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恋紧了紧衣服,站在马路边等车。
手机里打车APP显示还有7分钟车才到。关掉手机揣进口袋,静静站在路边等待。
这座城市似乎变了很多,路边的公交站牌是新盖的,那统一的灰色油漆就跟那橱窗里的高级西服一样,让人看了顿生想法想上去摸一摸。
她也确实那么做了。走过去,仰着头看了看,手轻轻摸了上去。手感很好,像巧克力一般丝滑。
口袋里的手机此时震动了起来,看了一眼是司机的号码。关掉手机,走到刚才的位置,一辆出租车已经打着双闪等在那里了。
上车,报了手机尾号,司机确认订单后像目的地出发了。
司机是一位五十出头的大叔,开出租车好些年了。平时也爱跟客人搭几句话,今天他倒是一句没开口,那姑娘给人的感觉太过沉静,就跟那水面上嬉戏的白天鹅一样,美丽优雅,让人不自觉放轻脚步,不敢亵渎。
偶尔从后视镜里打量一眼后座的姑娘。她很安静,皮肤白皙,一双杏眼沉静的看着窗外,身子笔挺地坐着,看的出来这是一位好教养的女孩。
也不怪司机对这女孩好奇,一大早接的第一单就是载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去郊外的墓地。今天可不是中元节或其他什么需要祭奠故人的日子,看来也是一位有故事的女孩子。
汽车行驶在郊外的马路上,路上车辆很少,偶尔一辆车从窗前疾驰而去。
很快,车子停在了墓地外。
霍恋下车后,从路边的花摊买了一束花,她看着花发了一会呆。
她应该会喜欢的吧,毕竟她那么爱美。
回过神,径直走进墓园。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脚下是泥巴路,上面铺了一层松软的石子,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声,在这墓园里格外清晰。
走了小一段路,终于她站在了一座墓碑前。
放下花,她看着墓碑上的人,轻轻启唇
只这一句,那句称呼在唇齿间几次吞吐,终究还是没能叫出来。
也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就那么静静的站着。
今天的天空整个灰蒙蒙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水气,冷风也像故意作对似的,往人骨头里钻。霍恋直觉的冷,她无意识的拢了拢衣服,但很快又忆起,她不喜自己这个样子,小时候哭都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久而久之,她也就没了情绪,很安静,安静的好像不存在一样。
想着,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别的孩子的童年都是阳光和笑语,只有她从小就禁闭在她那黑暗的心底,永远看不见光。
她在心底回忆着那些日子,企图找到一个可以叫出那个称呼的支点。但最终,她也没能叫出那两个字。
走出墓园,路边的一辆汽车就那么出现在她眼前。车子旁边,林飞正四处张望,此时正好看到从里面出来的霍恋,他赶紧打开车门,客气礼貌道“霍小姐,请上车“
霍恋没有说话,上前,林飞赶紧侧了侧身子,霍恋刚准备抬脚上去。正对上容陌白回头。
两双眼睛就这么对上了,空气中明显的停滞。
霍恋没想到车上还有人。可没人告诉她还有别人来接自己,而且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那五官当的起丰神俊朗四个大字。
此时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面上也看不出几分表情,只那周身的气度让人不敢靠近。
静了几秒,男人终于收起了眼神。身子往旁边动了一下,车内的空气也开始流动了。
霍恋抿紧唇瓣轻轻坐上去,还是出租车上的坐姿,但了解她的人可以发现她此时全身紧绷。
容陌白是有一丝意外的,毕竟他没想到随便塞给自己的未婚妻是这个样子的。那双杏眼对上自己的时候闪躲了一下,即便很快恢复如常,但她确实抗拒自己,不是害怕是抗拒。
容陌白此人在商场上绝对的杀伐决断,对待敌人的惯用伎俩,一剑封喉,绝不留活口。
感情于他这种人来说,只是长辈交给自己的功课。
以前他是从不交作业的。
只是自从母亲做过手术,医生吩咐不能过分激动后,家里人也都是惯着,自己这个长子倒也不至于逆着他们的心意。
结婚对于容家是一件大事。容家的商业帝国从他爷爷起至今已过三代,整个家族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各方势力也是暗潮涌起。
容陌白是长房长子,父亲容启年是老爷子的长子。其次他的大姑容启真排行老二,下面是三叔容启山,四叔容启坤。
容家的商业版图触及衣食住行。可以说整个宁城2/3的经济产业都是容家的。
容家老爷子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为了平衡各房势力,他很早就立下规矩只有长房能继承宁家的主要产业,其他各房只能继承次要附加产业。
因此容陌白是容家既定的下一任继承人。
容陌白的母亲邱亚如当年也是被家族联姻的。她跟自己的父亲容启年当年一起出国留学,然后回国结婚生子。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生了三个孩子。长子容陌白,次子容陌止以及小女儿容妍。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邱亚如可能一辈子都是那个锦衣玉食的花瓶。
想着那个女人,以及他生的那个儿子,再看看身边这个硬塞给自己的女人,容陌白咪了咪眼睛,眼里突然的有了杀气。直接关上手提电脑。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霍恋看着男人闭目养神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倒是轻松了不少。
一路上车内很安静,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沉静,霍恋歉意的看了看旁边的男人,男人依旧闭着双眼,但车内的空气明显冷了几分。
霍恋拿出手机,看到手机的备注名,悄悄深呼吸,然后慢慢放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没那么异常。
“妈妈,嗯,对,见到了……“
断断续续的,听不见对面人手机里说了什么,只听到霍恋平静的回答。
霍恋此时电话里的女人叫霍仲雅。是霍恋叫一声妈妈的女人。
霍仲雅是一个画家,聪明知性,在业界颇有名气。嫁给倪邵后,忙于事业,只生了一子倪成浩。后来有了霍恋后,她渐渐退出画坛,很少再有作品问世。
挂断电话。霍恋紧了紧手心看了看旁边的男人,她还是开口道
“我刚刚回到宁城,对于订婚,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我会跟家里长辈说清楚的,我工作的关系并不适合婚姻,如果你没有其他意见的话,前面停车,你不必应付我的家里人“
容陌白侧头又那样直勾勾的看着他,还是没有表情。
低沉磁性的男声只一个音节就再没有出声。
林飞一直将霍恋送回位于丽景湾的倪府,才驱车离开。
(三)霍恋进门的时候,客厅里霍仲雅和倪邵都在。
看着这个五年没见的女儿,霍仲雅内心五味杂陈。
一边是心疼一边是愧疚一边又是松了一口气。
倪邵倒是没那么多的情绪,对于这个女儿,他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可能跟他的职业有关,他是宁城数一数二的律师,打的官司都是大官司,牵扯进来的人不是商界就是政届的。
平时他为人严谨低调,为了不给对手留下把柄,也为了不让家人受到威胁报复,他很少表露情绪,甚至是亲情。
他这一生唯一的情绪和温柔都给了身旁的女人,那个霍家才华横溢的小女儿霍仲雅。
霍恋来倪家的时候已经十岁,那时她刚经历了家庭的变故,整个人精神状态都非常不好。
霍仲雅为了照顾她,放弃了她的事业。每天除了带她看心理医生就是请私教来家里上课。
大概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霍恋慢慢的恢复了正常,也开始正常去学校了。她学习天赋极高,在宁城一小上了一年就跳级去了宁城一中,那是宁城最好的中学。
后来,她又连续跳了2级,15岁就考入了海城科技大学少年班。
大学的霍恋持续开挂,从海城科大毕业后,她又考进A国理工学院,那是世界排名前三的理工大学。
因为她的身世被霍家嫌弃,又因为她那出色的成绩单,在她出国的前夕终于是被霍仲雅牵着又进了霍家的门。
也是从那时开始,霍家就把她当成了一个棋子。就如当年的霍仲欣一样,只是她不同的是,她在当时并没有试图反抗。
霍仲欣是骄傲的,疯狂的,她为了反抗命运。开车结束了一切。
当年霍仲欣和商昀车祸丧生后,霍恋就成了孤儿。霍仲雅是在医院太平间见到自己的亲姐姐霍仲欣的。
那时她车祸后整个面部都烧毁了,可见那场车祸多么的严重。
霍仲欣的死让霍家老爷子大发雷霆。在霍家这种家庭,死掉一个人就跟死了一只宠物一样。不会有人伤心难过,有的只有利益棋子缺失后的补位。
霍家死了一个女儿,商家死了一个儿子。
商家当时疯狂的报复霍家,商家老太太恨毒了霍家,一个劲的往死里整。
那段时间整个霍家就像暴风雨下海面的一艘小船,摇摇晃晃随时可能翻船。
商家是军人家庭,在海城跺跺脚就是一场海啸。当初两家联姻除了利益纠葛,更多的是商昀的痴情。他发誓此生非霍仲欣不娶,但谁也没想到他的痴情杀了他和她。