欢吗?」

我努力压下心中浪潮般涌起的情绪,回头勾了勾唇角,抱住他:「喜欢。不但喜欢,还很想答谢你一番。」

手指沿着他背部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路往下,直至停在关键处。

小男孩红着脸,微微退开了一点,喘气道:「姐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勾着他的脖子,直接跳进他怀里,堵住他的嘴唇,「有话明天再说。」

欲望不止能让人沉沦,同样能让人清醒。

否则,在这样温情又甜美的假象里,我就快要忘记,我和卫泽之间是如何开始的了。

卫泽和他带来的那面照片墙,一起留在了我家。

选拔赛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学校都没有再强制他们留宿,只有在第二天满课的时候,他才会在前一天晚上吃完饭后,依依不舍地跟我告别。

有一次,他去厨房洗碗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起来,我随意瞥过去,正好看到弹出的微信消息。

蒋曼曼:「那我明天就早上在食堂门口等你啦。」

我动作一顿,垂下目光,盯着面前的果盘沉默不语。

我清晰地记得,之前陶严跟我说过,追了卫泽很久的那个学姐,就叫蒋曼曼。

小男孩从厨房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从桌面上拿起手机,开始低头打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回完消息,重新把目光投向我:「那我就先回学校了,明早还有课,黎黎你记得把水果吃了。」

顿了顿,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忐忑:「……怎么了?」

我沉默片刻,笑起来:「没大没小,叫姐姐。」

他走过来,俯身在我脸颊落下一个吻,眼睛被灯光照得湿漉漉的:「那姐姐,我走了。」

卫泽走后,我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然后回过神,把他切好的哈密瓜倒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晚上卫泽回来的时候,我刚洗完澡,顶着一头滴水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然后就被他扑过来紧紧抱住。

我发梢的水珠一滴滴落下去,把他肩膀的布料打湿了一片。

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更用力地紧搂着我:「姐姐,你一天都没回我消息了。」

小男孩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身上只有淡淡的清冽香气涌入鼻息,找不到半点和女生约会过的痕迹。

他真谨慎啊,滴水不漏。

我偏着头笑了一下,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宝贝,姐姐是想把话留到这时候再说啊。」

卫泽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就被我拐到了卧室。

欲望的浪潮褪去后,我懒懒地倚在卫泽怀里,点了根烟。

卫泽修长的手指擦过我耳畔,把凌乱的碎发拨到耳后去,开口道:「姐姐,我想跟你谈谈。」

我垂下眼,把烟按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我困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手正放在他胸肌上。

卫泽的手忽然停在我耳侧,声音里多了几分苦涩:

「姐姐,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喜欢的只是我的身体,而不是我这个人。」

我动作没停,敷衍道:「宝贝,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忽然抬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强行制止了我作乱的手:「那姐姐对我,是真心的吗?」

卫泽的语气很认真,认真到我忽然觉得荒谬不已。

我用力从他手里抽出手腕,睁开眼睛,淡淡道:

「卫泽,你非要追究这个,难道是真忘了我们是怎么开始的了吗?」

亮白的灯光从天花板照下来,小孩好看的脸被照得格外清晰,光芒落进他水波般清澈的瞳孔里,像是碎裂的星光。

挑高的眉骨下是高挺的鼻梁,嘴唇带着情欲未消的红,看上去格外好亲。

我曾经无数次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也必须承认,一开始我跟卫泽在一起,单纯只是馋他身子而已。

我收回目光,淡淡地问:「算了……你现在问这种话,是想干什么?」

回答我的是卫泽干脆利落跳下床的动作。

我没有动,沉默地看着他套上T恤,穿上工装裤,从床上抱起被子,站在床边望着我:

「今晚我睡沙发,明天就搬出去。」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席卷了全身,我把发抖的指尖藏在身后,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好。」

出租屋的沙发并不大,一米九的卫泽睡在上面,大概得蜷缩成一团,一点也不舒服。

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和我划清界限。

我躺在床上,又点了支烟,盯着灯光下朦胧的烟雾思考了片刻,然后得出结论:

大概是那个叫蒋曼曼的学姐持之以恒的追求终于打动了他,所以卫泽也不想再跟我继续耽误下去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这么脆弱。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也早就做了准备。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卫泽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人站在玄关,行李箱放在脚边,我之前给他的钥匙被放在鞋柜上。

我靠在墙边,歪着头看着他,挑着唇角笑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把东西拿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卫泽看上去好像很不开心。他气鼓鼓地瞪了我一眼,闷声道:「……不用了。」

「好。」我冲他挥了挥手,「那,弟弟,再见。」

出门的时候,我才发现卫泽带来的那面照片墙还挂在客厅。

他走得很利落,连这玩意儿也不想带走。

原本我想把东西拆下来,下楼的时候顺手扔了,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卫泽钉得太死的缘故,一时半会儿没拆下来。

又害怕上班迟到,只能暂时作罢。

成年人的世界里,工作占据了白天的大部分精力,我连伤春悲秋的空闲都没有,就很快被要修改的方案和申请填满了全部空闲时间。

一直到临下班前,才有空看微信。

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卫泽发来的消息:「姐姐,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干什么?来找我要分手费?

难得不加班,打完卡,我拎着包走到楼下,一眼就看到了长椅上坐着的卫泽。

已经是深秋,穿着卫衣的小男孩拉起帽子,仰头看着我,面容被微暗的天色模糊,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疲惫的人群在我身后来来往往,我看了卫泽片刻,然后说:「我没钱。」

他的眼神里多了点疑惑,但又很快不在意地一笑:「没关系,那今晚我请姐姐吃饭。」

我茫然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你是来找我吃饭的?」

「嗯。」小男孩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走过来牵我的手,「更准确地说,是来找你约会。」

一直到卫泽牵着我的手穿过人,找到一家川菜馆坐下,点完菜,我才反应过来。

他其实,并没有打算和我分手。

那为什么要从我家搬出去呢??

卫泽夹起一块蓝莓山药,放进我盘子里,一脸郑重其事地看着我:

「我觉得,可能是之前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出了问题。所以我准备换一种相处方式,让你感受到我的人格魅力,喜欢上我这个人。」

我对此嗤之以鼻,并在吃过晚饭,和卫泽牵着手散步的时候试图勾引他。

在我家楼下的小花园里,小男孩很明显被我亲得情动不已,却喘着气退开一点,然后拼命摇头:「不行……姐姐,我要回学校了,明天再来找你!」

冰凉的夜风吹过来,让我脸颊的热度一点点散去。

我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踩着高跟鞋慢悠悠地上了楼。

那面照片墙,最终还是没有被我拆下来,上面反而多了张照片——是吃完饭出来,在外面扫码打印的地方免费打印出来的。

我正站在那里欣赏照片,忽然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电话接通,传入耳中的声音带着一贯的严厉:「陈黎,怎么回事,你和何子轩分手了?」

「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她的语气听上去更不满了,「你们处了八年,早就该定下来了,怎么会分手呢?是不是你又闹脾气了?」

她的话,猝不及防把我从卫泽营造的梦境中猛然拽到了现实。

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也跟着冷下来:「是何子轩出轨,被我抓到,所以我才提了分手。」

我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我爸接过电话,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那你也不该这么草率地分手。男人犯了个小错误,就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吗?陈黎,你已经二十六岁了,年纪不小了,大家都知道你跟何子轩同居了那么久,除了他,你还能嫁给谁?谁还会要你?」

他们对我的教育,好像从来都是这样,用不容置疑的家长强权,和离谱的歧视,牢牢把控住我的人生,甚至不允许我自己插手。

果然,不等我回答,我爸就自作主张地下了命令:

「你明天就去跟何子轩道歉,跟他说你还是想结婚的。否则你以后嫁不出去,我和你妈可丢不起这个人。」

我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

我爸恼羞成怒地发来微信:「你要是不照我说的做,过年就别回家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手指在键盘上骤然缩紧,我用舌尖顶了顶口腔上颚,近乎报复地打字:「你是因为自己以前也出过轨,所以才跟何子轩共情了吗?」

「陈黎,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是你爸!」

我嗤笑一声,关掉了微信对话框。

我十四岁那年,我爸出轨了。

我亲眼看到他揽着一个长卷发的女人进了宾馆,回家告诉了我妈。

她听了,只淡淡应了一声,神情毫无变化,也没有后续反应。

一直到一星期后,我忍不住问她:「你不和我爸离婚吗?」

当时,她用一种看怪物的奇怪眼神看着我:「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离婚?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我妈的收入并不比我爸低,甚至对家庭的贡献远大于他。

可他们生活在落后的小城市里,连思想也一同闭塞,停滞在二十年前。

哪怕城市已经在飞速发展,但他们的想法一直没变过,甚至试图把我也同化成这样。

高考完,我报了离家很远的大学,好不容易让自己从窒息的泥淖中挣脱出来。

工作后,我给自己制定了清晰的规划和目标,努力让自己不要变成他们的样子。

但他们,还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把我拽回去。

过了几天,上班时,我正在加班加点赶方案,忽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我皱了皱眉:「何子轩?」

「阿黎,叔叔阿姨昨晚联系我了,他们也不赞成你和我分手。」何子轩在电话那头刻意放柔了声音,只是语气里有种挥之不去的高傲,「我只是一时糊涂,也已经和婷婷说清楚,以后不会再联系了。我们明年就结婚,好不好?」

我的手蓦然在手机上收紧。

不用想,我也知道我爸妈昨晚给何子轩打电话,是如何在他面前贬低我,甚至低声下气地恳求他原谅我的。

在他们的观点里,世界就该是这样,哪怕是何子轩出轨背叛,但就因为我和他同居了四年,所以我只能嫁给他。

「我爸妈的观点不代表我的观点,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冷冷地说,「还有工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何子轩终于绷不住了:「陈黎,不过是个破鞋,你在高傲什么?之前那个小弟弟,他知道你已经被我玩了八年吗?」

我豁然站起身,大步走出办公室,一直到没人的楼梯间,才开口:

「那我也告诉你,这八年,每一次我都演得很辛苦——你是真的不行,知道吗?」

然后在何子轩的破口大骂里挂掉了电话。

楼梯间里冷冷清清,我愣神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重新震动。

他发了个可爱的猫猫头表情包,然后问我:「黎黎,今晚吃米粉怎么样?」

我回了个好,等泪水一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把视线染得一片模糊,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下午卫泽又来接我,看到我微微发红的眼眶,小男孩一下就急了:「姐姐怎么了?」

我摇头:「没事,工作上出了点小问题。」

见他还是不放心地看着我,我只好扯着唇角笑道:「放心,已经解决了,吃饭去吧。」

吃饭的时候,卫泽告诉我,之前选拔赛的结果出来了,他已经成功进入省队,下个月就会过去正式开始训练。

我的筷子在空中顿了顿:「这种大喜事,应该吃顿好的庆祝一下才对。」

小男孩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姐姐亲我一下,就当是庆祝了吧?」

我柔软的心脏被这一眼击中了。

分别前,我把卫泽拽到黑暗的花园角落,用力吻了上去。

他的手扣着我的腰,隔着两层衣服,我还是能清晰感受到贴着我的掌心渐渐升温。

良久,我缓缓退开一点,小孩把脸埋在我肩头闷闷地说:「好想姐姐啊。」

我觉得好笑:「那你搬回来住啊。」

「不行,我要证明,除了身体之外,我还是有别的吸引你的地方的。」

他恋恋不舍地抱了我好一会儿才松开,临走前,从卫衣大大的口袋里抽出一封信递到我手里:「我走了!姐姐你拿回去再看。」

回家后拆开信封,我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封手写的情书。

小孩写得很认真,还特意在文末标注,为了不出现笔误的修改痕迹,这已经是他誊抄的第六遍,写得不好不要嫌弃。

「姐姐,希望我的努力,能让你真的感受到谈恋爱的感觉。」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把信纸收进信封里,放在衣柜中带锁的抽屉里。

卫泽一天没联系我,我还以为他有事。

结果下班回去后,才发现他就蹲在我家门口,听到动静就可怜巴巴地仰起头看向我。

我与他对视片刻,挑了挑眉,掏出钥匙开门:「进来吧。」

卫泽跟在我身后进了门,还很自觉地换了拖鞋。

我坐在沙发上,抱胸看着他:「你想搬回来了?」

「嗯。」他用力点了点头,小狗似的眼睛看着我,「姐姐,我好想你。」

十八岁的小男孩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能忍得住就有鬼了。

掐指一算,今天距离他搬出去那天,也不过刚好过去了一周。

我喝了口杯子里的冰牛奶,笑容淡下去:

「行,但你得先给我解释一下——你要搬回来,是因为你和蒋曼曼没成吗?」

卫泽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漂亮的眼睛里多了点受伤的神色:「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长舒了一口气,还是把那天晚上看到微信消息的事情告诉了他。

卫泽没等我说完,就一把攥住了我的手,急急澄清:

「因为她是学生会的,负责申报特殊奖学金的资料申请,而我那两天不在学校,资料一直没交上去,所以跟她约好那天早上在食堂门口见面,把东西给她——她之前的确追过我,但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就和她把话说清楚了。」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姐姐,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我抬起手,轻轻贴在胸口,才发现心脏正在里面剧烈地跳动着。

「等等。」卫泽忽然反应过来,「所以那天晚上,你是以为我要回去见蒋曼曼,所以才说那种话气我的是不是?」

我移开目光,试图顾左右而言他:「那个,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男孩一把扑倒在沙发上,灼热的吻也跟着贴了上来:「姐姐,你要补偿我。」

唉,七日不睡,犹胜新婚。

这一次,不是用作身体关系的遮掩,而是真正的恋爱。

只是……我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我有一个在一起八年,差一点就走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的前男友。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

虽然我已经竭尽全力想逃出那个被父母限制了一切的世界,但人生前十八年的耳濡目染,让我仍然不可避免地受到他们观念的影响。

我的确在跟卫泽谈恋爱,可这段恋爱关系依旧脆弱无比。

比如,我至今仍然不知道,卫泽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如此平庸的我,只是芸芸众生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员。

因为那天晚上的主动,人生的轨迹才和他有了交集。

这种一开始源于欲望的喜欢,本就摇摇欲坠,又能持续多久呢?

在去省队封闭训练前,卫泽挑了个周末,带我在他们学校的图书馆待了一上午。

中午吃完饭,又一起去了趟游泳馆。

不知道是不是周末的缘故,游泳馆里,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

小男孩换上泳裤,露出线条流畅的胸肌和腹肌,然后像棵小白杨似的挺拔地站在我面前,问我:「眼熟吗黎黎?」

眼熟,怎么可能不眼熟。

第一次见面,我就是被这副样子的卫泽迷惑,对他起了色心。

我拿着他的浴巾坐在长椅上,看着他跳进水里,灵活又流畅地游了好几个来回,然后湿淋淋地爬上来,走到我面前,向我张开双臂。

卫泽微微低下头,撒娇一样地看着我:「姐姐帮我.擦。」

我挑了挑眉,抬手拿浴巾慢条斯理地擦着他身上的水,过程里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皮肤,很明显看到卫泽的喉结动了动。

然后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指,哑声道:「好了,我自己来吧。」

他胡乱擦了两把身上的水,抱了抱我,然后回更衣室洗了澡换了衣服,顶着一头毛绒绒的头发出来,牵住了我的手:「好了,姐姐,我们走吧。」

「约会。」卫泽说着,在出游泳馆的大门前侧过头,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了。因为年底有个重要比赛,接下来要封闭训练一个月。」

他说着,叹了口气,神情很是遗憾:「好可惜,不能和姐姐一起跨年了。」

我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

今年的最后一次约会,我和卫泽是在家度过的。

晚上,外面飘起细细密密的雪,我趴在窗户前静静地往下看,身后忽然被一股温热的力道覆盖。

卫泽吻着我的耳垂,小声说:「真好,还能和姐姐一起看一次雪。」

生活被忙碌的工作填满,以至于微小的间隙里,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余力再谈及喜欢。

可卫泽,实在是个令人心动的小孩。

他把我从麻木又谨慎的状态中拽了出来,让我忍不住又一次付出了久违的真心。

但我其实很清楚,我与他之间,大概率是没有结果的。

卫泽走后,我又恢复到从前的生活状态,但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比如小男孩一直很黏人,虽然人去了省队,训练忙碌,但他还是会在休息的空隙里,抓紧时间多给我发两条消息。

「姐姐,省队的营养师专门给我们制定了食谱,但我好想吃火锅。」

「要多吃水果。你没时间买的话,我帮你买了一箱橙子,你下班回去记得拿一下快递。」

那天晚上,我刚切开一个橙子,忽然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说,我爸忽然病重,让我有空回家看看他。

我连夜跟公司请了假,买第二天最早的一趟高铁回去。

然而等我好不容易赶到家,才发现他们俩好端端地坐在桌前,正在吃饭。

愣怔片刻后,我冷下脸,转头就走。

我爸在身后呵斥:「站住!」

他不惜装病喊我回家,目的竟然是让我去相亲。

据说,我妈有个高中同学的儿子,刚读完研回来,也已经考上了我们当地的公务员,前途无量。

他们自知我与何子轩已经没有可能,所以「好不容易」才说动对方,让他答应和我见一面,吃个饭了解一下。

我靠在墙边,冷冷地看着他们:「我有男朋友了。」

我爸「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面上:

「我听何子轩说了,那还是个在读大学的男孩,比你小了好几岁——陈黎,你不要脸,我和你妈还要呢!」

心尖蓦然一阵刺痛,我转头要走,手都放在门把手上了,却听到我妈冷冰冰的声音:

「你今天要是敢走,以后就永远都别回来,我和你爸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我整个人僵在那里,半晌都没动。

见我不走,我妈的语气又缓和下来。

她走过来,揽着我的肩膀,柔声细语:「乖啊,黎黎,咱们就去见一面,吃个饭,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行不行?」

我眼神茫然地看着她,忽然想到之前,从小到大的无数次,她和我爸一直都是这样,先呵斥,再软下语气哄我,好像吃准了我没法拒绝这一套。

不管他们怎么与我三观相悖,我都没办法狠下心,真的和他们断绝关系。

晚上躺在卧室的床上,我给卫泽发消息,说我回了趟家,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去。

小男孩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了我家的地址,说给我买了个跨年礼物,让我记得收。

「姐姐,你好不容易回趟家,和叔叔阿姨多聚聚。」

第二天一早,我妈就把我叫起来,让我化了个淡妆,又换了身看上去温婉贤良的衣服。

相亲的地点约在我家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我坐在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接受着他苛刻的审视。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听我妈说,你今年已经二十六了?」

「对。」我扯了扯唇角,「明年六月就二十七了。」

「年纪这么大,还一个人在外地打拼?」他皱起眉头,眼神里多了些轻蔑,「月薪多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呢?」

「短期内不会回来。」我淡淡地说,「我在南京供了一套房子,没还清贷款之前,不会换工作的。」

「你有贷款?那你这不是找人替你还债吗?」

他放下杯子,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房子卖了,回老家,我才会考虑我们的关系。」

那张油头粉面的脸上,显出一种无知的傲慢。

来之前我妈跟我说过,他在老家有套房子,年薪六位数,这大概就是他的底气吧。

我本来以为自己会生气,但此刻,竟然很平静。

因为和这些人接触得多了,我才越发深刻地明白,卫泽有多可贵。

「好,那你不用考虑了。」我豁然站起身,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笑了一下,「回去告诉你妈,就说是我没看上你。」

出去的时候,外面又一次飘了雪。

街上人群稀疏,我把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商业街,来到一条老巷子的外面。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我看了看,是我妈的电话。想也知道她会说什么,于是我顺手挂了。

没一会儿,它又震动起来,我看也没看地接起来:「我明天就回南京。」

「诶?」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清冽嗓音,「这么快吗?」

我愣了愣,呼出一口白气,原本坚硬的心脏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你们比赛结束了吗?」

「嗯。」卫泽应了一声,很快又说,「姐姐,你还在老家吗?给我发个定位吧。」

然后,半小时后,穿着厚厚大衣的小男孩,就站在我面前,向我张开了双臂。

「早上比赛结束,我收拾好东西,就买最早的一班飞机过来了。」

北方雾蒙蒙的冬日傍晚,他身后光芒黯淡,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亮起。

一个月没见,小男孩瘦了点,显得人更高了,五官的轮廓也更鲜明。冷白的皮肤上,一双眼睛亮亮的,像是落入人间的星星。

我仰起头看他,吸了吸鼻子,没有抱住他,只是很认真地说:「卫泽,我刚才去相亲了。」

他停在半空的手指忽然轻轻一颤。

「虽然结果没成,但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告诉你。」我想了想,在心里飞快地组织了一遍语言,「我之前有个交往了八年的前男友,在遇见你的前几天,我才和他分手。」

卫泽紧张地看着我:「所以,你要和他复合?」

片刻后,我失笑道:「怎么可能。我只是要告诉你一声,卫泽,我的确很喜欢你,但我比你大八岁,有很复杂的过去,我们可能……」不是那么合适。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我的世界明明白白地摊开给他看。

否则,这对卫泽来说并不公平。

可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已经打断了我:「姐姐,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卫泽,我的确很喜欢你,但——」

「好了,就是这一句。」小男孩猛地扑过来抱住我,把脸贴在我肩上,用一种心满意足的语气说,「姐姐,你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

我的手在空中僵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环过去,轻轻贴在他后背上。

「卫泽,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但我要听的就是这个。」他结束了这个拥抱,却又握着我的肩膀,低下头,在很近的距离凝视我的眼睛,「黎黎,你要说什么,因为你有一个在一起很久的前男友,所以我不该和你在一起吗?还是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不喜欢你?」

我第一次发现,那个在我面前撒娇卖乖的小男孩,原来有着这么强的气势。

在他明亮又认真的眼神里,我忽然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我不会那样。」他低下头,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黎黎,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

「卫泽,你不懂……我年纪已经不小了,工作已经填满了我大部分的生活,脸上的胶原蛋白正在流失,法令纹是怎么化妆都盖不住的,人也变得麻木又警惕。四年后你大学毕业,那时候我已经三十岁了。」

狠了狠心,还是把最后一句话说出了口:「而且,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那样的关系,你对我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卫泽惊愕又受伤地看着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身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我猛地回过头,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正被一个男人拼命往怀里拽。

这条老巷子里有不少酒吧,那女孩大概是喝醉了,走路有些不稳,手上更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男人一边把她往怀里圈,一边敷衍地哄道:「好了好了,我们有话回家再说,不闹了。」

「我不认识你!」女孩向路过的人求救,结果被男人一把捞回去,讪笑道,「我女朋友,跟我吵架,喝醉了。」

我拉着卫泽的手走过去,男人一边压着女孩乱挥的手,一边抬起头来,用一样的话术跟我们解释:「这是我女朋友……」

「她是你女朋友?」我厉声道,「你不管好自己的女朋友,让她出来勾搭我男朋友,还偷我的首饰?!」

卫泽握着我的那只手猛然加大了力气。

我又转头问他:「你看看,这是不是你那个叫玲玲的劈腿对象?」

卫泽看了一眼,很配合地懦弱点头:「是。」

「好。」我点了点头,冲男人扬起下巴,「你女朋友拿了我一条蒂芙尼的项链,还有一个卡地亚的手镯,人跑了,还直接拉黑了我男朋友电话。你先让她把东西还了,或者你替她把钱还了,否则这事没完。」

男人皱起眉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凶狠的眼神刚露出一点,就被我一挥手止住:「不还钱是吧?报警,叫警察来处理。」

大概是我提到了报警,再加上身边高大挺拔的卫泽,男人脸色几度变换,还是恶狠狠地甩下女孩,走了。

我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问她:「你有事吗?」

「没、没事。」她拼命摇头,用喊得沙哑的嗓音跟我道谢,「那不是我男朋友,他看我喝醉了就想带我走,姐姐,谢谢你……」

小姑娘今年还在上大学,是因为失恋了,一时想不开,才跑到酒吧来买醉。

我听她断断续续地解释完,叹了口气,拿手机帮她联系了大学室友,然后打车把她送到了学校门口。

两个小姑娘拼命道谢,我摆摆手,目送着她们进了学校,这才放下心来。

有了这么个突发事件,我身心俱疲,也没了和卫泽继续往下说的念头。

我们在附近找了家酒店,打算好好休息一晚上。

结果等我洗完澡出来,发现卫泽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姐姐,我要和你谈谈。」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静静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结果卫泽张口就说第一次见面的事:「姐姐,那次我随身带着身份证,是因为早上做了信息登记,不是因为我经验丰富。」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庄小鱼竟然出卖我??」

他耳尖微红,有些不自然地低咳一声,偏过头去:

「我只是想把误会都解释清楚——姐姐,从一开始,我就是认真的。」

「卫泽,那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是。」他却摇了摇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地铁上。那一次,你也和今天一样,救下了一个女孩。」

大概三年前,那时候我刚工作,坐地铁去公司的路上,看到一个低着头,咬着嘴唇,满眼是泪的女孩。

而她身后,就是一个借着人群拥挤,上下其手,在小姑娘腰臀处蹭来蹭去的男人。

然后……然后那时候年轻气盛的我直接站出来,指出他性骚扰的行为事实,一把将姑娘拽到了我身边。

地铁上瞬间炸了锅,好几个好心路人一拥而上,把试图狡辩的男人按在地上,等下一站,就送到了地铁警务室。

我没有跟着下去,因为还没到站,而我上班快要迟到了。

但此刻回忆,我想起那几个好心路人里,似乎就有个年轻的男生。

人很高,但身上穿着某中学的校服,看上去还没有成年。

「黎黎,我从来没觉得你年纪大。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个勇敢又善良的女孩子。后来在我们学校的游泳馆遇见,我觉得,这大概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卫泽顿了顿,接着说:「所以你暗示我的时候,虽然我觉得事情的开始和我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但我还是不想再错过你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摇摇头:「卫泽,我可以理解,但这个理由不成立。如果你只是因为三年前我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好事就喜欢上我的话,那这样的感情同样很脆弱。」

话音刚落,我的手就被小男孩一把握住:

「不是这样。黎黎,我一开始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三年前那件事对你有好感,而且你坐在游泳馆里往我这边看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可是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喜欢你。」

「可能你自己察觉不到,但我知道,你有多可贵。」

卫泽又跟我说了好多话,比如那次他骗我选拔赛还没结束,其实是因为他回了趟家,告诉他爸妈,自己恋爱了。

从一开始,他对我就是认真的。

比如他一点也不觉得我很麻木或者平凡,在他眼里,我的灵魂一直熠熠生光。他每次来公司接我的时候,都能从人群中一眼看到我。

比如他不在意我跟何子轩在一起那八年,因为他更看重我们俩的未来,他想和我拥有好多好多个八年。

「黎黎,你是我长这么大,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子。为什么你觉得年龄就可以轻易改变这一点呢?我可能会变,但我的真心、我的喜欢,通通不会变。」

这些话,把我原本不确定的、退缩的心,又一点一点地填满了。

我的脑中,反反复复回荡着那四个字。

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六年里,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过。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芸芸众生里最平凡的一员,没有大成就,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

哪怕是当初跟何子轩在一起,也不过是普普通通一段恋爱,处久了就习惯了。

要结束,好像也没有多意外。

可现在,我喜欢的小男孩握着我的手,认认真真地告诉我:「你很可贵,也很特别。」

也许在我漫长而无趣的生命里,一直在等的,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句话。

我忽然扑过去,用力抱住他,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反悔了。」

「我现在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二天,卫泽跟着我回了趟家。

他把自己和我爸妈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总之两个小时后,他们从书房出来。

虽然我爸妈神色依旧不太好看,但还是跟我说:「算了,随你们年轻人去吧,我们不管了。」

趁着年假还没用完,我又和卫泽出去玩了一圈,这才回到南京。

我还跟着卫泽去见了他父母。

大概是卫泽已经提前跟他们说过的缘故,他爸妈对我异常温和,卫泽的父亲甚至嘱咐我,卫泽在省队训练的时候,如果我觉得一个人在家无聊,就多来看看他们,他给我做好吃的。

过完年的春天,庄小鱼告诉我,她和陶严在一起了。

我在电话里跟她冷笑:「你不是看不起姐弟恋吗?」

「我错了,弟弟好香,腹肌更香。」

周末那会儿,我约庄小鱼出来吃饭。

结果火锅刚吃到一半,训练完的卫泽和陶严分别打来了电话,于是这顿饭就变成了四人行。

原本我和庄小鱼还打算逛逛街再回去,结果吃完饭,心照不宣地各自回家。

再后来,在我二十七岁生日那天,卫泽跟我求婚了。

他把戒指套在我的手上,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姐姐,我已经十九岁了,还有三年,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如果放在从前,我对这句话大概是没什么信心的。

但这一刻,我低头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对上他满是真诚的目光,终于用力点了点头。

小男孩欢呼一声,站起身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就像抱住与我嵌合的另一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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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气,意思是形容一个男人女性化,近义词有“娘炮”、“娘娘腔”等。 如“娘里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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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首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孔子家语·六本》:“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药虽然是苦的,但是有利于疾病的治疗。忠实的劝告往往都是不喜欢听的,但是却对行动有好处。

分享吃药发朋友圈幽默句子,但愿大家吃药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1、冷了我会自己裹紧衣服,热了我会自己扇几下风,生病了我会自己乖乖吃药,开心了我会哈哈大笑,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你以为你有多重要。

2、笑得法令纹加深的一晚吃中药的第一天,竟然觉得还好。

3、四大傻人:恋爱不成上吊的,没病没灾吃药的,合同签成无效的,看着手机傻笑的。

4、毛毛,你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感冒了就要赶紧吃药,别又搞成高烧后乱说话。

5、失去他埋头苦恼,以为发泄有疗效,生病了赶忙吃药,明天上班要起早。可以哭却选择笑,不想让他太骄傲!

6、生病了好难受啊,脑袋疼,浑身拿都疼,天天打针吃药,烦都烦死了。

7、人生走弯路如同病人吃药,明知很苦也要接受。我们从懵懂走向成熟,走一些弯路,受一些伤害是难免的。

8、呵呵,我说我胃痛,你平淡说去吃药,闺蜜感冒,你二话不说在我家等着。后面闺蜜握着他的手对我说对不起?

9、每逢考试必发烧吃药打吊针这回可真成,痛到一整宿不睡觉。

10、你快去吃药吧,好不容易才从精神病院逃出来,再不吃药就要被抓回去了。

11、当到了吃药时间时,它就会响声并闪光提示。

12、早上起床没吃药,感觉自己可爱!

13、心情不好的话会抑郁,吃药物会增加体重不来姨妈内分泌失调长痘痘,因此会更抑郁,循环往复。

14、小暑到,热又燥,一会太阳晒,一会大雨浇,一不小心得感冒,为了自己不吃药,出门带伞很重要,再也不怕天气闹,开开心心身体好!

15、感冒了,你知道吃药了,生病了,你知道去医院了,为什么以前不呢!

16、按时叮嘱打针吃药,甚至是贴药瓶标签,浸泡酒精棉球,哄小病人入睡,每一项都必须细心到位。

17、喝药,吃药,真的,药罐子。实在吃不进去药了,好难受。

18、今天还是有点害怕的,害怕吃药、打针、输液、更害怕动刀子,不喜欢一切当病人的感觉。

19、貌似是受凉了,咽炎犯了,好难受!咽干,恶心还痛痛的。真难受。不想吃药。

20、头疼,翻来覆去没睡着,又不想吃药,好想被妈妈抱着拍着背好好睡一觉。


· 解答一些教育学习中的问题

1、每天都有好一点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慢慢会好起来,要好好吃药才行。
2、我意识到自己有些狂野了,这次回家太嚣张了,为了自己狂吃胃也能承受得住我开始先吃药了。
3、今天依旧是胃炎犯了的一天,不想吃药,每走一步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胃在下坠的疼。
4、从此以后我一定好好睡觉,不想要受落枕的折磨,吃药恶心了一天没吃饭胃也跟着难受。
5、吃饭,吐吃药,吐,浑身没有力气,我真的实在是扛不住了,我太难受了。
6、吃药对我极其easy加轻松,毕竟几年生不到一次病,然近两个月,最近吃药吃到怕。
7、昨天过于幸福导致今天五点半就难受醒了,睡不着早上瘫在床上起不来,38度不想吃药睡也睡不着。
8、除了睡觉的时候,天天就跳跳跳跳跳,不想吃药了,也不想扎针了。
9、我会每天乖乖吃药,按时喝水,好好吃饭,努力生活只要有想见的人,就不是孤身一人。
10、没有什么比去医院看病更烧钱的了,好好吃药,不熬夜不生气忌生冷辛辣,保持一个愉快的好心情!
11、就不想吃饭,不吃饭,就不能吃药,不吃药,胃就要疼,胃一疼,又不想吃饭。
12、这两天晚上总不想吃药,每天早上起来拔牙的位置疼得厉害,别说粥,啥都不想吃嘴都不想张。
13、这次回家太嚣张了,为了自己狂吃胃也能承受得住我开始先吃药了。
14、还是如哽痰液在喉咙,一时喉咙发痒,咳嗽就接踵而来。几时才能好啊?我吃药吃到怕了!
15、吃药正作用没体现出来多少,副作用倒是上头挺快开学三天困了三天。
16、不是怀孕,不是生产,是孩子生病的时候,不管你怎么威逼利诱也死活不肯吃药,真的是好无力。
17、也是够强大的真真吃药吃到怕了,还要继续吃一个多星期体重不下降才怪。
18、感冒吃药的状态就是。感觉自己没睡醒感觉喝酒没喝够。晕乎乎的,又晕得不彻底。
19、肺都要咳出来,吃药的效果大概就在于鼻涕从绿色逐渐回到了白色。
20、低烧正常,咳嗽咳嗽咳嗽,头疼头晕。最近和生病杠上了,不想吃药,但愿还能坚持几天


· 陪孩子一起快乐成长。

  1. 一粒布洛芬拯救我的“痛不欲生”,不得不夸一下止痛药的效果太强了吧。

  2. 有病就吃药,不知道吃什么药就去青山医院问问,会有适合你的。

  3. 最近每天就是敷中药、喝中药、然后苦的生无可恋。

  4. 我妈问我怎么在卫生间那么久都不出来,我没敢告诉她、我路过镜子时被自己迷住了。

  5. 我吃药已经到嗜睡状态了,六点半醒,全身发软,玩手机,断断续续睡,睡到现在。

  6. 每年冬天至少都要感冒一次,证明冬天来过。

  7. 发烧,输液,打针,吃药,这就是冬天的代价。

  8. .以前挺瞧不起感冒的,直到我被它折磨成这样,我才知道我一直都小瞧它了。


· 致力于成为全知道最会答题的人

意识到自己有些狂野了,这次回家太嚣张了,为了自己狂吃胃也能承受得住我开始先吃药了。
今天依旧是胃炎犯了的一天,不想吃药,每走一步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胃在下坠的疼。
从此以后我一定好好睡觉,不想要受落枕的折磨,吃药恶心了一天没吃饭胃也跟着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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