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与砍杀战团无双三国怎么把犯人关进监狱

骑马与砍杀无双三国怎么把俘虏关进监狱,网上总是驻扎士兵,到底怎么驻扎呀!烦烦烦!!!_百度知道
骑马与砍杀无双三国怎么把俘虏关进监狱,网上总是驻扎士兵,到底怎么驻扎呀!烦烦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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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堡有个守军管理还有这个城堡必须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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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有个管理驻兵的选项,左右两侧左上右上左下右下(顺序可能没记情)分别是你带的兵,城里的驻军,你带的俘虏,城里关着的俘虏,点那个你带着的俘虏,中间就有一个选项
没有呀,没有管理驻兵呀,在哪?
先打赢一个城堡或城镇,然后把孚奴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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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把犯人关进监狱观察他的反应的电影_百度知道
把犯人关进监狱观察他的反应的电影
问犯人 先把他关进监狱 如果是无罪的 关好几天会愤怒 如果是有罪的那个人 就会哭泣 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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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关于一个人被陷害关进监狱,他凭借职业使犯人、看守投资股票赚钱,同时利用外出收集证据,最后证明无罪。_百度知道
关于一个人被陷害关进监狱,他凭借职业使犯人、看守投资股票赚钱,同时利用外出收集证据,最后证明无罪。
不是肖申克救赎,主人公是股票经纪人,他在监狱中使用计算机网络炒股,使监狱犯人及看守都赚钱,并且能去监狱之外的地方。
你是想问这是什么电影吗?《肖恩克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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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申克救赎
很想看这部电影,因为我喜欢有关股票方面的东西。
理论上,这个证据可能不能作为证据,因为证据的来源非法。中国监狱网
我也在找这个电影,不是 《肖申克救赎》,这个电影里通过这个经纪人,大家都发了,而且把监狱改造了,跟花花世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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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以叛军的身份统一大陆以后除了被我关进监狱的领主其他的在哪呢?_骑马与砍杀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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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叛军的身份统一大陆以后除了被我关进监狱的领主其他的在哪呢?收藏
怎么招降呢?
1楼 08:31&|
2楼 11:41&|
只能是始终的在监狱里!
3楼 12:30&|
4楼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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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进笼子(小说)
作者: 郝泽军&
&咣当,监室的铁门被锁上了。阚利君站在走廊里目送着李卫兵的背影进了监室,心里咯噔一下,她感到胸腔里一阵刀割一般痛楚。她的目光在看守所所长办公室和刚才李卫兵进去的监室之间来回移动。这两个房间,同处在一个建筑物之内,隔着一条走廊,这头能看到那头。但是它们却代表着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就像阴阳两极,黑白反差,天上掉到地下那样悬殊。那条走廊就像天堂和地狱的分水岭,跨越过去,顿时就失去了自由、尊严和权力。 李卫兵在进去监室之前,他身穿的警服被剥下了,如同剥下一棵树的皮,他心里生生的疼,仿佛立刻要窒息。他换上了一件,同监室其他羁押人员一样的橘黄色马甲,与他们坐成三排,像一艘游艇上的游客,同舟共济。他胸前佩带的不再是警号000356,而是用白漆喷上的羁押人员编号0174号的字样。 等午休时,他双手交叉垫在脑袋后面,躺在能睡十个人的木头通铺上。他望着灰色的钢筋水泥浇筑的天花板,心比那屋顶还灰暗。他曾无数次进出过这个铁窗、铁门裹得严严实实的监室,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亲自监督下盖起来的,监室里的陈设许多是他亲自设计、购置、安装的,每一个角落他都熟悉。他突然想起这座看守所竣工投入使用的仪式上,他身披彩带、胸佩大红花,受到市人民政府的通报表彰。分管公安工作的副市长在宣读表彰决定时说道:“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从一个荒芜野岭上建设起一座一万三千多平米的现代化看守所,速度之快超过当年深圳的记录,质量之好,堪称样板。李卫兵同志和施工队紧密配合,创下我市土建工程建设的新辉煌……” 想到这里,他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潮水。他躺在通铺上,突然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十分陌生,他没有尝过躺在通铺上的滋味。过去他总是站着进来,站着出去,一双冷眼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些面无表情的囚犯。他总是保持着面部的威严,这里囚犯的目光只要一碰到他,就会感到畏惧,有的甚至不敢拿正眼看他一眼。他过去一直很自豪,自豪自己代表着正义,牢牢把邪恶束缚住,就像潘多拉的盒子那样神圣。过去,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屁股落在这个铺上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些整天坐着或躺在这里的人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回想起刚才在那张逮捕证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怎么也控制不住颤抖的手,他想不通自己怎么竟成了犯罪嫌疑人,和那些每天被他像老鼠一样盯着的人们混关在一起。 铁门关上时,他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像被兜进网里的鱼,应验了那句“犯法身无主”的古训。 除懊悔,羞愧,沮丧外,他心里还感到有几分委屈和不公平――辛辛苦苦几十年,在远离城镇的高墙电网中,像一个没有期限的罪犯,平均每天工作在十几个小时以上,清清苦苦,守护着这座小城市的后院。用铁笼子关人,并不是他的发明。自古以来,监狱看守所对不服管理的犯人用铁镣铐、铁笼子约束,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个铁笼子也不是第一次使用。过去能用,现在为什么不能用?谁要他们干了坏事还那么猖狂,竟然公然违反监规?他们是犯人、罪人,不仅不悔改,还在捣乱。不惩罚这样的坏人,监所的安全秩序怎么保证?关在笼子里,既没有伤了皮,痛着骨,即使有过错,也不至于犯了罪吧。李卫兵心里翻江倒海地折腾着。 李卫兵刚进了监室,最让他难堪的还是难以面对那些,原来一声声恭恭敬敬叫他“李所”的民警们。过去他们整天朝夕相处,像一盘机器上的链条、齿轮,约束着监室里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罪犯,按照侦查、起诉、审判、执行的程序旋转。他们一起捍卫着法律的尊严。现在这些民警们用监规和它传授给的方法管理着他,要求他和其他在押人员一样,起床、洗漱、放风、吃饭、学习、睡觉,还要求他见到民警进入监室时,要立即起立。 一天中午,李卫兵躺在通铺上,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该吃饭了,李所。”这是看守所里的副所长王子怡,他把打好的一盒饭放在李卫兵的跟前,低声说道。 他一骨碌坐起来,脸上有点火辣辣的。他对子怡说:“你怎么还叫我所长?让他们听到了,还不当笑话。” 李卫兵指了指身边的那些犯人,让王子怡感到他与那些犯人还是迥然不同。 “死者家里的人们还闹腾着吗?”李卫兵悄悄问道。 “哼,瞎折腾了几天,给赔偿了壹佰伍拾万元,总算平息了。”子怡对死者家属的勒索嗤之以鼻。 “壹佰伍拾万?怎么给那么多钱呢!”李卫兵的眼睛瞪得快把眼角撕裂了,他惊愕地问。 “壹佰伍拾万人家还不干呢,除了要求判您的刑外,还要求连我们一起处理呢。”王子怡眨巴着眼睛说道。 王子怡走后,李卫兵又陷入了沉思。 & 几天前两点三十分,一个电话让阚利君从监所检察室办公室的椅子上弹起:看守所出大事了!一个叫牛争起的羁押人员自缢身亡。她一溜小跑,直奔中心现场。中心现场在监室走廊里尽头的一个铁笼子里,一个中年男子在铁笼子里半躺着,用衣服撕成布条拧成一根绳子,一头套在脖颈上,一头栓在铁笼子上,面色青紫,面容恐怖,已经死亡。接着,检察院监所处的检察官和技术人员赶到现场,现场勘验和调查取证就像两只轮子运转着。 阚丽君也接受调查,是否有渎职的嫌疑。她脑子里竭力回顾着事件发生之前的一些迹象。她是半年前市检察院为了加强对看守所的监督,选派她到看守所驻所检察室当主任。检察室人员也由原来一个半人增加到三人。阚利君虽然刚到而立之年,是个年轻的女检察官,但是业务精通,工作泼辣,敢于较真是全院出名的。她原来是公诉科的业务骨干,曾经获得过全省优秀公诉人称号。 她到所里的第一天,只见检察室是一间十四平米的办公室,一台机器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还不停地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两张办公桌并在一起,椅子一直挤在门口。她了解到所里办公室并不紧张,于是他当即找到所长李卫兵所长。 她见到李所长,开门见山地说:“李所,我们可是一家人。这一家人可不能两般对待啊?” 阚利君引而待发。只见李卫兵一愣,脸勾成个问号,不知是咋回事。 “李所,你看我们检察室那间办公室,原来两个人都挤不下,现在又增加一个人,再说,那间屋子噪音很大,坐一会儿,头都大了,谁还能呆得住。”阚利君说。 李所长待听清楚她的来意后,爽快的说:“嗨,我当是什么事呢,办公室再给两间,怎么样?” 李卫兵满脸微笑着,头发已经花白,给人的印象敦厚朴实,很真诚。他还说,检察室对所里很理解,很支持,两家处得很好。他几年没进过检察室了,也没有听陈主任说到过办公室不宽敞的事,否则早就应该解决。&&&&&&&&&&&&&&&&&&&&&&&&&&&&&&&&&&&&&&&&&&&&&&&&&&&&&&&&&&&&&&&&&&&&&&&&&&&&&&&&&&&&&&&&&&&&&&&&&&&&&&&&&&&&&&&&&&&&&&&&&&&&&& 李所长还说,驻所检察室的办公场所,按照国家发改委和财政部的联合通知,要求与看守所同规划、同设计、同建设,所需经费都包含在看守所的建设经费里面,所以这是我们共同的监所,以后你们需要什么,就尽管说。 阚利君对李所长的了解与日俱增。李卫兵从警三十八年,一直没有离开过看守所。在看守所期间,先后三十二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是公安局里民警们公认的好人,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像一头牛一样尽着自己的力量。因为文化不高,初中毕业,写写画画的事他做不了,也只有一心一意当看守民警。他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接替父亲当了一名公安看守民警。当他穿上上白下蓝的警服,把国徽戴在头顶,领上缀上两面鲜艳的红旗时,兴奋的几天没有睡好觉。成为一名公安干警、子承父业、和过去的叔叔阿姨成为同事,李卫兵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看守民警虽然不像刑警、治安、派出所民警那样纵横捭阖,威风凛凛,侦查办案,治安管理,接触广泛的社会面,但是在大墙里面,也是国家专政工具的象征,令麻雀硕鼠心惊胆战。他对自己的岗位十分认知。 他刚参加工作时,看守所是一排排砖砌的窑洞房。监室里一盘大土炕,冬天烧着火炉子,大小便在马桶里,进入监室就像进了厕所一般,臭气扑鼻难闻。李卫兵和其他看守民警一样,腰里挂着一长串钥匙,那钥匙就是身份和责任的象征。那些用铁皮包裹的监室门栓上,挂着四五把锁头。一个锁环扣着一个锁环,看守民警手里提着一串钥匙,各自开各自的锁,不能让关押的人跑掉,是当时最重要的责任。 监室的门一开一关,监室里的人一进一出,与送来或提审的人员一交一接,每天轮着放风一次,分配好两顿饭,这就是看守民警每天要完成的基本工作任务。还不满十八岁的李卫兵,顶替了白发苍苍的父亲,接过父亲手中的那串钥匙,管着一间监室,他感到新鲜,有一种使命感,觉得手中的钥匙沉甸甸的。他工作很认真,很吃苦,仿佛浑身有使不完劲,苦脏累的活儿抢着干。每天早早到到所里,打扫三间办公室、打水、冬天里烧炉子,顶替其他有事请假的干警值班等,积极主动工作。 起初,李卫兵见一些民警有喝斥犯人,有时对违规的犯人施以惩罚,关禁闭、戴戒惧等行为。他眼里的犯人们战战兢兢,像旷野里的一株株衰草,担心霜露降临。他有些不适应。他想,都是人,即使是犯了罪,也是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情感,有面子。所以他对犯人保持着平和的态度和一种克制。有的同事见状,好意地对他说:在犯人面前客气了,就是灭自己的权威。没有威严,犯人也会小瞧你。 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对李卫兵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那是他参加工作两年多的时候,一天上午,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个子比他还矮一头,因为偷钱包被抓,两名刑警押着他来到看守所。刑警王宁手持分管刑警的刘副局长在一张二指宽的白头纸条子上写: 将牛旦收容审查。刘光荣&&&&7月17日& 这就是当时将牛旦关进监所的“法律文书”。 那时李卫兵所在的看守所,不管是行政拘留、刑事拘留、逮捕还是收容审查人员,已决和未决的犯人,都混关押在一起,没有分得那么清楚。牛旦被关在李卫兵看管的二号监室里。 李卫兵看到刘局长写的条子,就像过去的红小鬼查路条一样。只要有领导的条子,看清楚关和放的对象、时间,不要关错了、提前放了就行。收容审查的期限比较长,一般是三个月之内,经上一级批准可延长审查至六个月,有时超期羁押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牛旦在看守所待了八个多月,一直关押在李卫兵看管的二号监室里。他是个流浪儿,放荡不羁,他看李卫兵也是个娃娃公安,有几分不服他管的心理。&& 刚入监,李卫兵找他谈话,了解他的身世和家境,当李卫兵问到他父母是谁,在哪儿? 牛旦不屑一顾地说:“早死了。” 由于牛旦年纪小,又是小偷小摸的事,自己不懂法,再加上没有亲人过问,办案子的王宁警察一忙,干脆把这个小家伙给忘了。那时法治不健全,监所民警主要是负看守之责,不能让犯人跑了,至于每个犯人关多长时间,那是办案民警管的事。 李卫兵爱所如家,起早贪黑地工作,赢得所里干警们的一致好评。他干工作不分分内分外,经常是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特别是别的民警遇有节假日家里有事,不愿值班时,他就会说:“我替你值班。反正我闲着没事,呆着也是呆着。”时间久了,李卫兵除完成本职工作外,还成了所里的机动人员,经常应付一些人员短缺的补差。 他天生不爱学习,自称“宁肯掏车炭,不愿拿书看”。到了看守所加上工作繁忙,不注重学习法律和业务,对法律的事儿一知半解,甚至有些方面稀里糊涂,心里不很清楚。他觉得牛旦关这么长时间了,没有人提审和过问,也不见检察院、法院来人审案,是不是问题严重。一次他把牛旦提到办公室了解情况。 “牛旦,你进来多长时间了,你还记不记得?”李卫兵问道。 “我不记得,只要有人管饭吃,管他住多少天。”牛旦的眼神有几分玩世不恭和狡黠。 “监所吃饭也得掏饭钱啊,可不是白吃,除非你被判了刑。”李卫兵一本认真地说。 “反正就这几十斤,爱怎么就怎么吧。我也没有来钱处,大不了坐几年牢。”牛旦拍着胸脯说。 “你还有其他亲人吗,怎么他们也不管你?”李卫兵一是对牛旦表示同情,二是要摸清牛旦究竟有没有人给付饭钱。 “我说过我的父母死了,就是死了,所有的亲戚都死了。”每问到这个问题,牛旦就显得不耐烦,眼睛里泪汪汪的。 牛旦到了收审期快满三个月的时候,李卫兵奉所长之命,了解牛旦的饭费怎么解决。那时,监所最重要的两件事,首先是安全。不能让关着的犯人跑了,所以要拿好钥匙看好门。当时的人犯一般都比较听话,一来在监室里捣乱那是“罪上加罪”,换句话说,是找死!那个年头还讲“政治挂帅”,如果给你上纲上线,那后果没底线,不封顶。再加上,饭都吃不饱,谁有那么多的力气去找事呢? 第二件事是不要把犯人饿坏,所以勺把子要拿好。全民都是凭票供应,犯人也不例外。政府每年给监所在押人员核定个基数,一般都要保守一些,所以吃饭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监所在押人员如果不是追究刑事责任的,属于治安处罚、劳教和收容审查范围的,出监时都要交纳饭费和粮票。如果遇上像牛旦这样的盲流,那可倒霉透顶了,再住上半年六个月,他把许多人的粮食都吃掉了,没有办法――人张着口就要吃饭,而粮食是有限的,那就只有从每个人的饭碗里往下扣啊。 一些看守所民警认为:钥匙和勺把子是两个重要的权柄,是要牢牢掌握在民警手里,而且要管好、用好。李卫兵在监所院里进进出出,他的那串钥匙经常挂在腰间叮当乱响,这就是他的武器,就如同刑警腰际挂着的手枪一样。那时,每天开饭的时候,看守民警用两个盆子从厨房里把饭菜各打一盆,端到监室里,分发给每个人。 监所一天两顿饭,一顿是玉米窝头像石头一样硬,酸得倒牙。一顿是高粱米饭,涩得难以下咽,每周吃一顿白面馒头,副食是烩土豆白菜,很少能见到一点儿油腥子,而且每人连一勺头子菜都不够。牛旦觉得好在吃了上一顿,还有下一顿,比他在外流浪,饱一顿,饿三天还要好些。 李卫兵见牛旦身体瘦小,以为他比起那些青壮年来饭量小一些,所以打饭时,有意识地给他少打一点,没想到牛旦虽是个孩子,但胃口好消化快,每天的饭菜也只能吃个半饱,隔一会儿就饿了。 一天中午打饭时,李卫兵又如法炮制。不料牛旦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当着其他犯人的面揭穿他说:“你为什么给我打得这么少,看我人小好欺负,是吗?” 说罢,他把饭碗扔在李卫兵面前,径自躺在铺上,罢饭了。 李卫兵还没有遇到哪个敢当众给他难堪。他当时一愣,脸红到脖子上。他说道:“不吃?那你是不饿呗。” 然后把牛旦的饭菜倒回盆里。 一连三天,牛旦绝食了。 李卫兵渐渐撑不住了,他让同监室的犯人劝一劝,结果牛旦真牛,侧翻了一下身子,仍旧躺着不起来。这下,李卫兵慌了手脚。四天不进食,会弄出人命的,他只得向所长报告。 李卫兵第一次在全所民警面前作检讨。牛旦胜利了,脸上漾着笑意,吃了两天病号饭――面条子。 这时,有的民警对他说,你太仁慈了吧,连小兔崽子都敢欺负你,以后还不定会有什么事呢? 李卫兵做过反思,经过一番比较,他发现那些有权威的民警平时都比较狠。这些民警管的犯人,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有些犯人习惯从猫的眼神里寻找自己的命运。只要猫的眼睛里发出不同的信号,犯人的眼里就会闪烁出不同的目光,就像一只强悍的狼和一些弱小的野兔在一起,没有必要的栅栏将他们隔开,弱小的野兔会不会被吃掉,那要看狼的心情。野兔绝不敢惹狼生气。 李卫兵开始效仿那些民警。久而久之,李卫兵的内心里滋长着一种情绪,就像遗传基因DNA在遇到外部合适的环境,潜滋蔓长。李卫兵渐渐发现这一招真灵,你脸上有威严,那些即使是能给他当爷爷年龄的犯人,在他这张娃娃脸面前,也像孙子一样恭敬。他渐渐感到一种权力在自己身上作祟,走起路来,头仰得高高的,那串钥匙叮叮当当响声,在他听来就像警车上的笛声那样威严。 接着清理监所,发现牛旦超期羁押。监所通知办案人员,被收容审查的牛旦已经呆了八个多月,怎么还不处理?办案民警“啊哦”了一声,连忙找分管刘局长汇报。 “那赶紧解除收审呗。”分管的刘局长也觉得怎么能会是这样呢。 “解除受审好说,只是监所得要饭钱和粮票啊,不交,是出不了门的。看守所所长每天瞪大眼睛看着谁离开监所呢。”办案民警说道。 这怎么办?分管刘局长也难住了。办案民警还是有办法,他说,要么您向一把手解释解释,说明情况,让一把手o看守所打个电话就行。 接到一把手摇着电话机打来的电话,看守所长对着电话“嗯嗯嗯”几声,撂下电话后,就破口大骂:“他妈的,说个容易,‘免了’,上下嘴唇一碰就成,可是这三八二百九十天,吃进去的几百斤粮食去哪里找啊,我的天呀!” 看到所长十分恼怒的样子,李卫兵却生生的,站在一边不敢吱声。 牛旦离开看守所时,眼睛直勾勾盯着李卫兵,脚下无精打采地离开了监所。他出去后,漫无目的在街头上走着,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李卫兵。面对冬季寒冷的街头,腹部咕噜噜地响着,他有点怀念监所温暖的监室,和热腾腾的的窝头。 街头踟蹰半天,牛旦想起了同监室呆过十几天的一个狱友,叫高站立。他因打架被拘留十五天。高站立对牛旦很同情,临出监时,他对牛旦说:“出去了,以后有事可以去找大哥。” 牛旦记得高大哥在市场上卖烟卷,就按他留给下的地址找去。 此后的八九年间,李卫兵没有见到过牛旦。 阚利君主任上任之初,就把“检察官信箱”挂到每个监室的门口上,还找羁押人员谈话,动员在押人员对监管民警有侵权和违规违法行为进行举报。三名检察官经常找羁押人员谈话,了解情况。检察室还就了解到的有关问题及时要与看守所通报,有的还发出检察意见,或纠正违法通知书,责令看守所改进。 李卫兵一见到这情形就不高兴。心想,检察官吃里扒外,他们的屁股竟坐到犯人那边了,整天挑看守民警的不是,这成啥事了? 接着,阚利君对监察室的三名检察官约法三章:首先改变原来在看守所吃饭不掏钱的惯例,还有不能接受看守所赠送的自产自收的蔬菜、猪肉、鸡蛋等福利。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其次检察室办公室用水暖电等费用,一律要由检察院支付,不能给看守所增加负担。还有要严格执法,严禁看守所用未决犯、已决符合投劳条件的人员留所从事劳动生产搞创收。 阚利君说一不二,一点也不给面子。短短时间发来五份检察建议书,六份纠正违法通知书,指出一系列问题,要求监所立即改正。如电源线路老化,容易失火;超期羁押,侵犯人权;给在押人员戴土制镣铐,是变相体罚;使用铁笼子关押犯人,是严重违法行为;监室里有牢头狱霸,体罚虐待犯人现象;未成年人与成年人混合关押;看守所强制在押人员亲属探视时,买所里开设的小卖部的食品等。 李卫兵接到这些检察建议书,往桌子旁边一扔,嘴里含糊地说:“哼,我还把她当人看啦,谁知给了她三分胭脂就想开染坊,看她那个求样。” 建议书发出去一个多月,怎么见看守所按兵不动?阚利君主任来到了李所长的办公室。 李卫兵见年轻的女检察官进来,不冷不热地说了声:“请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阚主任反应敏捷,落落大方,她笑着说:“李所,我们是您监所里的几个探头,这不,我把看到的不安全、不规范的一些情况给您所做个汇报。” 她把检察建议里,提到的每一个问题逐一复述一遍,说明这些隐患的潜在危害。然后说:“李所,这些问题看起来是小事,您可能觉得我们小题大做,其实,这些问题解决不好,一旦发生后果,我们都承担着责任啊。您在看守所工作几十年,不容易啊。我们检察室要给您帮正忙,不能不对您负责。” 李卫兵听了心里怏怏不快。心想,我干这一行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吧。现在倒教训起我来了。 李卫兵只读过初中,参加工作后对学习不重视,虽然增长了许多社会知识,但是他是个实在人,说话绕不了弯。他不温不火地说:“我们都吃共产党的饭,胳膊肘子不能往外撇吧,你们这样搞,犯人都没办法管了。” “李所,您误解了。我们是一个目的,就是要把在押人员管好。可是现在的国情和在押人员的思想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如果我们还用老观念、老办法来管,必然会引起在押人员的不满,那样,我们的工作就会陷于被动。” “你们的建议有些是好意,有些是鸡蛋里挑骨头。比如AB门的问题、防火的问题,这些我们抓紧改进,但是,像不让我们开小卖部、不让犯人搞点生产,这个清苦的岗位谁愿意呆?再说这不是一天两天的规矩,你来了就要破,我看你是成心不让我当这个所长了。” “李所,我理解你的难处。这些天我也在想,带队伍是件很难的事。尤其是云南省出了‘躲猫猫’事件后,教训之深令人心痛啊!监所由神秘变成一个窗口,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形成舆情的焦点,我们要教育干警面对现实,不能因小失大,让他们安安全全顺利工作,不犯错误,才是对他们真正的负责。” 无论她怎么说,李卫兵就是不愿听。 李卫兵从事监所工作几十年里,也遇到过几例犯人自杀的事。早的时候,这类事件一般定性畏罪自杀,死有余辜。死者家属不仅不敢提出什么要求,只得灰溜溜领着尸体走。 后来,有提出责任的诉求,可总体上处理的原则是,死者有问题在先,监所条件有限,自杀是在不可控范围。虽然有责任,也有客观原因,适当追究责任人的责任,给予一定经济上的补偿,也能被监所和民警接受。可从来没有给谁赔偿过这么多钱,更没有听说过追究哪个民警的刑事责任。天要打雷,人要寻死,你防不胜防。再说,畏罪自杀,还有什么脸面要钱?自从云南出了个“躲猫猫”事件后,看守所好像也变了样――原本阴森寂寞的角落,一夜之间好像许多人家有人关在里面,看守警察成了被声讨的弱势群体。 现在检察院驻所检察室的检察官把犯人的权利挂在嘴上,他们专门挑看守警察的毛病,横挑鼻子竖挑眼,就看你警察有什么漏洞,?民警有个三长两短,这些检察官恨不得把警察都关进监狱。检察官把举报箱挂进监室的门口,如今的犯人稍有不满就向检察官告状,在他们眼里好像看守民警还不如一个罪犯重要。 李卫兵想,过去也有驻所检察官啊,他们怎么能理解看守民警的苦衷,和看守民警同心同德,共同确保看守所的安全的。就拿前一任驻所检察室主任老陈来说,他是检察院的老人了,当过批捕科长、公诉科长,比起姓阚的黄毛丫头来说,能给她当长辈。 老陈说,他来看守所是因为身体有病,为了轻省才来的。一个五十多岁的检察官,待人和蔼,不挑不拣,看守所里给他腾了一间办公室,连桌椅板凳都是看守所给他配的。老陈很通情达理,总是说,看守所的民警不容易,条件艰苦,责任大,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节假日也不能休息,难为你们了。他的话说得我们心里暖融融的。老陈每个月到看守所检察室上几天班,每次安全检查时他跟着看守所民警、武警一起检查一遍,叮嘱一句:千万注意安全。 老陈对看守所只讲支持配合,不讲监督制约,与看守所民警很和谐。看守所对陈主任也不薄――一天三顿饭和看守所的民警一起吃,分文不用交。看守所利用留所服刑人员种二个蔬菜大棚,养几十口猪、十几头牛、一千多只鸡等。过节时,看守所只要给民警们分点蔬菜、猪牛肉、鸡蛋食之类,给民警们搞点福利时,总把老陈看做一家人,一份不差。 阚利君在接受审查期间了解到,李卫兵被捕后情绪低落,一连几天不吃饭。她心里十分内疚,向检察院党组写出一份深刻的检查,检讨自己工作中的形式主义。她在检查中写道:我到任后,虽然发现监所的一些违法行为,也采取了一些措施,如发出十一份检察建议和纠正违法案通知书,但是没有紧紧盯住抓落实。特别是发现监所存在使用土制镣铐、铁笼子惩罚羁押人员的现象,没有及时没收这些工具,严厉指出这些行为的违法性质,和严重危害,以至于故伎重演,酿成大祸,我请求院里追究我的责任。 阚利君在反思自己的问题时,她要深入剖析这一事件的沉痛教训,从根源上找到杜绝这类事件发生的长效机制。 阚利君通过走访许多知情人,对李卫兵触犯了国法感到扼腕叹息。她了解到,李卫兵由一名看守民警当上了所长,经历了近三十五年的磨砺,付出了常人想象不到的艰辛。由于这个看守所长期处于不被局里重视的地位,警力严重短缺,而且大多是其他警种里淘汰下来的人员,从最早的“三壶”状态,即茶壶、药壶、尿壶老弱病残的为主体,到后来的“冷硬M”,作风疲沓,把各警种中调皮捣蛋的都发配到监所,许多民警法制纪律观念淡薄,到现在虽然队伍结构有了很大的改观,但是警力不足的状况一直没有缓解。李卫兵三十五年的工作时间里,按八小时一个工作日计算,等于工作了七十多年,每天平均工作都在十几个小时以上,加上休息日、节假日二十四小时值班,超时工作已经是常态,而且没有丝毫报酬。八十年代中期,那座砖窑式的监所才变成砖混结构的建筑群。高墙电网,铁门,铁窗、铁锁,铁链,铁烤,防护能力明显增强了,一般情形下,羁押人员想逃出这个监所简直是白日做梦。 监室的硬件条件好了,问题也多了。羁押的人员数量翻了几番,原来关几十个人犯,现在关几百个,三百人押量的监所,经常还有打地铺的现象。羁押人员多了,管理可是头等大事。 随着羁押人员的大量增加,天南海北的各种各样手段的犯罪嫌疑人被源源不断地关押进来。原来监室里以当地人为主的格局早已变得成五湖四海,一些流氓恶势力成为监室里的牢头狱霸,羁押人员有的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正是这个时候,牛旦又一次进了看守所。李卫兵见到他时根本就没有认出来。他个子长得又高又大,比李卫兵都高出半头。此时他已不叫牛旦了,而是叫牛起,被送进来的原因也不是偷盗,而是投机倒把。他进监室履行手续时,认出了李卫兵。 “李所,您还在监所?”牛起主动搭讪。 牛旦叫李卫兵为“李所”,这是他上次进监所后就习惯了的称谓――监所的羁押人员见了看守民警,一律都称之为“姓氏+所”,以示尊重。 “嗯,你是……”李卫兵一时想不起来。 “忘了?牛旦,记不起啦?”眼前的牛起和牛旦无法联系起来。此时的牛起油头粉面,留着一个大背头,穿着也很讲究,看上去就是生活条件较好。 “你怎么又回来了?”李卫兵听说是牛旦,心里咯噔一下,有些难过。他希望从监所出去的人都有个好的开端,再也不要进来,没想到他又一次回到监所。看到他身上已经不再有那时的幼稚,单纯,和灵气,代之以的是满脸的市侩,油滑,和躁动不安,他心里产生一丝惆怅。 “我就做点买卖嘛,自食其力也犯法,看来我命中注定要离不开监所了。”牛起一副不肯认罪的样子。 “李所,给里面安顿一声,不要让里边的人难为我。”还没等李卫兵说什么,牛起突然向李卫兵请求着。 李卫兵看出他的眼睛里有几分担忧和恐惧,于是点了点头。李卫兵心想,怎么看守所成了这样一种形象,连牛旦这样的人,都害怕监室里有人欺负? 牛起第一天进监室,监室里有十个人,都睡在大通铺上。因他刚进来,自然被分到最把边的一个铺位上。牛起也听说过,进了监室里,观察犯人睡觉的位置,你就会发现各自的地位。如果是冬天里,挨着暖气的位置肯定是最有能力的人把持。如果是在夏天里,靠窗户的位置最好,通风透气,阳光直接照进来,当然是首选。 牛起进来时,正是盛夏季节,他睡在挨着便池的那个位置。 他进了监室,见看守民警转身走了,他就双手抱拳,对着监室里的犯人们说:“各位弟兄,鄙人名叫牛起,起来的‘起’,以后我们就是患难弟兄,请各位多关照,多关照。” 牛起说这番话时,所有的人都毫无表情,一个个都闷不做声。越是没有反应,他心里越是没底,他忐忑不安地躺在自己的铺位上。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在这些年,他和朋友做了点生意,也挣了几个钱,生活的有滋有味,自己的自信自尊都有了大大的提高。他觉得不管法律怎么裁判,不能让这些乌合之众把你折磨死,或者凌辱自己的人格。 在他的思绪中,监室里的灯熄灭了。幽暗中,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监室回想:“今儿进来了一个牛起,真够牛‘气’啊。” 牛起的头皮唰地绷紧。他在幽暗里坐起身,连忙说:“不敢,不敢,小人怎么敢牛气呢,大哥如觉得刺耳,我就请大哥给我改个名字。” 他唯一的目的是避免眼前吃亏。 刚才发话的人叫老穆,大名穆铁锤,是一个黑社会犯罪集团的首犯,杀了三个人,已经判了死刑,正在死刑复核期间。别看他带着沉重的脚镣,他的身材也 不魁梧,可是他心狠手毒,敢于下手,这是监室里的人们怕他的缘由。俗话说: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老穆就是一个死汉,他用淫威征服了一个个新入监的犯人,然后指使这些犯人再一个一个驯服后来者。 这个监室的犯人们都心里明白,入监的第一个晚上对谁都是一个关口。 “老八、老九先来。”老穆下达指令。 “好的,大哥看我的。”挨着牛起的一个年轻犯人,坐起身来,两腿盘圆,双手放在胸前,好像嘴里念着阿弥托福。接着,他一跃而起,把牛起从旁边炕上一把拽起,摔在地下,口里喝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牛‘气’法,听爷的口令,先练基本功。” 牛起心里已经像敲鼓一样,迷迷糊糊地倒在地上,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他像一个完全把自己捐献了的遗体,听候着任何宰割。 “按程序来,先练基本功。先读一个小时报纸。”一个刚说完,另一个也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从炕上下来给牛起做着示范动作。 虽然是夜晚十点多钟,监室在大墙灯光的映照下,彼此的身影还能看得清楚。 “好的,好的,您怎么教,我就怎么做?”牛起颤微微地??一边做着动作。“看着。两腿分开,与肩同宽??纸在看。好,就这样,我在看时间,一个小时,一分不能少,如果你做不下来,那就要另换项目。” 牛起刚做这个像马步蹲裆的动作时,还觉得轻松一些。举平双臂,马步蹲裆,坚持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双腿发抖,双臂发酸。这时他才感到一个小时将是难熬的世纪。 不到二十分钟,他已经挺不住了,额头上汗水顺着耳朵脸颊往下流。 “大爷、大爷,实在做不下去了。”牛起说着瘫坐在地上,哀求着。 “‘报纸’看不下去,那就得看‘电视了’。”这时老八发话了。牛起猜测着又耍什么花招。 那个老八,跳下炕,又来一招。 他拽着牛起的头发,将他拖到半开放的厕所里,提过来里面的一个马桶,摁着他的头,将脸贴在马桶方形的口上。 “这就是看电视。先看半小时‘新闻联播’,脸必须贴着马桶,不能离开。 离开了,又得换节目。这些都是基本功,这个项目只要你坚持就能挺过得去。你总不能让这些人不陪着你熬眼睛吧。” 牛起刚把脸贴在马桶上,里边是专门为他准备好的屎尿稀汤。一股恶臭扑鼻而入,“哇”,他恶心的要吐,马上咬住牙关,忍了忍。他闭住眼睛,憋住呼吸,隔一会儿,吸一口气,心里想点别的什么,以此分散注意力,也就不知不觉地打发着时间。 过了十几分钟,老穆让换换频道。老八心领神会,从通铺上下来,把牛起拉到一边,他径自蹲在马桶上,拉了一泡屎,然后又拽着牛起的头发将他的脸又摁在马桶上。牛起感到马桶里有一股温热的恶臭直往鼻子里钻。这次他忍不住了,吐出一口水来,然后他又咬紧牙关。 “报告,新学员看电视学习的时间到。”老八向老穆报告着。 “我看这个牛‘气’,就怎么也不顺眼。今儿给他加上一节课。再练一练两极神功。老六老七上!”老穆像是咬着牙说的这些话。 “好的。”话音没落,两个光脑袋囚徒从炕上跳起,一起下了炕,把牛起连拖带拉,拉到老穆铺位的前方地面上。老六先让牛起头顶着墙皮,然后不断把双脚往后撤,直到与地面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老七让他把双手背在后面,并说:“我现在开始计时,还是一小时,这个节目就叫‘斜拉桥’,如果坚持不下来,那就不能怪我对你不客气啦。” 一个人挺直的身子,斜亘在墙和地面之间,靠头和脚来支撑,不消说,没有专门练过此功的人难以坚持一小时,就是会轻功的习武者也支撑不了这长时间。 头顶着墙,脚蹬着地,人体斜直,刚到十几分钟,他全身就开始哆哆嗦嗦,浑身的肉都颤抖着。他紧咬着牙,把背在身后的手攥成双拳,像手心里攥住了魔鬼,恨不得一下子就捏死它。 不成,刚坚持半小时,斜着的身子就像被子弹击中了一样,软绵绵地塌了下来。牛起乘他们没有看清,赶紧又恢复了原样,别看就是这么放松一下,牛起又能坚持一段。 就在他们折磨牛起的时候,有的铺位上已经发出一阵阵鼾声。但是,只要老穆的命令下达给谁,谁就会立即回应,这没有严格的训练,是难以做到的。 老穆也渐渐入睡了,传出鼾声。 牛起时断时续地坚持着,老六老七年龄大一些,见老穆不盯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报告,‘斜拉桥’做完,是不是再加老虎凳?”老六请示道。 半天老穆没有反应,老六刚要睡觉,老穆又哼着声音:“继续……继续……”接着就是一声长长的鼾声。 老七低声说:“兄弟快休息吧,还有明天呢。” 牛起只穿着裤头,但是浑身已经像从水缸里捞出来的一样。他躺在被窝里,用被子蒙着头,嘤嘤呜呜抽泣起来。 牛起想过向李虎生告发,但是同监室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好像看出他的心事,悄悄地告诉他:“忍着吧,比整死了好。” 那时,监室里还没有监控设施,晚上十点钟关灯。看守所共二十多个警察,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人。除了每天八小时正常上班外,另外的十六小时轮流值班,每个班八小时,每个班安排两个人,不到一周每人就得值一次班。值班的看守民警只能在值班室应付收押和提审,以及应对监室里发生的一些突发问题。晚上熄灯后,监区里没有民警巡查,所以监室里出现一段没有民警看管的真空。 牢头狱霸滋生了。有的号子里成了牢头狱霸发泄、虐待、恶作剧的场所。而且由于被虐待的人员不敢告发,有的牢头狱霸横行一时,不能及时发现。即使发现了,解决的办法也不多,把牢头狱霸戴上手铐脚镣关上几天禁闭,一旦回到到监室变本加厉的施虐。 像老穆这样的贼骨头,让李卫兵这样的老看守也感到棘手,难以对付。老穆背着三条人命,自知难逃法网,但他似乎毫无畏惧之感,反倒破罐子破摔,仿佛抓紧时间发泄对社会对人类的不满。老穆一身腱子肉,留着个青光头,脚上、手上带着二十几公斤的土制脚镣,走路时两腿分开,一步一步往前挪。即使这样,他每天在监室的地面上,哗啦啦哗啦啦走一个小时,脚腕上虽然裹着一层厚厚的棉布头,也经常会勒出血。 每当镣铐声起,同监室里的人耳鼓被折磨着。老穆还把旧衣服折叠起来,或用一些书籍贴在墙上,戴着镣铐的双手抱拳,一下一下地冲拳击打,训练拳击的力量,同监室的人没有人不怕他的。一次有个新进来未决犯,因为经受不了老穆的折磨,利用提审的机会告发了老穆的恶行。看守所的监管民警还没有来得及惩治老穆,告发的人犯刚回到监室,老穆就从他的眼神中已经看出破绽。他拖着脚镣哗啦哗啦地来到那人跟前,突然举起手铐的铁链,套住那人的脖颈,一使劲,差点把那人的脖颈勒断。 “龟儿子,讲!怎么出卖大爷的?”老穆质问着。 “啊啊啊,我没有告大哥,不对,告大爷。”那人连气也喘上来,不住求饶着。幸好被王子怡巡察到,才救下他一命。 第二天晚上,老穆又开始了对牛起的新一轮蹂躏。接下来的‘老虎凳’、‘爬大树’、‘捅漏斗’等花样迭出。牛起几次跪着磕头,连连求饶,但是老穆十分狡猾,他不把你整得心里发怵,服服帖帖,决不会罢手。 他整人有招数,一是不留痕迹。不留伤痕,不断筋骨,但是他让你刻骨铭心,一见他就腿发抖。二是每次整人都是用新招数,已经尝试过的项目,在一个人身上不重复做。这个虐待狂,在监室里发泄着他的仇恨。他见牛起服软了,最后一个考验是让牛起反过来惩罚同监室的某个人。牛起明白这是老穆在考验他是否听话,所以他也毫不含糊地执行老穆的指令。牛起总算以最快的速度经受了一场考验。 第三天,监室里的老九到了刑事拘留的期限,出监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农村小伙子进来了。牛起的铺位往老九的位子上一挪,新进来的小伙子接了他的位置。 操练在熄灯后继续开始,这次是老穆命令牛起先来操练新进来的那个小伙子。 哪知这个小伙子“看报纸”不到二十分钟,就大喊大叫:“妈呀,我可受不了了。妈呀…”死寂的监室走廊里,发出一声声}人的哭喊声。 值班民警王子怡立即报告和他一起值班的副所长李卫兵。这次,李卫兵直接把穆铁锤关进禁闭室。接着,他把监室里的人员都被挨个提审了一遍。牛起也因直接虐待人犯被关了禁闭。听了牛起和同监室其他人员的交代,李卫兵想,穆铁锤是个杀人狂,连杀了几条人命,现在还在监室里逞狂,必须把他的威风灭一灭,否则不定会整出什么大事来。他把想法和民警们一说,有民警提议焊一个铁笼子,把他装进去,与其他犯人隔离开来,让他无法伤害其他人。 李卫兵一琢磨,心想:这个主意不错,也容易办到。他说:“这个主意挺好,"text-indent:2"> 那时没有民警能提出一个问题:这样做合不合法???子由一辆大车拉了回来,李卫兵和几个民警正在听发明制造者的介绍。 “这个笼子最长的一面是一百八十厘米,宽为一百二十厘米,高为六十厘米,这样的设计有一笼三用的妙用。”发明制造者卖着关子,李卫兵等谁也不知他的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你们看,如果把这个笼子的最长面,立起来,犯人可以在里面站起身子。如果把宽一百二十厘米变为高,那么犯人只能坐在笼子里,不能站起身来。如果把六十厘米的一面变为高度,那么犯人只能躺在或趴在笼子里,也就是说,这个笼子,能实现三种惩罚程度不同的功效。”制作者正在兴致勃勃地讲着,比试着,陈检察官来到跟前,他看着铁笼子,听了铁笼子的设计考量,以及用途,大加赞赏。 穆铁锤是第一个享用这个铁笼子的犯人,而且三种模式都有过体验,只是时间短了一些,只有一个多月,他就被押赴刑场,执行了枪决。 不久,牛起也由收容审查改为逮捕,后以投机倒把罪被判刑二年,缓刑三年。 后来,广东出了个“孙志刚事件”,民政收容所里打死一个打工的大学生孙志刚,引发了一场涉及监管、收容场所规范执法的大讨论。再后来,全国人大决定废止收容审查的法律条文,监所的工作更加规范了。 三十年磨一剑。新世纪初,李卫兵当上了看守所所长。这时的看守所已经是崭新的面貌。监所扩建后监室多了,设施好了,信息化程度高了,警力改善了不少。上级的要求也高了,在押人员的维权意识也强了。武警由一步哨,增为两步哨,监内增加了高清晰的监控探头,基本覆盖了监室的每个角落,双机联网实现看守所与检察室资源共享,监室里的一举一动检察室都能看得到。 这时,牛起又被送进看守所。不同的是,他此时不叫牛起,而改名为牛争起。 “叫什么名字?”王子怡问道 “牛争起。”在看守所的值班室里,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答话时,一副满不服气的子。 “因为什么进来”子怡填着登记表,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不知道,你问他们吧。”中年男人,头一甩指向送他身边的民警。 王子怡此时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有曾用名吗?以前进过看守所吗” “原来叫过牛旦、牛起。进来过两次”他的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就是没有落到王子怡身上。 牛旦、牛起、牛争起,三次进看守所有三个名字,王子怡心里觉得别扭,于是自言自语地说:“名字改来改去,就是不改思想。” 牛争起听到后反诘道:“改名字是公民的权力,怎么也犯法?” “我没说你改名字犯法,只是你应该改一改你的恶习,怎么总离不开看守所?”王子怡回敬一句。 “这由不得我。”牛争起愤愤地说。 “你这是怎么说话?”王子怡呵斥道。 “你让我怎么说!”牛争起和他吵了起来。 口气好厉害,看你能撑几天。王子怡心想。 办结了登记手续,王子怡让其他看守民警把牛争起带进监室里。 子怡向李卫兵所长报告了牛起的情况。听到牛旦,即牛争起又进了看守所的消息,李卫兵心里很沉重。他来到牛争起的监室。 “李所,听说你板正了,恭喜恭喜。”牛争起见了李卫兵,还是感到亲切。 “你是真的变牛逼了,听说你连罪都不认。这辈子离开看守所就没法活了?”李卫兵板着脸训斥说。 牛争起一听,李所话中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于是回敬说:“我想在看守所呆的时候,你们不让我呆。我想走个正道,你们就硬拉我进这里,我有什么办法?” “嗷,这么说,是我们冤枉你了?什么时候,怎么冤枉你的,你倒是说一说。”李卫兵不无挖苦地说道。 牛争起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了,你们也不信。” 他平静了一下心情,接着语气放平缓地说:“李所,真的冤枉我。我第一次进来,说实话不想出去。因为每天的饭还有人管。八个月后,你们把我撵出去。出去也罢,我在号子里认识个朋友叫高站立……” 牛争起陈述,在李卫兵的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幅情形:牛旦从监所出去,就按高站立留给我的地址找去。高在市场上摆小摊卖香烟,为人侠义,爱打抱不平,还学了点易经之类的相学等。他见到牛旦来了,就将他收留下来,买吃买喝,像一个兄长一样关心牛旦。 一日高站立对牛旦说:“你把名字改一改吧,怎么叫个牛旦?怪难听的,人的名字也是一个招牌,不能胡乱叫。我给你起个名字,就叫牛起,意思就是要你从今以后牛起来吧。” 牛旦听了满高兴,连声说:“改得好,改得好,环是大哥有学问。” 于是牛旦就开始叫牛起。高站立先让牛起帮着他卖烟卷,他从每个月的收入中给牛起一些零花钱。 后来,他进货时多一些,给牛起分一些烟卷,让他独自摆摊去卖。牛起除了给高站立还回成本外,收入都归他。每次遇到烟草公司人员检查,因他们两个平时不离左右,他们来查时就把烟卷放在一起,用他的一个专卖证应付。好景不长,牛起因在卖烟卷时,故伎重演,乘一个顾客买烟时,偷这个顾客的钱包,被当场抓获。公安局查来查去,偷窃的问题够不成犯罪,但是发现牛起无证经营烟草,且累计数额较大,构成犯罪。以投机倒把罪,判处两有期徒刑,缓刑三年。 牛起出去继续投靠高大哥站立。此时的高站立已经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建筑公司的老板。高站立见牛起有犯官司,认为他的名字还不吉利,建议他再次改名为牛争起。 牛争起在高大哥的帮助下,开始做一些贩卖水泥的生意。伴随着房地产热,牛争起的生意十分红热,几年里挣了一大笔钱。他身价高了,穿品牌衣服、带名表,小汽车坐上了,楼房买上了,经常出入桑拿、酒吧、夜总会等场所,活的有滋有味。当他正踌躇满志,准备注册一个公司,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没想到,他和二十多家房地产公司签订的购销水泥合同,总额达一亿六千多万元。却因这个小城市的房地产过热,那些购买水泥的房地产商因商品房滞销,资金不能回笼,资金链断裂,不能按照合同规定的期限付款。从而,导致牛争起同样不能支付水泥公司的货款,形成三角债。 牛争起怕水泥公司起诉,把这些年挣下的家产拿走,于是找到高站立老大哥说明情况,把自己的楼房、汽车和贵重家产转移到高站立名下,以防水泥公司讨债。结果,水泥公司向公安局报案,认为牛争起构成诈骗罪。就这样,他又成了诈骗犯罪嫌疑人,再次进了看守所。 “李所,您说我冤不冤?”说完,牛争起用忧伤和乞求的眼神看着李卫兵。 李卫兵不相信牛争起说的全是实话。他对法律一知半解,也听不出有什么问题,他只认一个理:有罪无罪是办案单位的事,进了看守所,就得老老实实服从我们的管理。 “少说废话,你已经是几进几出了,看守所的规矩你该懂吧。进了看守所说话声音也得低八度,都像你这样粗喉咙大嗓门,就像刚从战场上下来,扛回战功一样得理。”李卫兵撂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牛争起不服气。一会儿提出要见律师,一会儿又喊冤枉。民警们制止不住,又找到李卫兵所长。 李所长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来到牛争起的监室。跟着的王子怡和另一个民警,连忙把监室门打开。 “牛旦,你究竟想干什么?”李卫兵生气了,耷拉着脸,直呼他的原名喝斥道。 “我不叫牛旦,我叫牛争起。你们公安局冤枉我,我要请律师!你们不能把我关在这里,他们会把我整死的。”牛争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声喊叫着,用脚踢着墙壁和铁门。 “把戒惧带上!”李卫兵对王子怡等命令道。 “李所,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牛争起一边与给他戴铐子的王子怡等人挣扎着,一边用哀求的眼神乞求不要给他戴戒惧。 李所长态度笃定,见给牛起戴上了土制的手铐。他又说:“再不服管理,就把他关进铁笼子。” “李所,你是个混蛋!你他妈的是混蛋!”牛争起看着双手戴着手铐,心里产生了一种被侮辱后,一种本能的愤懑。他叫喊着,又用脚在监室的铁门上狠狠踹了一脚,将铁门的铁皮踹下一个大坑。 “哎呀,这小子造反啦。快,快把铁笼子拿来,让他好好地喊几天,泻泻心火。”李卫兵被骂后感到热血上涌,他说这些话时嘴哆嗦着。 隔了十几分钟,两个民警抬来了那个铁笼子。这个铁笼子曾经关过一些棘手的重要的犯罪嫌疑人,周边有的同行听说后,还有人来李卫兵这里取经。他曾不止一次介绍过笼子的作用。 王子怡副所长见状,连忙对李卫兵说:“李所,检察院的阚主任给所里下了纠正违法通知书,明确要把铁笼子销毁,再不能使用。” “老娘们就会说便宜话,她来管管试一试。”李卫兵恼羞成怒,根本不听王子怡劝阻。 牛争起被几个大汉拧着胳膊,塞进了笼子里。笼子平躺在监室门外的走廊一角,高度只是六十厘米,里面的人只能趴着,既不能坐起来,更无法站起来。年近半百的牛争起趴在里面呜呜嘤嘤地哭起来。 中午开饭时,王子怡给牛争起的笼子里,放进一个馒头和一碗烩菜。当时牛争起还趴着哭鼻子,他把饭放好后,下班回家休息了。 牛争起感到自己像一个怪物被关在笼子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正接受观瞻,他觉得这些年已经恢复的自尊心,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烫了上去,即可化为一缕青烟。他想,李所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他原本很善良,很仁义,怎么职务高了,年岁大了,反倒不会对待人了?我原本是无罪的,在公安局抓我之前,我曾咨询过许多有名的律师和法官,他们一致说:这是合同纠纷不是诈骗,是公安机关插手经济纠纷越权办案。我有冤情,李所你不帮我。反倒不问青红皂白,把我像牲口一样关进铁笼子里,啊……你们的权力太大了!大得可以轻易剥夺一个老百姓的自尊、自由,甚至是生命。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以死抗争的念头。 阚利君了解到李卫兵几十年为看守所的建设立下汗马功劳。就拿他刚当了看守所长那年,为了解决旧看守所规模小,不能适应押量的快速增加,以及设施陈旧落后,安全隐患多等弊端,他两个月内到分管市长的办公室跑了七十多趟,终于促使政府下决心搬迁新建。在新建这座看守所时,李卫兵三个月没有回家,每天和建筑工人一起上下班,盯着每一块砖瓦垒砌,竟然在一个荒郊野岭上,盖起一座能容纳五百人押量的较大型现代化看守所。高墙电网、电子监控、且功能齐全,五个月全部搬迁完毕,收到市政府的表彰奖励,当年还记了个人二等功。 为了千方百计改善干警的工作生活条件,创造留心栓人环境,李卫兵的头发白了不少。他开辟了两个蔬菜大棚,种植了几十亩玉米,养了一些猪、牛、羊、鸡等,利用一些留所服刑的罪犯、还有一些治安处罚人员的劳动力,生产创收硕果累累,干警们的精神劲头高了,看守所正出现历史上少有的好迹象。可是,李卫兵的脑海里始终没有把监室里关押人员的思想变化,把大墙外老百姓对法治、人权的强烈呼声搞明白,他的潜意识里,看守所就是关人的地方,安全、卫生、吃得饱、睡得下、不挨冷、不受热、跑不了就是功绩,对于理性平和文明规范的要求还没有入心入脑。 牛争起在铁笼子里,他含着眼泪把身上穿的一件衬衣脱下来,用力撕成一条条布条状,然后搓成一根绳子,栓了个套扣。他将绳子的一端拴在铁笼子的螺纹钢上,把套扣套进脖颈上,趴着身子,脑袋一垂,他的脑子里一阵幻觉,像是到了外星球,到处是机器人,到处荧光屏,火箭飞船穿梭往来。他和一个个机器人握手,表达着来到这个高度发达的世界的欣喜。他握住一个机器人的手说:“见到你们真高兴,我来这里是避难的,请接受我的请求。” 这个机器人摇着头说:“我们都是按程序行事,不像你们人的大脑那么灵活随意。你的到来,会打破我们的规则和平等,你还是回去吧。” “不,不,我决不回去!决不回去!”牛争起握住机器人的手连声说。他执意不回。 当王子怡下午上班发现牛争起死了时,他磕磕巴巴用手机向李卫兵报告。 “什么!值班的都睡死了!”李卫兵的双腿有点不听使唤。几天前,检察室送来盖着检察院大印的检察建议书,明确指出使用土制镣铐、铁笼子是违法行为。阚利君主任曾说过,决不允许再使用铁笼子关押犯人,一旦发生……啊呀,让那张乌鸦嘴不幸言中了。 他哆哆嗦嗦来到铁笼边,弯下腰摸牛争起的脉搏,他期望着奇迹发生。他在心里默念着:只要牛争起有一口气,我这辈子为他做牛做马,给你当干儿子,都行。 僵硬发冷的手臂告诉他,牛争起死了,死了! 牛争起的死讯,引来一系列强烈反应:检察院以涉嫌滥用职权罪将李卫兵逮捕。对值守监控平台的民警调查时,没有发现他们有脱岗和不负责任的行为。通过回放监控记录,发现这个自称不留死角的监控网络,却有明显的缺陷――放置铁笼子的区域竟然无法看到,成为死角。 接着,牛争起诈骗案的定性和立案的合法性也被市检察院正式立案审查。 还有出乎人意料的是,牛争起的父母不仅没有死,他们双双健在。 牛争起五岁时,由于父母离异,又双双组成家庭,他就被父母遗弃,浪迹街头。过去十几年,他们从来没有过问过牛争起的生死。 前几年,牛争起的父亲听说牛争起做生意,挣了不少钱。买下楼房、汽车,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心里开始惦记起来。一天他打听到牛争起的住处,见是一个连体式的三层楼房,十分气派,就按门铃。恰逢牛争起在家里,当牛争起看到是他父亲来到楼前,他没有给他父亲开门。牛老汉在楼前端详了半天,悻悻地走了。 隔了几天,牛老汉有一次来到牛争起楼前,一直等到牛争起从楼里出来时,他滚下了两行老泪,抓住牛争起的手不放。牛争起没有拿正眼看他,甩开他父亲的手,径直走了。 听到牛争起死在看守所的讯息,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像意外发现了一座金矿,连忙从派出所、街道办事处开具证明。他来到看守所,亮出证明,我是牛争起的亲生父亲。 老人在笼子前嚎啕大哭。他大声哭喊道:“现在连狗都不能关在笼子里,怎么能把大活人关在这里面呀,丧尽天良啊,可怜我儿啊……” 牛争起的善后处理,更是破天荒的筹码。牛争起的父亲人老成精,他动员来了六七十个亲属每人每天给二百块钱。这群人披麻戴孝,哀乐鸣奏,在公安局里闹腾一阵,后到检察院,再到市委政府,还扬言抬着牛争起的尸体上街游行。他们还雇佣一些明白人,开始在网络媒体发酵,进行炒作。 市政府的领导压力很大,这闹腾起来影响稳定不说,一旦哪个中央领导一批示,轻者革官,重者下狱。好吧,民事调解在不对等和没有法律和政策依据的情况下进行。死者一方是漫天要价,而且是一天一天往上涨,要你拖不起。市政府没有底线,只说“好商量,好商量。” 完全是死者一方垄断谈判权。 最后达成协议:市政府财政给一百五十万元,其中牛争起父亲一百万元、母亲五十万元。尸体火葬??。有群众听到后,义愤地说:“市长大人不是掏自己的腰包,给多少钱与他又有何干呢?” 李卫兵一直想不通的??经被穆铁锤折磨的死去活来,吃屎喝尿都没有死,我关他几个小时铁笼子,没打没骂就接受不了,竟然去寻死?真是知人知面不心啊。 一个月的时间李卫兵的头发全白了。他想了许多,觉得对不起老伴,几十年家里他就没怎么管过。老伴也有工作,在街道办事处工作很忙,但是为了支持他的工作,起早贪黑接送孩子入托、上学,风雨无阻。家里从柴米油盐,到养老扶小,他几乎没有管过。临老了,自己进了监狱,这对老伴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阚利君去看守所探视过一次李卫兵。她看到李卫兵白刷刷的头发,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心里像针扎一样。她的眼睛里含着泪花,见到老李时心情十分复杂,不知该怎样安慰他。 李卫兵这时倒显得平静许多,他认识到眼前的这个女检察官来所里有点晚了,不然他就不会是这样的命运。他隔着玻璃对女检察官不住点头,表示理解、感谢和敬意。 阚利君说:“老李,我对不起你,没有及时把那个笼子销毁……你要坚强……生活的路还很长,我们会关注你的。你放心。” 阚利君语无伦次地说着,眼眶里滚出的热泪是真诚的。她后悔,监督不力,决心不大,没有撕破脸皮去干预,导致今天这样痛心的结果。 李卫兵戴着手铐被押上被告席时,法庭上,座无虚席,旁听的群众黑压压的。他一眼就看见对面的旁听席上,坐着那位面容俊美的女检察官,她的神情忧郁,用眼神注视着他。当她看到李卫兵的目光与她对接的刹那间,她微微颔首,意在告诉他坦然面对。 控辩双方唇枪舌剑,旁听席上敛声静气,静得仿佛有个老鼠走过也能听得到。 公诉人指控李卫兵犯有滥用职权罪。还剖析了他的犯罪根源是封建特权思想作祟。 公诉人还指出:被告人李卫兵作为一名人民警察,长期忽视对主观世界的改造,滋长了特权思想。从一勺头饭菜的倾斜,到随意惩戒在押人员,直至用铁笼子关人,导致在押人员自缢身亡,其教训非常深刻。我们的一些国家工作人员和执法者,滥用公权力,损害了人民群众的利益,已经成为当前腐败的顽疾,必须加大惩罚和打击力度,建议法庭依法对被告人李卫兵从重处罚。 公诉人话音未落,秩序井然的法庭里,突然爆出一阵公然违反法庭纪律的雷鸣般的掌声。 李卫兵睁着迷茫的眼睛,他想从旁听的人群里找到熟悉的影子,可是除了阚利君外,他没有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想,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何以与我过不去你呢。 阚利君坐在旁听席上,没有附和鼓掌。她静静地思考着,突然耳边里回响的掌声,好像一个声音在呼唤:必须用制度把权力关进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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